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逍遥」

第七十一章 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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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楚生看道关押在牢房内的父母和弟弟,再也按耐不住,连忙上前几步低声道:“爹,娘,弟弟。你们怎么样?”

陈秋雨看到陈楚生先是一愣,随后转为喜悦,再转为愤怒,压低声音呵斥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陈楚生还是对父亲讲话的语气喜欢不起来,明明刚刚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脸上都笑开了花,怎么一转眼间又开始训斥上了。

此时周氏埋怨道:“儿子好不容易过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不得不说,在陈家就是一物降一物,陈楚生那父亲一点办法没有,可周氏却能随意治住陈秋雨。

陈秋雨面色一滞,重新改口,脸色缓和了许多,说道:“干嘛来这里呢,这么危险的地方。”

陈楚生知道自己时间不多,抓紧时间长话短说:“我是来就你们的,外边已经安排好人了,这次保准能护着大家安全逃走。”

陈秋雨板起脸来:“逃?成何体统,为何要逃?”

陈楚生无奈道:“爹,别执迷不悟了。现在这种状况,留下必死无疑。”

陈秋雨摇头道:“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入朝为官,就是这宿命,我早就看透了。”

“爹!”陈楚生恳求道:“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皇帝要是值得您这么做,当儿子的绝不会多说半句,但现在这皇帝明显是昏君啊,何必为了一个昏君搭上性命。”

“住口!”陈秋雨严厉道:“你好歹也是食军禄的官员,怎么能称陛下为皇帝呢?”

陈楚生惨然一笑:“已经不是了,昨天就办完了手续,现在的我完全是草民一个。”

陈秋雨突然松了口气:“草民……也好,否则我还要好好教导你,陛下下旨捉拿,身为朝廷命官怎可抗命。但若是草民,虽也不该,但至少不会有什么道义上的缺陷,谁会跟一个草民计较呢?”

陈楚生伸手制止住了陈秋雨的唠叨:“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您跟我走吧,就算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娘和弟弟考虑啊。”

陈秋雨点了点头,头一次赞同陈楚生的论调,开口道:“把你娘和弟弟接走吧,我死是自愿,别连累他们。我们一家人没有都逃走,于陛下那里也勉强交代的过去。”

陈楚生知道父亲就是这个脾气,他那里是为了在皇帝那交代的过去,分明就是要给自己一个交代。身为儒生学了一辈子圣人之道,很多东西早已刻到了骨子里,不过不是一时半刻说的通的。

陈楚生转头看想了母亲周氏,只见周氏坚定的摇了摇头:“孩儿,你带着楚轩去吧,黄泉路上只让你父亲一个人走,为娘真的放心不下。这辈子能跟你爹在一起,心愿已了。平日里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出了你和楚轩并无什么遗憾,就让为娘随你爹去吧。”

周氏是一位非常传统的妇人,没什么大学问,但嫁鸡随鸡的道理却十分明白,况且陈秋雨这些年来也没有纳妾,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十分不错,如今要她撇下老伴,怕是万万不肯的。

陈楚生仍旧不死心,劝道:“娘,你总得为弟弟想想,他还这么小……”

陈楚轩丝毫没有身为死囚的觉悟,开口笑道:“哥,你可别拉上我,我也不会跟你走的,爹和娘总需要人照顾。”

陈楚生怒极:“你们……”就连陈秋雨也对二儿子生起气来:“胡闹,你赶快跟你哥走,我和你娘又不是七老八十,难道自己照顾不了自己吗?”

陈楚轩把头甩的跟拨浪鼓一样:“你们一个个都有自己而想法,怎么就非把我当小孩子呢?爹娘要走,做子女的肯定要送送,哥哥不能留下来,那我也要连哥哥的份一起尽孝才是啊。

况且明天就要被杀头了,今天还在外人面前这么吵,真的没必要,大家该干嘛干嘛去吧。”

李庆元一愣,这是说我吗?外人这个词好像也只有自己担得起。

陈楚生叹了口气:“那我也留下来,你们一个个都寻死,我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李庆元看着这一家人,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寻常人家那个不是一心求活,别管是低声下气还是苟延残喘,都抵不过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怎么到了这家人,一个个不把命当回事,非要寻死。

陈楚生疑惑道:“明天问斩?怎么这么着急。”

