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画, 一边解说。

“屏幕前的观众朋友们，如果你们见到长成这样的人，你们一定要记住, 无论你们看到他的第一时间想到了什么, 你都要坚定地相信，他是人, 他就是人, 他绝不是其他生物。

“如果你在看到他的时候, 已经无法避免地觉得他是蘑菇，那你不要再想他有没有是人的可能了，你就当他是蘑菇，可被食用的蘑菇，他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请你务必第一时间前往最近的诊所或者医院！

“必要时，留在原地，不要动弹，并立刻联系管理司。管理司的人将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保护你的安全。”

他说完，地上的简单肖像画正好也被画完。

画上是一个穿着微笑精神病院病号服的男人, 他脸部看着还算正常, 但两只耳朵已经是平菇的样子，头上则长了几个白蘑菇。

云砾猜测，他应该就是何田之前提到过的蘑菇人。

他病号服上的笑脸标志是小小一个，只出现在左上胸的位置。

“微笑精神病院”六个字在笑脸上方，将笑脸半包围着。

连叶的解说还在继续。

“还有, 观众朋友们，请务必记住，我现在画出来的衣服, 才是我们微笑精神病院的正常病号服。刚才你们看到的木耳人穿着的那件，是别人仿造的病号服。

“如果你们在精神病院外的地方看到有人穿正常的病号服，你们可以第一时间拨打精神病院的电话号码XXX；如果你们看到的病号服是刚才木耳人穿的那种伪造产品，请你们立刻联系管理司！”

连叶一向都是元气少年音，这次难得用了极为郑重的语气，可见事态严重。

何田在旁打着电话。

“管理司？……我是怪谈城电视台探秘直播的主播何田，我在探秘微笑林时……是的，据我判断，他本体确实已进化为污染源。……好的，我等你们来。”

何田快速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说。

他挂掉电话后，又拨通另一个号码。

“收容所？……我是……污染源……好，我原地等候。”

两个电话打完，连叶这边刚好介绍完蘑菇人。

连叶提起枯枝，看了看地上惟妙惟肖的肖像画。

他摇摇头，直视镜头。

“观众朋友们，蘑菇人的危险程度较低，我还能将他的模样画出来，让大家记住，随时警惕。木耳人危险程度较他高太多，一旦大家遇上了，千万别犹豫，第一时间拨打管理司、收容所的电话号码，并留在原地等候。在此，我们再次提醒大家，管理司的电话号码是……，收容所的电话号码是……”

何田等他说完，在旁补充：“倘若大家在身边遇到造型奇怪的人，请不要深思。如果你还是忍不住多想，并对自己看到的东西产生怀疑，请第一时间拨打管理司的电话，然后放空思维，原地等待。”

电视外，云砾若有所思。

“认知？那些东西是通过扭曲认知来污染人的么？”

童小丫之前就提醒他的，和现在连叶、何田提到的，都差不多。

遇到奇怪的东西，如果不去深思，反而觉得很正常，就有可能避免污染。

如果被污染了，可以寻求医疗机构、管理司、收容所的帮助。不过最忙碌的还是管理司，遇事就找管理司，似乎是怪谈城通行准则。但真的遇到重度污染了，找管理司，会是安全做法吗？还有那收容所……若站在未被污染的普通人立场，应该是保护者一样的存在。要是被重度污染了呢？

脑袋还是疼。

云砾这一思考，更觉得万千小刺在狠劲地扎自己。

他看向天赋给出的提示。

【诊所、医院、精神病院，这三者治疗污染的能力逐级递增哦！至于收容所，是收容污染严重到成为污染源的病患的地方。进入收容所后，就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也有可能就此被拉进去那边。】

