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娱乐圈]」

1022 想要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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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旋律停下, 歌声也随之停下。

仿佛失了声,容修唇齿翕张,不再弹奏,也唱不出, 甚至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这是在舞台上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 即使忘记了总谱、忘记了歌词, 哪怕是现场即兴,容修也不会停下他的音乐。

顾劲臣轻轻张了张口, 捕捉到容修须臾间的无助, 泪水就模糊了眼眶。

音乐厅寂静了良久。

就连窗外的风雪也凝滞了, 沦为了这一刻他们目光纠缠的背景。

容修朝他伸出手,说:“过来。”

顾劲臣起身走去, 容修往旁边挪,让出半个琴凳的位置。

四目相对间, 十指相扣握紧, 容修端着顾劲臣的手抬起, 放在了琴键上。

容修侧着脸凝视着顾劲臣的侧颜。

与自己并肩而坐的人, 桃花眼染着含蓄的媚, 也有泪。他的脖颈修长, 红唇沾红酒,艳得迷人,藏着欲说还休。

容修不再弹唱,顾劲臣乐意奉陪。

影帝为爱人而歌。

顾劲臣的指尖落在琴键上,嗓音宛转清澈。

他很少在容修面前弹唱,逼不得已在直播时玩过,也是分手期间避开了容修。

此时再没有什么比音乐更合适了。

“应景的,关于旅行, 我们的旅行还没结束。”顾劲臣说,“世界那么大,我想和你去更多的地方,看一看更多的《可能》。”

容修脸上没透露太多情绪,目光却愈发深邃,凝视着顾劲臣的侧脸。

随即听到一把干净的嗓子,澄澈透亮,纯净治愈,容修失神了几秒。

失神中听到了熟悉的地名。

顾劲臣从北京的后海,唱到了成都的小酒馆。

正如他所说,还想和容修去更多的地方——

“可能西安城墙上有人誓言不分,

“可能要去到大理才算爱得认真……

青葱白玉般的手指,弹奏出朴素而又干净的琴音,纯净到没有一星杂色,就像这把令容修的耳朵一下就辨认出的嗓音。

没有一点技巧,没有一丝粉饰,放任最真挚的情感缓缓涌动。

一句唱可能,两句唱可能。

句句是“可能”,句句是不可能。

他们的旅程还没有结束,顾劲臣想要和他一起去的地方可真不少——

“可能武当山岛上有人虔诚攀登,

“可能周庄小巷里忽然忘掉年轮……

歌声变成了一句一句沉重、简单而又朴实的“承诺”。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

顾劲臣想,将来即使容修不开车,他们也可以自驾游。容修一生向往自由,他要带容修去到天涯海角。

“可能桂林有渔船为你迷茫点灯,

“可能在呼伦草原牛羊流成风景……

“是的我说要陪你牵手走完一生,

“可能笑着流出泪……”

容修怔怔聆听,身为过耳不忘的“中华曲库”,他刹那间便听出,顾劲臣将结尾的“谁”改成了“我”。

容修眨了下眼,注视着暖光中的顾劲臣。

不过是随口改掉的一句歌词,便将他震撼得无法动弹。

缓缓地,容修的眼前模糊了。

仿佛目光穿过一条漆黑的隧道,看到了前方涌入了一团光亮。

于是豁然开朗。

他看见自己飞驰在宽阔的草原公路上,躺在沙漠灿烂的星空下,走在薄雾弥漫的山间小道,身边的人始终是顾劲臣。

顾劲臣坐在身边,弹唱技巧不熟练,却顾盼生情,优雅又含蓄,美得动人心魄。

唱了一遍停下来,顾劲臣不想班门弄斧,略显羞涩地睨向容修。

容修忽然倾身,在他耳边说“还要”,叫他继续唱。

顾劲臣指尖发颤,呼吸变急促,吐字不清——耳底灼热气息让他慌。

他轻哼了一声,尽力继续弹奏,感受容修越来越近的气息,等待久违的野烈与粗暴,一嗓子将伤感唱出了纯欲。

顾劲臣一阵晕眩,听到自己嗓音变了惑人的调调,羞恼呜咽地抿住嘴唇。

“那就不唱。”容修就笑,揉过他的头顶,顺势擒住他的后颈,安抚地抚摸他颈后那颗小骨,让他的头侧依偎在自己的肩。

“可惜,夏天时答应过你,冬天一起在马场赏雪。”容修忽然转移了话题,遗憾地说:

