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穿成娇软女配[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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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到王蛋蛋的决心, 顾念没再多说什么。

只说具体情况下次再细谈,现在先把王大娘送医院,治疗起来。

王蛋蛋本来心有疑惑, 见到顾念胸有成竹的模样, 老老实实点头, 拿着钱, 再三谢过大家,才转身离去。

张春来见他走了, 忙忙小跑着跟上去。

“你觉得顾知青说的话,可信吗?”

王蛋蛋摇头,“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娘的脚,是一定要去治的”

他走之前把钱收在了裤子袋里。

跑动起来的时候,下意识拿手捂着, 生怕掉了出来。

眼下隔着裤袋, 摸出钱的形状, 稍微安了安心。

见张春来欲言又止,王蛋蛋扯着嘴角,努力做出一副笑模样。

“谢谢你了兄弟。”

是为那十块钱。

也为了张春来愿意为了他跑这一趟。

张春来拍拍他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年月,谁家钱都紧张。

十块钱不少了,是他工作许久才攒下来的。

王蛋蛋家里的情况他也知道,钱给出去了, 不一定收的回来。

所以他之前给的时候, 犹豫了一下。

但这和人命比起来算什么呢?

张春来忽然有些释然,“咱们快点,早点把大娘送医院, 早点开始治疗。”

王蛋蛋狠狠点了点头,黑夜里眼圈却悄悄红了。

知青院,钱喜梅还有些替顾念忧心,怕孩子不懂事,胡乱给了别人希望。

万一最后没能救得了王大娘,顾念不就成罪人了?

“你刚刚不应该答应的这么肯定,你一个小姑娘,想不出办法,也没人会怪你呀!”

江亚萍竟然破天荒地点头,“喜梅姐说的没错,就算你真的觉得王大娘很可怜,也不能这么说。”

她觉得顾念很奇怪。

有时候看着很通透,有时候又很懵懂。

别人轻易不敢许诺的事,到她这里反倒不算什么。

万一王大娘

倒是有些同情顾念了,大概刚刚被架在上面,不得不许诺?

顾念闻言有些诧异,没想过有朝一日,江亚萍还会站在她这头,替她考虑。

顾念长得极好,是江亚萍见过的所有人里最好的。

哪怕站在人群中,也是一眼看见的存在。

但奇怪的事,江亚萍以前并没有这种感觉。

以前的顾念,美的像一个花瓶,弱不禁风,易碎。

而且目光总是追随着赵文华,整个人没有主心骨,仿佛珍珠蒙尘。

现在的顾念,清透的像一块琉璃,虽然看起来依旧很乖顺软和,却没人真把她当做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她的观点很正,敢爱敢恨,利落爽快。

她这幅模样,就算江亚萍曾经长期被王莉莉洗脑,也讨厌不起来。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江亚萍有些窘迫的别开目光。

顾念认真道,“谢谢你担心我,不过我肯定是有把握才这么说的。”

“切,谁、谁担心你”

江亚萍转身往屋子里走,差点撞到钱喜梅。

钱喜梅笑笑,没计较,只问顾念。

“你说有法子,到底是什么法子,为什么会说要‘上刀山,下油锅’?”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容前所未有的严肃。

“犯法的事情坚决不许做!”

顾念乖乖点头,“姐,你放心,我说的法子是去后山摘草药,不是什么犯法的事。”

孙红闻言,“滋溜”一下窜出来。

“你疯了?后山出过人命,之前不是都告诉过你了,怎么还敢打后山的主意?”

顾念:“现在也是人命关天呀。”

这下,大家都没话说了。

确实,如果在有别的选择的可能下,人怎么会愿意去冒险。

而且王大娘的情况,真的不是捐款一次能解决的。

他们谁也说不出,让王大娘别治了的话。

顾念将众人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她现在的情况太尴尬了,身有巨富却不能用,身怀绝技也不能显露出来。

看来她得找条路子,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学会”医药相关,“学会”治病救人

任重道远。

军营。

连续好几天高强度的拉练,让张超疲惫不已,他趴在地上,拼命喘、息着。

“老、老大,最近怎么都练这么狠?”

陈越居高临下地瞥他一眼。

“虽然眼下太平,谁知道以后呢?我们能做的,就是要保持最佳战斗状态,做好随时上战场的准备。”

张超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又找不出来。

陈越:“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张超脸上的汗留的更厉害了。

“报告团长,你说的对,非常对!”

陈越点点头,“嗯,觉悟还不是很过关,等下再跑一圈。”

张超:“不是啊我、我没”

“张超!”

“到。”

“出列!”

“是。”

“各就各位,跑!”

随后没人再敢说话了,唯一能听见的声音,是张超的跑步声

指导员常志国听见动静,过来推推陈越的肩膀。

“你这有点狠啊!”

陈越看他一眼,“有吗?”

常志国:“没有没有,你做的很好。”

陈越点点头,收了他的夸赞,转身去亲自监督张超跑步了。

刚刚所有的训练陈越都参与了,他留的汗,并不比任何人少。

他这会儿起步比张超晚多了,却在很短之间内追平。

引得团里的人,纷纷侧目。

“咱们陈团可真是了不起。”

“你不废话么,陈团可是特种兵出身,去年才拿过全区格斗赛第一名。”

“不止不止,你们来咱们团晚,不知道,陈团头一回上战场,就敢孤身潜入敌营,听说他当时一个人就炸毁对方一个连!”

“陈团胆子大,心又细,换个人未必能有陈团做的好。”

“我、我第一次上战场都吓尿了”

“哈哈哈哈哈”

“笑什么笑,老子虽然吓尿了,也抬手砍了好几个人好不好!”

他们这边说着话,操场那边,陈越已经和张超跑完一圈回来了。

张超本来就累,一圈下来真跟死狗差不多。

他躺在地上,剧烈呼吸着,感觉胃里和胸口烧灼的难受。

陈越擦着汗走过来,伸出一只手,“你行不行?”

张超嘿嘿笑着握住,说话大喘气,“老大男人不能轻易说不行”

他手上使劲儿,却好几次都没起得来。

陈越唔一声,手上用力一拽,轻松把张超拉起来。

“行了,今天拉练时间到,都回去休息,明天放假半天。”

男人说完就走,给战友们留下一个飒爽的背影。

明明一样参加拉练,指挥的时候,来回跑了好几次,甚至刚刚还陪着张超跑了一圈。

看看跟前的“死狗”张超,再看看陈团

战友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再次确定陈团是个大魔王的事实。

常志国笑笑:“都散了吧,期待你们以后都能成长到陈团这样。”

他说着脚步轻松地跟上陈越,留下战士们惊惧地摇头。

“可以进来吗?”

常志国抬手在门上敲了敲问。

“进。”

常志国一脚跨进去。

陈越的房间,就跟他这个人似的,一丝不苟,板板正正。

陈越正在换衣服。

他的头发在往下滴着水,一看就是刚洗过澡。

不过他这回没穿军装了,寒冷的天气里,只一件单的白衬衫,底下是一条军绿色的裤子。

常志国的目光在他腹肌上略过,语气酸溜溜的。

“你这肌肉长得真不错,这几天我肚子都软了,家里媳妇嫌弃我呢!”

陈越一边扣袖扣,一边睨他。“我也嫌弃你。每次让你多跑几圈,跟要你的命似的。”

常志国抽抽嘴角,深觉牙疼。他又不是陈越这个训练狂魔。

好不容易拉练结束,就不能回家陪陪老婆?

“张超今天怎么你了,练的这么狠。”

陈越拧起眉,“跑步的时候心不在焉,www.youxs.org,加练一圈。”

常志国倒抽一口冷气,还要再问,那边陈越已经抬腿准备出去了。

“哎,你去哪儿?”

