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剑风重重扫飞出去的咒灵摔落在地上，身上的那件脏兮兮的病号服裂开了，露出底下大片大片被烧灼的漆黑痕迹来，她低下头，看着身体上燃烧着的烈焰，突然像被恶意推倒而感到委屈的孩童一样，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屈膝半跪于地为羽弥整理好鬓边散乱的发丝的银甲骑士垂眸，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依然从容平静：“看来我需要先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请给我一点时间，Master。”

“好……好的。”

他靠得太近，羽弥一时间有些慌乱，只好本来地点了点头，她觉得这样似乎显得自己作为御主太不负责任，但以身体为媒介输送了用以召唤的大量魔力，此时的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有些提不起来，以这样的状态就算跟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他的拖累，只能担忧地叮嘱了一句：“请一定要小心，一切以你的安全为第一位。”

骑士已提剑转身飞掠而去，闻言脚步一顿，回头向她露出清朗的笑容：“请放心，御主，我会为您带回您期待的胜利。”

刀剑碰撞的声响与尖利的哀嚎在双方的缠斗中渐渐远去，羽弥倚靠着身后的树干，发了一会儿呆后才抬起隐隐作痛的右手来，她的手腕内侧浮现出了三道深红色的印迹，形状有些像简笔勾勒的被剑刺穿的单瓣落樱，此时依然流淌着朦胧的红光。

得益于在启程之前就被传授的圣杯战争的相关知识，她知道这是浮现在体表的魔力结晶，被称为“令咒”的与从者缔结契约的证明和对其绝对约束力的保证。

居然真的成功了……召唤出了只存在人类光荣的历史中，为世人的虔信和传颂所系的英灵，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她不由地低头用力咬了一口手腕，伴随着清晰的痛感，一个规整的牙印浮现在了皮肤上，提醒她这并非梦境。

蹬在树干上借反作用力跃起，骑士挥出的剑刃格开咒灵的攻击，拉出一连串的火花，将她钳制在身前，他微抖手腕卸力，瓦解掉僵持的状态，飞出一脚把她踹飞了出去，而后踩着她的肩膀将她碾进地面。

咎瓦尤斯的剑锋之上流淌着月辉般的华彩，其铭为“光辉”的圣剑对魔性生物而言是致命的威胁，头颅被踩住陷进泥土里的咒灵仿佛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恐惧而剧烈地发起抖来，那双只是用石子来充当眼球的眼睛本来不应有流泪的机能，但透明的液体确实不停地从她的眼眶里流出来，淌过脸庞，晕开了那些斑斓的颜料和泥土。

她呜咽着，畏惧而模糊不清地向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会听话……对不起……”

骑士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挥剑斩下，剑锋熔岩般劈开了她的身形，与魔性的力量剧烈反应，燃起明亮而冰凉的火焰来，燃尽之后，只余苍白的残骸。

那是一个塑料模特的头颅，脸颊和嘴唇上涂着红色的油彩，嘴角仿佛还在微微上翘，即使已经失去了灵性，依然能让人感受到它散发着的邪恶和污秽的味道。

他蹲下身来看了一会儿，脸上慢慢地显出一点仿佛被雨打湿的大狗一般沮丧而失落的神情来，低声抱怨了一句：“本来是想要帅气利落地解决掉的，但这东西完全没法处理嘛，还是只能麻烦御主了。”

他抓住这颗头颅上被用针线缝在头皮上的黄色假发把它拎起来，折回树林深处，召唤法阵遗留的辉光还未完全散去，仿佛明灭的荧火，照亮了树下的少女，夜风拂过她的额发，她阖着眼睛，神情安宁，仿佛正陷于静谧的梦境中。

蹲在地上的银发青年低头看她，伸出手来，仿佛要掐住她的脖颈。

骑士的心紧了紧，握紧了手中的圣剑，厉声呵斥道：“放开她！”

眼前的男人很强，和方才的对手完全不可一概而论，他身上涌动的魔力简直就像深不可测的海洋，即使自己此时是以相对魔术师而言较有优势的剑士职阶现世，大概也没有多少胜算。

但身为御主的从者，如果只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而避让退却，将御主舍弃在危险的境地里，那未免也太难看了些，不仅有损圣骑士的威名，也有堕咎瓦尤斯的荣光。

“咳……咳……没关系，Saber，”羽弥睁开眼睛，虚弱喑哑地咳嗽了一声，摆手示意自己没有大碍，“我只是有点累了。”

“你的……式神？”

五条悟收回把羽弥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手，回头打量满脸戒备神色摆出了蓄势待发的战斗姿态的少年身上披覆的绝不属于现代的铠甲，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不是活人，完全是由灵子构成的，但强度和知性无疑要比普通的式神高出许多，看来小朋友身上的秘密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啊。

“算是吧，”一时间也很难向他解释清楚从者的概念，反正本质都是使魔，理解为式神也差不多，羽弥有气无力地回答，“Saber，你把遗骸拿给他吧，协会好像需要用来制作驱魔的咒物。”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里的塑料头颅递了出去。羽弥扶着树慢慢地站起来，因为突然涌上来的眩晕感而踉跄了一下，被他紧张地扶住了。

“Master，您还好吗？”

“让我缓一会儿。”羽弥虚弱地说，这种感觉有些像低血糖，但比起低血糖来更加难捱，被过度透支使用的回路将尖锐的痛楚反馈给神经，她咬牙，抵着他肩头冰冷坚硬的盔甲调整呼吸许久，苍白如纸的面颊才又泛起血色来。

她抬手揉了揉额头，回忆起了自己要做的事：“啊，还要去超度掉过山车那边的地缚灵，放任它们发展的话会变得更麻烦的。”

“还能坚持吗？”五条悟挑了下眉。

“暂时还没问题，”羽弥比了个“ok”的手势，“手头上的事不处理完的话我会睡不好觉的，我们走吧，Saber。”

说的也是，趁早解决完回去，还来得及去买他最近很喜欢的那家店深夜特供的羊羹。五条悟抓着手中的头颅站起身，对着“她”笑了一下，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来：“好了，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