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来了一趟祁华，那便看一看天盛当今的天子。

长湘这会也是担心事成之后华忬会遭到当今天子的忌惮。这会她见一眼天子心里总会清楚一些，有些定论。

幸好今天没有早朝，长湘感知了一下哪里有暗卫多便去哪里寻天盛天子。

永和殿，灯火通明。

屋顶。

长湘俯身贴耳在琉璃瓦上，静静听着殿里的声音。

“哈哈～亏之前皇姐那一脸“没有的事”的神色，这会都已经待在一个寝殿里了！若真无意，皇姐能让人跟她待一个寝殿里吗！……咳咳……”

随意披着一身明黄龙袍的华愃斜靠在椅上，脸上显着戏谑的神情，一手乐得拍了两下椅子的扶手。虽然免不了一手用衣袖捂着嘴咳嗽，却也还断断续续地笑着，一边笑着一边咳着。

“陛下，保重龙体啊！”太监来福躬着腰立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华愃。

“不，来福，朕要多笑几下。咳咳……”他向来福摆了摆手，说着，华愃又是一阵咳嗽。半晌他将咳嗽压下去，嘴角慢慢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又接着莫名地笑着。

“华忬的身边有这天子的眼线？或是说她身边的暗士便是这天子的人？”长湘微微拧了拧眉，继续听下去。

过了一会。

“得了，朕不笑她了。说说其他消息。”乐也乐够了，华愃在椅上稍稍坐正了姿势，伸手将案台前一本奏折拿在手上，随意翻看。

“……陛下，将军府的虎符长公主殿下已经拿到了。”来福拣着重要的消息先说出来。

华愃翻着奏折的手便是一顿，脸色有那么一瞬晦明不定，但又状似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不愧是皇姐，做事总是这般利落。你继续说。”

他觊觎这将军府的虎符很久了。

“……”

想了想，长湘消无声息地拿起了一片瓦，从空隙中观察打量着这位天子。

长湘眯眼盯着华愃，眉头渐渐皱起来。

这位天子同长公主殿下皆是太后所出，模样是有三分神似。不同的是这位天子给人迎面而来的病弱感，但也不少为帝的凛然。

而长公主殿下虽久病却无病弱之感，一声冷然独傲之质，有杀伐果断之气。

不过，这帝王……命不久矣了。

长湘安静地观察着他的面目，面色苍白无甚血色。

中毒了，余毒太深，早早就伤了根本，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听着刚刚他的咳声，想必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不知道其他人真不知道呢？

话说回来，华忬身上同样也有这毒，只不过当时第一次把脉她询问时，华忬让她忘记这毒，她那会自也不会多加牵涉。

这天盛天子体内的毒约是积淤了十年之久了。华忬体内的毒存在的也是大致的时间，不过她体内的毒浅些。

十年前华愃尚未继承大统。

看来当年下毒之人是想要华愃死啊。

不过华忬体内倒是可以清的，一直留着毒会让身体一直衰弱下去，迟早会伤了根本。

长湘眼睛看着华愃，可目光渐渐飘忽，在思考一些事。慢慢的，她蹙眉，眼里多了些顾虑。

天边已经有些浅红了。长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皇宫

长湘离开了祁华，回去倒不同来时那么急了，花了六天时间。她看见河面上凿冰的船夫凿冰比之前的轻松了些，大概意味着冰快化了，水要漫上冰面了。

不知道江南一带有没有加固河堤呢，那些官员要么应该给疫病弄得团团乱，少有记得起加固河堤的；要么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她也也准备去江南了。

长湘院里的桃树抽芽了。

天的确要暖了。

在长湘回到伊城的第三天，祁华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在伊城封城的第十二天，夜晚宵禁之后，萧、谢家部曲摸着黑向宫中走去，而另一边宫中禁军无声无息退回中宫。世家部曲一路行去，今夜京中守卫都没有出来执勤。www.)

禁军统领一人站在玄禁门边，看着前方大道上的渐渐显现全部队形的世家部曲。

“诶！”他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萧公子！”王林定眼一瞧，最先看见的是走在部曲前方那位月朗风清的公子，萧清远。

“这位同长公主殿下有些关系，不知会不会就此逃过一劫？”

王林心里暗暗猜想着，脸上适时扬起一抹谄笑，赶忙向萧清远等人迎了上去。

“诸位公子，我已经偷偷让禁军撤出了宫中，只等诸位公子同来，掀了这天盛了。”世家以萧、谢为首，王氏在这两家面前还不够看，是以王林在他们面前还要放低了姿态。

“不就是造个返吗？二叔你干嘛还要亲自来？萧清远身后，一个萧氏小辈，拍了拍袖子，睨了王林一眼，又向后看了自家的部曲，转头回来看着那宫门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萧清远抬头看着皇宫上方的天空，漆黑一片。

“华忬！”

