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

第18章 身陷囹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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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和救必应分开之后被带到了都护府的私牢里。私牢外面的守卫明显也比别处的多。

押送她的拔野谷打开私牢大门,抬脚将她踹了进去,冲着黑暗的牢房深处喊道,“喂!军师送你的!”

初一脚步不稳扑倒在坚硬冰冷的地上,摔的膝盖生疼。可是现在却顾不得许多,她回身抓住牢房栅栏,喊道:“放我出去!我是医女,你们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拔野谷完全不搭理她,他和守卫用突厥语交流起来。初一感受到他们语气中的不怀好意,识相地不再求救。她死死抓住栏杆不敢挪动半步,也不敢回头。

“咳——”后面黑黝黝的角落里传出压抑的咳嗽声,“咳、咳、咳!”

初一愣住,这声音怎么听着如此耳熟?

她鼓起勇气回头,只一眼心就沉入谷底,那个坐在暗处,惨白如鬼的人不是玄澈是谁?

初一嗓音颤抖,“玄澈?”

她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刚要碰到他的时候却被制止了。玄澈一边咳嗽一边说,“咳、咳,别碰我。”

“天哪……你怎么了……”初一近看,才发现玄澈的身上沾满血污,特别是两条袖子几乎被鲜血染透。

“我的手筋断了。”玄澈稳住气息,尽量平静地说道。

初一缩回想要碰触的手,“怎么会这样……”

玄澈倒是很淡定,还有心思数落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乱跑。怎么又被抓了?”

初一没好气地说:“他们烧了长兴坊,我躲起来也没用。就是没能耐才会被抓的。你的手筋呢?你能耐大怎么把手筋弄断了?”

玄澈眉头微蹙,陷入了昨天的回忆:“昨天我们终究是晚了一步,他们抢了兵器库,又杀了城中所剩不多的亲兵。还闯进都护府绑了舅母和菀芝表妹。”

“菀芝她们现在在哪儿?也被关起来了么?”听到菀芝也被抓了,初一觉得事情比她预料的还要再坏上几分。

玄澈不仅断了手筋,厮杀中还遭了暗器伤及肺部。一说话便胸口抽痛,咳嗽不止:“咳、咳、咳、咳——万幸我们昨夜赶上了,把她们从玉山手里救了出来。晒青一路护着,现在应该已经安全城了。”

“那你怎么没有跟着一起出城……”说着,初一的视线落在玄澈无力耷拉在膝头上的手腕,立刻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为了救菀芝她们才被他们砍断了手筋么?”

玄澈强忍住喉头腥甜的痒意,说:“这是他们放走舅母和表妹的条件,让我自断手筋。”

“什么?你的手筋是自己弄断的?”初一倒吸一口凉气,仿佛自己的整条胳膊都在隐隐作痛,“你疯啦?!”

玄澈自嘲地笑道:“比起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我受的伤算什么。我从一开始就想错了。玉山那伙人压根没打算出城,他们从一开始想的就是要占领鑫鑫峡。”

初一从未见过玄澈如此消沉的样子,她明白那种无能为力和追悔莫及的感觉,想要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是我们大家想错了,结果瞎跑了一晚上。”

她越想越难过,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砸在硬邦邦的冰冷土地上。极度的惶恐无助和懊悔甚至还有隐隐的委屈化泪水悉数爆发出来,初一痛苦地遮住脸,哽咽道:“这到底是为什么呀,我明明已经尽力了……”

玄澈任由初一哭了好一阵子才低声制止了她:“别哭了。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舅父马上就赶回来了,韶峰不也去找边军了么。”

初一顿住,然后瓮声瓮气地狡辩道:“我没哭。”

玄澈看她用袖子胡乱擦着脸,状似无意地绕开了话题,“你怎么连条随身的帕子都不带?”

这个时候了谁还关心帕子啊!

初一撇撇嘴,说:“昨天不是在山水阁里换过一次衣裳嘛,哪有功夫重新找帕子去!”她低头瞅瞅已经污损残破的襦裙,略带惆怅地说:“本想着把裙子洗干净了就还给店家,现在估计是得赔一套新的了。”

玄澈当然还记得她昨日里穿着裙子的模样,浓郁的绿色衬的她皮肤及其白皙,又雾蒙蒙地笼着一层纱,不知是纱软还是人更软。这才过去了多久,两个锦衣华服的人现在却是一个赛一个得狼狈,浑身血污和灰尘,被关在这昏暗浑浊的私牢里。

他心想,两个人此刻算是半斤对八两,还真的是谁也嫌弃不了谁。

“呲啦——”正想着,他突然听到布帛裂开的声音,定睛一看,原来是初一用力撕开了她的裙子下摆。

初一大刀阔斧地将布条撕下来,说:“既然要赔新的,那这条裙子我就可以随意处置了。你的伤口不能就这么晾着,我先帮你包扎一下。

玄澈错愕,这个小娘子方才还哭得心灰意冷,现在又充满干劲地在他面前晃来晃去。情绪转换快得令人咂舌。

初一轻轻捧起玄澈无力的手腕,坦然道:“我现在只能替你简单包一下伤口止止血。至于修复筋脉的事情还需我师父出马才行。”提起救必应,初一有一瞬间的黯然,也不知道师父现在的情况如何。

玄澈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拒绝初一,干脆眼睛一闭任由她处置。

“郎君。”等到扎紧最后一节布头,初一轻声唤他。

玄澈沉默了许久,只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您说得对,都护和边军的人马马上就到了,他们定能把那帮强盗赶出鑫鑫峡然后救我们出去。出去以后咱们立刻去找我师父,师父他医术高明,肯定能把你的断掉的筋脉接回去。你要相信我。”

