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动开始之前，我决定先向荒坂赖宣汇报一下我的计划，以确定我的行动不会有什么不妥之处。

听到董事阿尔法最近外出开会的消息，全息电话另一头的荒坂赖宣明显露出不悦之色，看来他并不知道这场会议是什么。

“查出他的会议，或者从他办公室里搜出些线索，”荒坂赖宣下令道，“我会帮你找个办法暂时清开办公室的守卫，之后的事需要你谨慎处理，我们不能再打草惊蛇了。”

“明白。”我点点头，准备等荒坂赖宣挂断电话，但他则追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

“我注意到你把之前一位荒坂员工的辞职信息改成了离职，”荒坂赖宣说道，“为什么？”

我有些惊讶：“你监视我？”

“不是监视，是为了确认你的身份没有暴露。我应该嘱咐过你谨慎行事，部门方面我会找人替你处理。”

我叹了口气，自觉不应该在荒坂赖宣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便老实交代：“巴布斯是我开除的，他离开公司没多久就死了，我内心有愧。”

“哦，”荒坂赖宣似乎对我的解释并不惊讶，“你在部门内斗里应该也吃过不少苦。”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荒坂赖宣也没有想要等我回应的意思，反而问道：“你在欧洲过得怎么样？”

“欧洲？”我有些迷惑，但随后意识到荒坂赖宣在说有人安排我去“欧洲出差”这回事，但实际上我一直待在夜之城。

“就……还行，”我含糊应对，不知道是否该告诉荒坂赖宣真相，“詹金斯把我安排过去，就为了避开艾伯纳西的针对，我在那边也没怎么敢节外生枝。”

“你观察过欧洲的民众没有？巴黎？伦敦？他们和夜之城的市民有什么区别？”荒坂赖宣的问题越来越奇怪，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是想从我嘴里套出些什么。

由于我根本没有去欧洲出差，我只能凭借自己之前去欧洲时的模糊印象含糊应答：“没什么区别……欧洲的治安环境大概是比夜之城要好一些，毕竟没有太多帮派。但市民的生活水平……和夜之城差不了多少，街头该有的混混、流浪汉也都有，这点全世界都一个样。”

“你懂得观察市民，很好，”荒坂赖宣点了点头，似乎对我的回答很满意，“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是一模一样的，不光是城市底层，就连和你一样的员工，都不过是在公司的掌控下千篇一律的生活在世界不同的地方。被你开除的公司员工只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你改写了他的信息，只能缓解你内心的愧疚，但只要有由公司在头上，你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我对荒坂赖宣的话感到莫名其妙，他好像在讥讽我改写巴布斯的信息只是为了缓解内心的内疚，又好像是在警告我不应该在乎城市底层的人们。但从他使用的措辞角度来说，他好像又在暗骂像自己掌管的荒坂这样的大型集团公司只手遮天。

也许他是真的不在乎我们对公司的看法，甚至不屑于在我面前伪装荒坂光明正义的假象。我在内心冷笑了一下，对荒坂赖宣的话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荒坂赖宣似乎也腻了对我的询问，他看了一眼我，随后就挂断了全息电话。

“他还真是敢说，”大卫对荒坂赖宣的不满日渐增长，“荒坂集团的CEO可真是什么都不在乎，全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事实确实如此，”我有些无奈，“我们的不满对他算得了什么，螳臂当车都算不上――更何况我们现在还有求于他。”

“真希望V那边赶紧传来好消息，我实在受不了为荒坂干活了。”

“忍着吧，大卫，这机会几千万人想争着要都抢不到呢。更何况如果V那边找不到线索，荒坂赖宣恐怕就是我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

“唉……”大卫的叹息声从我脑海中渐行渐远，“我不得不说，荒坂已经把你的全部尊严和骨气给磨没了，我担心我们不会有好下场，可能你被赖宣卖了还在帮他数钱呢。”

荒坂赖宣给我安排的机会很快就来了。过了一小时左右，一个来自未知号码的全息电话就打了过来。

“一会公司高层要进行风险规避演习。”一个低沉的金属音响起。

“什么？你哪位？”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你需要去里昂那多?阿尔法的办公室。”毫无波澜的金属音继续响起。

“哦哦，”我恍然大悟，大概猜出了电话号码的主人，但还是有心戏谑，“老兄，你说话声音也太不清楚了，你嘴里是不是含着根……”

