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春风哈哈笑道：“事到如今沈大人还妄想让我们分神好逃出升天吗？”

沈重山无奈的笑了笑：“这世界真奇怪，说假话人人都当真的，说真话却没人相信，若是往常我肯定不会说这些，只是今日不太一样。”

“哦？”陈春风眉头一挑：“今日又有何不同？”

沈重山将官袍缓缓解下，叠整齐放在椅子之上，一边松开官帽的绑带，一边开口道：“因为今天，锦衣卫终于不再需要我了。

我活了几十年，从小义父就告诉我，怎样成为一个人上人，怎样成为一个合格的指挥使。城府、谋略、武功、征战。一桩桩一件件，都早已为我安排好了。”

一旁的沈文沉默不语，心中思绪万千，似乎自己这位成天不愿意习武读书的义子，不经意间已经到了头生白发的年纪。

若说沈文不喜欢沈重山那自然是假的，自己数位义子之中，沈重山无疑是最成器的那个，无论文武皆是当世一流，只可惜事到如今二人已经不在同一条道路上了，相信沈重山能对他的选择表示理解，但不会赞同。

这其实也是沈文当初最欣赏沈重山的一点，那就是有主见有想法，会带给锦衣卫不一样的未来。

沈重山自然不会知道义父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继续说道：“所以从小开始，我活着就是为了锦衣卫，我过的并不快乐。虽然很多人会觉得从下就有人铺路，一切安排的顺顺当当，一路走来成为当朝权臣，肯定是风光无限，但我真的不快乐。

锦衣卫指挥使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份工作，就如同一名寻常锦衣卫衙役一般。但我似乎更辛苦一点，毕竟大家都有下班的时间，而我要一天十二个时辰的待命，面对各种突发状况。

但以前一切都是值得的，毕竟义父救我于水火，养我于微末。就算是为了不让义父失望，我也会把这份工作做好。

义父总是说锦衣卫是皇帝近卫，指挥使自然是是那个离天最近的人，这是无上的荣耀，也是锦衣卫精神的核心支柱，所以就算我不想抓陈秋雨，还是抓了。想放，却没放。

因为锦衣卫不能因为我而摸黑，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沈重山使得无数先辈用性命维护的荣耀染上灰尘。随意我一直在坚持，终于让我坚持到了。

坚持到可以不再需要在意这些事情的时候。”

沈重山将官帽稳稳的放在衣服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如今借厂公的光，陛下终于同意我不当这狗屁指挥使了，我也终于……不再是大明朝的官了。

其实说了这么多，都是次要的，我今天跟厂公说实话，其实有一个很幼稚的原因。”

陈春风巴不得沈重山多说一会，时间拖延的越久，神机营那边准备的便越恰当，等彻底掌握了周围街巷，沈重山插翅也难逃：“那沈大人不妨细说说，看是怎样的理由，连沈大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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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会觉得幼稚。”

沈重山盯着陈春风自得的笑脸，认真的说道：“因为厂公这张脸，实在太贱了。”

陈春风没想到沈重山会说出如此粗鄙的言语，这简直与他给人的印象完全不符。沈重山继续说道：“贱到我都忍不住想给厂公您两个巴掌，天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好像把世间百态都算尽了，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陈春风只当这是沈重山临死的疯狂：“那沈大人给本督主解释解释，本督主究竟哪里算漏了一步？”

沈重山哈哈大笑：“一步？厂公大人真的是太看得起自己了。那我就先请问厂公大人，是何时开始认为陈楚生是我内定的接班人？”

陈春风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沈重山都将陈楚生藏的不错，很符合对待继承人的做派，自己对红喜何尝不是如此。

毕竟无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仇家都太多了，若是在继承人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暴露，恐怕会早早夭折。更何况陈楚生杀了大太监阉六，沈重山破格提拔他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千户。

沈重山被自己下套入狱，是陈楚生不远千里的赶回来挽救颓势。高调行事不单单挽回了锦衣卫即将涣散的人心，更得到了包豹和庞若云的全力支持，更是在红喜的围杀中活了下来，拖着重伤的身躯来与自己谈判，无论是胆识还是武功，都是上上只选，这种人放在东厂也是铁定的继承人。