“有事。”

“拉练这么久,难道不累?”

“还可以。”

陈越可能真的很嫌弃他,快速说完,等常志国再要开口,跟前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唉。”

捏捏自己酸胀的小腿肚,常志国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还是回去找老婆吧。

说到老婆,陈越有一方面肯定比不过他,他已经有老婆了,说不定孩子也在来的路上,就陈越还是个老光棍。

他俩一样大,今年26岁了。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开心了些呢!

世界果然还是公平的,哪会儿让人处处如意。

就老陈这性格,会不会这辈子都找不到老婆啊?

常志国得意的哼哼两声,觉得自己有点坏。

嘿嘿嘿,要是老陈成了老光棍,回头他生了儿子,就认老陈当干爹怎么样?

还是他贴心,难怪有老婆。

有了一开始大家捐的那些钱,王蛋蛋和弟弟两个,第一时间把王大娘送到了医院。

正如顾知青猜测的那样,王大娘伤的很严重。

伤口甚至开始溃烂。

先前筹集的钱,根本不够治病,只刚刚够交三天的住院费。

王二蛋坐在病床边上,看着王大喜的苍白的脸,忍不住犯愁。

“哥,娘还需要多少钱”

听说医院可以卖肾、卖肝什么的,不知道他的达不达标

王蛋蛋盯着点滴,沉默了许久。

“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可以解决。娘这里你多照应,你嫂子的亲娘这几天会去照顾家里,午饭一块儿做了,但要你自己回去提。”

王二蛋站起来,“哥,你要去哪儿?”

王蛋蛋,“我去找顾知青,她说她有法子的。”

“顾知青?”

王二蛋脑海里闪过那个漂亮的惊人的女知青。

她长得那么细皮嫩肉,能有什么办法?

“行了,我走了。”

王蛋蛋明显不想多谈,抬腿就走。

王二蛋回头看了眼正在挂的点滴,没有追上去。

唉,不知道顾知青有没有法子,但愿有吧

“顾知青,我来了。”

王蛋蛋急急忙忙赶回来,在后山山脚下和顾念碰头。

他抬头望了望山顶,腿肚子有点发软。

“咱们真要上去?”

自打村长叔不许他们上去以后,就再也没人敢上去了。

所以就算明知道,山里有猎物,能靠打猎给娘攒治病钱,王蛋蛋也始终没有迈出过这一步。

娘病了,弟弟还没结婚,家里婆娘刚给他生了个儿子

万一他没了,他们怎么办?

顾念眼神清淡地扫了他一眼。

王蛋蛋心中一凛,所有的不安都被自己强自摁了下去。

顾知青小小年纪都不害怕,他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怕的。

见他果真跟了上来,顾念嘴角微勾,心里点点头。

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穷的连拼劲儿都没了,恨不得巴望着别人把饭喂到嘴里。

可能吗?

谁的路不是自己走的。

王蛋蛋眼神惊惧地望着四周,深怕边上会有什么东西突然窜出来。

哪怕手里拿着镰刀,还是止不住的发抖。

“顾、顾知青,我们上山是去猎野猪吗?”

野猪块头大,皮糙肉厚,不好对付。

看顾知青两手空空的走在一边,王蛋蛋着实有些忧心。

“不是。”

王蛋蛋虽是个男人,胆子不大,山上都要有人引着,顾念自己更是个女孩子。

要真为了大野猪,难道不应该召集全村青壮年吗?

顾念熟门熟路地往前走,“我们去摘草药。”

“草药?”王蛋蛋没想到去采药。

“是用来给我娘治病的?”

顾念:“不是,是用来卖钱的。”

王蛋蛋挠挠头,本来就有五六分心虚,听了顾念的回答,心更虚了。

这能行吗?

别两人把命搭上了,什么狗屁草药都没见到。

再说,山里的草药要是能卖钱,早就有人采了,怎么会等到现在。

王蛋蛋走在前面,看着崎岖的山路,和四周黑漆漆的夜色,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他回头吧,现在走还来得及。

正在这时,他忽然听见身后的小姑娘传来一声惊呼。

王蛋蛋握紧镰刀,哆哆索索转头。

“顾、顾知青你没事吧?”

顾念惊喜的开口。

“我没事。快看!这就是我们要找的草药。”

王蛋蛋顺着顾念指的方向,低头看过去。

就见月光底下,一簇簇绿叶间长了不少白色的小花,花朵不过成年人拇指大小,花蕊像是鹅黄色的。

好看是好看,但顾知青说,这玩意儿能卖钱?

王蛋蛋不敢置信抬头,满脸写着,你仿佛是在逗我。

顾念被他傻呆呆的模样逗笑了。

“就是这个,现在把这一小片都挖出来吧,注意千万别伤到根部,也千万记得带上一些泥土。天冬很娇气,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泥土,会失去生命力,药用价值也会降低。”

王蛋蛋肚子里有一万个问题想问。

都在顾念的催促下憋了回去。

一边挖草药,他一边还想呢。

前两天顾知青对他娘的事挺上心的,应该不会故意在这事儿上忽悠他,也不会拿他娘的命开玩笑。

他在一片恍恍惚惚中间,把草药按照吩咐采摘好,放进身后的背篓里。

上山前,王蛋蛋以为是去猎野猪的,专门准备了一个大箩筐。

大到几乎可以把顾念也装进去。

手里这一小捧草药,放在里面看着可怜巴巴的,越发显得箩筐空旷。

顾念:“走吧,这一片没了,我们去里面找找。”

王蛋蛋机械地点点头。

等他们在后山入口这一片翻完,他的背篓才装了三分之一。

以为会满载而归的王蛋蛋,像是一脚踩在了棉花上,不止脚软,一颗心飘乎乎的,落不到实处。

顾念:“今天先到这里,回去休息吧,明天我带你去医院卖掉。”

“卖、卖给医院?”

王蛋蛋咽咽口水,他们真的不会被医院的医生打出来吗?

卖东西不都去黑市,在医院里行不行啊?

万一被抓住了

顾念点头,不去管他怎么想,吩咐道,“回去好好伺候着,稍微撒点水就行了,一晚上没事。”

王蛋蛋:“哦、哦、好。”

等目送顾念去了知青点,王蛋蛋才转头回家。

这一路走的他心里慌的厉害,总是担心后面的草药,虽然他心里不信顾知青,但是,毕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王蛋蛋“吱呀”一声,打开自家的院门,里面虽然四处暗擦擦,他却知道家里婆娘不会早睡。

果然他刚进房门,就见塌上躺的好好的人,慢慢坐起了身。

王蛋蛋无奈道,“怎么还没睡?不是叫你别等我吗?”

王大嫂嗓门有些粗,听起来却很爽脆。

“知道你去后山,不等你回来,亲眼看着没缺胳膊少腿,怎么能睡得着!”

她起身点了煤油灯,认真地盯着王蛋蛋看了一圈,见他果然很好,才放了心。

“在山上没碰见什么吧?”

王蛋蛋摇头:“什么都没有,孩子呢?”

“我娘带着在隔壁睡呢。”

王大嫂嘴里回着话,心里却不知该不该高兴。

没有碰见什么,自己男人肯定就不会受伤,但也意味着,不会有多少收获。

她探头去看王蛋蛋的背篓,只在里面看见花花绿绿的一片。

“这、这些都是啥玩意儿?怎么连只兔子也没有?”

王蛋蛋还是摇头。“不知道什么草药,顾知青说能卖钱。”

他说着和婆娘一起盯着背篓看,夫妻二人瞪着眼。

直到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明白啥。

王大嫂:“顾知青会不会”

“不会,你忘了,妈锄到脚,是顾知青帮着扶的。这回去医院的钱,顾知青也出了不少。再说,她耍咱们有什么好处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只为了耍我们玩?”