“我会轻而易举碾碎你。”亚当重锤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董事办公室层的演习警报很快响起，我潜伏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内，听见外面警卫跑步撤出的嘈杂步伐声，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监控设施已经全部切断。”亚当重锤发来了简讯，他拒绝和我电话沟通。

“记住，你只有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足够了，我打开安全通道的大门，顺着亚当重锤传来的地图来到了里昂那多?阿尔法的办公室。

阿尔法的办公室大门十分沉重，好在演习的警报声遮盖了我推开大门时的沉重声响，一个金光闪闪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便豁然出现在我眼前。

“好家伙，”大卫感慨道，“这家伙是把整个金库都搬进来了。”

几只纯金打造的狮子雕像摆在办公室墙面的两边，就像一对列阵欢迎访客的护卫，在办公室落地玻璃透过的阳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我恍惚间似乎看到金光闪闪的狮子眼睛动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是这几尊金狮子太过耀眼，晃到了我的眼睛。

没时间去观察阿尔法办公室的奢靡装饰了，演习警报声就像大嗓门的计时器不断提醒着我抓紧时间搜寻证据。我大步走向了阿尔法的办公桌，试图从他桌面上的纸质文件中找到些有用的内容，大部分的内容似乎都和艾伯纳西有关特别行动部门的汇报有关。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是从阿尔法藏在抽屉里的分离芯片中读取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分离芯片：守护你的灵魂纯数字化实验

项目名称：RELIC 2.5

项目监督：安德斯?赫尔曼

批准人：荒坂三郎

基础算法：“灵魂杀手”-C、“守护你的灵魂”

项目概述：RELIC 2.5的激活条件不再需要提前终止宿主的主体技能，也摆脱了需要生物芯片搭在的物质条件。纯数字化版本可以完全通过网端搭载进行对宿主的人格意识体植入，这种植入在理想状况下应是不被察觉的，最终所得到的效果应与RELIC 2.0相似。

初步结果：最新版本的激活成功率仅维持在7%10%之间，有81.8%的宿主感受到了强烈不适，90.8%的宿主在人格意识体植入过程中死亡。最终结果参见35B-03小节。

“这他妈是什么，”我惊讶不已，“他们真在搞关于Relic的新实验。”

“草，Ed，他们想通过Relic潜移默化地改造他人的脑子，”大卫被这个丧尽天良的实验发现震慑了，声线都带起了颤音，“要是他们开发完成，全世界都会变成他们的傀儡了。”

我注意到这则绝密信息的项目批准人是荒坂三郎而非荒坂赖宣：“他们背着荒坂赖宣继续做实验，真该死啊，我想象不出他们到底想把这套数字化的Relic用在谁身上。”

“我们必须查到参与这项实验的人还有谁，”我利用魔偶入侵破解了阿尔法桌面上的电脑，开始从他的公司邮件中搜集信息，“我和詹金斯，可能还有更多人，都是这项实验的小白鼠。”

阿尔法的公司邮件里没有太多和Relic相关的信息，但我从他和秘书阿米尔?汗的往来邮件中找到了他目前忙于参与的会议消息：

头儿，‘皇帝’已经到了，会议依旧定在余烬。

“余烬夜总会？”我皱起了眉头，“这可不是什么适合开会的地方，‘皇帝’又是谁？”

阿尔法的办公室明显不是个思考的好地方，此起彼伏的警报声让我心情逐渐烦躁了起来，我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意识到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便拷下了分离芯片和公司邮箱的内容，干净利落地离开了办公室。

我前脚刚走进安全通道的楼梯间，后脚就听见荒坂警卫一路奔跑着回到走廊的嘈杂脚步声。刺耳的警报声让我心脏也剧烈地怦怦跳了起来，过了好久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贴着墙壁慢慢滑坐在地板上，为自己刚得知的消息感到震惊不已。纯数字化的Relic，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了，我的人格和意识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替换成大卫的意识体――我不再是我了，我将会成为大卫，并且会坚信我从头到尾一直都是大卫。

“操。”我骂了句，随着情绪的波动，Relic的滋扰再次让我的大脑微微疼痛了起来，而这种疼痛开始让我感到恐惧。

大卫没有作声，他显然也沉浸在这可怖发现的震惊中。

“幸好你不是个合格的Relic 2.5，”我勉强说道，希望用调侃缓解一下我紧张的情绪，“要不然咱俩真要完蛋了。”

大卫没有回应我的调侃，我扶着墙慢慢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必须赶快把这个发现汇报给荒坂赖宣。现在并不是我能够收手的时候，我必须赶到余烬夜总会查出背后的全部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