“让你失望了,今天冬天京城只下了一场雪,英国的雪落地就化了;尔滨那么火,听说还雕刻了兵马俑,我没能陪你去看一看。”

顾劲臣并没立即回应,歪头枕着容修的肩,左手轻搂住容修的腰,像是在安慰。

“你妈妈家在广东,北京降水又少,大概还没见过东北那么厚的雪。”容修说,“我很想带你去看看我待了十年的地方,再去看看国防七子之首。”

顾劲臣垂着眸子,朦胧目光掩饰着一抹复杂。

要说“不遗憾”,那就是谎言。

其实今年冰城爆火,他早有预感,半年前开始,他就陆续投资了六家黑龙江企业——

时隔163年,海参崴以另一种方式“收复”,未来十年国家预算将偏重哈尔滨,长白山股票连续涨停,现价从9元翻到40元,顾劲臣的成本在8元左右。

对于国家时事,容修当然更敏感,哈工大开放参观的第一时间,容修就得到了内部消息。

但是,两人看到哈尔滨的盛况之后,还是心照不宣地避开了话题。

——要不要提前回国,一起去参加冰雪盛会?

他们谁都没有问出口。

不能像普通情侣那样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与其说出来扫兴,不如期待将来。

如果他表现出“遗憾”,容修一样会愧疚。

顾劲臣不言语,并不是他不在意,而是他这一刻给予爱人的温柔与包容。

容修喉咙发紧:“以后一起去吧。”

顾劲臣不觉笑了:“真当我没见过大雪,我冬天在东北拍过戏的,再说冰雪节每年都会有,你不要这么难过。”

容修却充耳不闻,一定要等到回应:“将来我们再一起去,我带你去看冰展。”

那是容修拼搏过十年的地方。

因为想让顾劲臣完全融入自己的人生,现在和未来,以及过去,所以容修才有这样的执念吧。

顾劲臣恍神看着他,说:“我其实……”

声音很轻,没有下文,容修问:“什么?”

他其实不太想和容修有一个关于冰雕的约定。

冰雕本就是“消逝的艺术”,再精雕细琢、华美绝艳,也很快就会融化。

只有此时此刻,眼前这人才是真实的。

顾劲臣怛然惶恐,怕失去般地,抬手托住容修的下巴,笑着应道:

“好啊,我也好期待,明年我们一起去东北看雪。”

又一次口是心非说谎,却心甘情愿,他轻轻吻在了容修的嘴角。

手掌抚上顾劲臣的腰,容修手臂绷紧用力,而这个吻却没有更加深入,耳边传来顾劲臣的一声:“不过……”

顾劲臣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在琴键上按出了单音。

渐渐地,一颗一颗的音符,融为一段旋律。

顾劲臣的双手再次放在了黑白琴键上。

容修困惑地看着他。

顾劲臣扯了笑,坐直身姿,指尖流淌出简单的和弦。

桃花眼中情感满溢,节奏慢了些,他开口唱:

“我期待的不是雪,

“而是有你的冬天。

“我期待的不是雪,

“冻结挽留的语言。

“我期待的是永远,

“时间又冻结在了深夜零点,

“困住我们不能说再见。”

容修:“……”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音乐会,静静地感受,直白地倾诉,纯粹的心灵交流。

像是玩耍一般,你问我答地展开对话,没什么技术含量可言,只是直白地用歌词回应。

却狠狠地击中了容修内心的柔软。

不知不觉地,容修就伸出了手,握住了顾劲臣弹奏的手指。

等回过神,他已经将顾劲臣揽进了怀里。

音乐停了,顾劲臣蜷缩指尖,窝在他的胸膛,微微颤抖着。

容修清醒了些,掩饰唐突一般,在顾劲臣耳边问:“顾老师,你这是和抖音热歌杠上了?”

顾劲臣噎住:“我去年又没出新专辑,单曲EP都是舞曲。”

容修默了默,问:“想要么?”

顾劲臣懵然:“什么?”

容修的气息在他唇间留连:“专辑,我亲自操刀,给你写歌,想要么?”

