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才不遇怨天尤人，遇人不淑妄自菲薄。鸠占鹊巢马无伯乐，柳暗花明谁卜前途？

褚燕、白绕、刘石暂时栖身在黑山之中。这期间，褚燕见到了跟在刘石队伍里的褚松、萧云、韩伯、韩仲这四位结义兄弟，还有与自己不打不相识的青牛角，不由得是千分激动、万分感慨。

族弟褚松对褚燕描述了一下分别之后的遭遇：“大槐坡一战，刘石将军领命殿后，等到渠帅撤离山谷之后，殿后军欲跟随中军撤离，却不料冲杀不出去，队伍立马崩溃了，各自寻路逃命。刘石将军没有慌张，率领亲兵聚拢残部，果断下令将粮草辎重护在中间，又见东、西方向皆被堵死，刘石将军决定孤注一掷，向大槐坡上突围。坡上林木茂盛，坡虽较缓，但曲径通幽，难寻出路。谷中贼兵渐渐追来，幸得萧云兄弟带路，我等才爬上山坡。”

萧云听到褚松夸赞，略一害羞，又带着自豪的语气接着道：“小弟长年在山中狩猎，攀峰过崖、爬坡涉水、虬枝乱木、枯叶鬼藤......什么没有见过？凭那个小小的什么大槐坡，还困不住我萧云！”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萧云自夸完之后，又指着褚松曰：“倒是六哥胆识过人，败中求进。我们撤退到坡上之后，六哥向青牛角屯长建议，沿途丢下火把，放火烧山，阻断追兵。屯长采纳了六哥建议，不仅封住来路，还留下了一处小径没有焚烧。屯长带我们埋伏于小径两侧，贼兵追来之后，我们一齐杀出，斩获几十名贼首，大败追兵，使得山谷中的黑山贼不敢再来。我等便趁机向南逃去了。”

青牛角听到萧云提到了自己，立即也接过了话茬：“这不是我一人之功，褚燕兄弟，你们这些常山人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了。方才的褚、萧二位兄弟的功劳就不提了，韩伯、韩仲两位小兄弟也是厉害得紧。这二位小兄弟在军中散播谣言，说渠帅就在东南方不远处等着我们会合，军中士气不再那么颓丧了。接下来的几天，两位小兄弟简直是我们的一耳一目，配合刘石将军和萧云兄弟指引大军前进。如果不是黑山贼常年盘踞于此，比我们更加熟悉地形，估计我们早就逃出生天了。”

“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庆幸劫后重逢。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呀？让我也听听。”刘石挑帘进帐。

众人见刘石进来，纷纷起身施礼。刘石笑曰：“不用这么客气，之前我是你们的后将军，现在只是个‘寨前统领’了，官职还没褚军师高呢，岂不是要让我也得给褚军师行礼啊？”

众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后，褚燕让韩家二兄弟守在门外，一有动静，立即禀报。众人知道褚燕是有要事相商，便收起笑容，严肃了起来。

褚燕曰：“这次我们被黑山贼俘虏到此，虽没被杀死，还收留了我等，但来日一遇战事，我们定被推至阵前，成为马前卒、车前草。况且，此处不是我等容身之地。诸位皆戴过黄巾、饮过符水，誓效黄天，要推翻这不顾百姓死活的朝廷，岂能尽做些上山落草、打家劫舍之事？”

青牛角附和道：“燕兄弟所言甚是，即便吾入了太平道，不做汉室顺民，但也不屑于做一介山贼。”

褚燕偷偷看了一眼刘石，只见刘石也点了点头，同时皱眉道：“前番虽听白绕将军与我大致讲过褚兄弟你的计划，但仍不知褚兄弟将要具体如何施行？”

褚燕见刘石虽之前贵为自己的顶头上将，此时却不拘一格，同自己称兄道弟，不由得内心大喜：“人言刘将军忠厚礼善，今日初见，果然如此。虽说武力、体格不如白绕，但为人和统兵并不在白绕之下，显然，张牛角是迫于白绕麾下精兵的威势，才不得不以前将军之职来安抚他的。”

褚燕恭敬回道：“实话实说，在下目前并没有什么计划，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然后再随机应变。”

对于褚燕这个回答，众人有些沮丧。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那三个黑山大王又不是什么善茬，倘若轻举妄动，稍有不慎便自身难保了。

最后，褚燕嘱咐道：“近日我等务必要取得黑山贼们的信任，万不可与他们起了冲突，小不忍则乱大谋。”