陈楚轩说道:“谁说不是呢,黄昏时候沈大人带来皇帝旨意,说是明日午时问斩,由皇帝亲自监斩,八成是担心沈大人徇私舞弊,要亲眼看着我们死才放心。另一方面我猜是这么多年也没人敢顶撞他,要看着我们掉脑袋才能一解心头之恨吧。”

陈楚生心道,这皇帝也是疯了,分明只要在皇宫中等待消息就可以,却要看着敌人死在自己面前,这已经完全不是皇帝的位格,更像是很辣残暴的领主。

另一方面透露出的消息也很让人担忧,皇帝不信任,能不信任谁?只能是沈大人啊,看来无论沈大人配不配和,在皇帝眼中都是已经反叛过的人,最后的下场恐怕不会太好。

陈秋雨此时突然开口道:“楚生啊,把门打开,为父有话跟你说。”

陈楚生连忙将门上铁索取下,将父亲迎了出来,陈秋雨指着远处一个无人牢房道:“跟我过来。”

陈楚生不知道父亲是要闹哪样,但还是乖乖听话的跟了过去。

这间牢房远没有陈秋雨他们所在的那件牢房设施齐全,脏乱不说,地上只铺了些茅草,想必是沈大人故意优待了自己家人。

陈秋雨没有在意这里的环境,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身手示意陈楚生也坐下,陈楚生也同样席地而坐。

陈秋雨开口道:“离近点。”

“啊?”陈楚生不知是没听清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陈秋雨一改往日的暴毙脾气,又说了一遍:“我说,离我近点。”

陈楚生浑浑噩噩的来到父亲身边坐下,这距离近到让陈楚生有些不自觉的脸红。

陈秋雨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笑道:“咱爷俩有多久没做的这么近了?”

陈楚生仔细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并不能给出答案,因为在记忆里父亲永远是那个说话没好气的样子,总之已经很多年没有做的这么近了。

陈秋雨等不到陈楚生的回答,自顾自的说道:“大概得有十年了吧,你今年才十六岁,居然有十年,咱父子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说来还真是有些可笑。”

陈楚生只能尴尬的赔笑,心中吐槽道那还不是爹你从来说话没好气儿。

陈秋雨似乎知道陈楚生心中所想,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为父说话没有心平气和的时候,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陈楚生呵呵一笑:“您可拉倒吧,自我记事起,就没见您说过几句好听的。”

陈秋雨有些尴尬:“这一点,还是请你原谅吧,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当爹,很多事情没有经验,只能那你练练手,你看我对你弟弟是不是和蔼了很多。”

陈楚生吐槽道:“敢情您在我这练手然后去弟弟那实践,我是您亲生的吗?”

陈秋雨板起脸:“这叫什么话,不是亲生的能这么坑你吗?”

这话说的陈楚生一脸的问号,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才是,似乎真的只有亲爹才会这么坑儿子。

陈秋雨哈哈笑道:“你看,爹其实也是会开玩笑的。”陈楚生抿了抿嘴道:“可我怎么觉得您说的是真话。”

陈秋雨连连摆手:“玩笑话玩笑话别当真。其实你从小习武的时候,爹还是很开心的,虽然咱家一直是儒学世家,但爹也很向往李太白那样文武双全的侠客。”

陈楚生打断自己父亲的话说道:“爹你也羡慕侠客?”陈秋雨偏过头:“怎么,很意外吗?”

陈楚生点了点头道:“说实话是有些意外的,毕竟爹你一贯就是一副书生样,没想过您会向往成为一名侠客。”

陈秋雨嘴角扬起笑容:“你见我的时候,爹都多大了,自然不可能跟小孩子一样成天打打杀杀的。但爹也有年轻的时候啊,那时候还没有你娘……咳咳,扯远了,

总之爹年轻时候也是向往侠客风流的,只是当初你爷爷不让我习武,长大之后错过了最佳练武时间,又要考取功名,事情一多,就耽搁下来了。”

陈楚生点点头道:“其实爹,我还是想听你扯远的那一段。”

“没个正形。”陈秋雨拍了陈楚生脑瓜一下,继续说道:“所以爹从小就是支持你习武的,可却没想到侠士是不顾家的。”

陈楚生有些沉默,想到了娘和弟弟:“这件事是我不懂事了,无论如何当初确实不该留下封信就离家出走的,主要是当时想着以后日子还长……”

陈秋雨拍了拍陈楚生后背道:“别想了都过去了。自从你离开家,你娘偶尔也会埋怨爹,说我不该让你练武,好好读书,成家立业然后入朝为官,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这才是最好的。