怕成这样还想安慰自己,玄澈有点想笑。不过当他对上初一湿漉漉的眼睛,她装镇定的样子倔强又脆弱,于是破天荒地没有反驳。

他的视线停在初一濡湿的睫毛上,颇为认真地说:“好,我信你。”

夜里,私牢里寒冷刺骨。

初一将近两天没有合眼,此时却冷得无法入睡。太冷了,她要是再不想法子估计等不到出去就得先冻死在私牢里。

她看着旁边如同入定一般的玄澈,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轻手轻脚地挪过去,然后挨着玄澈坐下。毕竟玄澈身为男子,体温多少会比她高些。

半晌,玄澈并无反应,连呼吸都未曾变化。于是初一得寸进尺地又朝他那边挤了挤,这下两人几乎是腿靠着腿了。她忐忑地等了一会,见玄澈还是一动不动,这才放下心来,环住自己几乎冻僵得手臂。

“你若是冷,让外面的人拿条棉被进来便是。”玄澈突然开口,把同他紧紧挨着的初一吓了一跳。

“啊,您没睡着啊。”初一有些慌张,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咱、咱们现在是阶下囚,那些强盗怎会给我们棉被?”

玄澈睁眼,侧身看她,笃定地说道:“就说是我要的,他们不会不给。”

初一想到那些突厥人的脸,心中万般拒绝。她刚想摇头,就注意到玄澈的脸比起白天来又失了几分血色,神情也显得更加委顿。

“郎君,你是不是很疼?”初一担心地问道。她晓得自己三脚猫的医术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玄澈肯让她包扎,说不定只是为了安慰她罢了。

玄澈大半力气都用来与切肤断骨之痛抗衡,面对初一的询问,他昏昏沉沉之间无心隐瞒,便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安静顺从的模样令初一的心瞬间又酸又软。她暗暗叹气,诶,玄澈这样自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哪里吃过这种苦。他现在定是又冷又疼。她横下心,说:“我去问他们要条被子来,你且等一下。”

“来人啊!来人啊!”初一来回摇晃着牢房栏杆,大声喊道。

私牢外面的守卫听见声音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凶巴巴地拔刀指着初一,“你!搞什么?”

初一赶忙说道:“军爷,这天寒地冻的,可否给我家郎君一条棉被御寒?”

侍卫一口唾沫啐在地上,“呸,都已经是我们的奴隶了,还这么多事!”抱怨归抱怨,但他不敢违背拔野谷离开之前特意下过的命令,要好生看管牢房里的那位,还是找了一条薄薄的被子扔给初一。

初一捧着破破烂烂的被子如获至宝,她跑到玄澈面前,说:“郎君,他们真的肯给我们被子!”

玄澈勉强抬眼,“你刚才不还是百般不情愿,怎么现在高兴成这样?”

初一抖开被子,把玄澈从头到脚围了个严严实实,“你就不能少说点话!”

玄澈被破被子的霉味呛地直咳嗽,他挣扎着从被子里露出头,说:“还是你拿去吧。我不需要。”

初一刚想推辞,就听到玄澈接着说道,“这被子的味道太难闻了。”

她顿时觉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玄澈还是那个总能让她气得牙痒痒的玄澈。不过仗着玄澈有伤在身反抗不能,初一还是大着胆子把他裹得像个粽子似的,“郎君,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您肯定比我清楚,现在哪里还讲究得了那么多。您正是身子虚弱的时候,如果再邪气入体可就麻烦了。”

“棉被给了我,那你怎么办?”玄澈问道。

“谁说全给你了,这棉被咱们一人一半。”初一今晚算是豁出去了,她不顾玄澈诧异的眼神,利索地将自己也裹进被子里。

狭窄的棉被下,他们二人被迫紧紧贴在一起。

“郎君,夜里真的太冷了,我要是生病了就没人照顾你了。咱们勉强凑合一下,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初一尽量用不拘小节,满不在乎地口吻说道。虽然只是单纯为了取暖,但头一回和年轻郎君贴在一起,她还是不受控制地脸颊通红,心跳如鼓。

不知是不是被她大胆的举动惊到了,玄澈好半天没有说话。许久,他无声笑道,“我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初一又说:“多谢郎君不嫌弃。不过可提前说好了,我们这样是迫不得已而为之。日后出去了,还请郎君千万保守秘密。”

玄澈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问道:“怎么,怕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有损你的清誉?”

小心思被揭穿,初一便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我和郎君清清白白自是问心无愧,但就怕别人背后嚼舌根。我尚未定亲,名声对我还是挺重要的……”

自己猜到是一回事,听她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玄澈心中莫名有些不快,嘴上却说:“你放心吧,我岂是那种乱传闲话之人。”

说话间,他无意碰到了棉被下初一的膝盖,心想,你我都同盖一条棉被了,在那些古板的人眼里,怕是清誉早就没了。

这么一想,玄澈心中的沉郁立刻消散了不少,他又不动神色地朝初一靠近了些。

初一得了保证,声音里终于带了笑意:“谢谢郎君!”

身上暖和了,困意便像潮水一般袭来,初一很快就进入了睡梦之中。

玄澈的伤口还在叫嚣,自是痛地无法入睡。他看着身侧安静睡着的初一,想着她之前捧着一条棉被回来,若不是自己才缓过一阵蚀骨的疼痛而心神恍惚,定会再叫她多要一条被子。不过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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