众人同意，纷纷散去。

张牛角身为此次西征黄巾主帅，现在究竟又是怎样的情形呢？容我也介绍一下吧。

大槐坡一战，张牛角被潜伏在身边的洪刚一锤打翻下马，上百名黑山猛士立即围了上来，要取张牛角的性命。所幸张牛角身旁也有几十名黄巾死士，见渠帅落马，赶紧拼死救援。

张牛角与洪刚在黑夜中步战，洪刚舞起铜锤呼呼作响，张牛角耍起大斧也是威风凛凛，二人斧来锤往，打得难解难分。眼见黄巾死士渐渐被黑山突袭兵杀光殆尽，张牛角身边的敌人愈来愈多，洪刚抡起铜锤哈哈大笑，如同一头疯牛向前冲来，要取张牛角的性命。

张牛角内心慌乱，脚下已然没了分寸，不敢再与面前这个横髭大汉打下去了，只好向后突围。危急时刻，青牛角带领着本屯士卒前来救援，为张牛角杀开了一条道路，挡住了洪刚。

右将军眭固已经打开了向东突围的道路，后将军刘石殿后，张牛角跟着眭固杀出重围，逃出大槐坡。左将军于毒见友军已撤，自己也不敢多留，带着本部兵马突围。

张牛角逃出包围时，身边还有约四千人马。卫治领军追击，但失去了大槐坡那样的地利优势之后，这帮黑山贼的战力其实并没有黄巾军高。山贼本就是冲着粮草财物来的，所以卫治没有追出太远。黄巾军虽然遭遇埋伏，不过直接战死者不算太多。

是役，张牛角所部中军与眭固的右军合计四千逃出山谷，有两千人或战死或逃窜，下落不明。前军白绕孤身犯险，一千八百人为黑山俘虏，现已加入黑山，余下一千二百或死或逃。左军于毒有两千人逃出，阵亡八百，逃散两百。只有战力最低，且负责殿后的后军刘石伤亡惨重，仅剩五百残兵被俘加入黑山。西征黄巾一万五千人马，尚有六千存活，两千投敌，伤亡及失踪者过半。

面对这样的惨败，张牛角痛心万分，但危机远远没有解除。由于粮草辎重皆被后军掌管，现已落入敌手，四千大军只剩一日的口粮！即使杀马为食，黄巾军中本就少得可怜的马匹也只够大军维持三天。

尚未与中军会合的于毒见张牛角已穷途末路，自思曰：“张牛角志大才疏，不足与谋。”故而引军南下，另谋出路去了。

待到张牛角得知于毒离开之事，张牛角便打消了再图西进的计划，四千人马改向东去，准备回到冀州东山再起。

然而粮食危机并未解除，张牛角无奈下令，允许军队劫掠当地百姓，以充军资。

冯龙本不打算再去招惹剩下的黄巾军了，但是张牛角劫掠当地百姓，却让冯龙又生出了出兵之意。理由有两点，倒不是这些山贼善心大发，想要拯救山中的无辜百姓。而是因为，其一，山里的百姓是这些山贼平日里欺压的对象，张牛角前来劫掠，无异于是动了自己的财物。其二，冯龙担心张牛角得到补给之后，再回军与自己对决。虽然黑山中有两万山贼，但是平日里由各个小头目据守一方山头，分布太散，加之战力过低，如果要进行大规模的战斗，不仅一时间难以立马集齐，而且这些乌合之众不一定能在正面对抗中胜过这些尚有五六千人的黄巾军。冯龙有自知之明，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思量到这里，冯龙很想出兵将残余在黑山中的张牛角全部剿灭。直到刘石上山入伙，冯龙便准备着手进行最后的歼灭战。

这个事情虽然没有和褚燕商量，但是寨中士兵调动，斥候往来频繁，这么大动静不可能惊不动比兔子还敏锐的褚燕。褚燕略一打听，便得知了冯龙打算出兵剿灭山中的黄巾残部。

回到自己住处，褚燕思索了一阵子，立即赶到九龙寨大堂上面见冯龙去了。

褚燕见到冯龙之后，没有直接挑明，而是试探性地问道：“大王，寨中兵马调动，可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冯龙倒也没有隐瞒：“哦，是军师来了。这事还没来及告诉你。那张牛角率领残部在我黑山境内肆意劫掠，我正打算出兵将之一举歼灭，永除后患！不知军师意下如何？”

褚燕假装皱眉，思考片刻之后，对冯龙道：“黄巾贼的钱粮辎重现已悉数由刘石统领带进了山寨，此时我们再出兵无利可图啊，不知大王为何要再费周章主动出击呢？”