王蛋蛋这话,不止说给婆娘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了。

不论如何,要相信顾知青。

王大嫂点点头,“那、那这些花草要怎么照顾?”

王蛋蛋:“这不是花草,是草药,顾知青说了,稍微洒些水就行,明天会带着我去把草药卖了。”

王大嫂:“行,我、我去给你弄点水来。”

王蛋蛋:“别去,外面风大,还没出月子呢,我自己去”

这边顾念带着人上山又下山,那边陈越穿着新换的衣服,走在往后山的路上。

他想着这个点,顾念肯定会在,那小丫头胆儿肥,又仗着自己研究出来的药粉,恨不得满山跑。

明儿他有空,和小丫头定个时间,正好能带她去找房子去。

陈越兴冲冲的上山,却扑了个空。

山里静悄悄的,除了偶尔几声鸟叫声,和树叶“沙沙”的声响,什么都没撞见。

不应该啊,难道还没来?

陈越坐在上回他们点篝火的地方,吹着冷风等她。

总不会天气冷,小丫头赖被窝,起不来吧?

陈越一拍后脑勺。

也是,小姑娘都娇气。

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阿嚏,阿嚏!”

好几公里的越野,没让陈越怎么着,山间的冷风,倒是让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算了,先回去,明早直接去知青点找顾念。

陈越哪知道,就算明天一大早去找顾念,还是注定会扑个空。

因为顾念压根没等到天亮,就去了王大娘家。

“有人在家吗?”

顾念站在外面喊。

天气实在太冷了,她带了一顶雷锋帽,把整个头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只有一双眼睛露出来。

听见顾念的声音,王蛋蛋一骨碌地坐起了身。

胡乱翻出衣服往身上套。

王大嫂也醒了,抬头对上王蛋蛋的黑眼圈,才知道男人压根没睡着。

“感觉今天冷的厉害,你等会儿穿个夹袄去吧。”

王蛋蛋点点头。

王大嫂:“我娘起了,应该在灶里埋了几个红薯,这会儿路上带着吃,这么早,顾知青是不是还没吃早饭。”

王蛋蛋:“行,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等下小崽子醒了,恐怕你要睡都睡不着。”

“你别烦家里,等会儿就算东西没卖出去也和气点,顾知青年纪小,只是想帮忙。”

“这还用你说,就冲她是第一个扶我娘去田埂上坐的,我也不至于跟她发脾气。人还小呢,比二蛋都小好几岁。”

见他听进去了,王大嫂点点头,心里略松一口气。

“外头冷,花草说不定也会冻到,我娘给小崽儿做的包被,先拿去给花草挡风吧。”

王蛋蛋从婆娘手里接过软乎乎的被面没拒绝。

万一那东西真像顾知青说的那样值不少钱,这被面用的也值。

等王蛋蛋收拾好东西,花草护好,细心地围上包被,才背着背篓出门。

等在外头的顾念,觉得自己脚指头都要被冻僵了。

“喏,顾知青,拿个暖暖手吧。”

王蛋蛋塞过来一个烫呼呼的烤红薯,顾念手心一暖,整个人仿佛也跟着一暖。

见他身后的背篓包裹的严实,顾念没说什么,拿着红薯就上了路。

从靠山村走到镇上要走上好久,现在就动身,约莫中午才能到。

再加上天气不好,耽搁下去,万一下雪可就麻烦了。

两人都没咋说话,尽赶路了。

王蛋蛋跟在顾念的身后,看着前头的小姑娘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后来,哪怕累的不行,也不愿意停下歇息,心里暖呼呼的。

“顾知青,谢谢你为我娘做的一切,你是个好人。”

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顾念笑笑。“别以为你这么说,借我钱就不用还了。”

她没王蛋蛋说的这样伟大。

只是事情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她碰巧有解决的能力罢了。

从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虽然有过很多不快,也有很多人给过她温暖。

她也不介意,在力所能及的时候,抬手帮帮忙。

王蛋蛋连忙摆手,“不会不会,要是这药材真的很值钱,我只要留下给我娘看病的钱,其余的都给你也成。”

顾知青是个小姑娘,在靠山村人生地不熟。

就算有两个堂哥在这里,也不会时时过来帮忙。

还是多点钱傍身的好。

出点事,不至于身边没个急用。

经过这件事,王蛋蛋终于意识到。

钱,真他妈是个王八蛋!但是没钱,寸步难行。

以后他要努力赚钱,不为了自己,为了家里的老娘、妻儿,也不能再这么混下去。

等两人到了镇上时,正午已过。

两个把头都包起来,衣服裤子,穿的乱七八糟的人,怎么看都像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难民。

镇上不少穿着光鲜的人,看到两人自动让开一条路。

生怕不小心触碰到,从此以后带上晦气。

顾念还是头一回被这么对待,挺新奇的。

王蛋蛋见她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有些心酸。

都是因为他们家的事,顾知青才弄得这么狼狈。

打定主意,就算这些花花草草卖不上钱,也要把顾知青当成亲妹子看待。

王大娘现在就在镇医院,王蛋蛋熟悉,他走在前面给顾念带路。

“顾知青,你累不累,要不咱们歇一会儿,去国营饭店填饱肚子再去。”

王蛋蛋家里没钱了,却不想恩人跟着过来,连顿饱饭也吃不上。

要是顾念愿意,就送她去国营饭店吃饭,他自己在路边随便买个馍馍就成。

“先去卖草药,越新鲜,药用价值就越高。”

王蛋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带路。

进了医院,一阵消毒水的味道,迎面扑来。

王蛋蛋嫌弃地直皱眉。

“顾知青,往这边走,咱们去找哪个医生?”

顾念脚步慢了半拍,摘了帽子,深吸一口气。

哪怕换了个时空,消毒水的味道还是这么让人安心,这种感觉,就好像她从来没离开过似研究所似的。

“前面的,你们俩找谁。”

穿着白色衣裳的护士过来,碰巧见到这两个老乡,以为他们不认识路。

王蛋蛋是真不知道找谁,人家一问就抓瞎,可劲儿挠头。

好在本来头发就短,抓不抓没什么区别。

顾念答道,“我来找秦医生的,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空。”

这名字也不是随口一说。

顾念和以前的博导,也就是未来的程白芨关系极好,隔三差五去帮程白芨收拾东西的时候,曾听他说过,在他这辈子最艰难的时期,恰好碰见了他的老师——秦州。

这也是,顾念为什么找到这里的原因。

天冬药用价值很高,但认识它的人少之又少。

就算是现在的程白芨,乍然见到了,也恐怕只把它当做一种寻常的小花。

要找到合适的买家,要么得去找程白芨的爷爷,要么就来医院,找现在的秦医生,秦州。

秦家和程家一样,祖上都是医药世家,且秦家的根底更深厚些,各行各业人脉极广。

所以当动荡来临时,秦家可以全身而退,而程家只能隐藏家财,下放去了农场。

护士没多疑心,只当是秦医生的病人。

她引着人往里走,在走廊尽头最后一间诊室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

“进来。”

正值午休时间,秦州看了一上午的病人准备歇一会儿,听见敲门声,还以为又来病人了。

护士:“秦医生,这两个人说要找你。”

秦州目光在两人身上扫一圈,冲着护士摆摆手,等人出去了,阖上了门,才问。

“你们两位中气十足,气息绵长,不像是生病的人。”

顾念此时眼神也落在秦州身上。

秦州看起来约莫三十四岁,留着短短的胡须,穿着一身中山装,很是儒雅。

明知两人不是他的病人,言语间仍旧很温和。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他的这种温润和赵文华故意装相的完全不同,而是由内而外散放出来的。

