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婵娟听完，既是欣喜小山能够下山陪自己，又有几分担心那素未谋面的管公子的安危，更重要的是忧虑他们二人之间契约会不会对小山产生其他不好的影响。

她伸手抚摸枕在膝上的小山，问道：“身上还有哪里不适吗？”

小山摇摇头，这么久没见面，他现在只想靠近小娟，感受她的气息。

“对了，这便是你修成的人形吗？管叔他们怎么会将你认成他们的儿子？”玉婵娟来时，分明记得管准是让自己救救他的儿子。

“不是噢，小娟，这是我自己的相貌，你仔细瞧瞧，和管淮山不同，他们之所以认错，或许是因为契约的缘故，旁人看我应该都是管淮山的样子。”小山自己也有些不太确定，“你呢，你瞧着我什么模样？也看不到我真实的相貌吗？”

小山说着，正起身子，面对玉婵娟，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

玉婵娟没见过官家这位公子，自然无从比较二者的相貌是否相似。但是，眼下仔细一瞧，小山的相貌的确有几分眼熟，具体熟悉在哪，她一时半会没想出来。

玉婵娟从浓密的眉、挺翘的鼻一直到粉嫩的唇，玉婵娟总算发现端倪，她伸手轻扯对方的脸颊，笑道：“小山，我知道了，你是照着我们化得人形。”

小山脸被揪着，激动点头，他正是照着青霞、青山道长还有小娟三人样貌幻化出的人形。

取三人长相之长，怪不得玉婵娟一眼瞧着熟悉却没能立刻分辨出来。

俩人相视而笑，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玉婵娟想起还被灵气隔绝在一旁的管叔和曼姨，问道：“那契约之力可有限制你将事情原委告知旁人？”

小山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他一心只想下山找玉婵娟，还没来得及仔细研究与管淮山之间的约定，很多事他自己都不清楚。

看他能晕倒在外，玉婵娟猜测小山大半是刚修炼出人形便离开玉山。

玉婵娟收回灵力，准备向管叔和曼姨说明来龙去脉，饶曼丽先开口：“婵娟，这位是谁？怎么会同我儿子一般模样？”

小山张嘴想说话，却发现与约定有关的内容，都无法说出口，只能迷茫地望向玉婵娟，眼神求助。

本来还疑惑淮山怎么会同玉国师相处如此亲昵的管准，听到夫人的问话，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与淮山一般模样的男子竟不是自己儿子。

天底下真会有两个人长得完全一样？

管准更倾向于这之间是有某种未知的缘由，而非简单的巧合。

夫妻二人都看向婵娟，眼神里充满疑惑与焦急，他们有种直觉，这突然昏倒在自家门口的男子一定与淮山有关系。

被三双眼睛齐齐注视，玉婵娟有些为难，她攥住小山的手，一边努力组织措辞解释情况，一边观察对方是否有因为自己的话语产生不适。

虽然磕磕绊绊，好在管准和饶曼丽还是大致理解事情的原委。

听到淮山命悬一线，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时，已经年过半百的两位忍不住老泪纵横，管准竭力保持冷静，但眼泪止不住地落下，他一只手不断抬起擦拭，另一只手搂住夫人，安抚她的情绪。

饶曼丽自幼丧母，是身为镖师的父亲独自将她拉扯长大，她从小跟着父亲走南闯北，性子十分刚强。但此时此刻，这位坚强了一辈子的女子，忍不住放声大哭。

想着生死未知的小儿子和战死沙场的大儿子，饶曼丽越哭越悲痛。好半会，她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管准身上。

久哭伤神，玉婵娟看两位老人哭得如此悲切，有心想劝，却不知从何开口，只能等他们宣泄完心中苦痛，施诀为二人养神。

小山无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情绪，却无法理解情绪产生的缘由，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才让对方如此伤心。

玉婵娟感受到小山的无措，向他望去，眼神安抚。

良久，饶曼丽缓过劲，声音嘶哑：“婵娟，我想去看看淮山。”她语气低沉，透露出满满的哀伤。管准扶住饶曼丽，好让对方还能站稳，虽然没有说话，但用同样哀伤的眼神注视着玉婵娟。

玉婵娟自己也想回玉山看看，但是她与师父的约定还未完成，现在根本无法回去。玉婵娟挫败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办法。

