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能来找我，我很感动。”我看着辛柏的眼睛，他垂眸躲闪，耳朵又红，“我更想问你，你说我们以前好像见过面，是什么意思？”

“我们……”辛柏的话拖长了尾音，没有下文。

“我们就算以前见过面，也不可能记得了，对吗？”我说，“就像我不记得自己的父母，不记得自己以前的事。除了对天眼的记忆，其他都是一片空白。”

“天眼……”辛柏无力地摇了摇头，“不，我连天眼都不记得。”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说：“我的记忆是混乱的，只是零星的几个片段。有时是熊熊烈火，有时是巨大的海浪，有时又是无边的森林。我总觉得我来过这里很多次。”

“他们没有清除干净你的记忆。”我低声说，“不，这更像是，他们清除了很多次你的记忆。”

“昨天，我做的梦里，有你。”辛柏捂着脑袋回忆，“梦境很真实，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我想，这应该和我的技能有关。”

“你的技能是什么？”

辛柏张了张嘴，还没说出什么话，马车就好像被人撞了一下。天旋地转，我抓紧了一旁的东西，直至马车的震颤停止，外面的声音才传进我的耳朵。

“抓住那个女巫！”

“别再让她作恶！”

“烧掉她！烧掉她！”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恐惧又一次萦绕心头，我喘着气，不知该作何反应，辛柏抓住了我的手腕。

“别看外面。”辛柏的话让我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些。

“我们该怎么办？”

辛柏皱着眉，抓着我的手骤然放松。

“你在这里待着，别出去。”不等我回答，辛柏就跳下了马车。我想把他喊回来，但又怕惊扰下面的人群。

“不好意思，我是隔壁郡的辛柏伯爵。”辛柏的话从马车外传来，我捂着嘴，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辛柏向愤怒的人群礼貌地诉说自己的来意，表明自己车上并没有女巫。但没有人买账，依旧有人在大喊。

然后，人群突然安静了。

“我早就说过，逃离我为你编织的鸟笼并不是一件好事。”凯文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渐渐地又来到马车下。

“你来干什么？”辛柏戒备地说，“别离她那么近。”

“你们需要帮助吗？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就向我说一声。不，辛柏，我不需要听你的意见，我只会听莉莉丝的话。”我的脑子一片混乱，凯文的声音还在马车外响，“你觉得呢，我亲爱的莉莉丝，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会怎么帮助我们？你是一个吸血鬼，你也不招他们待见。”我回答。

凯文哈哈大笑，笑里冰冷的意味令我窒息。

“我有家族积累的声誉，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但也够用。古怪的家族，只要被他们看上的人就会面临死亡。你觉得呢？莉莉丝，什么样的人敢和我们这样的家族抗衡呢？”

“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我低声说，“如果寻求了你的帮助，我是不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现在还不需要，莉莉丝，我答应过要保护你的安全。”凯文的声音虔诚，很难想象这是出自一个吸血鬼之口。

“好吧，我需要你的帮助。”

凯文又古怪地笑起来，我听见他对辛柏说：“她已经答应了，你快回到马车上去，带她离开，这里就交给我。”

辛柏好像不同意，凯文就大声喊着：“怎么，你想让我带她离开吗？”

辛柏登上马车，几乎是同时，马车开始向前飞驰。我不知道凯文做了什么，只知道四周安静了，只剩马车呼啸的风声。

“抱歉。”辛柏的话将我从恐惧中拉回现实。

“为什么道歉？”

辛柏低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声音沙哑：“我好像很没用，总是保护不了你。”

“这又不是你的义务。”我伸手去摸他的脸，泪水湿了我一手，“你帮我帮得够多了。”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在道歉，声音颤抖。我抱紧他，轻轻拍他的后背，安慰地说：“你做的很好了，你真的做的很好了。不管是开门把奶奶从我房门前引走，还是把身上最后一块肉给我，把楼上的大房间让给我，只身一人去城堡找凯文，下马车去面对愤怒的人群。你对我做的够多了，这些甚至都不是你的义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如果不是因为我……”

“怎么会是因为你？如果你那天没有去见顾落烟，我就不会被凯文带走了吗？他总有方法带走我的，更何况这是……”

我的喉咙哽咽。

“……这是陈泉的计谋。”

“陈泉？”辛柏猛地抓住我的手，洁白的绷带上有褐色的污渍，“他也要，他也要……”

“别动！”我情不自禁地喊，他被我吓住了，抓住我的手收回。我微微站起来，伸手结开他后脑勺绷带上的结。取下额前那块绷带时很艰难，伤口已经和绷带粘连。我不敢用力，只用手扶着绷带两边，想着怎么把它拿下来。

辛柏还在抽泣，我不耐烦地说：“别哭了，伤口裂开了。”

他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还在打转。我叹了口气，动作尽可能轻柔地揭下那块绷带。他的身体在刚开始时颤了一下，随后又垂下了眼眸。我知道这过程很疼，但他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渗出的液体并不多，伤口看上去并无大碍，我松了口气。但手边也没有什么可以处理伤口的东西，我看着辛柏，辛柏不看我。

“没办法，先这样吧。”我无奈把手中的绷带转了个圈，换了块相对干净的地方。等伤口那里的液体干涸，不再具有粘性，才重新把绷带缠上去。至少先保证不被感染，回去后再做处理。

余晖已经落尽，马车停了下来，车夫要休息了。我点燃一盏油灯，火光跳跃下，辛柏的眼睛有些失真。

“我喜欢你的眼睛。”我不禁说道。辛柏诧异地抬起头，我连忙解释，“你的眼睛很特别，颜色很浅，清澈透明，在阳光下就像是金色。偏偏里面还透着绿，我说不清那是什么样子，像是狼的眼睛还是什么。但那个颜色很美，就像是……琥珀。”

“琥珀……”他轻声呢喃我的话。

“还我从没有在别人身上见过这样的眼睛。”不，我是见过的，在什么时候，“很特别。”

“特别……”辛柏的话里带有笑意。

“你很开心？”我也笑起来，“被别人夸了你觉得很开心？”

“当然开心。”辛柏的耳朵染上红晕，“因为你夸我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