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景当年判了凌友之满门抄斩的真实原因也是如此，因为朝廷不能承认一个地方官员知县，涉足黑涩会，还是非常严重地与反动势力‘天食会’勾结意图谋反这样的原因，所以被定了一个贪墨的罪名，典型重罚。

这是神景所了解的真相，这部分神景已经查明，所以神景没有打断，而是接着问道。

“其二呢？”

“其二，是这本实查书册，这部册子在江湖上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济世韬略’。”

这本‘济世韬略’，即便是时隔了十年，无论是江湖还是朝野，都一直存在着这个传说，可是没有人想到它就被放在朝廷的眼皮子底下。

“之所以有这个名字，其原因是凌友之调查天下田亩、流民，行的是秘密清查，用的人又是江湖侠客，不在朝廷体制之内。所以整部册子几乎详细查明了全国各地流民、田亩的数目，不知陛下阅读的时候，是否注意到，这当中的记载和朝廷正版不同。在这部册子里，可以在册的，不可以在册的，合法的不合法的，有关的，无关的，这部册子全部实名记录在案。”

“这部册子不仅仅是一部国家田地人口录，更是一部滔天罪证，几乎能要挟半个天下的臣民。凌友之的行为严重地危害了大曌国体，若他的行为被人模仿必然是遗祸无穷。”方镜儒叹息道。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一个封建农业帝国的根基就是农田、人口，这种数据本应该掌握在朝廷手中，但朝廷有制度，难免会被欺上瞒下。

凌友之用秘密调查的办法，将数据完全摸清，若以此要挟危害国家，必然祸患无穷，什么‘济世韬略’，不过是野心家的阴谋，仅凭这一点凌友之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个理由神景没有反驳，他说道：“其三呢？”

“其三，其人国不可用。凌友之擅查田地，已经是犯了天下百官之大忌，陛下若用此人，那凌友之所做之事就成了陛下授意，轻则得罪百官，重则动摇国本，所以凌友之此人不可用。既然用不了，也不能使其闲置不理，所以他活着不过是朝廷的祸患。”

方镜儒这三条凌友之必须死的原因，神景无法反驳，他的无法反驳是因为站在朝廷的立场来说，方镜儒所说都是对的。

可是神景细细想来，无论这些罪名到底有多对，可凌友之真的祸国殃民了吗？真从结果上来说，他还是杀了一个无辜之人的全家。

神景的情绪，方镜儒一清二楚，他眼前的皇帝可不是一个眼睛里能揉得了沙子的人，他用人不疑，雄心万丈，要不也不会有他方镜儒。

方镜儒明白皇帝的心情，他接着又道：“臣虽说了凌友之必死的三个因由，然而凌友之真正的死因，却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在这三条原因中，亦非是陛下的裁决。”

“什么意思。”神景不解道。

“陛下，您仔细看看这本‘济世韬略’，您就明白了。”方镜儒道。

神景望向那部凌友之的上书，方镜儒用了‘济世韬略’这个名字他忽然就明白过来，这部记载了天下真实田亩的记录，本就没有被公开的可能，因为一旦如实公开，这部实录它也就不实了，甚至朝廷根本没有方法去利用这部实录，它记载得太大太全，难道要朝廷去要挟天下百官、氏族吗？这显然不现实。

“臣当年见过凌友之，臣也向其言明了此中厉害。这部册子朝廷根本就用不了，即用不了，也无法保全，因为即使到今天这部册子朝廷都无法使用。而当年这部时查录也已经暴露，外有天食会狼子野心，内有官贵威胁，而此录一旦暴露就会即时失效。”

方镜儒说道这里也以老泪纵横，他道：“凌友之为了保全这部实录的作用，他知道自己必须要死，他活着这部实录就会一直被人惦记，直到被暴露出来，而只有他死了所有人才会放心，这部实录的功效也会一直被保留下来。”

“凌友之将其托付给了微臣，所以朝廷对其宣判下达后，凌友之最后慷慨赴死，解散了一百零八义士，对朝廷罗织罪状供认不讳，其妻子不愿独活，也不曾反抗朝廷，微臣将这部实录底册藏于朝廷中呈府档案库，为的就是有一天朝廷能够发挥它的作用。”

至此事情的真相才全盘托出，‘济世韬略’是一部得来并不正当的书，它记载的东西，拥有一个即时性，若将其公开，那上面的记载很快就会不再详实。

而凌友之慷慨赴死，为的就是保全这本书的功效，让朝廷能有所准备后使用这本书，这番做法深深震撼了神景，神景听完慷慨道：“是朕负了凌友之啊。”

“陛下！无论是新政发展，还是臣趋学入商，亦或者当年新政之乱，运筹帷幄，备募粮饷，此册都居功至伟。它的功效一直在发挥着，凌友之并没有白死，他成就了微臣，是微臣对不起凌友之。”方镜儒坦然道。

方镜儒此刻的坦然在神景看来就格外的讽刺，也让他出奇的愤怒，神景帝厉声说道：“你为什么没有和朕说这件事！还真是师徒啊，你比那张世荣还要可恶一万倍！”

神景帝现在想来都冷汗直流，方镜儒一直把握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若是当年新政之乱此人有二心，他都不敢想象今天的局面。

方镜儒深深地低下头，他说道：“方镜儒万死，方镜儒愧对陛下。还请陛下看在多年君臣地份上，答应臣一个请求，请陛下将所有的罪名都按在臣的头上，凌友之的事都是臣所为，请陛下最后为凌家正名！”

方镜儒到底是方镜儒，他永远都这么聪明，聪明到让神景帝无力！

凡事从结果来看，方镜儒对神景帝的隐瞒其实才是最好的做法。因为在新政之乱前，神景可不是一个会忍耐的帝王，而新政之乱时对方也没有背叛自己，这么多年桩桩件件都是如此，也是因为如此神景才会和他在这书房里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