姜离的脊骨微微绷紧。

她的确是有抑郁症，这三年下来，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闭眼就是那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那绝情冷漠的背影。

那疼痛像是深植在骨子里的，一碰就钻心刺骨的疼。

疼的她彻夜难眠，疼的她怀孕的时候差点自杀死在家里，如果不是白殷发现异常的话，只怕她早就死了。

这种症状在生完孩子之后更严重，严重到她一度厌憎这个孩子，这孩子的眉眼长得实在是太像他了啊。

她眼角微微潮湿，抬头看向医生，“我愿意治疗。”

……

而外边，白殷被一个认识的人缠住了，一时没注意到末末去哪里了。

走廊的另一边。

纪攸靠在栏杆处，对面有个人在汇报什么，他捏了捏眉心，漫不经心的嗯了几声。

“纪总，这个项目若是尽快实施的话，肯定会有双倍的收益的。”那人迟迟得不到准确的回应，咬牙再说，“是乔小姐让我来找您的。”

谁不知道纪攸身边从来不乏红颜知己，可他却也从来都不理会，唯一能公开站在他身边的，只有乔晓晓一人。

那人骐骥的抬头看着他，却只听到一声淡淡的轻嗤。

纪攸眸眼垂敛着，在眼下压出一片黑影，他手指微屈抵在眉心，轻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哦？什么时候轮到晓晓给我做这个主了。”

他的嗓音沉哑好听，这声调都听着含着几分的无奈和宠溺，可偏偏——

偏偏他唇角微翘，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眼底根本没丝毫笑意，反倒多了几分的凉淡和阴寒。

那人打了个冷战，后知后觉的有些后悔了，他都差点忘记了，眼前这人是怎么一步步爬上如今这位置的，这可不是善茬。

“纪，纪总。”

可再叫，却没回应了，他惊诧的抬头，却看到多出一个孩子。

那孩子大概有两三岁的样子，伸手扯住纪攸的裤脚，那乌黑明澈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纪攸略微诧异，蹲下身来看着这孩子。

这是上次见过的，还有那……一晃而过的身影。

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攥过，有些将窒的感觉，声音愈加沙哑却带着几分难得的耐心。

“怎么了？”

仔细来看，这孩子的眉眼惊人的漂亮，长睫微卷上翘，下眼睑稍稍上挑，像是天生就带着弯弯的笑意，极其讨喜。

只是……

旁边的人惊得说不出来话了，越看越是心惊，这一大一小蹲在一起的样子，竟然恍惚的觉得有些相像。

简直疯了。

眼前的孩子没说话，只是执拗的望着他，下巴高高扬起，嘴唇却抿的很紧。

纪攸忍不住失笑，这样子像极了他印象中的那个人，印象中的女孩也是这样，骄纵不可一世，却偏偏固执别扭。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可想着想着，心口酸的厉害，他唇角的笑容也弥漫消淡，变得有一丝丝的苦涩。

“是找我吗？”

纪攸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头发软软的，像是会在手心里化掉一样。

末末这才伸展开手，手心是被攥的有些皱巴巴的小星星，叠的有些歪歪扭扭的，一颗两颗三颗，一共九颗，一颗不少。

他眉心微微跳动，伸手接过那星星，喉咙有些沙哑，“是给我的吗？”

这熟悉的星星，他究竟是有多久没见到了。

末末抿紧了嘴唇，很小声的说道：“还差九百九十颗。”

妈妈说，集齐了九百九十九颗小星星，爸爸就肯回来陪他了，可他不太会叠，只能模仿着妈妈的样子去做。

他的声音软儒儒的，仰头还想要说话，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末末！”

白殷大步过来，看到纪攸抱着那孩子，脸色绷紧的难看。

他几乎不做停留的跑过去，一把抱过末末，心脏止不住的发颤，不着痕迹的盖住末末的脸，佯装平静的看着对面的人，“好久不见，纪总。”

纪攸手心骤然落了空，手指微蜷，起身淡笑，“是啊，好久不见。”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眸光依旧落在那孩子的背影上，那种莫名的熟悉和酸涩，让他彷徨有些不安。

白殷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神使鬼差的说道：“这是我的孩子。”

“唔？”

纪攸挑眉望着他，那上扬的眼睑似乎带着几分的玩味和审视，“可我记得，白医生好像没结婚。”

“可这孩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的目光锐利，像是一眼就能看透人的心底。

白殷皱皱眉，声音冷了下来，“这是我私人的事情，我跟你的关系好像还没熟到聊这些的程度。”

说完，他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那孩子乖巧的趴在他的肩膀处，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一直到身影消失不见了，纪攸还是保持刚才的姿势。

“纪……纪总？”旁边的人低声叫道。

“嗯？”纪攸敛回视线，唇线绷紧，最后的那点笑意都消失的一干二净，讥嘲的说道：“城南的那块地，想都别想。”

他最后的那点耐心，都在刚才告罄，在那人准备辩解的时候，顿住脚步看着他，上挑的眉眼里也泛着冷冷的光刃。

“除非是你的公司也彻底不想要了。”

这一句话砸下，那人的脸色都难看的不得了。

纪氏掌权人心狠手辣，阴晴不定，果然不是传闻而已。

外边的风有些凉意。

纪攸拿着手机拨通号码，“去查近期有没有姜离的行程。”

电话那边愣了，小心翼翼的说：“可纪总，姜小姐她早就……”没了啊。

外边的风吹的他浑身冰冷，腾升起来的那点妄想和骐骥，都被重新碾碎了。

他自嘲的扯了扯嘴角，是啊，那人，早就被自己亲手推向了死亡，如今那一坯黄土还待在那边呢。

他的声音似乎更加沙哑沉浓，带着几分倦怠和晦涩，“那就去查查白殷，还有……他身边的小孩，到底是哪来的。”

那孩子软软的小手攥住他手的时候，那一瞬，像是有什么东西冲击了他的泪腺。

曾经记忆里，也有个人，把一把星星塞进他的手里，起初的也是歪歪扭扭的，后来才做的棱角分明又漂亮。

只是后来，他都不曾多看一眼。

那人，就被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