大概真的腹有诗书气自华。

王蛋蛋见的最大的官,就是村长,见这个医生气势比别人更盛,哪怕对方的目光再温和,也控制不住地腿抖。

“秦、秦医生”

秦州颔首,像是等着他们解释,为什么而来。

顾念率先开口,“秦医生,我们来找您,是因为偶然间摘得了一些药材,想问问您这边需不需要。”

站在前面的中年男人,看着他会控制不住的发抖。

这个小姑娘倒是勇气可嘉,面对他的目光仍然坦坦荡荡,更为难得的是眼神一片清澈,仿若稚子小童。

本来不觉得他们会真的挖到药材,此时也被提起了点兴趣。

“拿出来看看吧,合适我就收了。”

顾念点头,转而冲着王蛋蛋使了个眼色。

对方还没从刚刚的眼神中回神,就被告知拿出药材来给秦医生看。

以为千求万求没结果,说不定还会狼狈被人赶出去,哪知道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

王蛋蛋跟个提线木偶似的,把背篓拿下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被

秦州站着没动,眼神只粗粗扫过被面,却不想目光在触及里头的天冬时,彻底怔楞住了。

天冬一贯生长在北边酷寒之地,近几年因为战争的影响,已经越来越少见了。

秦州正在研究的药物里,正好缺这一种,以为要派人去西藏寻找了,竟然有人摘了亲自送到他眼前。

而且这药,看着新鲜的紧,像是刚刚采摘下来似的。

“这是天冬,我最近要找的药材。”

秦州眼神放光,目光痴迷地看着草药。

他走过去,轻轻托起来放在手心。

“这药材,你们想卖给我?准备要多少钱?”

这回顾念没说话了,她不了解这个时候的物价,也不知道王蛋蛋想要多少钱,只和秦州一块儿看向王蛋蛋。

王蛋蛋想着上回医生说的数目,保险起见,又往上加了一点。

这才颤颤巍巍伸出两根手指头。

秦州:“两千块?”

有点贵了,但也不是不行。

王蛋蛋心脏猛地一跳,拼命摇头。

“不、不是的,这个草药就是我们从山上挖来的,我、我哪儿敢要两千块?秦医生要是愿意的话,给、给给给两百就行。”

秦州:“两百?”

王蛋蛋使劲点头,生怕晚一步,对方就不要了。

“对对对!”

顾念清了清嗓子,听秦医生的意思,这钱是报少了?

她余光瞥见那个背篓,记得里面还有别的药材来着,虽然不是很稀有,但也一样能卖钱。

“秦医生,这背篓里还有别的药材,您要不要看看。”

秦州有些惊喜,除了天冬,他们还有别的极品药材?

等凑过瞧一眼,大失所望。

都是些常规药材,要也是要的,却值不了多少钱。

秦州道,“这些我也要了,但是这些不值钱,我再加六十块全收了?”

王蛋蛋点头点个不停。

秦州好笑地从抽屉里,数出一沓大团结递过去。

“这里是二百六十块,你们数数看对不对。”

王蛋蛋接过去,一张张数。

确实是这个数目没错。

他神色激动地拿着钱,面色通红地给秦州鞠了个躬,“秦医生,谢谢您,您肯定会有好报的。”

本来是真没抱希望,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成了。

王蛋蛋眼圈红了,眼睛渐渐模糊。

有了这些钱,他娘不就有救了。

他转头又对着顾知青鞠了个躬,“顾知青,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我娘、我娘”

王蛋蛋起身把眼泪擦干净。

“我现在就把钱还给你。”

顾念摇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

“王大娘要看病,钱你先留着,回头有多的再给我不迟。”

眼前的小姑娘,明明长得很瘦小,笑起来却意外的让人安心。

秦州从药草中抬头,见到顾念的笑容微微一怔。

这小姑娘,他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留意的多了,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最近研究的药物,从没对外说过,这小姑娘为什么会恰好送这味药材上门?

秦州眯起眼睛,整个人变得锋利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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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不去细想, 觉得没有任何问题。

一旦仔细琢磨,则处处都是漏洞。

第一,这两个人来医院找他, 能准确地报出他的名字, 很明显一开始就是奔着他来的;

第二, 他研究的药品, 从没有对外公布过,就连秦家也没几个人知道, 这小姑娘为什么这么清楚,拿上门的药材,恰好是他需要的呢?

秦州重新将目光落在顾念身上, 发觉这小姑娘比一般人沉稳多了。

边上的青年吓的腿肚子直打颤。

这小姑娘却镇定自若。

要不是确定自己认识的大家族里,没有顾姓,说不定还真会被她唬了去。

真是有意思。

王蛋蛋:“谢谢、谢谢秦医生, 咱们这就先回去了?”

他满心喜悦, 关注点还在刚拿到手的那叠大团结上, 对于诊室内气氛的变化,一无所觉。

秦州的目光从顾念身上挪开,分神看了他一眼。

“大兄弟要走可以,让这个小姑娘留下吧,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问她,不知道行不行?”

秦州的话听着是一句问句, 其实已经露了非留不可的意思。

“啊这”

王蛋蛋愣住了, 憨厚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措,目光求助地看向顾念。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秦医生好像心情不大好了?

他们刚刚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吧?

还是秦医生后悔了, 舍不得这么多钱?

带着钱去给老娘交医药费固然很重要,但他也不能把顾念单独留在这儿呀。

秦医生看着人模人样的,到底是什么性子,他们也不知道。

王蛋蛋往前几步,将顾念护在身后,一段话说的结结巴巴。

“秦、秦医生,这恐怕不大好顾知青是和我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走”

他说完甚至都不敢去看秦州,但仍旧努力护着顾念,半步都不肯挪动。

“那如果我说,我怀疑这药材是你们偷来的,我不想买了呢?”

秦州无所谓的笑笑,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小丫头被这青年挡在了身后,只能看见一片衣角。

秦州微微侧头去看她,小丫头倒是怪沉静,瞧着比这青年中用多了。

听说他不想买了,王蛋蛋一下就急了,钱还没捂热,这就飞了?

“这不是偷的,不是偷的,是我们自己摘的!”

秦州心下好笑,这老乡确实淳朴,心里想什么,直接表现在脸上。

看来这笔钱,他们确实是想拿去救人的不假。

不过,饶是如此,青年也没打算将小姑娘独自留下,人品瞧着还不错。

顾念安抚地拍拍王蛋蛋的肩膀,语气很笃定。

“王同志,没事你去外面等吧,秦医生和你说笑,这药材他不会不要的。”

王蛋蛋闻言,希冀地看着秦州。

秦州挑了下眉,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王蛋蛋想了想,还是不想走,“顾知青,我还是不放心”

秦州没耐心了,冷下声:“你要么拿着钱,现在给我滚出去;要么把钱留下,把这些药材都拿走。”

顾念对着王蛋蛋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等。

王蛋蛋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出去,却也没走远,就在门口等着呢。

想着等会儿只要顾知青大喊一声,他就冲进去,拼着不要这些钱,也不能看着顾知青被欺负。

王蛋蛋一走,诊室内瞬间安静下来。

顾念和秦州都没说话。

秦州甚至饶有兴致地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滚滚的热水浇下去,诊室内瞬间一片茶香。

他端起来吹了吹,茶叶沫子在搪瓷缸子里浮浮沉沉。

这茶香是香,喝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早就没过去那种韵味了。

秦州本是想冷着顾念,让她知道害怕,把所有的事情从实招来,一抬头见顾念饶有兴致地四处打量,一下给气笑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不怕。”

顾念嘴角一抿,露出两个酒窝。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是这里的医生,我在你的诊室里出了事,你头一个脱不了关系。再说,你这地方虽小,还怪有意思的。”

顾念是学医的,对于医疗器械都很熟悉。

秦州这儿放的却没什么医疗机械,竟然有很多中医用的东西。

先前那个护士曾说,有很多人找秦州开刀,说他是他们院的一把刀。

怎么这个秦州,中西医都擅长吗?

