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泉一开始就给了我们一个十分重要的情报，福利院从来没有人下去过的地下室里，是被用作施法的房间。

地上到处是凌乱的书页，滚落一地的蜡烛，断了一半的十字架。地下室最中间画着一块巨大的阵法。我看不懂上面复杂的花纹，赵轩只说他在教堂里的哪本书里见过，却又不记得具体的内容。

“你怎么知道地下室里有这些？你来过这里？你怎么进来的？”周芷欣问陈泉。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地下室的全貌。”陈泉靠在墙上，双手插兜，“如果不是查到罗伯特正在为什么仪式做准备，而且经常往福利院里跑的话，我也不会推测出福利院的地下室会是这副模样。”

“罗伯特经常往福利院跑？”我看向周芷欣，后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在福利院里见过他。”

陈泉吹了声口哨，所有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身上。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口哨的效果，说：“你们应该都知道芙罗伊是谁了吧，她是这个仪式的一部分。”

“献祭。”我轻声说道，“福利院的院长是谁？他知道地下室里有这个吗？”

周芷欣摇头，目光一直落在手中燃烧的油灯上，又像在看更远的东西。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轻，“我从来没见过院长，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我们现在得找到院长是谁，对吗？”赵轩发问，“对了，我得回去看看这个仪式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们在福利院门口分开。赵轩去教堂，陈泉回事务所，周芷欣去打听院长的消息，我哪也不能去。

地下室的光线阴森，四面墙壁围合，像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唯有正中间的阵法是圆的，用红色的颜料涂抹。用手指轻轻摩擦，就染了一手的红色颗粒。我蹲下来，继续研究上面的图案。

看不懂。我摇摇头。跳动的火焰在消耗屋子里的空气，室内逐渐升温，有些闷热。我猛地站起来，因脑部供血不足而眼前黑了一下，我下意识扶住旁边的东西，却一不小心推倒了烛台。火焰没烫到我，头顶打开的暗门却吓了我一跳。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是，用错了。我拍拍自己的脸，无巧不成书。没有梯子，我踮起脚，举手也够不到暗门，只抬头看着它干着急。

从福利院里随便找了个凳子，我一路扛着它跑下地下室。气喘吁吁地把凳子放在暗门底下，我踩上凳子，两只手扒着暗门。一用力，就爬了上去。

潮湿的霉味钻进我的鼻子，我用了好一会才适应黑暗，下面地下室的光照不到这里来，我摸索着往前走。

这里到底是哪里？从福利院外面看，完全想象不到这里还会有多余的空间。

在里面四处碰壁，我在脑内大致形成了这个空间的模样。两边墙壁逼仄压缩左右的空间，只容一人前进。像一个狭长的长廊，我摸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往前移。

脚尖触碰到墙壁，我下意识觉得没路了。伸着手臂四处摸索，原来左边有一个转弯。往左边拐，又是一个拐弯。寒冷的风从前面传来，狭小的空间加剧了风速，将走廊里的霉味吹走，新鲜的空气短暂占据了整个空间。我打了个冷战。

走廊的尽头没有门，距离地面大概两层楼高的距离，下面是福利院的花园。看来花园少有人修整，花花草草杂乱无章。但是我好像，从没从任何人那里听说过这里有花园。

没有梯子，我深吸一口气，跳了下去。刻意控制了落点，落地时翻滚了两下进行缓冲。草坪还算柔软，充当了垫子，但沾了我一身的草。

我有些发晕，站起来时踉跄了几步，满天的繁星在我面前旋转。惊叹于这个游戏的美丽，我苦涩地摇摇头。在这个游戏发生的故事可一点都不美好。

草坪已经被人踩出了一条小道，光秃秃的很好辨认。我顺着小道往下走，一直走到花园的铁栏杆门面前，上面挂着“禁止入内”的牌子。扶过栏杆往外看，冰冷的栏杆冻了我的手。外面又是一条小路，一直延伸进黑暗里。

也许这就是没有人知道这个花园的原因。

也许这也是罗伯特进入地下室的小道。

我四处张望，在花园里漫无目的地闲逛。直至找到一个工具间。门把上生满了铁锈，旋开时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没有灯，唯有月光映入小屋。正中央放着一把梯子，而四面的墙上贴满了照片。我借着月光仔细辨认，认出照片上的内容时吓了我一跳。所有的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都是莉莉丝的脸。

坐在房间里安静看书的，在花园里散步的，与朋友外出玩耍的。所有的照片都是模模糊糊，拍摄角度刁钻，都是——偷拍的。我无法从照片中推断出照片拍摄时莉莉丝的具体年龄，但我可以知道，照片一直从她的少女时期，延续到了她的婚礼，挽着罗伯特的那一刻，她的脸上有不甘的泪水。

有一张照片最让我觉得惊心动魄。依旧是模模糊糊，依旧是刁钻的角度。莉莉丝盯着镜头，眼里布满血丝，就好像，她已经看到了偷拍她的人。还有两张照片，也是如此。

我把梯子架在墙上，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进走廊。在工具间里看到的照片给予我的恐惧感久久不散。我十分想要摆脱这样的黑暗，一路跑着冲向暗门。

从暗门上跳下时脚崴了一下，我扑倒在地，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地下室的烛光已经消散，里面和长廊都是漆黑一片。我的脑海里不断闪过那几张照片，直到有一张，清晰地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每一个细节。

少女时期的莉莉丝甜美可爱，穿着一身漂亮的洋装，手上抱着一本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满满当当，字迹工整。最上面一行只有几个字，勉勉强强可以辨认出是日期。笔记本的封面我没有见过，那么说，那是莉莉丝少女时期的日记。

那本日记里记录着什么。

我必须要找到它。

怀着这样的念头，我撑着地板爬起来，凭着记忆摸索着打开地下室的大门。门在打开的那一刻，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跳跃的油灯又一次冲击我的心脏。

我放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