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11章 余事勿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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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日子里,都护府那边终于消停了,初一的生活趋于平静,每天琐碎而忙碌。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初三,黄历说宜酬神,余事勿取。而且这天还是一年一度观看泼寒胡戏的日子。

泼寒胡戏由来已久,经西域诸国传入大棠。每年冬月,人们便穿胡服,戴面具,更有些性情奔放的胡人,会赤着上身泼水乞寒,成群结队地在大街上载歌载舞,说是能辟邪除病,热闹程度不亚于上元灯节。

初一从起床开始右眼皮就跳个不停。待她和端午一起准备早饭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师兄,是左眼皮跳好还是右眼皮跳好来着?”

端午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你是哪个眼皮跳?”

“我、我是两个眼皮一起跳。”

“你是不是眼睛里进东西了,过来我瞧瞧”端午凑了过来,作势要扒初一的眼皮。

她慌忙躲到一旁,说:“我估计是昨日没休息好,眼睛打架呢。”

端午也不坚持,只道:“你这一大早就心神不宁的,到底怎么了?”

初一摩挲着自己的荷包,里面装着的镶银狼牙坠子有些膈手,“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杜鹃不是托我找人嘛,人我其实是找到了,一直没来得及告诉她。我想着她要是顺顺利利地嫁出去,我便不告诉她也没什么。可谁知今天早上眼皮一直跳。师兄,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瞒着她?”

杜鹃的事情端午也知晓一二,他道:“你要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就知会她一声。”

初一说:“可是她都要出嫁了,我赶着去不是添乱嘛。再说了,自从杜鹃没了孩子,隔壁防鑫鑫堂跟防贼似的,生怕咱们把杜鹃的事情传扬出去。现在我估计连郑家的门都进不去。”

师兄妹二人正聊着,救必应从门外伸进一个圆乎乎的脑袋,睡眼惺忪地说:“朝食什么时候好啊,我都饿死了。”

“马上就好。”初一赶忙掀开锅盖,一股水蒸气扑面而来。锅里是黄澄澄的粟米粥。她知道师父嗜甜,又给救必应的那份额外淋了糖浆。

救必应走进来围着锅台看了一圈,咂咂嘴,“今天想吃些干的,你去街口买些羊肉毕罗回来吧。”

初一懒多跑一趟,装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一大早谁吃得下那些油腻腻的?”

救必应说:“今天有一个下力气的活儿,不吃饱点怎么能行。”

“什么活劳您这么费力气?”

“刘员外的岳父,背上发了毒疮。昨天就来请了,我跟他们说好了今天过去。这剜毒疮的事情费眼睛也费心力,我得吃饱了再去。”

初一眼睛一亮,“师父,那我能跟你去吗?”

“这次端午跟我去就好,下次再带你。我们约莫晌午之前能赶回来,你留下来把饭做了。”

初一顿时失了兴趣,“那我中午给你们蒸毕罗吧,早上吃太饱容易犯困。而且外面的毕罗又贵又不好吃。”

救必应撇嘴,“是吗?不知道是谁每回都嚷嚷着要吃枫盛楼的毕罗。罢了,你不愿去就算了。把家看好就行。”

吃过早饭临出门,救必应又嘱咐初一:“要是有病人来找我,就请他晚膳之前再来。”

初一说:“今天大家肯定都去看泼寒胡戏了,估计没多少人。”

经她提醒,救必应也记起来还有这回事,他看出初一因为不能跟着出门神情有些低落,于是说,“你好好看家。今天晚些时候咱们仨也去看泼寒胡戏。”

“我绝对好好看家,鑫鑫堂您就放心交给我!”初一听闻,立马扬起笑脸。开开心心目送着救必应和端午离开。

本以为他们晌午之前就会回来,初一还去买了瓜果蔬菜,又割了二斤羊肉,认认真真准备好了午饭。但一直等到下午,也不见师父和师兄回来。初一对着冷掉的饭菜,叹了一口气。

这时,隔壁郑杜鹃的贴身丫鬟找上门来。她说自家小姐邀请初一过府一叙。初一正好也想去找杜鹃,眼下又没什么事情,就跟着杜鹃的丫鬟去了隔壁。一路上丫鬟放着正门不走,带着初一从角门溜进去,避开了郑府的小厮丫鬟,七拐八拐才到了杜鹃的房里。

杜鹃修养了快两个月,脸上稍微有了些血色,人也看着圆润了些。她看见初一,迫不及待地说:“初一,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

杜鹃不敢看初一的眼睛,“我先替我爷娘给你赔不是。我知道没什么用,你要怪就怪我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和你爷娘有什么关系?”初一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得更加厉害了。

杜鹃万分羞愧,她绞着手中的帕子,说道:“昨天我经过书房,不小心听到爷娘在商议。他们说因为我这档子事,鑫鑫堂还在一日他们便不安一日。刚才我又看见家里来了个陌生人,同我阿爷说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还说什么这下救必应绝无翻身之时。我心中实在不安,赶紧告诉你。”

初一觉得荒唐可笑,“我们鑫鑫堂只管救命治病,哪有那个闲工夫去背后嚼人舌根!”

