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东西，我把手上的液体清洗干净，和辛柏见过日出，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车那边走去。那条小路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除了几片被烧焦了的树叶，再无其他痕迹。

辛柏开车绕了好久才重新绕回昨天的那条高速公路上。除了偶尔能看见的停靠在路中间的汽车，或是被栏杆拦截的车头损坏的汽车，这条高速公路还是相当祥和，也许因为只有一辆车行驶在路上。

受到了惊吓的小柏睡了很久，直到中午我们到了休息区才悠悠转醒。

“它的伤看上去快要好了。”小柏本就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是流血多，看上去很严重，实际上并无大碍。我帮它换了绷带，它一直乖乖待在我的手掌心，惹人怜爱，“小柏，小柏，你很快就可以重新飞起来了。”

我温柔地摸摸小柏的头，辛柏把头靠在我肩上，不满地说：“那你可以摸摸我吗？”

我抬手摸摸辛柏的头，不禁笑道：“你也是小鸟吗？”

辛柏笑声很轻，说：“你也可以叫我小柏。”

加油站里面的便利店到处是散落的加油卡，辛柏捡了几张拿去给汽车加油。外面阳光太大，他让我在便利店里等。

我蹲在角落里把食指上的创可贴撕开，伤口已经结痂，不需要创可贴，我将它坦然地暴露在空气中。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小柏很有活力地在便利店里走来走去，我跟在它后面，看着一地狼藉打发时间。经过某一块地砖时，脚踩在上面的声音很不一样。我顿了一下，抬脚后退，与其他地砖截然不同的声音再次响起。

试探性地踩了踩，我心下了然。是了，这块地砖的确和其他的地砖不一样，声音更空灵，下面更像是空的。

小柏见我没有跟上来，跑到那块地砖上疑惑地看向我。

“抱歉，让一下，让一下。”我把小柏拨到一边，抽出腰间别的刀，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刀柄往地砖上砸。

地砖很快出现了几条裂缝，又顺着裂缝碎成一片。看来地砖的硬度也不怎么样，举起手准备第二刀的我愣住了，措不及防与地砖下面的东西对上双眼。

不，它没有眼睛，只是黑乎乎一团。但我能感受到强烈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伴随着它的快速离去消失。惊讶于它没有直接攻击我，我跳下地砖下的地道，朝着那团黑影跑去。

地道里很暗，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亮光，与前面那团黑影形成鲜明对比。黑影移动时没有声音，速度却很快。

我没能追上它。地道的尽头通往一片花海，无边无际的花，在阳关下闪着各自的颜色。我向四周张望，黑色的怪物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白天时躲在阴暗的角落，夜晚出来活动，会被光吸引，攻击人类。

我把刀收回腰间，手撑在膝盖上呼呼喘气。辛柏的一声“迟韵”打断了我脑内的飞速运转。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了。”辛柏一上来就紧紧抱住了我，停留在他肩膀上的小柏叽叽喳喳，似乎在斥责，“我还在给汽车加油，小柏就着急地朝我跑过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抱歉，我太着急了，没有提前和你说。”我打断辛柏的絮絮叨叨，“那个怪物藏在地砖下面，我刚才看到它了。”

“怪物？”辛柏抓着我的肩膀，又抓着我的一只手臂仔细查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明明……”

“辛柏。”我再次无奈地打断他，“我没有受伤，它看见我就跑了，它好像不在白天攻击人。”

“你没事就好。”辛柏眼里的担忧一点也没随着他的话消失。

微风混着各种花的香吹拂脸庞，我笑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说：“别担心了，至少它把我们带到了这么美丽的花海，看一看花吧。”

“花……”辛柏扭头，大片的花海配合他的动作，在阳光下摇曳。

“虽然只是游戏，但在这方面却做得格外真实……”我喃喃自语，朗读着刚刚浮现在脑海里的语句，“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如果有人钟爱着一朵独一无二的、盛开在浩瀚星海里的花。”辛柏接着我的话往下说。

“当你真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想很多，会很容易办蠢事、说傻话。”我看着辛柏的眼睛，金色和绿色的和谐色调在阳光下碰撞。

“如果你想要制造羁绊，就得承受流泪的风险。”辛柏回答我。

“时间会缓和所有的悲伤，当你的悲伤被安抚以后，你就会因为认识过我而感到满足。因为是心甘情愿地沉溺，即使死亡也无须被拯救。”不等辛柏再次回答，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这是什么？辛柏，这是什么？为什么它这么清晰，可以脱口而出，但我却在脑内找不到它的任何出处？”

“这是，这是……”辛柏支支吾吾，“我想，这是我们未被消除的回忆。也许是我们看过的某本书的摘抄，我不知道，它一直深深镌刻在我们的脑海中，只要我们需要，它就会跳出来。”

“和我们之前那些片段的回忆相同吗？和我们现在残留在心中的对对方的爱相同吗？”我用小臂抹去脸上的泪，“我倒宁愿它把我的记忆消除得干干净净，至少它不会偶尔出现勾起我的悲伤，又突然消失不留痕迹。至少它不会突然在我的心脏穿行，顺着血液滑进悲伤的河流，最后不负责任地离开，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没有原因。”

辛柏轻轻抹去我眼角的泪，话里带着细碎的悲伤：“如果没有这些残留的爱，我们是不是就不会相爱？”

“不，我不知道。”我垂眸，“也许只是我们被清除过太多记忆，但又相爱过那么多次，所以这份残留的爱才那么深刻。”

“如果你是因为残留的爱才与我相爱，我倒像是个窃取了爱的小偷。”辛柏的手无力地垂下。

“不，辛柏，我才不在乎，我只在乎这一刻，我是爱你的，我是真真正正地爱你的。”我捧着他的脸，“什么残留的爱也好，失去记忆前的我也罢，我才不在乎那些。我只知道，我在这一刻爱着你。”

辛柏看着我的眼睛，眼里的悲哀和期盼毫不掩饰，他说：“这是真正的爱吗？这不是因情感冲动延伸的爱吗？这样的爱对你来说是正确的吗？这有什么理由呢？”

“有什么理由呢？需要什么理由呢？对着爱探究这个有什么意义呢？正确与否，错误与否，有什么关系呢？”我回答，“爱是没有界限的，如果我能拥抱一切，那拥抱得笨拙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