那倒是很难得了。

秦州睨她,“唔,你倒是算的准,就是不知道这药材的事,是不是也是算准了找上门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看似漫不经心。

实则从问话开始就一直盯着顾念,等着看她的反应。

如果不是这小丫头实在小,长得又出众。

就凭这两个疑点,说她是特务恐怕都有人信。

但是特务会这么大喇喇上门吗?

这不是刻意惹人怀疑?

顾念瞬间了然。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就说,秦医生应该很忙才对,怎么有功夫搭理她一个小丫头。

她定了定心:“如果我说是呢?就是奔着您的名头上门的呢?”

这件事上不能撒谎,不然回头问起那护士一戳就破。

且他们本来也是因为秦州才上门试试的。

秦州皱起了眉。

“不过,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在备选名单上,我本来想着,药材是好药材,您这边要是不要,我就要去农场找程家问一问了。”

秦州抬眼看她,“你还知道程家?”

顾念点头,“我之前跟程家做了一桩药粉的生意,不知您听说过没有。”

“是驱虫的药粉?”

“对,就是这个,程白芨亲自过来跟我谈的,还给了我不少钱呢!”

秦州心头疑窦去了些。

如果是从程家听说的他,然后刻意找过来,倒也说得通。

“那你怎么知道,我恰好缺这味药?”

顾念忙摆了摆手,“这我可不知道,您别往我头上扣锅,只是因为药材药用价值高,才想着过来问问看,怎么知道您恰好需要?”

她挠挠头,颇有几分少女的娇憨。

“这不是赶巧了吗?难道您还要因为我给了你恰好需要的药材,疑心我?那我可要冤死了!”

秦州沉了脸,“屁点的小姑娘死啊死的。”

“听你的意思,你还认识药材?”

顾念像在看个智障,“您这不废话吗?我要是不认识药材,怎么会学着做药粉?怎么和程家做这桩卖卖。”

秦州板着脸训她,“你一个小姑娘,学了点皮毛,竟然就敢冒冒失失做药粉?你要是手一抖,放错了计量,把整个村子夷为平地怎么办?”

顾念很光棍,“那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嘛!”

秦州被她气得心口疼,摆摆手,“行了行了,快走吧,我说不过你。”

“那好的,多谢秦医生慷慨,让咱们赚了不少钱呢!”

说完这句,顾念麻溜的转身。

秦州摇摇头。

还真是初生牛犊。

小姑娘性子倒好,还挺活泼的。

想当初

算了,想了也是白想。

顾念推门出去,差点一下撞在王蛋蛋身上。

他跟个门神似的,虎着脸,眼睛炯炯有神,一副即将要冲进去的架势。

见到顾念,王蛋蛋立马咧了嘴笑。

“顾知青,您终于出来了。”

他努努嘴,“里头这个怎么说,是不是要让我把钱退回去?顾知青你放心,他不肯卖就算了,我去打兔子卖钱,给我娘看病也一样的。”

王蛋蛋舍不得钱,但也怕顾念为难。

顾知青已经帮他们很多忙了。

顾念:“没事,秦医生是个好人,让我们回去呢!王大娘是不是就在这所医院?我们一起去看看她,顺便把医药费给交了?”

“真、真把这钱给我们了?”

王蛋蛋感觉自己踩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

顾念用力点头,“那可不!走,去找王大娘!”

王蛋蛋红着眼眶,拼命点头。

王大娘住的病房是个六人间,里头没有帘子啥的,不像后世,还有个遮挡。

好在是男女分开的。

王大娘这屋子里,全是大老娘们,没帘子就没帘子吧。

顾念和王蛋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屋里王大娘在闹呢。

“我不住了儿子别让娘住了每天的钱跟流水似的吓得我晚上睡都睡不着”

王大喜的声音不大,却很固执,非要王二蛋答应不可。

要不是她一个人不行,这老太太估计晚上就偷偷收拾东西,回靠山村去了。

王二蛋也心疼钱,却更心疼老娘。

“娘,你躺着别动,医生说了你这腿不能乱动,回头该长不好了”

“呸呸呸,医生说、医生说我看他就是放屁我就是伤了一层血皮还说要开刀他这不是讹人吗?儿子,你听娘的咱们不治了,不治了行不行”

顾念在门口听的心酸。

王大娘哪是真觉得医生讹人啊,分明就是舍不得钱,也舍不得儿子们欠一屁股债。

王蛋蛋听不下去了,一脚跨进来。

“娘,你别这么说,医生说该咋治就咋治!”

怀里揣着钱,整个人就多了一份底气。

王蛋蛋难得硬气一回。

同屋子的大娘们听了羡慕不已。

王大喜边上的大娘道。“老姐姐,还是你命好,儿子们个顶个的孝顺,不像我们家的”

她家里条件倒是不错,儿子们每个月赚不少钱。

可是她病这么久了,愣是连个人影也不见,要不是她家老头子身体不错,连个照料的人都没有。

这会儿看见王大娘家的两个儿子,能不眼热吗?

王大喜叹口气,“他们俩这是死撑呢”

王蛋蛋揉揉发红的眼睛,想着等会儿和娘说钱的事,见顾知青进来,忙冲她招手。

“娘,瞧顾知青来看你了。这回还借了不少钱,给咱们看病呢。”

没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赚了很多钱的事。

王蛋蛋只说是顾念借的。

顾念五官精致,她一进来,整个病房都跟着亮了几分。

人都是视觉动物,大娘大婶们见了顾念,印象好极了。

“这小姑娘心肠好,长得也好。”

“就是心肠好才长得这么好,要不是我家里的臭小子们都结婚了,我都想骗回家!”

“就你家那个不孝顺的?不行不行,配不上人家小姑娘。”

上辈子顾念整日闷在实验室,没什么机会和大娘们打交道。

冷不丁地被人当众夸赞,还说起结婚的事,一张小脸臊的绯红。

王大娘让儿子把他半扶起来,护崽似的。

“你们、你们可不许打顾知青的主意这、这可是个一等一的好姑娘”

顾念快走几步过去,仔细看了看王大娘的面色,又伸手搭了搭王大娘的脉。

中医说望闻问切,其实放到西医上面也是一样的。

从一个人的面色、心跳频率等等,能大体看出这个人的状况。

王大娘面色蜡黄,整个人瘦了一圈,嘴唇比平常人更红些,体内炎症应该还没消下去。

不过脉搏虽然快,还算有力,倒是没什么大事。

当然,不住院是不可能的。

就她这样,安安稳稳照着医生的步子来,少说也要半个月才能出院。

王大娘不知道顾念抬手搭脉的瞬间,竟然看出这么多东西。

她只以为顾知青同她亲近呢,心里也高兴。

“顾知青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家这两个要是他们敢不听,我化作厉鬼也饶不了他们”

王二蛋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瓮声瓮气的。

“娘你这说的什么话,顾知青要是需要帮忙,我们肯定会帮,用不着你说狠话咒自己。”

听起来像是交代后事,让人听了怪心酸。

王二蛋觉得这是王大娘在说狠话,未尝不是王大娘的心里话。

都说死人给活人让路,老的给小的让路。

她一把年纪了,就算救回来也不过活一二十年,家里孙子才一丁点大,还没好好看过这世界。

当奶奶的没能在孙子出生时,亲手抱一抱,怎么舍得再去占了奶娃娃的活命钱。

王蛋蛋实在忍不住了,没想到老娘竟然真的存了死志。

他躬着腰凑过去,把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简短和王大娘说了一遍。

坐在边上的王二蛋听了一耳朵。

母子俩不可置信地盯着王蛋蛋。

王蛋蛋知道他们要问什么,用力点了点头。

王二蛋“唰”地一下站直了身体,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

顾知青、顾知青这回又帮了他们家大忙了!