在云砾注视下，天赋最后两个字，先是染上了不正常的绯红，然后从两个字，变成三个字。

那三个字，快速由正常文字扭曲成屏蔽符号。

可云砾有速记能力，还有速记习惯。

这点时间，已足够他记录文字轮廓，然后猜出答案。

里世界。

猜出这三个字的瞬间，云砾脑袋剧痛。

大片血色占据他的视野，还隐隐构成巨大眼眸形状。

天赋提示的屏蔽符号变回“里世界”三个血字，又褪去血色，变回黑字。

然而所有黑字，都在往扭曲诡异的方向变。

在天赋提示都要被扭曲到看不清的前一刻，云砾抓住天赋最新给出的关键信息。

【吃药】

只有两个字。

药？

什么药？

云砾在剧痛中艰难思考。

是了，童小丫给过他一瓶药。

他颤颤掏出药瓶，还在吃药时差点不能将药片送进嘴里。

一根在他出现不对劲的第一时间就攀爬到了他脚后跟的阴影赶紧沿着他衣裤一路往上，扶住他的手，让他将药送入嘴巴，还顺便多卷了几片药片塞进去。

药片无味，却入口即化。

药效作用速度极快，云砾几乎立刻平静下来。

见他脸色有所缓和，那根阴影又嗖的一下躲起来。

不过这回云砾用余光捕捉到了它的身影。

云砾心中却生不出多少感触。

药片确实能帮他驱除疼痛，但副作用让他整个人都不愿思考了。

思考……认知？

隐约的灵光闪过，他却不愿意去抓。

他只要一有思考的打算，心跳就会异常加快，快得让他更不愿思考，只想坐着躺着休息着。

他连电视继续播放着的节目都不想看了。

电视中传出的声音进入了他的耳朵，却没经过他大脑，就这样左耳进右耳出。

【……哥，对不起，我真不是有心的。】

天赋黑字在他视野中飘着。

和之前没什么变化的工整字样，让他看出了浓烈的惶恐情绪。

云砾艰难地缓慢运转着大脑，终于得出结论。

哦，天赋是说他不是有心让他看到“里世界”三个字，然后被这认知造成强烈污染的。

换一个状态，云砾也许会有什么情绪。

可这会的他还被药片副作用影响着，根本不想和天赋计较。

等等……有哪里不对！

云砾努力与躺平的心理抗衡，竭力抓住一点灵光。

他想起来了！

天赋一开始说的是“那边”，就像闵诚瀚之前也只和他说“那边”一样，天赋根本没明说“里世界”。还是绯色侵染了字样，天赋的提示出现扭曲，才有后来的“里世界”三字，再到血色屏蔽符号。

他将自己的发现和天赋说了，天赋反应很大。

【怎么会？！哥，你是看到里世界三个字才有了关于那边的认知？！我还以为是你从别的地方有了这方面了解，才会在我又一次和你提到“那边”之后，你自己想到的！！！】

【一定是他，我想想……等等，哥，你等我，我去干一架，看看能不能帮你弄来什么新消息！】

天赋没新的提示出来了，已给出的黑字在云砾视野里飘着。

云砾揉揉太阳穴。

没啥感觉。

药物副作用有些强。

不过他有主意了。

退出游戏，确定。

回到个人虚拟空间中，他依旧觉得大脑运转较平日迟钝，然而比起在游戏里，不知道好了多少。

他不断回忆着自己进入游戏后的种种经历。

终于，他拼凑出真相。

他应该被坑了。

有某位存在，修改了天赋给予他的提示，还引导着他去回想快速被屏蔽的三个字，让他意识到游戏里还存在里世界。

不同于表世界大体保持着和谐安宁，里世界极为危险。

污染，大多来自里世界。

而迷雾之城事件，应当也和里世界有关。

他进入游戏的第一晚，就在迷雾中看到了一双猩红眼眸。

那双眼眸，应当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标记。

租车店老板说的“还活着”，也应该与眼眸有关，而与表世界这些怪物无关。

毕竟根据他在论坛中得到的信息，玩家进入游戏后，只要不是手残做菜太难吃，又或者自己太作死，再或者实在不清楚游戏某些隐藏规则触犯禁忌，玩家并没有那么容易死亡。

平日里，眼眸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影响，可一旦他处于被污染状态，那眼眸就应该能对他施加更多影响，引诱他主动做些什么加深污染。

一如刚才，正常情况下的他发现天赋提示变成血字，他肯定会警惕，更不可能主动回想都已变成屏蔽符号的三个字究竟是什么。

但有某些力量引诱他，他就忘了，这背后潜藏的危险。

迷雾过后，表世界中应该有不少生灵都被污染了，或者被打上标记。他只是其中之一。

云砾平复了下心情，重新登入游戏。

这次他依旧可以自主选择跳过多长时间。

他没急着选择，而是先与天赋交流，从天赋处得到答案。

跳过半小时，药物副作用将有所缓解，他能在游戏中恢复大半的思考能力。

那就不用多想了，就半小时。

一登入游戏，云砾率先听到电视里传来的元气少年音。

“我们可以看到，管理司的金牌捕快、收容所的A级司狱都已进入微笑精神病院。为大家的安全考虑，我和我的搭档何田就不跟着进去啦。我们可以相信，有管理司、收容所出手，微笑精神病院出现的异常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控制。”

连叶背对着一栋藏在森森树影的巍峨建筑，面向着镜头说完这段话，又偏头看着何田，笑眯眯问：“田哥，距离我们下播还有一些时间，你觉得我们应该和观众朋友们聊些什么呢？”

何田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

“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我们城中新出现了什么能让大家感受到愉悦的地方。”

“愉悦？”连叶眼睛亮了亮，“那当然避不开前两日巡演到我们怪谈城双虎路夜市街的流浪马戏团！团长造梦师先生可是给我们带来了许多精彩表演呢！除了流浪马戏团外，不得不提到的另一个地方，就是美食街哦！”

连叶说着，朝何田眨了眨眼。

“田哥，你能猜到吗？”

何田脸上还是无甚表情。

“1号店。”

“bing！观众朋友们，最近美食街1号店又换了新老板哦，据去吃过的人说，新老板做的菜相当不错，而且还在不断推出美味的新菜品，大家不妨去试试呢！”

电视外的云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