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羽心中颇感歉疚，毕竟自登船以来，狌野一直以诚相待。他面色微红，决定不再隐瞒，“不错，凌霄宫晟康确是家父。”

虽然眼前种种证据都已指明晟羽身份，但得到他亲口承认，狌野仍是欣喜不已。他自幼年就在狌闻斋储藏档案的天禄阁中，读了不少凌霄宫行侠仗义的轶事，其中对晟康最为敬仰崇拜，现今能与他的后人相识心中倍感自豪。

“此次返回东华，是想寻找线索为父平反，为免另生波折，还望狌兄替我保守秘密。”晟羽抱拳道。

“晟兄只管放心，此事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狌野说着看向身旁随从。那人当即会意，取出一个水晶石瓶，将其中液体滴入水盆之中。伴随着刺鼻异味，两只三足蜮顷刻间尸骸全无。他又将木板密信逐一揭下，如法炮制。

狌野看了看晟羽，笑道，“只是你与令尊容貌如此相近，这身穿着又如此醒目，只怕迟早被人认出。我有个提议，不知晟兄愿否一听？”

晟羽对他已是颇为信任，点头道，“但说无妨。”

“便是委屈晟兄重新戴回面具，扮做我的贴身随从。”狌野解释道，“以我们狌闻斋的名义展开调查，获得线索也方便许多。”

晟羽闻言却是有些担心，“陷害家父的幕后黑手尚未可知，贸然牵涉其中，恐会给你带来诸多麻烦。”

狌野不以为然，“就算查出与凌霄宫相关，我也要将真相公之于众，实事求是正是我们狌闻斋的初衷之一。”

晟羽甚是感激，“如此恩情，日后定当竭力报答。”

“无需等待日后。”狌野微笑说出内心想法，“我对晟兄一见如故，不知是否愿意屈尊结拜？”这些时日他一直将晟羽奉为上宾，虽说存有拉拢之意，相谈时倒也算推心置腹。晟羽感念他近日来的关照，未作犹豫便答应下来。

两人携手走出舱门，狌野找来长眉管家，命他挑选黄道吉日，又令人飞鸽传书给安插在云澜城内的暗探，提早准备好相关事宜。众随从早就见识过晟羽的本领，如今听说他要与少主人结为兄弟，心中更为敬畏。而那些歌姬见晟羽竟能让往日目空一切的狌野甘心折服，芳心倾慕更甚，整日缠着他频传秋波。

数日后的清晨时分，白雾散尽，红日初升，碧波万里，金光粼粼。晟羽依照狌野所言，换下了火红羽衣，此时虽是沐浴在朝阳之中，却骤然感到阵阵寒意。忽然听到一名水手喊道，“前方就是云澜城了！”

晟羽凝神望去，一座雄伟壮观的城池傲然矗立在海岸边。巍峨的城墙绵延十余里，仿佛与礁石蓝天连为一体。城墙上旌旗猎猎，鼓舞招展。

“这便是被称为‘天涯海角’的云澜城了。”狌野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晟羽身旁，笑着说道。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甲板上，想到终于要告别枯燥乏味的航海旅途，脸上都洋溢着欢喜之情。晟羽贪婪地嗅着咸湿的海风，心中感慨不已，历尽千难万险，终于重回故土，五年来所经历的一切，恍然如梦。

船离港口越来越近，晟羽见到码头停靠着十多艘银光闪闪的钢铁战舰，迎风飘动的巨帆绣着金色的“陆”字。他一脸好奇地看向狌野，就听狌野说道，“云澜城城主陆卓尘，是东华国国主的外甥，掌管着天下最强大的水师。你所见战舰，都由他亲自监造，配以训练有素、骁勇善战的士兵，可谓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说话间，海船靠岸，晟羽戴回面具，跟着狌野走下舷梯。渔民见他们衣着华贵，不时有人提着竹篓凑上前来，贩鬻活蹦乱跳的海鱼。狌野似是极为厌恶鱼腥之味，一路捂鼻皱眉，众随扈则在推搡驱赶。

云澜城内的所有房屋，均以上好降香紫檀建造，方甫入城，便闻得异香阵阵。鹅卵石铺就的大道旁，民居错落有致，建筑风格却是百花齐放，较之号称天下中心的埃罗城，似乎更为包容。只是饱受沙怪出没困扰，街上无一孩童嬉戏，行人表情凝重，步伐匆匆。

众人来到城西一处僻静宅院，正是狌闻斋在云澜城内的据点。门外护院认出侯大侯二，又听说少主亲临，连忙打开大门，将他们让入府内。

片刻后，一个长相普通，穿着金丝长衫的男子大步迎来，拜倒在狌野面前，恭声说道，“属下肇飞磊，恭迎少主。”

“免礼。我令你办的事情现下如何？”狌野摆手问道。

肇飞磊起身作揖，“少主吩咐之事，属下不敢怠慢，所需事物皆已置办齐全。”

狌野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长眉管家，“袁叔，如果我没记错，今天便是你算出的吉日吧？”

袁管家点头回道，“少主灵心慧性，所记分毫不差。”

肇飞磊扫视人群，唯有戴着木制面具的少年未曾相识，应该便是狌野欲要结拜之人。侯二见他杵在原地，冷声提醒道，“肇庄主楞在这作甚？还不速去准备！”肇飞磊蓦然惊醒，诺诺告退，转身朝着厅堂奔去。

庭院里种着的树木，枝干凋零，落叶枯黄，唯有几棵枫树，红叶飘舞，似火燃烧。众人熙攘穿过，来到内堂，屋内焚香点烛，摆着清酒金匕。

“晟兄，我们就此结拜如何？”狌野笑着看向晟羽。晟羽并不推辞，颔首赞同。

当下两人拿起匕首，划破手指，滴血入酒，立誓结拜：“四维八方，皇天后土，我晟羽（狌野）与狌野（晟羽）今日结为异姓兄弟，从此往后，同甘共苦，患难与共，如违此誓，天诛地灭！”晟羽年龄较长一些为兄，狌野为弟。拜礼既成，二人击掌大笑。

鼓乐齐奏，鞭炮轰鸣，肇飞磊吩咐下人悬红挂彩，置办酒席后，请众人入座，命人端茶递水。

“你今天这事办得不错，我很满意，先前的过错便算抵消了吧。”狌野坐定后徐徐说道。肇飞磊心中悬石落地，早前收到侯二代写的斥责信件后，内心便惶惶不安，生怕被夺去这锦衣玉食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