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新堕入黑暗。

“您好，林迟韵小姐。”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围住了我，我跪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他们。说话的女生声音温柔，“我们是……”

“别解释那么多了，我们的身份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一道冰冷的男声响起。

“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她？”女声活跃，听上去心情很好，“凭一己之力把系统搞崩溃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手册可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处理这样的人。”

“手册？手册也没有告诉我们怎么处理总系统的错误。”男声低沉，话里态度轻蔑。

“别吵了，你们的意见是什么？”温柔的女声打断他们。

“嗯……”女声失去了刚才的活力，变得有些困惑，“处理掉她？”

我的身子一颤，居然感受到了声音温柔的女生面具背后怜悯的眼神，她说：“她也没犯什么错，就这样处理掉她也太……各位还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吗？”

“那就重新把她放回到游戏中好了。”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

“你们让她说说话啊。”女声重回活跃，“林迟韵，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我……”我应该说什么。

“我同意把她放回到游戏中。”男声冰冷。

“那就……”声音温柔的女生把头转向我，“把你放回到……”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我才不要回去。我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脚刚站稳就立马在黑暗中穿梭。他们没有追上来，这片黑暗也仿佛无穷无尽。

“跑了……”女声在我身后变得越来越弱。我只顾一直一直往前跑，然后，城市的模样出现在我眼前。

真的……是一个城市。

街上没有车水马龙，天空恍如黑夜，没有月亮或云雾。却有霓虹灯闪烁，人声鼎沸。所有的街道都通往城市最中间的，一个巨大的的电子心脏。

我顺着街道往下走，商店挂着“停止营业”的牌子，只有酒吧里灯红酒绿。

“哟，生面孔，你是新来的吗？”发尾烫着大波浪的女人热切地搂住我的肩膀，揽着我往里面走，手里金黄的啤酒几乎要溅到我身上，“别那么拘束，反正也出不去了。”

“出不去？”我被她推到一个卡座里，旁边坐着的似乎都是她的朋友，各种味道的香水混合着胭脂味扑鼻而来，“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新员工培训你没有听吗？也是，那种东西我睡了几天就过去了，根本不会有人认真训练的。”女人捂着嘴笑起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C03号总系统，意思就是C03区的玩家都归我管。具体还有号码全是数字的系统，那些只是单管一个人的。系统不可以和玩家聊天，只能无聊地看他们闯关。真是无情呢，明明我们之前也是玩家……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了。”

“玩家……”

“是啊，通关后的玩家就可以在这里兼职……你不也是吗？”我有些窘迫，好在她并不在意，“这是一个实验，用于研究人的大脑在遇到不同情况下的神经活动，原本只有志愿者会参与实验。但好像是说总系统那边出了故障，所以到处在挑人进入游戏，也没有人可以出来。没有人知道怎么修复，就随遇而安，在这里建了一个城市。”

“那边那个巨大的电子心脏就是总系统吗？”

“是啊，看来员工培训你还是听了一点的嘛，我用了好长时间才知道呢。”女人拍了拍我的肩，“来，跟我们喝一杯！”

“没有人反抗吗？”

“反抗？怎么反抗呢？负责实验的最初那几个科研人员早就被推翻沦为向我们这样的普通系统了，现在掌权的都是我们选举出来的人，但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改变现状呢？”

“不，我不喝酒。”我推开酒杯。

“对了，还没问你的编号呢，你是……”

“我是逃出来的玩家。”

女人瞪大了眼睛，想象之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她反倒兴奋地拍着我的后背，说：“逃出来的玩家，我真是第一次见……比我们厉害多了，居然可以从游戏里逃出来，你可不要被他们四个抓住了。”

“他们四个是……”

“四个戴着莫名其妙面具的人，新员工培训时我就见过他们一面，让我觉得蛮不爽的。”

“我就是从他们那里跑出来的。”

女人捂着嘴笑得更开心，说：“那就更厉害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再被他们抓住了。”

“为什么不停止游戏？”我问。

“总系统不允许，它现在更像是有自己思想的机器。我们必须要保证游戏的平稳运行，不然，它就可以要了我们的命。”

“现在游戏已经不平稳了。”我喃喃自语。

“什么？”女人诧异地问。

“我的游戏崩溃了，我是从崩溃的黑暗里跑出来的。”

“那他们肯定拼尽全力也要把你抓回去。”女人淡然地喝了一口酒。

“你不害怕吗？”为了避免歧义，我补充，“我的意思是，游戏没有平稳运行，你不害怕总系统会做什么吗？”

“不就是一个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里的人最不怕的就是死，游戏里都死过多少遍了。况且待在这个地方，每天无聊地看各种人在游戏里穿梭，他们的每一步行动我几乎都可以猜得出来，只有酒吧可以给我们带来快乐。如果不是要让大家都活下来，我迟早也要破坏这个游戏……现在你终于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我不说话，女人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对了，一年前还是两年前，在这个没有昼夜变化的鬼地方，我已经记不清时间的流逝了……算了，反正那时候来了个帅哥，眼睛是金色的，里面又有绿色，还挺好看……叫什么来着？”

“辛柏……”我低声回答她。

“啊，对，辛柏，是叫辛柏吧，不记得了。反正他刚来的时候，一堆女生跑过去看他。我没去看，帅不帅哥的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后来，好像说是他和一个女生谈了恋爱，最后游戏里女生又把最后一个生的机会留给了他。他就用了自己的技能，开始和她进行无限的循环。但他又要死过好多遍才能开始循环。每次循环，他们都会相爱，但循环从来没有停止……真是凄惨又浪漫。也不知道现在他们通关没有，想必也是没有，不然我早就可以在这片人里面看到他们了。”女人又喝了一口酒，口红印留在玻璃上，“后面就没有人再去看他们了，因为也慢慢觉得无趣……我是说，在这个世界里，无论什么东西，到最后你都会觉得厌烦的。啊，说起来，那个女生在游戏里的表现也相当不错，当时好多人都在夸她，她好像叫什么名字来着……”

“林迟韵。”我回答。

“对，好像是林迟韵。”女人一拍脑袋，诧异地看我，“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林迟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