饶曼丽眼中额希翼逐渐黯淡，自己的儿子陷入昏迷不知何时才能醒来，是一个月？一年？五年？又或许只是仙师的慰藉之词，淮山永远都不会再醒来？

可她还有几个年头可以等待呢？她这个做母亲的，或许连儿子的最后一面都无法见到了。

她亲手为大儿子入殓，现在又要在心中送别自己的小儿子吗？

饶曼丽紧紧拽住管准的袖袍，试图从他身上汲取力气，撑住无力的双腿。管准面色灰暗，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

看见他们如此悲痛，玉婵娟心中也染上哀伤，她侧过身，问道：“小山，你能送他们去玉山一趟吗？”虽然她自己无法带她们去玉山，但是小山应该可以。

小山先是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小娟，不行，我用不了灵力。”小山使诀失败，“我可以吸收此处的灵气，但是无法使用。”

玉婵娟沉思，“小山，你将灵气注入我体内，我施诀送你们回玉山。”虽然玉婵娟体内灵力充沛，但是现在的她便是气息也不得靠近玉山，只能借住小山的灵力施诀。小山撇过头，不是很情愿刚下山见到小娟就要回去。

玉婵娟轻拍他的手，叫他面对自己，“不是让你回去，只是让你带管叔和曼姨去看一眼那位管公子，你们约定好的，你要照顾好他的父母，这两位正是他的父母。”

小山看向浑身充满悲伤气息的二人，似懂非懂，“见到管淮山，他们会高兴吗？”他记得小娟说过，人有很多的情绪，悲伤的时候要做可以让人高兴的事情。

玉婵娟也不能确定，犹豫点头。曼姨说想见淮山，见到后应该会高兴吧。

小山半趴在床上，从身后环住玉婵娟的腰，将灵力输入对方体内。玉婵娟背对小山，看不见他的模样，但能感受体内愈发充盈的灵力，以及腰间不可忽视的温度。

从前的小山也常常化形，都是没有感知的虚体，那时候玉婵娟只能感受到小山的气息，这还是第一次她如此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十分奇妙的感受。

温热的、柔软的，和自己一样是人身的小山。

玉婵娟接收完灵气，问道：“小山，你感觉怎么样？现在能回去吗？”小山点头，表示可以。玉婵娟便同管叔和曼姨说明打算，领着小山见过二老。

管准总算是见识到这同淮山一般长相的男子清醒的模样，他细细打量，怎么看都分不出他与自己儿子长相上的区别，就连右眉眉尾处一颗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方才虽听不见他同国师说了些什么，但是对方睁眼便贴在国师身上腻腻乎乎的模样，管准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依淮山那个害羞腼腆的性子，万不可能同国师如此亲昵，无怪乎自家夫人一眼瞧出端倪，是他着相了。

“婵娟，我们去玉山，你同这位公子可会有损伤？”听说仙师修行会有诸多禁忌，饶曼丽虽然渴望能再见到自家儿子，但是不希望因此让婵娟和她这位友人受到伤害。

“不会，曼姨，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回去，待会我便布阵，小山会陪你和管叔一起。”玉婵娟交代完，又拉过小山，“小山，麻烦你了。”

“等我，小娟。”小山想着这次之后应该就能同小娟一起待在山下，心中期待，拉起对方的手，将头低下贴近。

管准夫妻知道能再见到淮山，心中的悲伤消散几分，此刻再看这位公子同婵娟之间举止如此亲呢，婵娟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倒是生出几分闲心。

这二人，一眼看去像是成婚不久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仔细瞧，又像是主人在安抚自己忍受不了寂寞的爱宠。

亲密中又有几分违和，尤其是其中一位还有一张和自己儿子一样长相的面庞。

趁着玉婵娟布阵的片刻时间，管准唤来府内的管家，交待一番。除此之外，两位老人没什么其他需要准备的，待灵阵布好，小山一左一右牵住管准和饶曼丽，领着二人步入灵阵之中。

一道白光闪过，阵中三人消失不见，玉婵娟目送他们离开之后，自己回到皇宫之中。

管准只有一天的休沐，此行所需花费的时间还未可知，她得替管叔去向皇帝告假。虽然不合请假的章程，但是事权从急，玉婵娟想皇帝应该不会怪罪的。

事实上，殷参听到管准告假的消息很是气恼。既不说事由，也不说归期，究竟是告假还是要告老还乡？

若是旁人敢这般，殷参定会直接罢了他的官职，但是对象是当今百官之首的管准，前来传信的更是玉国师，殷参虽有不满，也只能通通忍下。

也罢，管准这些年确实是辛苦了，这假他殷参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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