顾劲臣彻底愣住。

想要,当然想要。

容修作品口碑极好,给圈内友人们的歌都成了热门爆款,乐贝妮那首火到了国外去,单是TikTk点击率就超过了85亿,列位“百亿热歌”歌单榜首,容修也被称为“百亿作曲人”。

要知道,那不过是被容修评价为“太俗”“不适合糙爷们乐队”而淘汰下来的。

话说回来,衣之寒至今还在微信问候容修,为了要歌,色/诱加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他也是最早缠上容修的,虽然行为令顾劲臣不齿,但眼光和耳力却不得不叫人高看一眼——如今多少人上赶着联系容修,排队讨好,一歌难求。

顾劲臣早前只发行过一张专辑,唱跳单曲倒是线上发行不少,光是容修创作的就有四首。

这两年,只这四首歌,就养活了顾劲臣的整个舞团,歌曲火遍唱跳圈,无数小鲜肉综艺翻唱。

而立之年,重心一直在电影事业上,如果这档口能发行一张容修亲自操刀的新专辑……

可是,一张专辑十几首歌,乐队业务繁忙,容修哪儿有时间写流行?

乐队陷入创作周期时,容修是什么精神状态,没有人比顾劲臣更了解,那是无可奈何,他怎么舍得爱人再为自己熬身体?

顾劲臣立即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用你……”

话音未尽,疼痛从脖颈上传来。

不是吻,是吮咬,容修似捕食的猛兽,侵略感极强,咬在了顾劲臣的颈侧。

顾劲臣呜咽出声,却不喊疼,引颈赴死的天鹅一般,伸出颀长优美的脖子给爱人品尝。

“你不用我?”容修喘息粗沉,“上楼再对我说一遍。”

顾劲臣浑身一轻,双脚倏地离开地面,视野中天地颠倒,一阵眩晕迷糊:“不是的,等等,呜……”

容修将他头朝下扛在肩上,弯腰、勾腿,动作熟练得惊人。

还说不是流氓,就像山匪抢到了压寨夫人。

容修扛着影帝,离开钢琴,直奔楼梯而去。

经过走廊转角,才注意到四面八方的角落,还站着几个大活人呢。

卫忠和四小像一群隐身的忍者,幽暗中与墙壁融为一体,分散各处面壁伪装空气。

“注意外面。”容修脚步停在武西身后,补充道,“一只蚊子都别飞进来,没有吩咐别上来。”

“是!”武西盯着墙,打个立正,顿了下,脸憋通红,大声道,“放心吧容少,俺懂的,保证完成任务,方圆十里都不带有喘气儿的!”

容修瞥他一眼,“你懂太多了。俯卧撑二十,败败火。”

说完扛着人就走。

武西:“是……”

雪粒子变成冬雨,愈下愈大。凄厉的风雨声隔在窗外,似隔于海的另一边,与浪漫的爱巢不在一个世界。

外边人间雪虐风饕,别墅内好似正酝酿一场烈火烹油。

来到主卧门前,容修仍抱着顾劲臣,低头在他鼻尖蹭了蹭,命令的口吻:“开门。”

顾劲臣脸埋在他颈窝,伸手摸索门把手:“放我下来。”

进到玄关,顾劲臣被放在法兰绒地毯上,脚下绵软,似漂浮在云端。

不知是地毯太软,还是酒精上头,顾劲臣一阵晕眩迷糊,刚摆脱了束缚,又主动头怀送抱,箍住了容修的腰。

容修揽臂一搂,回身反锁了房门,带他穿过玄关进了屋。

玫瑰镜面映入眼帘,春宵帐暖,龙烟红烛,满屋云雨气息翻覆,红窗纱幔半遮掩,露出波浪起伏的美人榻。

顾劲臣脚步微顿,方才想起那几个羞人玩意儿。

两人外宿过不少酒店,却从未试过情趣房,都是头一遭。

顾劲臣眼珠儿躲闪,不知看哪儿才好,明知故问:“我和你睡一间卧室?”

容修敏感一怔。

良久,他注视着那双桃花眼,字斟句酌地问:“你不愿意么?”

顾劲臣闻言也是微愣,隐隐觉察容修有些异样。

感觉哪里怪怪的,以他对自家先生的了解程度,刚才容修应当会侵略感十足地反问一句“不然呢”,或者不自觉地撩骚一句,“顾老师想和谁睡?”