可其实爹每次都是尽力帮你说话,说男儿志在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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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该出去闯荡,导致你娘总会不高兴,还得偷偷买好吃的哄你娘。

有一说一,我们夫妻俩这点矛盾,多半都是因为你。”

陈楚生没想到父亲一直是帮自己说话的人,也没想到一向支持自己的母亲才是最反对的那个人。

但为何在自己面前,这两个人仿佛是反过来一般。

陈秋雨知道儿子的疑惑,解释道:“你娘哪舍得当你面训斥你,你平时家都不会,练武又辛苦,成天打打杀杀的,有时候还有性命之危。在你娘的眼里,每次见你都可能是最后一面,她怎么人心说你。

但如果我们老两口都不忍心说你,那就成了溺爱,对你只有坏处没有好处,所以这个恶人就只能由爹来做了,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陈楚生倒是没想过真相居然是这样,虽然有点不服气,但也说不出什么,正如父亲所说,他也是第一次当爹,只能试探着来。

陈秋雨画风一转开口道:“但有时候你也真是气人,非要跟爹对着干,说两句软化会死吗?”

陈楚生不悦道:“那为什么不是爹你说两句软话,哪有儿子让着爹的道理。”

陈秋雨也是犟脾气:“那就有爹给儿子道歉的道理了?”

说完两人互相沉默。

陈秋雨叹了口气:“本来想好的,喊你出来聊聊不生气的,没想到一时间忍不住,又差点吼起来。行,爹承认,是爹做的不对,爹给你道歉了,爹这个父亲当的真的很失败。”

陈楚生也不是真想让父亲给自己认错,他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态度罢了:“爹,您别这么说,孩儿也也有不对的地方,再者说,谁跟您说您这个父亲当的失败,孩儿都要跟他急。

不瞒您说,孩儿是锦衣卫史上最年轻的千户,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再过十几年,说不定指挥使的位置就是孩儿我的。到时候谁不得夸赞一句年少有为?

习武一事孩儿更是擅长,今年我才十六岁,已经摸到二品门槛了,随时可以突破到二品,这个境界是多少武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整个江湖二品高手最差也能在宗门当个长老。十六岁的长老啊,那是何等的风光。

再说那些文章诗词,孩儿都能背的下来,虽然没达到出口成章,七步成诗的地步,但也不至于什么典故都不懂,被人当做文盲。”

陈秋雨看着自己儿子侃侃而谈,欣慰的笑道:“其实这些为父都知道,也知道你在外面为了家国大事奔波,九死一生,时常身陷险境。随意其实一直以来为父对你都是满意的。

但正如你所说,你才十六岁,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若是不加以打压和约束,难免心高气傲,惹出事端,所以纵然为父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是不能表露出来半点的,其实一直忍的很辛苦。”

陈楚生想了想道:“爹,说句实话,惹出事端的未必是年轻人。你和陈文正叔叔两个成年人,惹出来的事情更大。”

陈秋雨摇了摇头:“说我倒也罢了,别这么说你陈叔叔,他能有这番勇气,实属难得。他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都是爹想说但没胆子说的。爹当时听他骂的那叫一个痛快,心里其实是羡慕的。

总之说了这么多,爹希望你明白,在爹心里,你其实一直很优秀,爹平常说你骂你,都是为了你好。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希望你不要怨爹。”

陈楚生沉默的摇了摇头:“爹,你说的这是哪里话,当儿子子怎么会怨爹呢?”

陈秋雨咳嗽两声,说道:“那就好,你就当爹吧骂你一辈子的话,都在这十年间说尽了。反正过了明天,也不会有人在这么骂你了,毕竟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骂一位二品高手,是不?”

陈楚生哭道:“爹,您跟我走吧,你只要答应走,娘和弟弟也能一起走,咱们一家人天大地大,哪里去不得,何必跟这狗皇帝耗着。”

陈秋雨叹道:“我知道你想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戏码,我承认有一部分这个原因,但也不完全是。我选择留下来主要是因为要想世人证明,当代文人,也是有风骨的。面对东厂和昏君,也是敢流血和牺牲的。

我逃了,别人见陈秋雨逃了,他们也逃,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大明就彻底没救了。我们读书是为了读出一个太平盛世,那如果死亡的时候,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岂不美哉。

所以说这种死法是一位文人毕生的追求也不为过,我承认这样有些自私,但还请尊重一位文人的毕生所愿吧。”

