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认出了那半张脸，与萧晓晓长得一模一样。

当然这是萧燕燕的半张脸，悟空心想。

悟空有些吃惊地问道，

“受了妖术诅咒，这半张脸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萧晓晓幽幽叹口气道，

“这半张脸不是保存下来的。是做出来的。”

“妹妹的脸已经在接受惩罚的当日被毁。”

“而且你说的故事和真相略微有些出入。”

“当时爱上北国权贵的人不是妹妹，而是我。”

悟空有些吃惊地看着萧晓晓，

“这么说，你妹妹为了成全你……，选择了牺牲自己。”

“因为你们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纵然是执法者，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的。”

萧晓晓低下了头，“所以这么些年，我很痛苦，每日都活在自责当中。我对不起妹妹，也对不起远在南国的父母。”

“纵然夜夜做新娘，也无法慰藉我的内疚自责……”

悟空心里想笑，但还是憋着问道，“那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萧晓晓突然怨恨地说道，“可惜，我爱上的是一个我掌握不了的男人。他只爱他的权力和事业。而我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悟空感叹道，“你可曾后悔？”

萧晓晓以难以置信的语气反问道，“为何后悔？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情。自古美女爱英雄。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天下第一英雄。至少，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完全属于我。”说到这里时，萧晓晓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悟空心中感慨，“女人啊，说不清道不明，连她自己都是稀里糊涂的。”

良久。悟空不发一言。

他静静地等待着，等着萧晓晓从那股情绪中出来。

“说吧。你来的目的。”萧晓晓终于问到正题了。

悟空直言不讳道，

“我来是希望，你能说服你妹妹一起，把她的谍报网和你的谍报网合二为一，为北国服务。”

萧晓晓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不愧是擅长拨弄风云，运筹帷幄，短短半年就在长安站稳脚跟，还找了一个昔日造反的纨绔子弟做皇帝，不战而屈人之兵，降伏各方势力的’软饭王’无相啊，哈哈哈哈……”

“什么软饭王？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你！”

说完，萧晓晓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娇声道，

“你这个软饭硬吃的家伙！”

说着，萧晓晓嘤哼一声倒在了悟空的怀里。

悟空来者不拒，把萧晓晓抱在了床上。

萧晓晓眼神开始迷离，双颊泛起红晕，正等待着悟空的下一步进攻。

然而，悟空突然眼神变冷，

“如果我可以治好你妹妹的脸呢？”

萧晓晓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腾地坐起来，惊喜加意外，

“此话当真？”

悟空自信笑笑，“易如反掌！”

萧晓晓突然面色坚定，伸出右手，对天赌誓道，

“如果你能治好妹妹的脸，我们姐妹俩从此唯你的马首是瞻。”

悟空大笑着走出房间，

“一言为定！”

……

洛阳繁华依旧，但却没有了往常的车水马龙街道拥挤那般热闹。

因为不再是王都，许多来京城办事和做京城生意的人纷纷去了长安。

这样，洛阳的街道一下子变得井然有序，街上的车辆和行人可数。

呼延直伏诛后，冒充呼延花琪的施玉春也不得不东躲西藏，因为作为罪臣的女儿呼延花琪正被全城通缉。

连日来，施玉春跟随神秘女人萧燕燕栖身在独眼老七安置的一处隐秘院落里。

直到独眼老七为其换了张脸，这才敢上到街上溜达。

以前在宜春楼当头牌和在后宫当贵嫔，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想吃什么吃什么。

这些日子却躲躲藏藏，生活质量那是下降了一大截。

作为一个从不委屈自己的女人，施玉春好不容易能换个身份换张脸，扬眉吐气地在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洛阳城美食遍地的饭廊酒肆里打个牙祭解解馋。

临走还不忘打包一只烧鸡，两张烧饼，半斤女儿红，路过糖酥店来一包蜜糖桃酥，带回去也给萧燕燕解解馋。

走进深街小巷，施玉春故意兜兜转转多绕几个弯，确认没被跟踪，这才放心大胆地向着栖身的秘密小院走去。

刚一踏进小院，施玉春就后悔了。

因为她发现小院已经被彻底包围了。埋伏在墙外的黑衣人正齐刷刷地冒出头来，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身后的院门嘭一下被关上。