而这一刻的顾劲臣却没有洞悉更多,沉吟两秒,委婉地说:“监控。”

旅居太久有了阴影,也形成了习惯,虽说这里是兄嫂的私宅,如此多疑有点不厚道,但毕竟久不居住……

“没有。”容修说,“文东探过了。”

顾劲臣噎住,文东探的,就不是凭直觉了,而是用专业设备大张旗鼓地检查。

显然容修比他更谨慎。

兄嫂要是知道两人这么防备,不知道会不会掀桌。

容修还是那个容修,天性良善烂漫,愿意相信任何人,偶尔却透出一股子凉薄,好像除了被他纳入羽翼保护着的,谁都不相信。

就好比当初两人相遇,眼中分明是温柔与疼爱,身体也不自控地被吸引,嘴上却冷漠无情地说着拒绝的话,试图让顾劲臣远离自己。

如此冲突矛盾的个体,骨子里的天性与规则反复冲撞,来自于从小家庭背景的影响与约束。

容修和顾劲臣走过玄关,来到主卧外间的起居厅,满屋充满极乐园诱人的性暗示,将夫夫性解放做到了极致。

两人似乎都不太适应这种直白的气氛,不约而同地往前走,来到落地窗边,这里有一张办公桌。

主卧里唯一看着比较正经的地方。

容修将手机放在桌上,随口问:“做么?”

直白字眼直冲耳蜗,大脑空白两秒,顾劲臣桃花眼睁大,失去表情管理,鼻腔发出一声:“嗯?”

容修将车钥匙和钱包也放下,裤袋里掏空了,手指压了压毛衣高领,疑惑地转头瞧他神态。

瞧了片刻,蓦地回过味,容修哑然失笑,伸手拉过旋转老板椅,“坐在这儿么,关了灯暗些,能看到外面的泳池夜景。”

原来是“坐么”,顾劲臣有点耳鸣,表面上落落大方,走到容修身边,“想看风景么?”

腿窝贴在椅沿,顾劲臣正要落座,身侧的黑影忽然笼下来,下一秒腰身就被容修搂住。

“坐高一点。”容修单手勒住顾劲臣的腰,轻轻一提把人放在大桌上,和上次在城堡办公桌上如出一辙。

顾劲臣没有防备,环住容修的脖颈,垂下的双腿下意识地下伸落地,可容修却挡在他身前,分开他的膝盖卡在中间。

然后容修回过身,长臂一伸“哗”地拉开窗帘,遥控关了通明大灯。

氛围灯幽暗撩人,一面墙的雨夜景色映入眼帘。

窗玻璃泛着寒气,卧室暖风的灼热,冰火交融中弥漫香氛催情的麝香味……混沌的感官在脑内炸开,顾劲臣只能分辨出怀抱中爱人给他的感觉。

只不过,隔着落地窗的水雾看去,庭院灯光倾洒下,全自动泳池已经合了盖,哪儿还看得见一丝水波涟漪。

顾劲臣两手撑着桌面,想往后挪动,视线越过容修的肩头,故作镇定地说:“泳池藏起来了,看不见。”

容修目不转睛凝视他,说:“那你就看着我。”

顾劲臣收回视线,撞上容修深邃的眼神,两秒,三秒……顾劲臣不动了,撑着桌台的手指蜷紧,慢慢垂下眸子,眼尾面颊染了红。

垂眸时看见桌上放妥的手机,顾劲臣犹豫地抬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和兜里的东西。

相处久了的两人养成了很多习惯,也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行为。

拿出手机和随身物品,就意味着接下来“只拥有对方”,时间也属于对方。

清空了衣裤的口袋,也暗示着可以卸下锦袍与面具,可以褪去衣裳坦诚相对了。

派克风衣进别墅就脱掉了,两人里面穿着同款高领毛衣,不太容易脱掉。

容修微躬身低下来,撩开顾劲臣额前的头发,那俏脸眼尾都透着艳艳的红,像是穿毛衣热的,带着薄茧的指尖拨开一点领口,修长的脖颈也泛着小片红。

红酒的后劲翻涌,顾劲臣的瞳仁漫上一层水濛濛,浑身被抽干了力气。

容修眸光幽深,勾着顾劲臣的膝,像在征询他,也像命令他:“我帮你脱?”