王大娘眼泪滚落下来,摩挲着顾念的的手,不知该如何感谢。

“顾知青”

顾念拍拍她的手背,“王大娘,您好好治疗,别的不用您操心。”

王大娘拼命点头,眼泪却怎么止也止不住。

没想到峰回路转,因为顾知青帮着赚了钱的关系,还真的能在医院看病了!

人就没有不怕死的。

年纪越是大,越是怕死。

但王大娘更怕连累子孙们。

要是因为她的医药费,后面子子孙孙背了债,她还真不如死了。

可眼下,不用孩子们背债,她又怎么会不想活呢!

顾念:“王大娘,你好好休息,我下回再来看你。”

“好、好等大娘出院,烧一桌好菜给你吃!”

王大娘这句话说的中气十足,仿佛整个人都找回了精气神一般。

顾念点点头,跟着笑道,“好,那我等着您出院。”

见顾念要走,王大娘推了二蛋去送他,还不住地叮嘱,一定要把顾念送到知青点才行。

王二蛋忙不迭地点头,紧跟在顾念身后出去了。

隔壁床的老太太看了觉得稀奇,本来这老太太都不想活了,怎么又说等她出院的话。

她这么想,也就问了出来。

王大娘擦擦眼泪,脸色仍旧蜡黄着,眼睛却比刚才亮多了。

“刚刚那闺女,为了让我放心治病,给我家大小子找了个活干,每个月都能领工资呢!”

赚大钱的事不能往出说,顾念的功劳也不能抹杀。

想不到,她不过上工的时候,一时心软,竟然还真的结了一段善缘。

隔壁老太太倒也没细想,只觉得这姑娘难得。

“确实是个好姑娘,这种好事,别人自己都赶不及往上扑,她却为别人着想,难得、难得啊。”

“谁说不是呢,顾知青这孩子老实又贴心,长得好看却从来本本分分,我一看就喜欢,不过是偶尔关心了两回,没想到竟然肯帮咱们家这么大的忙”

一时间,关于顾念极美的样貌和她的光荣事迹,在整座医院传开。

医生护士们听了,就没有不称赞的。

本来秦州已经快把这人忘记了,听了顾念的事迹,倒起了心思,想什么时候再去找对方探探虚实。

后山上珍稀的草药很难寻,上回能碰见天冬,也是一时运气。

却不代表,别的药材不能卖钱。

王蛋蛋特地上门问过顾念之后,按照顾念画的图,跟着找了几回。

虽然不是次次都有收获,但这些日子积攒的药材,也足够拉出去买上一笔钱。

渐渐地,王蛋蛋靠着去山上采草药,卖了一大笔钱的说法,在靠山村流传开。

听见的村民们,议论纷纷,却褒贬不一。

“王蛋蛋真赚了一大笔钱回来?”

“那还有假?昨儿我看见王蛋蛋给自己儿子买了罐奶粉,啧啧啧,小小一个铁皮筒子,少说也得五六十吧?”

“他干什么这么赚钱啊?”

“据说是去山上采什么东西,早知道这样,我让我家二毛也跟着去采好了。”

“呸,山上不太平,眼下王家看着风光,说不定什么时候,王蛋蛋就死在山上了!”

说话的是吴小兰,她和王大喜一直不对付,看见人家儿子赚大钱,酸的都要冒泡了。

田红花上来就是个耳刮子。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人家妈生病住院你不说去看看,倒是背着人咒人家儿子死!”

“田大姐,这你还不知道,吴小兰肯定还因为过去的事,心里憋气呗!”

田红花狠狠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吴小兰捂着脸,不敢再说话了。

她们人多势众,待会儿真打起来,她男人可赶不回来帮她。

她哼一声,觉得没意思,干脆跺跺脚,转身回家了。

“吴小兰肚量真小,这都多少年了,老王家那口子,死的不能再死了,这事儿还没过去呢?”

“可不是,风骚娘们。”

大娘们不知不觉歪了楼,从王蛋蛋赚钱这事,歪到吴小兰的八卦新闻上面。

也是冬天农闲,要不然大家伙儿也没这么多功夫说闲话。

王蛋蛋赚钱这事,知青院的也都听说了。

传闻里王蛋蛋大赚特赚,搞得知青们也跟着心痒痒。

还是李国伟稳的住。

“我听顾念说,王大兄弟一天天地往山上跑,是去摘草药呢。你们想啊,山上的草药就那么些,我们一窝蜂地去了,还轮得着王蛋蛋吗?他们家等着这钱救命呢!”

余军打小过的都是苦日子,家里一窝男丁。

看着热闹,其实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不是他们个个留在城里,不止自己吃不饱,还会连累爸妈,也不会所有的兄弟都填了志愿,要求下乡。

眼下听说去山上采草药卖,就能赚到钱回来。

能不心动吗?

说到底财帛动人心,他们又都是一穷二白的人。

哪会心里真没点想法。

余军:“国伟哥,要不你去问问顾念,咱们只问问,如果顾念说我们去了,影响别人挣看病钱,我们就都不去。”

“对呀对呀。”

男知青们不少人附和。

余军是真这么想的,但男知青可不止包括余军和李国伟两人。

其余人什么心思,可就不好说了。

李国伟怕他们嘴上说着不去山上的话,等从顾念那儿听着准信,第一个偷偷摸摸爬上山。

他想也不想地回绝了,“不行,要问你们自己去问,我反正不会问的。”

“自己去就自己去,咱们也认识顾知青,没必要非要通过你。”

几句话不对劲,有的男知青已经耐不住了,掉头直接往外走。

这边女知青屋里,也在说着采草药赚钱的话题。

有钱赚,谁会不想去?

江亚萍是真的心动,“顾念、顾念你跟我们说说,到底是什么样的草药,咱们采回来,也能拿去卖吗?”

实际上,在顾念画了图给王蛋蛋之后。

王蛋蛋隔三差五会去山上摘一回草药,虽然他再也没碰见过天冬,摘的也都是普通草药,每个月赚到的钱,也足以令全村人心动。

村里靠种地为生,埋头苦干一年,到头来也存不了十块钱。

王蛋蛋在农闲的时候去山里采草药,再把药材送去医院,一个月下来,零零碎碎也有六七块了。

要不是碍于山上死过人的传说,早就有人去跟着王蛋蛋摘草药了。

顾念点点头,“当然可以,草药可以做出麻沸散和镇痛消炎的药物,要知道国内很缺麻醉药和青霉素,如果能用中药暂替这一块,将能救治更多的人。”

江亚萍眼睛瞬间亮起来,“那咱们也去吧?王蛋蛋去赚钱,你也去赚啊!”

她一时觉得顾念傻,有赚钱的门路竟然愿意分享给别人,还能忍着自己不去赚这笔钱。

这已经不仅仅是好心,而是圣母了。

反正换她,她做不到这一点。

其实她真冤枉顾念了。

上回顾念能陪着爬了一回山,卖一回药,已经很难得了,天气越来越冷,顾念舍不得软乎乎的被窝。

自从跟孙红她们在被窝里赖过一回,顾念忽然打开了新世界。

她突然觉得,上辈子忙忙碌碌到头来不过得了个猝死的下场,这辈子,为什么不换个活法?

有些事情不是说不去做,而是趁着能偷懒的时候,多偷一会儿懒?