冯龙曰：“我又何尝不知这一点呢？不过，我怕黄巾贼们得到补给之后，生出攻打山寨之心。届时再战，不如此时趁其士气低落、兵疲马乏之际出击更佳啊。”

褚燕点了点头，又佯装苦思冥想，然后低声对冯龙道：“大王可能有所不知，昔日小弟我还在黄巾贼中效力之时，那张牛角身为黄巾渠帅，是人公将军张梁由魏郡派往并州的西征黄巾。其目的并非是夺占我黑山立足。”

冯龙问：“哦？那他们是做什么的？我还真没探究过这个事情。”

褚燕曰：“打通冀并二州，联络两地的黄巾贼共抗朝廷。因张牛角是由邺城出发的，故而从河内进兵有些绕远，从壶关进并州则成为了黄巾贼们的进兵道路。”

冯龙陷入了沉思。褚燕见冯龙真不知此事，心中也就有了对策，继续说道：“据小弟所知，这黑山分为东、西二山，东黑山乃大王所有，西黑山贼头众多，乱如群蚁。如果单凭三位大王的文韬武略，西黑山估计早就纳入大王的麾下了。而一旦合并了二山之地，大王立即可拥兵十数万，坐镇冀并之间，南扼黄河，北统太行，何愁威名不立、大业不成乎？”

冯龙点头：“军师所言不差，但这与我出兵剿灭残贼有何联系？”

褚燕曰：“大王且听我讲完。之所以大王没有一统黑山，就是因为，夹在两地之间，有一道天险，那就是并州的东部门户——壶口关。小弟虽不知关内有多少官军驻守，但其坐落在象山之上，居高而临下，山陡而势危，东西黑山为之阻断，若想绕关西进，唯有南下河内，或者北上雁门，但无论如何，都需多行千里之遥了。小弟妄自猜测，大王早有攻关之意，奈何力不从心，暂时不敢犯险。”

冯龙看着褚燕的眼睛，又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褚燕直视着冯龙，眼神坚定道：“既如此，现今天赐良机，大王何不用耶？”

褚燕没有继续说下去了，给冯龙留下了思考的时间。冯龙到底是统帅东黑山万余山贼的头领，不是愚笨之人，只略一思量，便说道：“难道军师的意思是，要我放张牛角西进，任其攻打壶口关？”

褚燕笑着点头：“大王英明。”

冯龙站起身来，摸着下巴和髭须来回踱步。过了一会儿，对褚燕曰：“可是，如果我放黄巾贼西进，万一他们中途袭击我山寨，又当如何？”

褚燕一脸自信地进言道：“简单。大王不妨派出一名心腹，扮作黄巾贼的模样，跑到关前向官军守将下达战书，约定三日之后与之决战。大王再与张牛角议和，约定限其三日之内离开东黑山。三日之后，黄巾贼西进与官军相遇，即使想要不和官军开战都不可能了。到那时，两相死斗，我军便可坐收渔利。或趁机攻城入关，或对黄巾贼落井下石，无论怎样，大王都可落于不败之地也。”

冯龙听到褚燕这番建言献策，内心大为触动。终于，冯龙下定决心，握紧双拳：“好，就依军师之策！”

褚燕抱拳笑曰：“大王英明。”

冯龙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让军师你入我寨，实乃我冯龙之幸也！”

冯龙按照褚燕之谋，先派出一喽啰告知张牛角，声称此次交战，实乃误会黄巾军入山之意，当大王得知黄巾义军是要西进讨伐朝廷的，于是表示愿与张渠帅和谈，不仅放黄巾义军西进，且归还之前所抢的一半钱粮。如张渠帅有意，未时一刻，两军首领在官道正北五里处的小平原上见面，以示诚意。

当黄巾残部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后，纷纷喜笑颜开。已经是穷途末路的张牛角本就在担心粮草问题，现今黑山贼同意归还一半钱粮，已是极大的诚意了。加上张牛角不愿寸功未立就灰溜溜地返回冀州，听到黑山贼愿放自己西进，自然是又惊又喜。不过又担心其中有诈，便召来了屯将以上所有将官商议此事，众人无不同意，张牛角也就答应了和谈。

另一边，冯龙派出一名信使，化作黄巾军的模样，骑快马跑到壶口关前下战书去了。

只不过，当这名信使刚出九龙寨没多远，途径一片无人的小径时，被一支标枪穿颅而过，命丧当场。

潜蛟卧渊待时来，一片乌云漫天开。火蛇炸处虹光现，黑龙腾飞万兽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