顾劲臣坐在桌沿不能动,容修堵着他,卡着他,伸手脱下顾劲臣的皮鞋。

大掌握住一把掐的腰侧,带着毛衣一角衣摆,推上去,轻松剥去柔软毛衣,又揽腰腿将人抱起来,三两下,熟练脱掉了那条紧瘦贴身的小脚裤……

顾劲臣迷朦无措,蜷缩容修怀里迷茫,直到身上只剩下紧身背心和内裤,一道蜿蜒伤疤的白皙小腿上还套着黑袜。

落地窗凝着淡淡霜花,顾劲臣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烫,不自觉在桌面摸索,想找东西遮羞。

可衣裤被扔在旋转椅上,顾劲臣下意识地捉紧容修的衣摆,没脸地朝他怀里钻,白溜溜地蜷了蜷。

容修却不由他,挤在顾劲臣膝间笼下来,利落地掀起套头毛衣的衣摆。

顾劲臣扣住容修的手,嗓子里没发出声。他想起容修对他说,不要拒绝他第三次。

容修的身形却顿住,掀起的衣摆露出黑色紧身背心,勾勒出腹肌的线条,他观察顾劲臣片刻,渐渐垂下眸子。

微躬的背直起,容修垂眼看着顾劲臣穿黑袜的脚,然后伸手握住,将那黑袜脱下。

光脚被抓在掌心里,顾劲臣缩了缩,掌心里的脚背白净窄瘦,小腿上的伤疤像一条丑陋的虫子。

容修说:“这道疤一点没见消。”

顾劲臣:“和你一样,疤痕体质。”

容修问:“阴天下雨会疼会痒么?”

“不疼不痒,”顾劲臣先答后问,“很丑吧?”

“我的,怎么会丑。”容修给他脱另一只袜子,“腰还疼么?”

顾劲臣似被安抚,老实坐着依偎着他:“没觉得疼。”

容修又问:“能剧烈活动么?”

顾劲臣低垂着脸,诚实地说:“不知道,还没试过。”

容修笑了,居高临下用双臂锁住他,似是顺势而问,轻烟嗓却透出克制:“顾劲臣,你想要我么?”

顾劲臣的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手无处安放地摁住桌沿,却汗湿打滑险些扶空,下意识地用手指抓紧。

桌棱硌在掌心里,有点疼,顾劲臣保持着仅存的理智,含糊地说:“不行,容修,我没准备好。”

容修笑容一僵:“你是说,什么没准备好?”

观察容修的表情,顾劲臣也是微愣,却舍不下脸明说:“浑身都没准备好,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就要逃似的要从榻上跃下,却被容修伸手拽住小臂。

容修严肃问:“你说清楚。”

顾劲臣困惑,覆上他的手背:“什么?我去洗澡,疼……”

容修脸色微变,触电一般松开他,又牵起他的手细瞧:“对不起,抓疼你了。”

——对不起。

顾劲臣怔住。

容修很少说这三个字。

——如果我对你说了“我爱你”,就能承诺不会对你说“对不起”,因为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顾劲臣蹙眉端详他:“你怎么了?”

容修说:“没什么。”

这三字太笼统,形容不了他复杂心理活动,他觉得顾劲臣不像从前那么主动,性生活上也比从前更理智了。

而在认识顾劲臣之前,容修本就不太热衷于性,细想才发现,他还从没有对顾劲臣主动过。

由于不太适应而无所适从,身为大影帝的爱人也不太容易琢磨。

他确实从没思考过,顾劲臣到底愿不愿意,抑或只是配合他的三天规律。

顾劲臣几乎看穿他:“你今天怪怪的,有什么烦心事么?”

容修捞过毛衣垫在顾劲臣股下,双臂将他牢牢圈在怀里,“烦心事多了,地铁事件还在热搜上。”

顾劲臣摇头:“我是说,今天一整天游玩,你都不太对劲。”

容修微愣,颇感兴趣地勾唇:“你发现什么了?”

顾劲臣脸埋进他颈窝,矜持又坦露,声音闷闷的:“我觉得,你若即若离的。在房车上抱我时,勒得我喘不过气,又突然松开我,离我远远的,亲我时连舌头都若即若离的。”

容修噎住,又想笑:“我有那样么?”