再说她最近是真不缺钱。

逛了几回百货公司,她如今也知道物价低的很。

一千块钱,只要不买什么大件,够她躺吃躺喝好久。

孙红也想赚钱,但是她心有顾虑。

“咱们也跟着去采,会不会影响到王大兄弟?”

顾念懒洋洋翻了个身,打着哈欠,“不会的,山上的草药多,各种种类都有,你们去对他没啥影响。”

钱喜梅惯来稳重,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心动。

“那、那你为什么不去啊!”

“太冷啊喜梅姐,最近不是农闲吗?我想赖床,还想吃烤栗子。”

顾念在大通铺上滚了滚,舒服的眯起眼。

说起来王蛋蛋为人还挺不错的。

虽然后面他卖药材,顾念一直没跟过去,他倒是每次领了钱回来,路上都会给顾念带好吃的。

什么烤红薯、烤栗子、龙须糖、油果子

都给顾念买了个遍。

糖衣炮弹真的会使人腐坏。

顾念吃着吃着,竟然觉得还挺好的。

不用上工,每天晒晒太阳,吃吃零嘴,小日子不要太美。

钱喜梅都被她弄的没了脾气,无奈摇头,“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江亚萍心里火热,对着顾念急急忙忙道。

“念念,你看这样行不行,下午王蛋蛋再送东西来,你跟他说说,让我们跟着去摘草药啊。”

孙红:“呸,让人帮忙就喊念念了,你之前帮着王莉莉欺负顾念的事,不记得了?”

想到村里人说,山上死过人,孙红还是有些后怕。

“王蛋蛋这么来来去去的,真没事?不是说山上死过人吗?”

江亚萍自知理亏,涨红着脸面露尴尬,人却没走。

她留在这儿还等着听顾念说呢。

她这边不吱声了,孙红也不好死揪着不放,冷哼了一声,不搭理她就是了。

顾念坐起来,躺久了觉得骨头都软了,头发也不服帖,乱糟糟的,翘起来,看着又好笑又好玩。

钱喜梅给她把头发一点点理顺,“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顾念嘿嘿笑笑,没接这茬。

“山上确实死过人不假,但是王蛋蛋去供销社买了一种药粉,听说能驱走毒虫蚊蝇,很是管用。他最近在咱们知青点进进出出,你们有看见他受伤吗?”

孙红回想了一下摇摇头,“那倒没有,我看他红光满面的呢!”

江亚萍撇嘴,“他这一个月都赚不少钱了,换我、我也红光满面呀。”

光是想想都觉得眼热。

顾念理解她们迫切想要赚钱的心情,既然有机会能吃肉,为什么要顿顿红薯粥、野菜粥呢?

她想了一下,话锋一转,“其实你们要去摘草药卖钱,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为什么呀?”

孙红和江亚萍异口同声的问。

就连钱喜梅也停了手上的动作。

顾念问,“你们看见咱们门口院里的小菜地了吗?”

众人点点头。

顾念道:“其中一块,我们当初用来种萝卜、白菜了,另一块儿你们不是都好奇我都种了些什么嘛?”

在她们炯炯有神的眼光里,顾念一字一句道。

“我种的就是草药呀,山上最普遍,但是也最易活,且能一直循环卖钱的几种。”

这下不止孙红和江亚萍,就连钱喜梅都愣住了。

原来、原来从这么早的时候,顾念就在院子里种草药了?

这、这些如今可不是草药,都是钱!

孙红和江亚萍对视一眼,急匆匆向外跑去。

都想去看看院子里的“大团结”们,长什么样!

顾念是走一步算十步的性子。

从在山上看见药材开始,再到引导王蛋蛋摘草药卖钱,到现在每一步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见惯了华国繁荣昌盛的景象,有机会回到过去的话,为什么不试着去推快进程呢?

顾念或许做不到一步到位,让国家有一下子跳到二三十年之后。

但她可以慢慢尝试,哪怕只进步一点点,哪怕只带动了靠山村

陈越去找顾念,好几次扑了个空。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忙的了,没想到和小丫头比他还忙。

这回还是有半天假休,他决定再跑一次。

要是这丫头还不在,就算了,把看好的几处房子的地址,直接让人转交给顾念得了。

他这回站在知青院的门外,抬手敲门竟然觉得忐忑?

小丫头,都给他整出心里阴影了快。

陈越自嘲一笑,抬手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咚咚咚”

冬日里阳光正好,顾念坐在院里的椅子上,正面晒的脸通红,她准备把自己反过来也晒晒。

换成背朝上,就舒服多啦。

暖洋洋的光照在人身上,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顾念迷迷糊糊之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下意识喊,“喜梅姐,喜梅姐,有人敲门啦!”

结果半天都没人应。

顾念这才想起来。

今天院里的知青们都不在,他们跟着王蛋蛋,带着院里种的几种药材,一起去镇医院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下,顾念不得不自己去开门了。

陈越在门口等了许久,没听见里头的动静,想来这回顾念又不在。

泄着气,正准备离开。

“吱呀”一声,知青院的门竟然开了?

陈越猛地转头,某个没睡醒的小姑娘,把自己裹得跟个小熊似的,站在门边上,眯着眼向外看呢!

他忽然觉得心跳有点快。

顾念揉揉眼睛,“陈大哥?”

陈越给气笑了,“你不知道我会来?”

顾念老老实实点头。

陈越掉头,几步跨到顾念跟前,高大的影子给她挡住阳光。

“你不是说想看房子?不去了?”

“啊”

顾念恍然大悟。

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忘了呢,想着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也按时晒太阳了,应该没什么。

竟然彻彻底底把陈越给抛之脑后了。

陈越一看她的表情,还有什么不知道。

“你这丫头,我往知青点跑了这么多次,你都不知道?也不知你前面这么久,是怎么活的这么好的。”

陈越常年肃着脸,在团里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到顾念跟前,倒像是个不放心女儿的老父亲模样。

他仔细打量顾念的脸,发现几天不见,顾念竟然脸上有肉了。

虽然她穿着一身腚青色棉袄,人很臃肿,却也衬得她皮肤雪白。

他俩距离靠的近,陈越一低头,甚至能看见对方脸上,细细的绒毛。

唇红齿白的丫头,两上带着细细的压痕,一看刚刚就是在睡觉。

敢情他每次急急忙忙的,这人根本不知道,还有心思晒太阳睡觉呢。

陈越深吸一口气,眼神在知青点扫了一圈。

“其余知青呢?怎么叫你一个小姑娘来开门?”

顾念不解,举举胳膊。“小姑娘怎么了?我很厉害的。”

得意的小模样,像刚学会飞的小鸟,要是有翅膀,真得嘚瑟的上天了。

陈越本来有点生气,被她这模样逗的一下子泄了气。

“走吧,我带你去看房子。”

顾念流连地回头看了眼院里椅子,叹口气,“行叭。”

陈越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把她的事记在心上,一有空就等着带她去看房子,生怕她自己去被人骗了。

怎么到顾念这里,就跟被他押着去一样。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以后他女儿要是也这样,非得揍的她屁股开花不可。

www.youxs.org(三更合一) 晋江独家连载………

离靠山村最近的县城, 是个小破县。

不论来多少回,顾念都是这么觉得的。

一路过来全是平房,就连村民心目中最牛逼的百货公司, 也只是座三层小楼。

别说糖烟酒没多少了, 楼上自行车柜台, 常年缺自行车, 一般人去了,也就能看见个牌牌。

就这样里面的营业员还拿鼻孔瞧人, 就跟百货公司是她们的家似的。

顾念实在是想不通,这些人有什么好骄傲的。

也就百货公司没有业绩考核,要不然门口翻白眼那几个, 铁定不合格。

不过这营业员可是个抢手活,一般人没点背景干不来。

“想去里面逛逛?”