想到此处陈春风呵呵笑道：“沈大人玩弄这种把戏确实没什么意义，我得承认陈楚生天资好，心智在同龄人中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嫩了一点，假以时日成就不可限量，说实话我都有些羡慕。

但沈大人大可不必非要把我引向歪路，我对自己的判断向来很有自信。”

沈重山笑道：“这就是我为什么讨厌你这张脸，明明错了还死不承认，你不防想想，我何时承认过他接班人的身份？”

陈春风笑道：“那又如何，单凭这一点就想让我害怕？”

沈重山摇了摇头：“不要先入为主，以东厂的情报能力肯定知道陈楚生是加入名剑山庄之后才开始修行内功的吧。”

陈春风点了点头：“自从他杀了六弟，红喜带回消息说他是名剑山庄的门人，我便着手查了，确实是加入残剑一脉之后才开始的，但这也能从侧面说明两件事，一是陈楚生底子打的好，否则就算得到高超内功心法也不可能短时间内实力巨大提升。

另一方面也说明陈楚生习武这方面天资确实优异，是个难得的武学天才。红喜回来之后跟我们自习说了那晚的战斗情况，无论是时机的把握还是长短剑的切换，都堪称完美。尤其是那柄鱼肠剑不愧是上古名剑，似乎真有些奇异。”

沈重山笑道：“所以你们对陈楚生的师傅也有所猜测了？”

陈春风也笑了：“陈楚生城府谋略方面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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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教导的，他身上有不少你的影子。名剑山庄的周礼只教了他一年，之前还有高手给他打下了良好基础，这个人或许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但其实我们很清楚，正是酒仙宗师吧？”

沈重山微微有些疑惑：“你们居然连这个都查到了？”陈春风感叹道：“我们以前也没想到，只是虽然沈大人你心狠，想用自己和陈楚生的命换我整个东厂的基业，但酒仙宗师还是有人情味的。

其实红喜劫杀陈楚生那天晚上，三弟也在，红喜加上影卫在加上二品的三弟，就算陈楚生有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他能活着撑到东厂，正是因为酒仙宗师拦住了三弟。

我知道酒宗师不是受你命令保护陈楚生的，所以大胆推测酒宗师正是陈楚生而授业恩师，不知道我等猜到对不对。”

沈重山点了点头：“没想到他会做到如此地步，那东厂查到酒宗师为何支持我锦衣卫了吗？”

陈春风摇了摇头坦诚道：“这一点一直是东厂最大的疑问之一，酒仙宗师并不像赵无极出身东厂，按道理来说锦衣卫拿不出足够的筹码聘请这样一位宗师，何况江湖宗师从来不参加朝廷争斗，这些年他也没为锦衣卫出过一次手，此间种种也能作证东厂的判断。所以我们一直很好奇酒宗师为何会选择支持东厂。”

沈重山嘲笑道：“亏你陈春风聪明一世，事情了解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没发现蹊跷？那我再告诉你，酒宗师从来没有支持锦衣卫，只是为自己弟子护道罢了。现在厂公能不品出些问题？”

陈春风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似乎是有些蹊跷，但还是发现不了哪里不对，还是请沈大人明示吧。”

沈重山嘿嘿笑道：“其实也不怪你，毕竟陈楚生十六岁的二品高手，已然是惊才艳艳了，很难从他身手上看出问题。”

陈春风疑惑道：“陈楚生身手有问题？不会啊，现在已经实打实的接近二品了，赵无极亲手抓的他，宗师怎么会看错？”

沈重山扬起头，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要说出真相了，十分期待陈春风精彩的表情：“可是酒仙宗师为何不传授陈楚生内功心法呢？”

陈春风醍醐灌顶，确实如此。锦衣卫没有合适江湖厮杀的内功心法，是人尽皆知的短板。锦衣卫高手们往往会投身江湖门派，来寻求晋升之道也是大家的共识，随意陈楚生前往名剑山庄学艺，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正常。

但若是酒仙的弟子，那就太不正常了，一位宗师没有绝世的内功心法？别开玩笑了，那宗师自己是怎么达到这个境界的？

所以就算名剑山庄心法再好，能好过酒仙自己功法的概率也不大，那酒仙为何不传授陈楚生自己门派的内功呢？

沈重山看到陈春风恍然大悟的表情笑道：“没错，酒宗师并没有受陈楚生为弟子，而是另有其人，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会是谁了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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