“有的,我感觉到的,你就是很犹豫。”顾劲臣说,“昨晚你说,让我给你一点时间。”

容修不置可否:“我知道你不喜欢酒店,所以我需要时间安排,这里你还满意么?”

顾劲臣点头,没等开口,容修补充:“洞房利息。”

闻言脸颊火热,顾劲臣低头不吱声。

容修揉了揉他头发:“要着凉了,去洗澡吧。”

说完从顾劲臣膝盖间退开,桎梏他两侧的双臂放开,前倾的身姿直起来,挺拔而立在桌前。

不过是俯仰之间,距离仿佛一下子拉开了。

顾劲臣终于感觉到冷,在容修转身的工夫,他试图伸腿踩地面,很快容修回来搂住他,将他从桌上抱下来。

容修半蹲,给他穿上拖鞋,起身给给顾劲臣披上衣服,貌似不经意地问:“一起洗么?”

顾劲臣脚趾抠地:“不。”

容修低笑,怎么紧张成这样,这还让他怎么去感觉爱人的身体需求呢?

顾劲臣进了浴室,门锁细微声响传来。

绝对音感的耳朵听见“咯嗒”一声。

余下的声音是钟表转动,以及容修怦怦的心跳声。

容修坐到办公桌前,点亮手机,处理业务消息,看到微信一片红。

此时国内正是上午,恒影工作群里已经炸锅,据说公司那帮老头正在紧急开会。

容修退出微信,打开微博看热搜,又点开三大视频平台看热门——

毫无悬念,自己的大名明晃晃挂在上面供人娱乐指点。

地铁事件影响甚广,引起各界广泛关注热讨,短时间内降不下来了。

不论如何大动干戈,都只是在直播间动动嘴皮子,到底年轻气盛,一股火还滞留在身体里。

此时容修的状态,堪比结束一场激情四射的摇滚演出,亟待宣泄爆发。

浴室里安静了很久,才隐约响起淋浴水声,容修抬头朝浴室门望去。

又过一会儿,他瞥见桌上的中控管家指示灯亮起,显示顾劲臣正在往浴缸里放热水了。

顾劲臣打算一个人泡热水澡?

没有约他一起。

容修薄唇抿成一条线,垂眼看手机故作不在乎,时不时朝中控指示灯瞟一眼。

然而没多久,浴室门传来了动静。

顾劲臣开门出来,严严实实扎着浴袍,用毛巾擦拭湿发。

走动间襟前褶动,脖颈白皙修长,袍摆遮到了小腿,线条优美流畅。

来到办公桌前,顾劲臣说:“你去洗么?”

容修放下手机,起身时示意边柜:“吹风机在里面。”

顾劲臣转头看去,应他:“好。”

容修定在原地,偏着头,端详顾劲臣片刻,抬步往浴室走去。

顾劲臣没有跟上来,容修带上浴室门,没锁。

鸳鸯按摩浴缸设计很有情趣,装修在半面墙的落地窗边,窗外恰好看到海上悬崖。

浴缸热水放满自动停了,洗手台上已经收拾干净,水渍都没留下。

如果不是台面上细心地摆放着洗漱用品,就好像真的没有任何使用过的痕迹。

大理石台的角落里,医用箱还在原位,只是上面摆上了一盘“防君子”的香薰石,给人的感觉好像没打开使用过。

容修笑了下,并没有打开去看。

容修对着镜子洗了脸,正值盛年,激素过剩,胡茬子也猛,才一天就冒头,打上剃须泡沫刮干净。

脱了衣服进淋浴间,嗅到熟悉的沐浴香,水温是顾劲臣刚洗过的,对容修来说有点热,他没去调节,扬着头被雨帘包裹。

微烫的热水滚过肩胛处三道凸红的抓痕。

阴雨天,外加热水,抓痕有明显有痒感,这是顾劲臣给他的小惩罚,大概也是一生无法痊愈的烙印。

浑身烧灼,好似一种修行。

很多问题他还是第一次思考,其实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心灵体验。

他在床上是否违背过爱人的意志?

虽然他的爱人是男子,但也同样应当被尊重。

容修想象着那些结婚多年的夫妻,如果其中一方冷淡下来,另一方的“动机”要怎样进行,才能做到“有效(表达)性和必要性”?

