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你知道了些什么吗？”张让重新恢复到慢条斯理地样子，微微抿了口茶，淡淡的道。

“妾身真的不知道家父去处。”程氏咬着嘴唇，低着头，闭上眼睛，小声道。

张让点点头，静静的看着低头不语的程氏，神思飞远了。

他们一众人皆为常侍，虽然在内勾心斗角，但在外依旧朋比为党。横行朝野，索要贿赂，搞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些事不在少数，可谓坏事做尽。没想到呀，到头来程璜这厮还真有一个忠心的干女儿。

“你以为杂家只有一个人吗？”张让冷声道。

“王甫、曹节、段珪、毕岚共一十二人，杂家早就已经将他们的耳目收归在手，你当真还要欺瞒杂家？”张让呵斥道。

“张大人，别那么大火气。”就在程氏沉默之际，一旁屏风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哼，老东西。自己不敢出来，让小的出来顶！”张让冷哼一声，不屑道。

程璜满头银发，衣着简朴，穿着下人的粗布麻衣，慢慢来到堂前。

“说起来你可能有些不信，刘郃之举并非老夫本意。”程璜拍拍程氏肩头，挡在她身前，淡淡的道。

“当初老夫收到风声时，的确很害怕，当时还是她将我藏了起来。”程璜目露回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恍如隔世。

张让撇过头，甚至都不愿看到这个老朋友。

“当时刘郃还不知道，等第二天朝议结束到家他才知道的消息。”程璜自嘲一笑。“老夫坏事做尽，没想到最后还真能遇上他们夫妻二人。也不知是老天开眼，还是老天无眼。”

听着程璜的感慨，张让鄙夷地看着他：“你若真的有心，不如现在就去司隶校尉府坦白过错。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这样才是报答他们。”

程璜摇摇头，看着张让，诚恳的道：“不行，老夫怕死。况且，老夫还没见到孙儿出生。”顿了下，程璜补充道。

似乎是觉得有些矫情了，程璜晃晃头，不耐的问道：“陛下现在人手短缺，张大人想必也不会忙中抽闲来找老夫闲叙吧。”

“说吧，陛下有何吩咐？”程璜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让。只要自己还有作用，那自己就不会这么容易死。哪怕死，也最好能见到孙儿出生！

张让点点头：“陛下不喜欢韩馥，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韩馥？御史中丞？”程璜脸上皱褶更深。

张让点点头，坐下来抿口茶。

“你先回房去，安心养好身体。”程璜转过头，看着程氏淡淡的道。

“父亲......”程氏眼神游离在程璜和张让之间，面带犹豫。

“朝堂之事岂容妇女在旁，出去！”程璜厉声道，不耐烦的将程氏赶到后面。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亲眼看着程氏远去，程璜回到堂前，一屁股瘫软在座位上，像是被抽掉了浑身的骨头，喃喃着道。

“此事老夫可以做。”程璜闭着眼，低声道。

张让抬手打断程璜的话：“不必多说，一切顺意。且看阳球能查到你多少罪状，这得看他的本事，这也是陛下给他的考验。”

程璜默然，点点头。

“若真有一死，杂家会如实禀告陛下。汝是否能见到孙儿出生，全看陛下心意。至于刘郃。”张让淡淡的道，语气波澜不惊。

程璜点点头：“刘郃之事老夫已经警告过他了，希望陛下莫要怪罪于他。”

张让面无表情的点点头，似乎谈兴已无，起身就朝外走去。

程璜目送着张让远去，幽幽一声长叹，深知张让已经仁至义尽。

......

