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头疼欲裂，喉咙干渴得好像随时都会裂开，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道，苍白的天花板上亮着苍白的灯光，界限朦胧而失焦，让尚未从浓重的倦意中清醒过来的羽弥产生了轻微的眩晕感，思维仿佛锈蚀滞涩的齿轮一样迟钝地运作着，将“医院”这一对地点的认知反馈进脑海。

啊是在医院啊……也就是说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对吧……就算是在社畜文化盛行的国家也不至于打扰重伤未愈的病人休息吧……

她这样想着，冷静地闭上眼忽略俯下来放大在眼前的那张脸，不管不顾地想要回到睡梦中，但对方完全没有放她一马的想法，拖长了声音喊她的名字：“喂，羽弥——还好吗，来，睁眼，看看这是几？”

“……”

羽弥本来不想理他，但五条悟锲而不舍地戳着她的脸颊，她只好又睁开了眼睛，偏头躲开他在自己眼前晃动着的两根手指，虚弱地道：“我伤到的又不是脑子，姑且不会变成弱智。”

“虽说没伤到脑子，但是昏睡了三天后也说不定会出问题哦。”见她还有力气和自己斗嘴，五条悟颇感欣慰地点头，起身为身旁的家入硝子让出位置以便她检查。www.vmatch.net 时空小说网

居然睡了那么久，难怪头这么痛……被他这么一说，羽弥倒真的觉得脑袋混混沌沌的，稍一思考就仿佛有一把锋利的改锥在敲击着太阳穴一样拉扯着疼，看来这次过度使用魔力果然给她造成了很大的负担，平时还是多用宝石把魔力储存起来吧，可是她现在又去哪里找适性良好的天然宝石呢？

思及自己此时糟糕的经济状况，羽弥的头更疼了。看五条悟的生活条件，咒术师的待遇应该还算可以，但愿这种因工负伤所花的治疗费用协会可以报销……怎么办，好想回家……

“没关系，只是咒力过度透支造成的脱力而已，恢复之后已经没有影响了。”年轻女人用反转术式梳理了一遍被送来时女孩体内一片紊乱此时却已经恢复平静的回路，点了点头，又挽起她的衣袖来看她手臂上快要愈合、边缘泛起新粉色的伤口，“伤口也愈合得很快呢，诶呀，要是送到我这里的每个人都能恢复得这么快就好了。”

回路被外来的魔力侵入的感觉并不好受，就像在清醒的状态下被人剖开身体翻检器官一样，羽弥默不作声地咬了下舌尖，克制住想要反手把她摔出去的自保本能，病恹恹地点了点头表示她确实没有什么大碍。

“万分抱歉，鹤见小姐。”因为曾经主持了羽弥的咒力测试，入野凉子以“协会里和她最熟悉的人”为由被推出来来代表协会道歉，由于那惊鸿一瞥的赤金眼瞳和疯传的“怪物新人其实是五条先生私生女”的流言，她整个人都是战战兢兢的，即使强挤出笑容，看上去也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一样，“因为……情报的落后，我们对咒灵的等级评估出了一点问题，给你造成了额外的困扰……好在您没出事……”

你们那是出了一点儿问题吗，如果去的不是我而是同等级的其他咒术师很可能会被你们害死好吧——虽然很想这么怒吼，但入野凉子也只是个普通文职人员，又没做错什么，还要被推出来给话事人背锅，都这么惨了，羽弥也没法把怨气冲着她发泄，只能礼貌回应：“口头的道歉就不必了，我只希望协会这次能给我加钱。”

“啊这……”入野凉子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点头，“这……这是当然的！我回去后就向协会提交报告。”

……所以说如果她不提就真的只能得到口头道歉了是么？什么一毛不拔铁公鸡协会。羽弥决定把咒术协会的差劲等级调到时钟塔之上。

“好了。”家入硝子合掌拍了两下，换上了严厉的口吻，“我的病人现在需要休息，都出去吧。”

听到门锁被扣上的轻微“咔哒”一声，终于能安静下来的羽弥觉得自己身心俱疲，忍不住在病床上滚了两下，闷闷地喊：“夏露露。”

“嗯，我在，Master。”

三天以来一直保持着灵子化状态守护在她身边的查理曼在空气里浮现出了身形，女孩在病床上把自己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黛色如墨的长发铺泻开来，仿佛绸缎一般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让她看起来仿佛一个精美的绢人娃娃。

看出她的情绪低落，查理曼安抚性地顺了两下她的发顶，手法像极了在撸猫：“怎么了？”

“没什么。”

说自己想要回家的话，总感觉像是个还没做什么就因为一点挫折而退缩了的胆小鬼，身为圣骑士的御主，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样丢脸的事吧。

这样想着，羽弥用力揉了两下脸颊，打起了精神来：“夏露露在咒术协会的人面前最好一直保持灵子的状态，不要让他们看到。那些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好。”

她从师父那里得知过圣杯战争中曾经有从者被污染和吞噬的事情发生，虽然咒术师可能做不到这样的事，但小心一点总没错。

“我明白。”查理曼也对让年纪这样小的孩子孤身涉险的组织并无好感，闻言颔首应允，在羽弥的提醒下他想起了入野凉子带来的那只档案袋，把它拿起来起来递给她，“说到咒术协会，这是他们新带来的资料，有关那个咒灵的，我想御主您会在意。”

啊，确实，虽说的确也诞生于诅咒和恶意中，但比起在机场里遭遇的那个怎么看都完全只能称之为“怪物”的咒灵，鬼屋里的那个更多的给她一种仿佛自闭症儿童的感觉，尤其是查理曼转述给她的在被斩首时她嘴里念叨的“对不起，我会听话”更加深了她的这种感觉。

“你怎么看？”

靠在走廊的墙上，双手抱臂屈起一条长腿来的五条悟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

家入硝子闻言挑了一下眉，她看起来已经预见到了他会提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干净。”

是的，干净，这是她在检查羽弥的情况时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

咒力是由诅咒而来的负面力量，在咒术师的体内自发循环流转，但那孩子的力量却纯粹而洁净，不含任何阴郁晦暗的气息，和咒力对比起来，简直就像实验室的废弃溶液和蒸馏水的区别一样。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五条悟并没有露出多意外的表情。

“她可以自发地运转反转术式？”感觉自己好像卷入了麻烦的事，家入硝子抬手揉了一下额头，这样猜测道，但随即她便自己否认了，“不，和反转术式产生的咒力虽然很像，但本质上还是不同的，也不能用于治愈，太奇怪了。”

“据她说是出自于某个隐世家族，因此表现形式不太一样，她把她的‘咒力’称为‘魔力’。”五条悟勾唇，“但这不是最重要的，即使真的是通过反转术式产生正面的力量，无法用于治愈，在协会的眼中价值也是有限的，她的珍贵之处在于……”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看向病房的方向，眼罩之下的苍天之瞳显出冰冷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