容修自嘲地想,这会儿将音乐技巧用在这方面,算是笨招还是捷径?

就在这时候,水帘中隐约听见门外传来手机振铃。

随后是脚步声,顾劲臣敲门道:“容修,电话响了,封哥。”

容修关掉淋浴:“你接一下。”

“好。”顾劲臣在门口接听电话。

封凛在电话里报平安,团队已经顺利入住贝克街的福尔摩斯酒店。

顾劲臣也对封凛汇报了这边的情况——临海小镇宁静避世,远离外界喧嚣,离伦敦一百多公里。

两人暂时不露面最好,封凛也安了心。

回到书桌前,顾劲臣和封凛稍聊几句,挂断了电话。

顾劲臣看向浴室门,相对于平时的战斗澡,容修淋浴的时间是不是久了些?

退出通话页面时,界面是容修的微博平台。

顾劲臣下意识地回避,但眼下一闪而过的话题,让他把视线移了回来。

页面停留在#订婚强X案#,网友们的热讨:

【就算已经结婚多年,行房时也不能违背伴侣的意志,说“不要”就是真的不要!】

顾劲臣忡愣在桌前,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容修还在冲热水。

直到此时,他才终于想通容修这一整天的行为,从博物馆掉落的那只手套,到把他抱到房车餐桌上各种角度试探……

容修反复问过他不下十遍“腰还疼么?”

——“你不愿意么?抱歉。”

——“会有讨厌的感觉么?”

——“今天你对我说了两次‘不行’,别对我说第三次。”

——“顾劲臣,你想要我么?”

容修已经开始懂得关注配偶的意愿与需求了?

其实顾劲臣从没有奢望过在情爱方面获取容修的追求和主动,更没有对容修抱怨或者索要过什么。

但他后知后觉,在这一整天的“约会”以及眼前的这一切中,容修的态度、尊重与心意着实厚重。

顾劲臣承认,他在婚姻中的谨慎与矜持,确实有一点狡猾的拿捏成分。

也意识到这让谈恋爱有些笨拙的爱人陷入到小心翼翼、无所适从的境地。

网上事件舆情一轰炸,恋爱熟练度为负数、自学成才的容少校就彻底栽进了死胡同。

容修也没想到,洗澡时门会再次敲响,他正赤条条站在淋浴下洗掉头上泡沫,顾劲臣就进来了。

瘦削、高挑的身影在磨砂玻璃上投下小片阴影,与淋浴间中男人的高大身影重叠。

顾劲臣松散地披着一件浴衣,襟前袒露小片含蓄肌肉,一根腰带松散开,走动间长腿线条流畅,白得犹如瓷片,里头什么也没穿。

容修没有遮掩,顾劲臣也没有回避,隔着一堵脆薄的透明墙,他们直白地看着对方。

水雾迷人眼,逐渐湿热一片,顾劲臣光着脚,面朝英俊挺拔的男人。容修站在水瀑中,眼睛发红,水中有条龙。

胀感分明,容修背过身,面不改色地放开热水,水声中隐隐传来呼吸稍重,克制而又压抑的喘声。

那是从性感的喉咙、滚烫的腔子、束缚的灵魂深处涌出的声音。

对彼此来说,声音是不能掩饰的——视觉也不能。

容修仍然背朝着他,冲洗掉沐浴泡沫。顾劲臣提了提袍领,热得喘不过气,水汽蒸腾片刻就出了细汗。

顾劲臣朝淋浴间挪开半步,光脚刚落地,就被一声低沉嗓音止住。

“拖鞋呢?”容修眼角睨着玻璃间外。

凤眸犀利,嗓音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容修目光梭巡瓷砖地上有没有脚垫:“不听话,告诉你进浴室要穿防滑拖鞋。”

顾劲臣低头垂眼,没立即应声,刚洗过热水澡的脸庞透着红,俊美的,易碎的,长睫湿漉,看起来尤为动人可怜。

良久,顾劲臣胆怯似的,小巧脚趾蜷了蜷,说:“脱在窗边了。”

那模样别提多叫人疼,恰恰戳在那根神经,容修心软:“我就好了。你站那别动。”