陈楚生嘴巴张了张,也没能说出什么劝阻的话来,或许对于父亲来说,真的是这样也说不定,作为儿子,又怎能阻止父亲的追求呢,只是固执而说道:“那我也留下来就是了,你们都抛下我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陈秋雨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你爹我要说有遗憾,还真有一个。”

陈楚生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了,此时听见父亲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哪里有别的想法:“爹,您说,孩儿保证帮您办到,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

陈秋雨嘿嘿一笑:“那到不至于,不过这件事非得你来办不可。父亲这一走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家族,陈家不能在我这绝后啊,你说你年纪也不小,是时候该找个好姑娘结婚生子了。倒是后带着孙子孙女,来坟前给爹上柱香,爹和你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陈楚生没想到父亲说的竟然是这个事,这种生离死别的时刻,居然说起这种话,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陈秋雨没有给陈楚生太多时间:“回去吧,你想做什么就去做。父亲这一辈子已经被名利拖累惨了,不希望你和你弟弟重蹈覆辙。”说着起身便往回走。

陈楚生跟在后面道:“那弟弟怎么办?”

陈秋雨脸色晦暗不明,只是悠悠的传来一句话:“每个人都有他的选择,你只负责相信和祝福就好了,就像爹对你一样。”

这句话说的着实让陈楚生摸不着头脑,只能先跟着父亲回去。

看着父亲自己将牢房的铁索挂上,陈楚生知道父亲心意已决,况且自己一身犟脾气就是随了父亲,那父亲有多倔自是不必多说。

在看向坦然的母亲和笑嘻嘻的陈楚轩,陈楚生不知道自己留在这里还能做什么,于是在李庆元诧异的眼神中示意他离开。

外面接应的人看着二人出来,却未救出一人十分诧异,上前便要询问狱中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李庆元直接用眼神拦住了二人,除了锦衣卫大牢,来到僻静处,李庆元才看向陈楚生,问道:“陈兄弟,接下来咱干什么,你给句话。”

陈楚生看向李庆元道:“李大哥,你带弟兄们回去吧,接下来的事就不要掺合了。”

“别啊。”李庆元不悦道:“沈大人的恩情,我们这次可是要还清楚的,实话跟你说了吧,家里这次派我们出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江湖人要是把性命看的比情义还重,那算什么江湖?

若是你不做什么倒也罢了,要是因为担心我们的安全,那大可不必。兄弟们既然敢来京城躺这趟浑水,便是做什么也不怕的。”

陈楚生眉头皱起:“那好吧。李大哥,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想必你比我更要了解,我就不赘述了。刚刚你也听到了,狗皇帝为了安心,明天要亲自监斩。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东厂在恶,也不过是寻常走狗罢了,但皇帝若是昏君,那朝廷就是从根上烂了。所以我们与其找东厂的麻烦不如直接想办法干掉狗皇帝。”

李庆元并没有害怕,似乎早知道陈楚生会做出这种选择:“这才是我们江湖人该做的事,朝廷干不了的,江湖干。朝廷管不了的江湖管,朝廷不敢杀的人江湖杀,这才是江湖儿郎的意义。

不过这件事我们得好好计划一下狗皇帝好不容易出宫一次,护卫肯定不会少,但好在咱们也不弱。就算有一品高手护着,咱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陈楚生点了点头道:“李大哥,我们先去你们之前藏身的地方研究一下,也就还有几个时辰了,辛苦大家熬个夜,先做出部署,然后大家都尽快休息,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明天的苦战。”

几人悄然融入夜色,这一夜,似乎与以往的无数岁月没什么不同,但又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第二日。

沈重山坐在菜市口不远处的酒楼二楼,看着行刑台上跪着的一排排白衣囚徒,手中的茶杯是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明显心中翻涌起无数波涛。

一旁的庞若云看着身边的沈重山开口说道:“大人,我们就这么看着?”

没错,抓人的是锦衣卫,但保护刑场的却全部是东厂的人,这摆明了是皇帝信不过锦衣卫。今早东厂与锦衣卫进行人贩交接的时候,刘延年还大言不惭的说着风凉话,比如什么:“这么大个衙门抓不住一个受伤的毛头小子,若不是东厂未卜先知的打伤了他,恐怕你们锦衣卫怕是要全军覆没吧?

