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地方的最顶层，有之前科研人员留下的总按钮，只要按下，所有的一切都会结束。但你知道，这个地方都被它改造了，铁板可以随处活动，我不知道通往顶层的路在哪里，这一切，需要你自己去寻找。”

“我知道了，按下那个按钮后，对大家会有什么危害吗？”

机器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里面的自信荡然无存：“我不知道，也许是没有。进入游戏里的人在现实里会变成植物人，所有的意识都会被夺走。但按下那个按钮后，植物人的意识会苏醒，也许对于现实生活的人的身体会产生危害……但是，问题的关键不在这，我担心的是游戏里的记忆，是否也会伴随着他们的苏醒留在他们的脑海里，这可不是令人舒心的记忆。”

“我们不会忘记？”我轻声问。

“不，也不是，你们会忘记。但忘记这段记忆所需的时间因人而异，到最后，你们都会忘记这一切的。但我不知道，忘记这段记忆对于你们来说，是好还是不好。我知道，人类虽然会觉得痛苦，但对于游戏中产生的友情还是什么，都是相当珍视的。”

“总之先停止游戏，其他的以后再说。”

机器温和地开口：“好的，你需要什么帮助吗？只要是我力所能及……”

“可以帮我恢复我之前的所有记忆吗？”www.medabc.com.cn 江南文学网

机器迟疑，回答：“可以，但是这些记忆可能会让你觉得痛苦……”

“我不在乎。”我打断它，“我不在乎它是否会让我觉得痛苦，那毕竟是我的记忆。”

“好的，我会进入数据库，帮你恢复记忆。”屏幕熄灭，齿轮声嘈杂，在这片地方恢复到寂静后，我的脑子里闯入大片的记忆。

如同钻头钻进脑子，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色彩缤纷的画面一幕幕重现，我的大脑并不能在一瞬间处理这么多信息，剧痛从脑部传来。

温柔的话语，炽热的怀抱，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眼睛，于硝烟中毅然决然的背影，大火中含泪的双目，海面上被迫分离的紧握的双手。全部全部，回到我的脑子。

原来他就是辛柏，无数次，无数次，于死亡中拯救我；无数次，无数次，于游戏中消亡；尽管可以循环，每次死亡时的痛苦却不能屏蔽。他确实很痛苦，却还会露出一个苍白的笑，用沾满了鲜血的手捏捏我的手指，对我说：

“别哭。”

“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我捂着胸口，跪坐在地上。

“抱歉，我这次又没有带你离开循环。”他自责地说，额上的鲜血湿了我的衣服，硝烟是战后的平静。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一定一定。”巨浪将他包裹，相连的小拇指分离。深蓝色的海把他带离了我身边，只剩那双金色的眼眸。

“我真想真想抱抱你，可是我没有力气。”他脸色苍白，却还要对我露出一个笑。腹部的伤口随着他的呼吸不断有鲜血涌出，他正在走向我不敢想的黑暗，可是我没有办法。

“这是我给你摘的花，原本我给你摘了好多好多的，但是我没有抓牢。如果可以，我要把那片花海都带给你。”白色雏菊弱小，子弹已经穿过了他的肺，呼吸都变得微弱。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裙子，项链，还是你昨天看上的那只毛茸茸的泰迪熊，等离开这里，我都给你买。但是，但是，在最后的这几分钟里，你可不可以陪陪我？”他把剩下的时间都转让给了我，手腕上的倒计时只剩下三分钟，数字为零时，我不敢想。

“这是我给你买的。”他笑着用带血的双手递给我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明明衣服都已经被撕碎了，那枚在口袋里的钻戒还是完好无缺。

“我好爱你，我好爱你……”他在我怀里闭上双眸，冰冷的手在我的脸颊旁滑落。

“没有人可以让你觉得自卑，你是独一无二的，你当然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大方展露你的美。任何人都没有资格随意评价你。迟韵，笑起来，要自信。”他站在城市顶端时这样说，风暴即将席卷城市，他的牺牲是唯一出路。

“我毕生的愿望就是可以和一个人达成同谋。我在你身上找到了这种感觉，同时也找到了生命的新的意义。”他用微弱的气息背诵我们来到这里前共同读过的书。

“迟韵，记住我。”黑色的巨大怪物站在他身后。太空里的银河闪烁，无边的黑暗衬托星云的美，繁星不如他的眼睛明亮。

太多记忆，太多分别，太多痛苦。

我回想起来了，一切一切。

死亡会将我们分离，但永远也没有办法分开我们紧握的双手。

无论重来多少次，我都还是会爱上他。

“对不起，林迟韵。”温和的机械声打断我急促的呼吸，“我不想打扰你，但是，你需不需要获取更多这个世界的信息。时间有限，它随时都会回来。请你尽快问一些你想知道的问题，我都会回答你。”

我吞了口唾液，努力压制住乱糟糟的思绪，问：“我记忆里之前的那两次测试，是为什么？”

“那个是为了测试你的记忆恢复程度。第一次是测你在现实生活中的记忆，另一次是测你在游戏里的记忆。测试内容基于真实发生的事改编，与你进行互动的人也是基于他们的思想而模拟的他们在这个情景下的真实反应。”

“在游戏里死去不能再复活的人会怎么样？”

“成为游戏NPC。游戏结束时，他们会跟着醒来。”

“可游戏开始不是说……”

“那只是个威胁罢了。”电脑屏幕突然闪烁，机械声也开始产生波动，“它回来了……抱……我不能……更多的信息……”

“林迟韵！”愤怒的机械声响起，“那个家伙又来了……算了，既然你不是坚持认为我不如你们人类吗？那你就自己看看光凭你们人类的情感可以得到什么吧。”

什么？

天旋地转，我被丢进一片混乱的画面里，无数人的脸在我眼前摇摆。为了避免过多的画面信息冲击大脑，我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