“初一,是我们全家对不住你。可是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我已经派丫鬟去打听他们究竟想要干嘛,若是打听出来了你们好早早提防。”

杜鹃话音未落,派去打听的丫鬟一路小跑着回来禀报,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婢子打听出来了。那个来家里的陌生人是城里刘员外的小厮,咱家主人和夫人收买了刘员外,专门下套给救大夫。刘员外污蔑救大夫治死了他的岳父,现在已经把人都送到衙门去了,说肯定要坐牢的!”

初一听后惊怒交加,一刻也不想多呆,转身抬脚便走。

杜鹃紧追了几步,抓住她的袖子苦苦哀求道:“初一,我自知没脸见你,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爷娘。只是我也有自己的难处,只盼望在我给你通风报信的份上,千万不要说是我告诉你的。”

初一于理知晓杜鹃这么做无可厚非,甚至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但于情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心寒。

“那我还得谢谢你提前通知我了?”

她甩开了杜鹃的手,朝门外走去,但半道又折回来将荷包里的狼牙坠子扔到桌上,冷冷地说道:“我也不想欠你什么。那个玉山我见到了,你的络子被他送给了西坊的胡姬,这个坠子是胡姬交还给我的。之前我不愿告诉你是还顾及你的感受,现在也没这个必要了。哦,对了,他现在还关在大牢里。以你阿爷的本事,你想见他一面其实也不难。”

说完,她不再理会杜鹃震惊的表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初一心急火燎地赶到衙门,刚好撞见衙役押着救必应和端午走在大街上。

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围成一堆,好奇地指指点点。

“嚯,鑫鑫堂这是怎么了?”

“我听说啊救必应把刘员外家的老岳父治死了,刘员外肯定不依啊,这不就告到衙门里了么。”

“造孽哦。谁不知道刘员外的岳父身体硬朗着呢,怎么一下就被他治死了?”

“我就说这鑫鑫堂名不副实嘛。您见过哪个医术高明的大夫像救必应那般见钱眼开的?放眼整个鑫鑫峡,数不出比救必应更贪财的大夫啦。”

“那真是活该。这种沽名钓誉唯利是图的大夫就该发配充军,关个三五年都算便宜他了。”

初一狠狠瞪了一眼说闲话的围观群众,然后毫不客气地从他们身边挤进去。端午和救必应也看见了人群中艰难朝他们走来的初一,二人频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过来。可是眼看师父和师兄就要被衙役带走,初一哪里肯依。她张嘴想喊,有人已经快她一步盖住了她的声音:“初一,这里!”

叫住初一的人是乔菀芝。她恰巧路过,看见了衙门口这混乱的一幕。

“菀芝!”初一看到菀芝,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

“初一,发生什么事情了?好端端的衙门怎么会来抓人?”

初一将救必应有被人下套了的事情告诉菀芝,她说:“我师父虽然贪财,但这么多年救死扶伤从未有过差错,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师父和师兄就这么去坐牢啊。”

菀芝说:“我相信救大夫医者仁心,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救人性命。可是如果刘员外咬定他岳父是被你师父师兄治死的怎么办?”

“我不信县令会任由他们颠倒黑白。不然我现在就去衙门前击鼓,替我师父和师兄申冤。”

菀芝让初一冷静,说:“这可不行。你现在去了也没有证据,衙门不会放了你师父师兄的。这样吧,你先跟我回去见我阿爷,他总比我们有法子。”突然,她一拍脑门,郁闷道:“瞧我这脑子,我忘记阿爷此时不在府上。”

“乔都护去哪儿了?”

“前阵子我表兄不是捉了几个吐如纥的强盗嘛,阿爷审出了他们的老巢之后带兵去围剿了。昨天才刚刚出发,最快也要三四天的光景才能回来。”乔菀芝也替初一着急,“不过没关系,我一介女流虽然插不上什么嘴,但是表兄应该可以。”

“你是说玄澈?”

“对,虽然我表兄没有一官半职。可是他和当今太子好歹是从表兄弟,身份尊贵。由他出面,你师父的事情肯定有回旋的余地。”

初一想起玄澈那捉摸不定的性子,苦笑道,“若能这样是再好不过了。可是郎君怎会愿意替我师父出头。”

“诶呀,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再说了,不还是有我嘛。”

既然菀芝拍着胸脯保证了,初一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同乔菀芝一起回了都护府,可下人来报说玄澈嚷着要去看泼寒胡戏,早已去了西坊。

菀芝安慰道,“初一你别着急,表兄肯定会回来的。我本来想约你一起去看泼寒胡戏,但你现在肯定没这个心思,咱们先去吃点东西等表兄回来再说好么?”

初一谢过菀芝的好意,说:“我已经麻烦你了这样多,怎好意思再耽误你你不用管我。反正我也没胃口吃东西,不如去西坊看看,如果能找到你表兄就再好不过了。”

菀芝也知道初一此时忧心忡忡,根本做不了旁的事情,于是不再坚持:“那便依你。我陪你一同去。”

初一再次摇头:“你今天怕是要同成永镖局的那位一同游乐吧。你若是陪我去西坊,成少当家怎么办?”

菀芝的脸颊上飞起两朵可疑的红云,她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成律今天约了我?”

初一说:“成永镖局少当家的马车跟了我们一路,如何察觉不得?。我一个人去西坊说不定还快些,菀芝你就别担心我了。”

菀芝拗不过初一,只好嘱咐下人驾车送她去了西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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