难怪陛下信不过你们锦衣卫,归根结底还是办事能力不行,别怪陛下偏心,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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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便是你们故意放了那小子一条生路,谁让他是人尽皆知的‘小陈大人’嘛,你们放过他也是合情合理。”

导致包豹差点当场抽刀砍了刘延年的脑袋。要不是庞若云在旁边及时拉住了包豹,此时恐怕行刑台上就要再多一人。

更憋屈的是锦衣卫虽然不负责行刑台的护卫,但沈重山还是得偷偷在一旁候着,以免一旦有人劫法场,锦衣卫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故意放纵似的,到时候多少张嘴都分辨不清了。

沈重山显然心情不好,只是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庞若云低声道:“陈楚生那小子不会真来劫法场吧?到时候大人加上陈春风两位一品高手在,恐怕是十死无生啊。”

沈重山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喜悲:“希望他不要来吧,要不然我肯定得亲自出手抓他。”

庞若云疑惑道:“沈大人都不知道他打算怎么做?”

沈重山缓缓道:“我若是知道,处于臣子的本分就要阻止,所以与其在是否出手阻止上挣扎,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的安心。现在就看他会怎么选择了,昨晚他们潜入了大牢却一个人都没有救走。

不知道这小子做的什么打算,但以我对他的了解,至少不会什么事都不做。对了,陛下今日出宫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庞若云回答道:“没有遇到任何危险,已经在东厂的护卫之中了。”

沈重山知道陈楚生是自己一手交出来的,但如果不再路上动手,难道真的准备劫法场?那自己真的就不得不动手了,只能希望陈楚生不要太冲动吧。

太阳缓缓移动到当中,朱重八在重重护卫之中,登上了监斩台上,稳稳坐在椅子上。看着行刑台上跪这的陈秋雨笑问道:“陈大人可想到过会有今天吗?”

陈春风已然不惧,开口道:“臣先在黄泉路上的等陛下,希望陛下不要让陈等待太久。”

“哼。”朱重八冷哼一声:“伶牙俐齿,一会脑袋搬家看你怎么笑。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刽子手饮一口烈酒,喷在长刀之上,酒水顺着刀刃滴落在地。

一旁就楼上的沈重山手中早已握紧了茶杯,眼睛紧紧盯住周围的人群。

手起刀落,血撒行刑台,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沈重山缓缓送开了手中的茶杯,陈楚生最终还是没有来。此时沈重山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自己终究是看错了陈楚生?

恐怕随着陈秋雨死在行刑台上,陈楚生也不会再出现了,这件事情就要这样不了了之了?

随着十几颗人头落地,围观的的众人也慢慢散去,陈秋雨作为朝廷大员,自然是允许亲属收尸的,除了行刑台上血迹未干,一切就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沈重山斟了满满一杯酒,撒到面前的地上,回忆起陈秋雨往日种种,又想到他宁死不屈的书生意气,有些怀念:“陈兄和嫂嫂一路走好,希望世事能如陈兄所愿,昏君能早下黄泉,朝廷能恢复清明,大明能真正的天下太平。千言万语归为一言:若陈兄在天有灵,还请护佑我大明。”

沈重山在酒楼中孤坐良久,一直到台上血迹干涸,又被人洗刷干净。好像自古以来无数能臣奸雄都死在这行刑台上,但台上的青石却并未因此染上半点血红。

就像世间万物一般,不知道忠臣义士的滚烫鲜血,能否唤醒这麻木的世界。

当沈重山回到锦衣卫衙门,便发现事情不对,众人都是一副有话却不敢说的样子,扫地的老奴用眼神示意沈重山不要在往后走了。

沈重山收到了这个信息,但还是义无反顾的向后走去。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要是连自己的衙门都不敢回,岂不是贻笑大方?陈秋雨慷慨赴死,沈重山又怎么会苟且偷生,管他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自己走上一遭。

来到后院,果然陈春风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正在喝着茶,没有看见庞若云和包豹,应该是都被控制住了。

沈重山笑道:“厂公怎么有兴趣大驾光临?事先也不知会一声。”

陈春风笑道:“我本来是打算事先知会一声的,但东厂的智囊怕你不敢回来,死活不让我说,但我对沈大人向来是有自信的,沈大人就算知道是刀山火海,也不会退缩的。”

沈重山皮笑肉不笑的道:“那可得谢谢厂公看得起沈某了,厂公还没说来我锦衣卫所为何事呢。”

陈春风笑道:“陛下已经下旨,以后东厂与锦衣卫合为一家,以后只称厂卫机构,再不分彼此,这样的话也能有效避免内耗,对大家来说都是好事。”

沈重山笑道:“还真是巧啊,那敢问厂公我那几位兄弟怎么样了?”

