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使君，戚某只是个武夫，素来是直来直往，林胡屠城一事，你是怎么打算的！”顾公与刚刚入席，戚虎便瞪着一双虎目，直言不讳。

“戚将军，我先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十年前，我就任蓟州刺史前，蓟州是什么情况么？”顾公与没有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这个戚某不知，作为边州，想来是苦寒之地。”戚虎确实对之前的蓟州不熟悉。

“当年，我因为得罪权贵，贬谪至蓟州，整个蓟州几乎不能用苦寒来形容，以丁口论，整个蓟州丁口不足临近的青州的五分之一，就连同是边州的幽州和并州，丁口也是蓟州的几倍。”

想起往事，顾公与眯起双眼，抿了一口杯中的酒，继续叙说着当年：“但凡有办法的蓟州百姓，都在往周边的州郡跑，宽敞的官道上都杂草丛生，几乎没有行人，除了四校尉驻守的几个郡城有些人烟，乡间的村庄基本都已经破败，依赋税论，整个蓟州还没有青州随便一个郡的赋税多。”

“蓟州如今甚是繁华，使君确实功不可没！”听着顾公与说着十年前的场景，戚虎也是衷心得称赞了一句。

“蓟州六郡三十一县，有一半的太守、县令是空缺的，为了维持，我甚至上书让龙骧校尉兼了数年的阳泉太守，让游骑校尉兼了几年的真定太守，可笑的是，几个接任四校尉的后辈小子得知自己不能继续兼太守之位的时候，居然觉得那才是惯例，而我是削减他们权位的狗贼！”

顾公与没有搭理戚虎的称赞，而是继续说了下去，听到顾公与的讲述的戚虎，也没有做声，挺直了身子，默默倾听。

“不过是让四校尉部执掌地方数年的军、政，其野心就有所膨胀，我多次针对他们，不是没有原因的，武夫不读圣贤书，心中缺乏敬畏，必须加以约束，当然，戚将军，我没有在说您。”

被指着和尚骂秃驴的戚虎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用眼神示意自己没有在意，让顾公与继续讲。

“于是我定下了给林胡放血的计划，一方面我开放互市，引诱林胡牧民内迁蓟州，另一方面我招揽游民，给他们编户分田，防止整个蓟州胡化，林胡的那些头人，无论大小部落，都只是把牧民当做牲口使用，我安排人充当游商，让那些牧民们知道了他们还可以换个活法，又让当时的四校尉部自由劫掠草原部族，加剧那些头人对牧民的压榨。十年来，我多次放弃升迁，在蓟州深耕，如今蓟州繁华几乎甚于青州，于蓟州交接的草原上原本有十余个大部落，百来个小部落，但是如今已经十去七八，所谓攻守之势异也。”

“顾使君确实是干才！”戚虎听顾公与说完，心中也是感慨万分，“顾大人的故事很精彩，我也大概明白了使君的意思，那么请使君听听我的计划吧！”

“林胡人畏威而不怀德，近几十年我大明没有与林胡发生大的战斗，草原金帐有些飘飘然，此次，我打算亲率大军，灭了他林胡的草原金帐，最起码要让林胡二十年不敢觊觎我大明！”

“但是四校尉部不过数万士卒，虽然我昨日已经上书，让越骑校尉部和长水校尉部的两万骑卒北上，一同讨伐林胡！”

“此外，我计划让顾使君你，率领郡国兵充当辅兵，运送缴获，使君在林胡也是威望甚高，除了运送缴获，使君还可以收拢被击溃的林胡部落的牧民，充实蓟州人口，也可迁往幽并之地，避免蓟州胡人过多。”

“四校尉长年驻守边州，战果累累，确实已起跋扈之心，此役，我会让越骑校尉部敲打他们的。”

“长水校尉部士卒多为归义胡人，军纪一般，我会约束，越骑校尉部会让林胡人，让四校尉知道什么是天下第一骑军！”

戚虎说了很多，顾公与听完后也清楚了这位戚征北的谋划，说文雅点便是：以堂堂正正之师彻底击败林胡，然后蓟州以“夷狄入华夏则华夏之”的姿态收拢残局。说得粗俗些便是：我冲上去给林胡一顿暴揍，你再上去给我擦屁股。

......