余光里的身影不再往前走,容修便转回身,不知是扭头太快,还是伏特加糖果作祟,眼前晕眩迷朦,气血往下涌。

容修背身遮挡,将淋浴水温调低,花洒冷水淌过身体反应至清醒。

顾劲臣忽然说:“容修,我想要你。”

容修背肌绷紧,水声哗然,都无法掩饰他陡然的心跳声。

他微侧过脸看过去。

顾劲臣乖顺地站在原地,目色灼灼瞧着他。

见容修迟滞不言,顾劲臣伸手扶着大理石台,踩在地砖水迹上,又往前走了两步。

小白脚打滑站不稳,顾劲臣腰身一歪。

容修一颗心也跟着悬起,花洒水流凉透全身,却敌不过挚爱一颦一笑令搅动心魂。

容修转身推开玻璃门,赤条条大步迎上去。

热气袅袅从身后涌出,容修长臂一伸搂住顾劲臣,单手将人端抱起来,两三下,剥掉散落半截的浴衣,“不是刚洗过么,怎么这么凉?”

花洒开到最大,磨砂玻璃水汽弥漫,身影模糊成一团。

容修把顾劲臣放在热水下,方觉自己上当了,水雾中顾劲臣头发朝后拢,肌肤白得透明,桃花眼带着钩,完全看不出哪儿胆怯了。

趁容修调节水温,顾劲臣顺着身躯滑下,扬着修长的脖子自下往上瞧。被包裹的那一刻,容修低哼出声。

容修不可置信地躬起脊梁,大掌按住墙壁瓷砖,脑中绚烂世界炸开音符,他伸手掐着顾劲臣的下巴,想让顾劲臣起来。

然而没有用,容修怕顾劲臣呛水,关了淋浴,宽敞浴室安静下来,唯有花洒水滴落地,伴随着啧啧津水声。

雨水怦怦敲在落地窗上,也怦怦敲击在容修的心尖上,那根舌头仿佛下一秒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久不亲热极为敏感,容修猛地唤了声臣臣,嗓音低沉喑哑。

顾劲臣轻嗯应他,那声儿反倒更惑人,他要被顾劲臣燎疯。

伦敦眼上,顾劲臣还说过,如果有朝一日没有感觉,就换成他在上面,刚才又说想要他,这妖精是想先把他吃干抹净。

一方乐土天颠地倒,顾劲臣像春雨滋润的白蝴蝶兰,白肤在灯下盈盈发亮。在这人唇齿辗转间,容歌神注定做不成冷酷的神。

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是神,一介凡人武夫罢了,也会对爱人会有欲望,会因妻儿而强大,会因冷落而脆弱。

承认“弱”一点也不丢人,对性有渴望也不肮脏,他们都是寻常人,喜欢的人是同性也没办法,他们只是想抵死结合。

随着一声近乎低吼的沉吟,容修猛地掐住顾劲臣的下颏,耐着颤栗的余韵抽搐,顾劲臣仰着脸,喉结滚动,咽下。

容修差点疯了。

捏着顾劲臣的下巴提起,容修俯身倾下,吻住了顾劲臣。

那个容修又回来了,侵略又野烈,撕咬着,扯着唇,将顾劲臣用浴袍一裹,抱着出了浴室。

顾劲臣圈住容修的脖颈,尝到浓郁的伏特加

……这人到底偷吃多少酒精糖果壮胆……

不待他故作“风韵少夫很熟练”地大方吐槽,抬眼就撞见容修眼底猩红。

“吸了我的魂,就当你答应了。”容修说。

像被猛兽盯上的小猎物,顾劲臣来不及求饶,就见容修直奔落地窗的半环角而去。

纱幔轻笼,天顶镜子映着的,正是让他羞得不行的贵妃榻,波浪床面上已经铺上了软和的绒毯。

——高端的猎人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

从最初到现在,他们互为彼此的猎物,以婚姻为名,展开一场长达一生的拉锯战。

有时丢盔弃甲,有时慌不择路,他们有进有退,只为这段关系勇往直前。

他们从不怕在彼此面前丢脸,每一声不想说的抱歉和埋怨,实际上都给爱情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氛围灯笼罩一方暗室,容修撩开帐缦进去,脚步停下。他低下头,用鼻尖碰了碰顾劲臣,在耳边唤着爱人的乳名:

“臣臣,趴到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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