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石重塑计划」

101、从岸边吹来了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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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我们的冒险家来讲,这一天可过得真充实,真漂亮,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他在晚宴上喝了不少酒,这是头一回喝这么多,虽然都是别人敬他的,以前做水手的时候也喝过,但在船上吐了不少,他现在躺在霍布斯先生精心布置的大床上。这房间像个旅馆,克丽丝和丽莎一个房间,扎克单独一个房间,因为这个家伙打起酒鼾来非常要命,皮特和艾文、奥托一个房间,艾文和奥托已经睡着了,皮特却完全不入睡,他打开窗板,看到一条门窗紧闭、帘幕遮严的贵族小船。那船从湖的这边划到另一面整整花了十多分钟,在这整个过程中,皮特都听得见工人用木槌敲打船身的响声,看得见湖上有大片水草,水草被小船拨到两边,在月亮的光照下不均匀地浮荡着,好像漂着许多从湖底翻上来的宝贝。

小船穿过岸边的船只,船上的长缆索斜斜地、轻轻地擦着小船的上部,等船靠了岸,从上面下来一个黑点,那个完全看不清是谁的黑点立刻坐进备好的马车,大马车的车轮滚动起来,不知不觉就越离越远了。在更远的地方,有从小酒馆里传来的低低的声音,有甲板上的犬吠,铁桨架在一片静寂中打着拍子,船尾的舵拖在水中发出轻轻的喋喋声,有人藏在暗暮下讲话,那说话的声音皮特听得见,不过听起来有点像是在唱歌。

他并不是头一次看到夜景,更不是头一次看到小船和水波,但是他的确从未这样欣赏过大自然的美景,仿佛大自然以前并不存在,只是在他喝酒之后,大自然才开始美丽起来。

皮特心醉神迷,觉得这里就是人间乐园了,他真想在这座小岛上长久地住下去,于是就自言自语说:“我以前也是个划过船的水手,在大海上,啊,这就好像是刚发生在前几天的事,那艘客船上坐着一伙男男女女,男的英俊女的漂亮,大家都带了蛋糕和乐器,特别是一个高高大大、留着小胡子的自称是艺术家的男子,他弹起自己编写的曲谱来,总是对其他人说:‘先生们女士们,给点掌声吧……记得那条深红色的丝带,记得那夜宽条纹的裙子……咦?掌声呢?’大家也不吹那艺术家弹得有多好,但都被逗乐了,真是无奇不有,因为那个艺术家居然弹起自带的船桨来了。”

“噢……”

皮特好像听见乡绅哼了一声,他回头看了一下,发现他还在睡觉,于是就继续对自己说:“我也会唱歌的,皮特,这种天生的本领是完全不用学的,我曾经在海上当过伴奏,那首歌好像是这么唱的,她的爱情哩,随风扩散……把一片热热闹闹的喧哗吸了进去,他的爱情哩,成了目眩的气息,把一片热热闹闹的喧哗倒了出来……而我的爱情呢?不必了,它对你来讲完全是多余……”

他给自己来了点掌声,终于趴在窗户上睡着了。

当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忽然想起去楼下找点东西吃,当他小心翼翼下楼时,听到门外有人大声喊:“请开门!大使!大事不好了!”

皮特急急忙忙去开门,屋外站着一个工人模样的侍卫,他上气不接下气,仿佛哭红了眼睛似的,喘得胸部上下起伏,快得吓人,他看到大使,就立刻握住皮特的手,悲伤地说:“可怜的领主啊!我倒希望这是场恶梦,他死了!”

皮特吓得后退好几步,一条胳膊撞在烛台上,熄灭的蜡烛掉在地上,又被他的脚踩了好几下。

“他死了!可是他昨晚还是好好的!”

“是被刺杀的!你怎么都不会想到是霍布斯干的!”

“不可能!怎么会是霍布斯先生呢?”仿佛有两枚铁钉把皮特的双脚定住了,他怎么都不明白,团长为什么会选择这个待人礼貌、憨厚又稳重的庄园看守充当刺杀领主的工具。

那人不断发出悲伤哀鸣,他断断续续、朦朦胧胧地说:“不过大家更关心你们,所以我就来了!幸好来得及时,我们都不知道那个霍布斯是否还有同伙,现在请马上离开这里,我会带你们走的,这里变得不安全了,依伦谢尔的下一个目标或许就是你们了……”

这个人还没把话说完,楼梯上便响起嘚嘚的声音,很显然大家都被外面越来越响的动静闹醒了。

克丽丝紧跟着下楼来,她就好像已经得到消息了,怅然若失地扶墙站着,问:“士兵!你刚才说了什么?”

“可怜的领主啊,他死了!霍布斯用匕首杀了他!”

克丽丝隐藏了激动,这一确切的消息使她感到非常快乐!

“他死了?”克丽丝装作喘不过气来,好像亲眼看见生命从流血的伤口一点点流掉一样,然后转呀转,一只手扶在地板上,另一只手托住额头,仿佛脑袋真的要裂开来了,“可是我昨天晚上还想请他跳舞呢!”

那侍卫竟用十分钦佩的目光看着她,结结巴巴地哽咽着说:“赶快!收拾好东西……赶快……我们立刻就走,我们会把你们送到对岸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需要去哪尽管吩咐车夫,他是个忠诚的奥玛斯派……啊!可怜的领主大人,他看不到人类的未来了!”

接下去,大家都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其实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可以整理,只不过大家都配合地很默契,就好像真的去逃难了,最后只带了几件衣服和一张在路上用的丝绒毯子。

出门的时候,皮特看到蜷缩在墙角里的孩童,这群孩子已经泣不成声了,他们恐怕会被当作刺客的帮手全被抓起来,特别是拉格纳,这个帝国孩童面孔死灰,嘴唇哭得裂开来了,他看见了克丽丝,就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腿,说:“亲爱的大使!一定是误会了!不可能是霍布斯,他们都搞错了!一定是依伦谢尔派人干的!”

那侍卫像是看见魔鬼一样,用脚踢开拉格纳:“滚吧!你们的养父是个刺客,他现在是个载入人类史册的大人物了!你会感到骄傲吗?滚吧,一群崽子!没人会收养刺客的孩子,你们全都得饿死,然后被胡狼叼走,你们的命还抵不上领主的脚趾头呢!”

这群孩童哭得更响了,皮特的眼睛一瞬间就模糊了,但是他不得不跟紧队伍,天上的白云白得像层裹尸布,就连大自然也变得令他恶心了。

大使们照着侍卫的安排上了船,船很快就划到岸边,就好像后面着了火似的。码头上真的停了一辆由三匹全副披挂的快马拉着的轿式马车,污泥一直溅到马耳朵上,大家迅速上了车,车夫挥舞着马鞭,上下的玻璃窗都颤动了,他们离这鹰湖越来越远。

“那些孩子怎么办?”皮特在路上问。

克丽丝皱了下眉头,然后把冒险家的手放在自己丰腴的大腿上,说:“会好起来的,他们已经长大了。”

“你怎么能利用一个好人?”

克丽丝不说话了。

皮特把手缩了回去,朝车夫喊:“停车!我要下车!”

马车立刻停住了,但是克丽丝又吩咐马车夫:“没有我的命令就不要停!继续前进!”

车夫不爱搭话,熟练地挥着鞭子,那马鞭抽在马身上就像抽打在皮特身上,他忽然感到头脑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你们!”他嚷嚷着。

车里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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