陈春风摇了摇头:“沈大人还真是重情重义,都这时候了还担心兄弟的安慰,沈大人放心吧,他们两位好的很,以后的锦衣卫还要靠他们撑门面呢,东厂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沈重山笑道:“需要他们撑门面,那就是说明不需要沈某了?可是厂公大人想留下沈某,怎么不让阉一一起来啊,非是沈某自夸,单单凭厂公大人似乎有些困难。”

陈春风笑道:“其实沈大人一进衙门,神机营便将锦衣卫衙门重重包围了,一千架神机连弩不会太瞧不起沈大人吧。”

“嘿,一千架,还真是看得起沈某。”沈重山面色逐渐凝重,被一千架神机连弩围住不算太难逃脱,但再加上陈春风这个同样是一品的高手就有些难办了。

陈春风笑道:“沈大人不用再四处瞧了,赵无极去找酒仙麻烦了,要不然就算拿下了沈大人,一个毫发无损的宗师高手,可以造成的危害是无法预料的,所以及时赵无极需要拼命,也要留下酒仙半条命才是。

而且赵无极本来就不喜欢耍什么心机,做为一名新进宗师,他也一直想挑战一位老牌宗师看看自己水准。

无论沈大人是否相信,我还是有些敬佩两位陈大人的所作所为,无论如何至少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所以今天我也放肆一次,与沈大人公平较量一场。虽然有神机营压阵,沈大人必死无疑,但交手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分个胜负。”

沈重山沉声道:“那厂公可要小心了。”说着沈重山解开官服的袖口,明显是不想被这些小因素影响。

陈春风摆了摆手:“沈大人不要着急,先聊完天再动手不迟,毕竟过了今天,也只有每年清明才能在坟前与沈大人叙叙旧了。

沈大人肯定很好奇陈楚生去哪里了吧?那陈楚生准备在陛下出行路上袭杀陛下,沈大人知道吗?”

沈重山一愣,没有说话。陈春风笑道:“看来沈大人确实不知道,但沈大人真以为七名二品高手加上一群三品有机会刺杀陛下?

好吧,我得承认,确实有点机会,但前提是东厂不知道。”

沈重山问道:“那些江湖人都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应该不会有人泄露消息,那东厂是怎么知道的呢?”

陈春风笑道:“沈大人挑人的眼光自然是不差,这群人哪怕是要刺杀陛下,也没有一个人透露消息,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下面就请沈大人给沈大人解释一下吧。”

沈重山眉头一皱,沈文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沈重山满脸的不可置信:“义父?”

陈春风笑道:“沈大人看来是有些疑惑啊。”

沈重山没有理会陈春风说什么,而是看着沈文道:“义父,为什么?”

锦衣卫是沈文一手扶持起来的,可谓是他的命,这就像是那句玩笑话:陛下何故谋反?沈文完全没有理由这么做。

沈文知道义子的疑惑,耐心解释道:“锦衣卫的责任,一直是为了天下百姓。但从陈秋雨的事情很明显的表现出,朝廷的腐败不是解决东厂就能挽回的,与其苦苦挣扎,不如给这个腐败的王朝加加速。

东厂也是知道我这个想法的,但是他们似乎觉得大明朝远远不到覆灭的地步,所以也不在意我这种给大明加加速的做法。”

沈重山没想到义父这么悲观,但还是质问道:“那些江湖兄弟可都是舍了性命来的,义父你怎么忍心?”

沈文笑道:“我连守护了一辈子的大明都买了,还差几名江湖散客?”

沈重山知道义父已经彻底疯了,或许是对陛下和朝廷彻底失望,需要用自己的方式来造福百姓,转头问道:“陈楚生怎么样了?”

陈春风笑道:“赵无极亲自动的手,现在正在锦衣卫大牢关着呢,为了测试锦衣卫是否听话,我甚至一个东厂的人都没安排。但那小子确实武功不错,为了避免以后出意外,事先下药毒瞎了眼镜,顺便废了武功,就算逃出生天也是一辈子的废人了。

其余那些江湖人按照赵无极所说,甚是英勇,只可惜在赵无极面前只是飞蛾扑火罢了,二品三品与宗师的差距实在太大。”

沈重山苦笑道:“没想到东厂居然事事都料到了,看来我似乎输的也不冤枉。可是你们听没听过一句谶语,说是鱼肠剑的主人,注定是要刺杀皇帝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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