显然，今日在劫难逃。

萧燕燕此刻从里屋走了出来。只见她眼中带泪，浑身战栗。

身后跟着一位漂亮的和尚。

和尚眉清目秀，极其俊俏。绝对算得上是一位美男子。

任何少女或者说女人见了，都不免想多看上一眼。

丝毫不会把眼前的俊俏和尚与坏人联系起来。

然而，萧燕燕却好像对这和尚无比恐惧似的，浑身打着哆嗦，施玉春从来没有见过萧燕燕这么害怕过。

施玉春想着事有蹊跷，应该是别人怕她才对，任凭谁都会害怕萧燕燕那半张摄人魂魄的地狱之火。

“姐姐！”施玉春情不自禁喊了出来。

“蠢货！既然出去了，还回来做什么！”萧燕燕声音有些颤抖。

“姐姐，烧鸡……”

俊俏和尚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一对儿姐妹情深的吃货。都这个时候了，还烧鸡呢！”

“也好，不妨让姐妹俩先好好吃一顿，吃饱了再上路也不迟。”

施玉春对和尚却丝毫不害怕，反问道，

“你是哪根儿葱？怕是你不知道我姐姐的厉害！”

和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死丫头还嘴硬呢。趁本座心情好，你们姐妹俩赶紧吃！”

施玉春慢慢走到萧燕燕跟前，把烧鸡递给她，

“姐姐，这是怎么回事？官府为何派个和尚来抓咱们？”

萧燕燕闭上眼睛，咬牙切齿，牙关发出咯咯咯的响声。

“他不是和尚，他是个魔鬼，一个披着人皮的狼。”

说着，萧燕燕一把夺过女儿红，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半斤好酒下了肚，萧燕燕把酒瓶一扔，似乎比刚才镇定了许多。

“姬无花，反正我们姐妹也难逃一死，能不能让我俩单独说会儿话？”

萧燕燕转向和尚，哀求道。

和尚笑声道，“随便。”

萧燕燕一把拽起施玉春，进了里屋。

姬无花并没有跟进来。

萧燕燕从怀中摸出个核桃大小圆滴溜溜的东西递给施玉春。

“施施，这个是狼烟弹，等会儿我与他们拼命的时候，你把这个丢在和尚面前，然后赶紧跑，兴许还能逃得掉！”

施玉春一把抓住萧燕燕的衣袖，失声道，

“姐姐，他们到底是谁？为何要对咱们赶尽杀绝？”

“连你也怕他们么？你的脸？”

萧燕燕叹气道，“没用的。我的脸伤不到他们。”

“那些黑衣人都蒙着眼睛，看不到我的脸。他们从小被要求蒙上眼睛练习如何杀人。”

“而妖僧姬无花，当年就是他对我的脸施了妖术诅咒。只可惜我当时年少，一片痴情错付给一个魔鬼！”

施玉春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道，“怎么会？当年不是法王惩罚你……”，此时施玉春才反应过来，“是法王派他们来的？他们要杀人灭口？”

“是的。法王生前成立了执法者队伍。首领就是姬无花。专门负责惩罚不听话的或者背叛组织者。而且当年法王下过一道旨意，如果他驾崩，执法者要把飞鹰和妙玉的所有人全部斩杀。以防止谍报网落入敌手。”

施玉春有些震惊到不敢相信。

“法王？他怎么会？当初他还像慈父一样对我说的话，我还记忆犹新。”

萧燕燕发出一阵凄厉的笑声，“傻丫头，他要是慈父，怎么会在你小小年纪就临幸了你；他要是慈父，怎么会把你送去妓院，让你成为人尽可夫的坏女人；他要是慈父，姐姐的脸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他要是慈父，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杀人灭口……”

“女人哪，你太傻了，太好骗！男人都不可信。”

