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财试探性地伸手往里探索，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没东西？

正当她想要缩回手的时候，有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把她拉了进去。

招财掉入了黑暗的甬道，准确来说，是被某种力量吸着在甬道中飞行。

她试图反抗，但是无论如何也挣脱不了。

“喵！”

前方有一道亮光，她正在向亮光“落”去。

在她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她就已经“落”到了甬道之外。

这时候，招财才发现甬道是在天上……不，是在地上。

她正漂浮着向上。

目的地是……一张桌子？

“说了别怕，我又不是食人族，也没有吃猫肉的习惯。”

坐在桌子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心迟的爷爷。

“喵？”

招财的脑子顿时宕机了。

怎么回事？

「爷爷？」

招财试着和爷爷说话。

“我不是你爷爷，不过你也可以那么叫。”

爷爷微微摇头。

他真的能听懂……

「那我怎么称呼前辈？」

爷爷摸了摸稀疏的白胡须，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那是对于时间占尽了优势的人才会坦率表现的感觉。招财从中感到与这个空间一样的，大而无当的空白，却说不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江子牙，你听过这个名字么？”

「江子牙？」

招财一脸茫然。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

难道像她的名字一样？

“没听过就算了。”

爷爷摆出失望的表情。

招财还能听到一句嘀咕：“那家伙写的《封神演义》知名度这么低吗？”

「前辈找我是有什么事喵？」

招财发现自己能够控制身体了，于是坐到了桌子旁边的蒲团上。

“你是为了封神榜来的？”

「封神榜？」

江子牙拿起画笔，在桌子上的白纸上涂抹几笔。

招财感到好奇凑过去看，上面画的是两只没有画完的茶杯，里面装载着仿佛生命的金色半透明液体，其表面回旋的细小波浪，正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散。

那些闪烁着金光的液体到底是什么？明明只是一幅画，招财却感觉液体正在不断地从茶杯底部涌出，似乎下一刻就要从茶杯的缺口处溢出来。

她一时入了神，简直一心观察着、期待着，怀着大人顾盼子女长大即将结婚时的黯然心情盯住画纸的中央。

江子牙补好了杯壁上残留的最后一丝缝隙，茶杯成形了。

奇怪，刚才期待不已的心情此刻却消失了，什么也没有，什么都留不下。然而，招财却想要去捕捉它，她的手在半空中抓了一下，就连凝滞沉重的空气也她的手中流沙一样溜走了。

“喝茶吗？”

「可是，这里不是没有茶么？」

招财懒洋洋地回答。

除了桌子以外，这里甚至没有别的家具。倒是画画的颜料在他身边多得可怕，还有一堆随意丢弃的画纸。

他就住在这里么？

“没有的就创造，画上就有茶杯，也有茶。”

江子牙乐呵呵的，一点也不挂心。

招财没来由地开始觉得眼前的老头有些惹人厌了。

她恰如闹别扭的小孩，板着脸转过头去，看着周围的空白，只用眼睛的余光瞥向画纸。

原本画上的茶杯和茶杯里的液体就呼之欲出，不过就在短短一瞬间，两只茶杯就拥有了各自倾斜而真实不虚的影子。

“喵！”

招财的耳朵跳动了一下，嘴里发出惊叹。

这样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么？

“来，喝吧，就当是我的赔礼。”

一股浓郁的香气从茶杯中溢出，只是闻了一下，就感觉脑袋前所未有的清醒。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喊、渴求，仿佛饕餮渴求的人间至味都在其中。

「真的是茶喵？」

招财舔了舔嘴唇，按捺住心底的渴望。

“连我也信不过？”

江子牙拿起茶杯，端详着在圆形而扁平的杯子里静静躺着的液体，轻轻摇晃几下，然后一饮而尽。

「喵……喵？」

既然他都喝了，这个东西应该没有毒。再说，要是想害她的话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直接把她砍了更省事，反正她也打不过。

招财没办法学江子牙的姿势，索性就用猫喝水的方法，把舌头伸进茶杯里，勾起杯中物品尝。

好甜……

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从来没有喝到过这样甘甜的水，感觉身心都在欢呼雀跃。不止如此，招财的眼前还浮现出了一条灿烂的长河，从遥远而不知多远的远方蜿蜒曲折而来，又流淌到不知何处的遥远天际而去。

到底它是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她隐约之间站在河的岸上，向河水之中打量，平静的河面上倒映出她的人影。

漆黑如墨的猫耳和猫尾稳稳当当，黄金竖瞳中一闪而过的灵光，仿若深沉的法学家一样可以洞察一切，那是不该燃起火焰而亮起火光的地方；目光向下，光洁明亮的肩膀宛如象牙一般折出曼妙的弧度，隆起的锁骨藏在晶莹透红的肌肤中若隐若现，其中藏匿着未被发现的美。

这就是，她自己？

恍惚间，招财明白了一点，她喝的所谓茶水，应该是来自这条河。

不知不觉，茶杯见底，她不知足地把茶杯整个舔了一遍，意犹未尽。

“怎么样？”

“好喝。”

说完，招财惊讶地捂着嘴巴，然后不可思议地喃喃道：“我，我能说话了……喵？”

“嗯，这就是刚才那杯酒的其中一个作用，能让妖精快速学会人类的语言，当然，反过来也可以。”

“等一下，酒？”

招财不妙的预感姗姗来迟，但是在她感到后悔之前，微醺的迟滞和绝妙的眩晕先一步捕获了她的感官。

“对，酒，好喝吧？看在你是我孙子带回来的猫，我才请你喝的，这种酒很难搞到手。”

“骗人，你不是把酒画出来的喵？这种东西……”招财打了个嗝，“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并不是，”爷爷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新的画纸，“画画也要有颜料，一旦颜料用光，再高明的画家也束手无策。”

“颜料不是可以买么？”

招财仍然不相信。

颜料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就在超市里都能买到。

“那种颜料能画出真实的东西吗？小……”

江子牙像是终于想起了什么事情，顿了一下，问她：“你叫什么？”

“王招财！”

招财大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给你取的？还是你自己取的？”

江子牙面色不改，很平常地问。

“他取的。”

“就知道是这样。”

为什么连爷爷也很在意这个名字呢？

招财问出了一个她没地方问的问题。

“爷爷，有人说我的名字很土，到底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给你取名字的那家伙很没有文化，取名字连字典都不愿意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