塔塔尔部的废墟上，丁雁平见到了戚虎的信使，已经剿灭了三个大部落的他心中的气已经出了一大半，也终于收拾好了心态来面对履新的戚征北。

“征北将军令：龙骧校尉所属，即刻回军阳泉，听从河间征北将军府调遣，龙骧校尉丁雁平即日前往河间，商讨军务！”

“末将领命！”丁雁平很顺从地接受了调令。

临行前，丁雁平找来了嵬山：“让你回家休沐半月，安顿妻儿，接下来半月应该没有大的战事了。顺便，你给你们麻嵬部的头人带句话，让他记住克烈部、答里台部和塔塔尔部的结局，勿谓言之不预！”

麻嵬部这次确实是吃撑了，一个几百人的小部落，却一下子拥有了近十万头牲畜，不过这些都是部落头人和族老的财产，就连牧民们，某种角度上，也是他们的财产。

不过嵬山不这么想，跟着龙骧军屠灭三个大部落，看着原本他都不敢抬头看的贵人们跪在地上求饶的场景，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对部落头人的敬畏。

“麻嵬部得了十万头牲畜，是因为我们帮龙骧军做事得到的，但是那些族老和头人呢，不过躺在毡帐里喝着马奶酒！结果这些牲畜却全部都是他们的，我们连跟羊毛都没有得到！”嵬山纠集了三十多个青壮汉子，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虽然已经解脱了，但是他不想这些兄弟继续过着以前的日子。

“嵬山哥，可是我们不是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但是我们不必一直这么过！有胆子的，今晚和我一起动手，杀了头人，带着部落去投奔丁将军，这次帮龙骧军做事，你们也看到了，蓟州的汉人日子过得多好！”

“嵬山哥，我们听你的！”

“嵬山哥，你说的对，我们跟着你干！”

“嵬山哥，丁将军那边，会接纳我们吗？”

想起前些天看到的阳泉的繁华场景，在场的青年们都心动了。

“放心，丁将军一定会接纳我们的，丁将军为人可仁善了！”嵬山下意识地忽略了丁雁平已经屠了草原三个大部落的事，只是摸了摸怀里丁雁平给他在阳泉安家的三块马蹄金。

夜晚，麻嵬部的头人与几个族老在毡帐里喝着马奶酒，就这次的收获，他们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牛羊，还全部都是他们的。

几个族老不停地恭维着麻嵬部的头人满桂，满桂也醉醺醺地搂着自己的妻妾开心地喝着醇美的马奶酒，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降临。

当嵬山带着人走进满桂的毡帐，满桂甚至举起酒杯，邀请嵬山一起喝一杯：“嵬山兄弟来了？来，一起喝，嵬山兄弟加入了龙骧军，从此，就......就要飞......族老，汉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就什么飞到天上去的......”

“头人，是飞黄腾达！”

“哦，是，飞黄腾达，以后，麻嵬部还要靠嵬山兄弟多多照料啊！”

嵬山没有坐下，冷眼看着满桂和几个头人，慢慢抽出了自己的环首刀，其实他有自己的猎刀，但是他觉得割裂过去，就从手上的刀开始。

看着提刀向自己走来的嵬山，满桂终于发觉到了危险：“嵬山兄弟，你这是做什么，这可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头人，尊贵的满桂大人，我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自从进入毡帐就一言不发的嵬山终于开口了，随着一道刀光，满桂带着满脸的惊惧倒下了，几个族老也在嵬山带进毡帐的人的刀下失去了性命。

陪着满桂喝酒的妻妾却没有叫出声，甚至露出了讨好的笑容，一个机智的甚至在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

嵬山没有看这些女人，反而回头看向跟着自己的兄弟：“哈米什、霍格，我知道你们几个还没有娶女人，上去吧，自己挑！”

想了想，又补充道：“莫兰，还有达克罗你们几个娶了女人的，只要胆子大，也上去抢吧，我没有意见。”

草原的规矩一直是弱肉强食，所以在嵬山一伙把她们当做货物一样分配的时候，这些女人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

杀了头人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让整个部落按照自己的意思，迁徙到阳泉去，不过这点并不难，在嵬山部的其他人看来，无非之前是听满桂的，现在嵬山杀了满桂，大家按照嵬山说的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