皇宫外的汹涌险恶，马甲一无所知。现在的他感觉生不如死。

“啊啊啊啊啊！”马甲撕心裂肺的喊着，痛苦，唯一的感受就是痛苦。

马甲和身后的三名士卒一同扛着大圆木，绕着训练场地来回奔跑。有时候还得跳进泥浆里，依旧抱着这该死的圆木，不断躺下坐起，躺下坐起。

现在的马甲看着这圆木就恨不得一把火把他烧了。

“好，暂停！休息一会。”王越轻飘飘的话瞬间像是抽掉了他们的骨头，圆木被无情的抛弃在一旁。

“接下来应该就是形体训练了吧。”马甲心中暗暗道。

“接下来是形体训练，活动活动身子，之后准备站姿。”王越的声音如期而至。

一会之后，五百号人，25*20站成一个方阵。

马甲像是一杆枪，牢牢地扎在地上。王越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时不时就对着士卒的屁股来上一脚。

“身体绷紧！全身使劲！”王越训斥道。

“凡是被一脚踹倒的都不合格！就你们这样也配当宿卫？”王越大声道。

“训练就是训练！没有什么项目简单，要是能练就给我使劲！不想的人早点滚蛋！”王越呵斥道。

很快，一个时辰过去了。

“消息一会。”王越淡淡的道。

“厉害呀，宿卫长。刚才竟然能顶住教头的一脚。”一群人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放松时间，读书的龇牙咧嘴的摸到马甲身边，揉着屁股道。

“自己不绷紧身子那有什么办法？”现在的马甲眼神犀利了很多。身体素质的提升很明显，但他感觉最大的就是内在的变化。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个恐怖训练啊！”读书的摇摇头，哀嚎道。

“别想了。这些以后都是常规训练项目，是每天早起都必做的。我问过教头了，真正的大头还没上呢。”马甲笑着道。

“欸！”读书的又是一声哀嚎。

“起立！开始慢跑放松放松。”像是听见了哀嚎声，王越转过头，大声道。

众人不敢磨蹭，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列队，绕着训练场地慢跑。

虽然身边同袍有抱怨的，但马甲很是乐在其中。慢跑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选拔时让他痛苦的项目，相反，现在的马甲很享受慢跑的快乐。没有负重压力，没有圆木，不用原地站，只需要慢慢跑，这种轻松的感觉让马甲很是着迷。

“冲刺！”王越的声音像是炸雷一般，五百号人立刻散开，发了疯的朝前狂奔。

由静至动，只是眨眼间，整体队伍就迅速朝前扑去。

“好，休息一下......”

“现在开始，攀爬训练。”

“休息一下......”

“搏击训练。”

“休息......”

“匍匐隐蔽。”

“......”

“今天的训练终于结束了。”读书的如释重负，当王越宣布解散的那一刻，他就立刻躺平了。

“宿卫长，今晚你不会还要加练吧。”读书的大口吃肉，疯狂进食，一边含糊不清的问道。

马甲点点头，门头啃着大骨头，根本没时间回话。

“白天训练都那么重了，晚上还加训，这不得累死人？”读书的抱怨道。

马甲将骨头棒啃得干干净净，严肃的道：“我要当宿卫长。”

“你现在不就是吗？”读书的诧异的道。

“不，我现在只是暂任。你看他们！”马甲指向一旁闷头吃饭的同袍，表情郑重。“他们也在加练，我先天性比不过他们，想要超过他们必须得再下苦力！”

读书的苦着张脸，将最后一点肉嗦的干净：“那走吧，真拿你们没办法。”读书的无奈的道。

“你也得努力，不然到时候被淘汰出去，可千万别说在宿卫呆过。”马甲笑着道。

读书的朝他翻翻白眼：“我怎么可能被淘汰出去，你想想在家一年能吃几顿肉？这里待遇这么好，打死我也不出去！”

“对了，宿卫长。好像听说咱们过几天要放假了？这事是不是真的？”读书的好奇的问道。

马甲点点头：“这事陛下的旨意，担心我们训练的太狠，所以给我们三天的假期放松一下。”

“那我岂不能回家了？”读书的兴奋的道。

马甲笑着点点头：“到时候不仅能回家，而且据说陛下还会发赏钱安抚家里。”说着，马甲脸上笑意更浓，这次回家家里的日子想必能宽裕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