“当年我少女怀春，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人面兽心的姬无花，谁知他不光欺骗我的感情，还骗我喝下了蛊酒，我的左脸遭万虫噬咬，面目全非。在我痛苦万分之时，他竟然变本加厉，驱动妖术，把我丑陋不堪的左脸变成了杀人的武器。”

“如今法王已经驾崩，而妙玉和飞鹰向来只听从法王一人的命令。”

“试想，法王怎么会允许两支不受控制的组织在他死后继续存在异国他乡。万一哪天给敌国破获并加以利用怎么办。”

施玉春恍然大悟。

然而此时心中纵使有一万个后悔，也来不及了。

“姐姐，那咱们一起出去，跟他们拼命！”

施玉春愤慨道，“临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萧燕燕头摇的像个拨浪鼓，“你不能死！你得出去给我送信，替我报仇！”

“如果咱俩都死了，这叫死的不明不白。”

施玉春有些哽咽道，“即使我活下来，也举目无亲，只有姐姐一个亲人。我一个女子，又哪有能力给姐姐报仇？倒不如现在舍身取义，提前报答了姐姐的恩情。”

萧燕燕把眼泪一抹，厉声责备道，“别墨迹了！我说你做，这次听我的！出去后去晋阳找一个叫娜仁托娅的女人。记住了，娜仁托娅。”

“走！”萧燕燕一把拉住施玉春出了里屋。

然而，这才一会儿功夫，院子里的情形突变，眼前的一幕把二人惊呆了。

埋伏在院墙的黑衣人此刻全部倒在地上。

姬无花怔怔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看着一个年轻潦倒的沧浪客。

这个沧浪客目光如电，盯着姬无花似笑非笑，嘴里叼着一根草，用舌头顶来顶去。看得出，对姬无花非常不屑。

只听沧浪客笑道，“小妖怪，趁爷爷还没生气，赶快去把萧燕燕的妖术给解了！”

姬无花惊骇道，“你是谁？你……怎么会有这么快的速度？”

怪不得萧燕燕和施玉春没有听到院里的动静。

原来刚才几十名蒙面人被放倒不过是在一瞬间就完成的。

沧浪客有些不耐烦了，“我数三下，一，二，……”

三声还没数完，姬无花扑通一下竟然给跪下了，“爷爷，别数了，我马上解，马上解！”

说着，姬无花跪在地上，膝盖磨着地挪到萧燕燕跟前，

“燕燕，我对不起你。我帮你解除了妖术，你一定得留我条狗命啊。”

萧燕燕一阵懵逼。局面反转让人猝不及防。

再说这沧浪客是谁啊，怎么知道自己叫萧燕燕。

姬无花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纸，用牙咬破手指，在上面鬼画符似的画了一些符箓图案，然后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把黄纸烧掉。紧接着，双手结印，指向萧燕燕的脸，念声“敕！”

“好了！”姬无花转过身用哀求的眼神看向沧浪客。

萧燕燕用手伸到面纱下方，果不其然摸到了自己的左脸。

可是，这脸只是才有了实质，被万虫噬咬的无数疤痕还留在脸上。

萧燕燕轻叹一口气，“恐怕，我还是不能见人！”

姬无花突然给萧燕燕不停地磕头道，

“燕燕，我只能做到帮你解除妖术。但你的脸被万虫噬咬的伤痕，即使华佗再世，也难以修复啊。”

“你看在你我相爱一场，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姬无花继续哀求道。

沧浪客突然问道，“那么怎么样才能恢复如初呢？”

姬无花被问得一脸懵，半天才反应过来，“除非仿照她当年左脸的样子做个一模一样的脸出来，然而用特殊的法术把这张脸换上去。”

沧浪客若有所思，把嘴里的草“呸”一口吐向了姬无花，

姬无花吓得连忙叫道，“爷！爷！……我会，我会，但要找张脸才行啊！”

“我有！”这时一个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萧燕燕心中一惊，难道是……

一个美丽的女人走了进来。

萧燕燕眼中的眼泪夺眶而出，飞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那女人。

“姐姐！姐姐！姐姐！是你！真的是你！”

