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霜被他声音中的冷漠和残酷，惊的心头剧跳。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上前一步，用手指试探了一下那女孩的呼吸，一丝也无，其实她胸腹没有起伏，应该是已经死透了，但林元霜还是试了一下呼吸，才死了心。

太子见她这样，嗤笑道：“元霜，你看应当如何处理？”

林元霜这会儿靠近了床榻，才看到太子的脸，他的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让她忍不住联想起小时候见过的蛇，人类怎么会有这样无情的眼？

但林元霜知道，这是太子给她的考验，于是也尽量冷静的说道：“这婢女邀宠未遂，心生愤恨，在殿下日常使用的香料里藏了药物，试图对殿下不力，被发现后，自决于殿下。但殿下宅心仁厚，还是决定葬了她……”

“呵……”太子从床上下来，将林元霜揽进怀里，“元霜，你还是太软弱了，这等贱婢，还配得上一方石碑？如果被人挖出来，她的身体就是最大的证据。罗星！”

“奴才在。”门口响起罗星的声音，原来他一直等在门口。

太子便吩咐道：“里面那个，处理了。”

“是，殿下。”不一会儿，罗星带着两个内监进来，用一个草席子，将人裹好，搭了下去，一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的样子。

太子笑道：“罗星，告诉你们元霜姑娘，你准备怎么处理？”

罗星笑了：“如今还是初秋，进入秋天，山里的野兽就没什么吃的了，自然是丢进山里，也免去一些野兽因为季节更替而饿死，这也是为殿下积德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林元霜觉得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是分离的。

她的身体在太子怀里，静静的，如同一只麻木的，没有感受的躯壳，对着两个恶魔还能露出笑脸，但她的灵魂藏在她的身体里尖叫，她自以为不算个好人，可今日看到的这一切，让她觉得自己的手段心机，如孩童般可笑软弱。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铺直叙的响起：“多谢罗总管，元霜受教了。”

罗星躬身行礼道：“奴才不敢，不过是殿下多给了三分信任罢了。能为殿下办事儿，是小的的荣幸。”

“怪不得你干爹总说你是个机灵的呢。去吧，置办一桌酒席，招待元霜，”太子挥了挥手，“另备水来，我要沐浴一番，再陪元霜说话。”经过了半天的玩乐，他总算泄了一些郁郁之气。

林元霜乖巧的坐在厅内等着，面上无波无澜。

但罗星走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林元霜膝盖上的双手之上，她紧紧攥着一只茶杯，里面是几乎滚烫的茶水。面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林元霜手心炙痛，但只有这种痛疼，才能缓解她周身的寒冷和恐惧。

等到餐食备好，太子也沐浴更衣回来了，林元霜看着他英俊的脸庞，温柔的笑容和体贴的举止，几乎觉得下午撞见的场景像一场噩梦。

怎会有人有这样极端的两面。

太子给林元霜夹了一块点心，说道：“多吃一点，最近你太瘦了。”

“元霜，元霜惭愧。”林元霜嗫嚅道，“元霜只想着，如果郑贵妃发生意外，二皇子必定要前去，且匆忙之中，一定会疏于防备。”

太子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你的错。”

是，郑贵妃的死，楚阔的遇伏都是林元霜献计，太子安排人去做的。只是林元霜的计谋中，郑贵妃只是“不适”，并非“神死”，是太子想，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但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亲爱的父皇直接给郑贵妃追封了皇后的谥号，让楚阔那野种直接变成了嫡子，名分上，与他有了相争之力。

他实在太过愤恨。

再加上楚阔退了那门看着毫无助益的婚事，与波国公主打的火热。

太子一步错步步失利。

林元霜却深深知道，太子对这事的介意，于是想要将功补过，凑了过去低低私语起来。太子静静听了会儿，又思量了一番，哈哈大笑起来，一把将林元霜抱在怀里，说道：“元霜，你这样智计无双的女子，真是天下难寻！”

林元霜忍着心里的不适，柔顺的靠在太子怀里：“殿下，元霜只是不忍看到殿下这般郁郁的样子，元霜心疼。”

太子受用极了，婢女玩起来肆无忌惮，但终究少了内心情感的共鸣，事后只有一片空虚，林元霜却不同，林元霜确实是他心头疼了那么多年的人，况且他食髓知味却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她，当时就想拉着林元霜去后面。

林元霜笑着推了推太子的肩膀：“殿下，我如今住在林家，我那状元哥哥，晚上如果发现我没回去……”

太子想了想温向南白日里那个油盐不进的样子，颇为头疼的把人放下了，不爽道：“你这个哥哥，当真是……茅坑里的石头！”

林元霜面上挂着柔顺的笑容，引诱道：“等日后……自然就无人能对殿下的事情置喙了。”

太子又坐回桌前，笑道：“好了，过来吃东西，等会儿吾亲自送你回去！”

林元霜便点了点头，撒娇道：“殿下待我真好。”

太子当真坐着马车送林元霜回了府。

马车骨碌碌经过云蔚园。

云蔚园内，楚阔抱着温玉珠不肯撒手，像是守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温玉珠哭笑不得，用力推他：“我当真要回去了，如今我居住在侯府，祖母每日晚上都会派嬷嬷过来看我。她那个人虽然没什么坏心，但为人古板的很。”

楚阔一顿，温玉珠这段时间的作为，他自然都看在眼里，也知道她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但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惭愧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

温玉珠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为了你，本就是错位的事儿，这么将就下去，对谁都不好，索性大闹一场，各归各位的好。况且，爷奶爹爹和我的哥哥们对我那样疼爱，难道会因为我不在家就不疼我了吗？”

想起温家人对温玉珠的维护，想起今日温向南那个护犊子的样子，楚阔突然感觉到一阵头疼，日后……日后……可能都会是他们再在一起的阻碍，他几乎能预见到了。

温玉珠见他如此头疼，忍不住偷笑，谁辛辛苦苦种下的苦果，自然该由谁跪着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