一旁的谢氏子同样不屑地看着这宫门，没有多将这皇族放在眼里。

百年前，若不是得到了谢萧两家的支持，这现如今天下还不一定姓华。

金銮殿外前的空地、大道左右各自散布满了禁军，甚至檐顶上也布满箭手。

从世家部曲进宫后，祁华各个城门悄悄打开，一批批军队进来。

城外的难民们心惊胆跳地看着，动也不敢动。

城内的民众听着铁蹄踏在街道的声音，一团抱在炕上祈求着天亮。

……是夜，皇宫灯火通明，喧闹不止，金銮殿外血气冲天。

宫外灯火不明，街道户户紧闭。萧、谢包括依附萧、谢的世家大门被砸开，哭喊声、求饶声一片。

华忬抱着猫同自己下了一晚的棋。

天没亮，离到上朝的时间还有些久，她就自己穿上了朝服，简单梳洗，戴上头冠，上了车辇缓缓向皇宫行去。

天色还暗着，含章殿外的松竹之上覆上厚厚一层冷霜。

天盛建朝百年，还没有长公主上朝的先例，但琬莹长公主华忬开了这个先例。当今天子登基第一天便特许琬莹长公主可上朝议政，但这今天也是长公主第一天上朝。

十几位等着早朝的大臣站在金銮殿外，平日里他们是不会来那么早的，但各位大臣都在两个时辰前在心惊胆跳中收到了传话，让他们来早点。

金銮殿外的长阶下血气冲天，大道两旁跪了好几排造反余孽，地面上却不见血迹，但光凭这血气几位大臣们便吓得面无人色。

“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殿下！”

……

几位大臣注意到了华忬的到来，纷纷俯身行礼。

华忬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缓缓进入血气冲天的场地里，朝服的衣摆拖在湿漉的汉白玉石面上。

华忬环顾了一圈，有几个跪在地上的世家子抬头看她，又低下去。

华忬好看了低下头的萧清远。她徐徐向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呵……”华忬红唇微扬，冷冷笑出了声。她低头冷冷且不屑地看着萧清远，即冷傲又高贵，风华摄人。她身前这一排萧氏子唯独萧清远外都抬头狠狠看着她。

萧清远抬头静静看着她，眼里没有颓废没有恐惧，他的眼溢满深深的渴望，他贪婪而渴望地盯着华忬。

便是如此，她依旧如此。当年萧清远便是在宴会玩上见了华忬一眼，那一身的冷傲，可是让他便一直想要她。想要打碎她这些傲骨，毁了她！

可惜，他从没有机会实施过。

所有人都摸不清华忬需要做什么，她偏过头向王林招了招手。

“殿下！”王林立马殷勤小跑过去。

华忬的目光在他腰间的佩剑停留，下一秒，她伸手过去在王林不及反应之时将剑拔出鞘。

“嗡……”剑锋在周围的火光中显现。

“殿下！”王林惊骇，下意识想伸手去夺，抬眼看去却被华忬冰冷的眼神给镇住。

他低下头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

华忬持着剑向萧清远靠近了一步。萧清远看着她，看着她手中的剑，眉目温柔，嘴角的笑意愈发疯狂，愈发如同疯魔。

“噗……”众人没有想到华忬是真刺下去。只见长剑直直刺穿萧清远的胸口，握剑的手青筋毕露。

离华忬最近的王林做了阻拦状，却也只伸伸手，步子挪都不挪。

“毒妇，尔敢！”一旁跪着的萧氏众人纷纷目呲欲裂，死死地瞪在华忬。一旁的萧老太爷更是气差点没喘上来。

“陛下呢？我要见陛下！”

“噗！”华忬一把将剑□□，看也不看向后扔。王林连忙接住。

“咯咯……”萧清远喉咙动了动，鲜血从嘴角流出来，他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华忬。

华忬俯下身去看他，一双眸子如同看死物一般，嘴角冰冷扬起。

“你不该妄图伤害她。”

这是萧清远意识消散前从华忬的眼神读取出来了。

“啪！”萧清远的尸身倒在白汉白玉石面上。

华忬直起身子，从袖中拿出一条洁白的帕子擦着手，她目光缓缓扫过场内所有人。

一时间偌大的场地鸦雀无声。诸位大臣纷纷低头看着地面的砖纹。

长公主在金銮殿外杀人，若是照平时这御史都已经在纷纷落笔，痛斥长公主了。但在朝上群臣寂静不说，在几天后世家势力被清洗大半后，也没见一个御史提笔上书说这一事。

天子也当做不曾发生这一事，三天后谋乱的世家子和官员在午门斩了，其他罪不致死的也都发配边疆。

消息刚传到长湘这边，江南水患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亮，伊洛便开了族祠，在伊洛有些身份地位的都来到族祠。长湘依例讲了些面子话，又到大长老讲，算得上是治疫前的总动员了。

此时离除夕还有七天，洛月星上午就领着一群医师向北出发。

封地里的疫病之前大长老也已经控制稳住了，这次也由大长老留守伊城。长湘下午同大长老等几位长老说了一些该布置好的事宜，交代好一些事，留了一些药方，就出发了。

其他负责各方的医师也都在今天起程前往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