萧晓晓面带微笑，极力地克制着情绪，但终归也忍不住泪水滂沱。

两姐妹抱头痛哭。让施玉春也忍不住泪眼婆娑。

“好啦，好啦，好妹妹，这儿不是叙旧的地方，还是先解决你脸的问题吧。”

说着，萧晓晓从背上解下来一个挎包，打开里面是个箱子。

箱子里装着密封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赫然是一张脸！一张栩栩如生的左脸！

萧晓晓把玻璃罐子小心翼翼地抱到姬无花面前，

“这张脸可以吧。”

姬无花呆呆看着这张脸，又看向萧晓晓。

这才恍然大悟。“当年，法王竟连我也给骗了！嗨，原来萧燕燕有两个，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姬无花发出的感慨令在场人也有些吃惊。

“幸亏！幸亏你还有个孪生姐妹！”

姬无花释然道，“一切尚可挽回。我要是把你恢复如初，燕燕，你可不能再为难我了。我已经将功赎罪了！”

萧燕燕啐了一口唾沫在姬无花的脸上，“老娘失去的青春怎么办？你这个负心人，魔鬼！”

姬无花没有再反驳，而是老老实实地把玻璃罐子移到萧燕燕跟前。

“麻烦你们稍微回避一下，一下就好！”

姬无花恳求道，“你们肯定不想看到燕燕被毁的脸吧。”

众人转过身去。

“燕燕，你把面纱摘下来。”

萧燕燕正要摘掉面纱，又犹豫了起来。

“没关系，燕燕，无论你多么丑，我都能接受。”姬无花本来想安慰来着，但这句话激怒了萧燕燕，萧燕燕伸出一脚踹在了姬无花身上。

“想要我原谅你，可以！”萧燕燕突然一阵怪笑，

“等会儿你把我的脸换好后，把我以前这半张丑脸放你脸上，让大家看看如何？”

姬无花愣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行！只要你高兴！”

……

“好了！”姬无花长舒了一口气。

众人转过身来。

所有人被惊呆。

萧燕燕的国色天姿跃然眼前，虽说和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然而似乎萧燕燕一尘不染的气质更加迷人又脱俗。

萧晓晓轻叹一口气，笑声道，“哎吆，妹妹的美丽如同九天仙女，一尘不染，连姐姐我都开始有些妒忌了！”

说着，还摇摇头，幽幽道，“看来呀，我还是少碰些男人为好，省的我看自己都有股风尘之气，怪讨厌的。”

萧晓晓这么一说，把萧燕燕和施玉春给逗笑了。

萧燕燕一蹦一跳地抱着萧晓晓，撒娇道，“姐姐，姐姐，姐姐最好了！”

姐们俩这时同时转向了姬无花，刚才萧燕燕的黑纱被姬无花捡起来蒙在脸上。

“把黑纱摘下来，让我们看看！”萧燕燕命令道。

姬无花乖乖地摘下面纱，露出一边脸，当然，这是半张漂亮的右脸。

“我们要看另一边脸！”

姬无花极不情愿地摘下了另外一半面纱。

这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他么好丑！左脸上被万虫咬过的痕迹还赫然在目，坑坑洼洼，孔洞丛生，血痂和死皮还挂在上面，像是被浸泡皱起的墙皮一般，看着瘆人。

萧燕燕一阵反胃，“还不如换成地狱之火呢！”

姬无花谄笑道，“你说让我换，我就换！”

说着，姬无花正要开始念咒。

萧燕燕突然一个抬起手势，扇在姬无花右脸上，骂道，

“我知道你有办法能让自己的脸恢复。现在，马上，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姬无花忙不迭地给众人叩头道，“谢谢不杀之恩，谢谢不杀之恩！”

说完，跪在地上倒退着磨蹭到了门口，然后突然站起身来，一溜烟跑没了影。

萧燕燕小声啜泣着。

萧晓晓把手伸过来抚摸着妹妹的背，叹声道，

“你竟然还爱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