见她一直盯着百货公司看,陈越以为她想去里面转转, 买点日用品零食什么的, 小姑娘不都爱吃零食吗?

顾念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去了不去了, 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下回倒是可以去供销社转一圈,里面的小零嘴还不错。

上回王蛋蛋带给她的麻花,吃起来还挺香。

陈越狐疑,“真不用去?你们女同志不是都爱穿新衣裳吗?要不要去买新衣裳?”

顾念还是摇头。

有钱是一回事,花钱是另一回事了。

她的消费观念是,花钱得花的值。

百货公司上回她来过,里面的衣服以后世眼光来看, 又肥又土, 就是不值得花钱的那部分。

要是可以,她想要一件军大衣。

这时候的军大衣不仅特别,还格外厚实暖和, 穿在身上就跟裹了一床棉被似的,再也不用怕冬天的冷风了。

但这会儿跟陈越说,摆明了要让陈越给她弄似的。

顾念不爱麻烦别人,回头她自己总归能找到门路的。

陈越不知她心里所想,点点头,没再揪着这个问题不放。

他给顾念挑的房子一共有三处,全都在派出所附近,离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也近,确实是难得的好位置了。

第一处房子,在个筒子楼里面,整栋楼共有三层,每层六户人家,陈越推荐的地方在二楼。

这高度可以,不算很低,阳光照射也好,但就是和别的住户门对门,不适合顾念这种秘密藏身的人住。

第二处是个平房,就在胡同口处,离大路很近,但有一点不好,这屋子的门正对着派出所。

顾念虽然不觉得自己会干什么亏心事,但住在派出所门口,总有种被很多警察监视的错觉。

心里压力太大了,不行不行。

再说她身上还背着秘密呢,要是被发现了,不得被人抓起来切片研究?

陈越低头看她,“这两个地方你都不喜欢?”

小姑娘穿的棉袄厚实,这么一大段路走下来,鼻尖直冒汗,脸颊比水蜜桃还红。

要不是确定他骑了自行车出门,这小丫头说不定一出知青院,就打退堂鼓。

还真是把“懒散”两个字刻在骨子里了。

陈越手底下要是有哪个兵懒懒散散的,他指定一脚踹上去了,换了顾念倒是接受良好,觉得还小姑娘就得这样?

陈越选地方的标准,首要是安全。

他觉得顾念年纪小,又是个长得极漂亮的小姑娘,进进出出恐怕被别人盯上,自然安全第一。

实际上他挑的三处地方,自己最满意的,是正对着派出所门那个。

一开门就是派出所,那多安全啊,要是不关大门的话,从派出所里就能瞧见顾念在院里干嘛。

听了陈越的解释,顾念头上的汗掉的更快了。

这是嫌她死的不够快?

不行不行,pass。

到底是人家要买房子,自然要合主人的意。

陈越就算心里不赞成,也无可奈何。

“还剩最后一处地方了,去看看?”

最后一个地方,是一处院子。

和派出所在同一水平线上,但中间隔开好几个平房,徒步走的话要走上几分钟。

位置挺好的,安全,但是又不是完全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的底下。

这个房子的形状,像是个被压扁口字型,正对着门是三间正屋,左右两边还各有一间厢房。

算起来总共有五间屋子,还挺大。

更难得的是,里面院子竟然有被细心的打理过。

虽然花坛里已经没有花了,但开辟的地方足够大,以后不种花,用来中药材也可以。

顾念大致扫了一圈,心里已经基本满意了。

陈越道,“走,房主应该在里面等着了。”

他领着顾念推开堂屋的门,里面已经有两位三四十岁的大娘,坐着等了。

其中一位长得很清秀,还把头发细细地盘在脑后,身上的衣裳没有任何出格的花色,但看着就是比外面卖的要精致很多。

另一个略年轻些的,穿的倒是没那么出众,一双眼睛,却格外锐利,顾念一进门就盯着她看个不停。

这两位大娘一前一后,在加上其中一人特别的气质,顾念觉得她们不像是平等的“同志关系”,倒像是主仆关系。

顾念挑挑眉,难怪陈大哥把这个房子放在最后看。

就因为眼前这个气质出众的大娘吧。

见了他们,原本坐着的大娘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脸上带笑,气质温和可亲。

她目光落在顾念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是你想买我的房子?”

她说着围着顾念转了一圈。

像是在打量,又像只是在欣赏。

她的步子走的缓慢,手不自觉的前后摆动,走起来竟然半点声音也没有,瞧着格外有韵味。

顾念点点头,“是我。”

陈越往前迈了一步,护住顾念,轻声在她耳边道。

“这位施大娘,从前是地主家的小姐。”

顾念了然,难怪这么有气质,看来以前当姑娘时,一直都是被娇养着的。

那边上这个,就是地主家的丫鬟?

顾念从小生在和平的年代,对这种主从关系,还是头一回见,一时有些好奇。

另一位大娘见她望过去,也冲她回了个笑。

虽然是仆从的身份,但她不卑不亢,让人不由心生好感。

何金桂忽然一笑,声音颇为爽脆,“还说怕来的人糟践你的院子呢,这回不怕了吧?”

施慧芳满意的点头,“不止不怕,还放心的很呢!”

原来施惠芳和这位何金桂确实是主仆关系,但两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说是主仆,更像是姐妹。

破四、旧了,家里被打砸干净。

好在何金桂收留了地主父女,随后施惠芳就和何金桂两个,姐妹相称。

这院子还是老早施惠芳的陪嫁,是唯一被没有被搜走的东西,很有纪念意义。

所以她很看重来买的人的品性,就怕几年以后,院子不止乱七八糟,连墙皮都保不住。

到那时,可真的一点念想都没了。

顾念长得好,一身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皮肤雪白不说,更是干干净净的,瞧着就觉清爽极了。

从她的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是个细心人,倒是让人放心很多。

再者买主是个小姑娘,总比比大老爷们好,会收拾屋子,也爱惜东西。

施惠芳:“小姑娘长得精神,收拾自己又收拾的利索,想来买了这处房子,也会好好对待的。”

其实顾念还是心有疑虑的。

院子固然很好,瞧着比周遭的大平顶精致不少,但到底曾经是地主家的房子,就怕买了过来,以后会有麻烦。

她仰头望向陈越,像是在等他的回应。

陈越笑笑,小丫头,还算知道轻重。

这才点点头,安慰道,“没事,有冯以林在。”

只稍稍有些麻烦,回头多请他吃顿饭就成。

对呀,冯以林是派出所的,由他去做备案,最安全不过。

顾念又在堂屋打量的一圈,眼睛更亮的了几分。

大概这地主家过去是真有钱,不止房子建的好,看用料也很是不错。

她虽然看不出都是什么木质,但摸上去很光滑,纹理还很清晰,一看极就不是普通木头。

何金桂笑着调侃,“你这丫头倒是眼睛毒,这木头可都是鸡翅木,单拎出去都值不少钱。以前我们老爷不是,是施先生,特意给施姐姐挑选的,一百根木材里挑一根,真正的百里挑一。”

房子这么好,顾念反倒犹豫了。

撇开地主这层身份不说,施大娘完全可以把这处房子留着呀?

以后保不准会升值,要是让国家围起来,划分成世界非物质文华遗产,也就值老鼻子钱了。

为什么急匆匆要卖掉?

顾念悄声问陈越,这却把陈越也难住了。

他只知道这房子来路清白,处理起来也不算麻烦,主人家为什么急着卖,倒是不清楚。

顾念漂亮的杏眼转而看向施惠芳,等着她给个正面回应。

何金桂见施惠芳点了头,叹口气道。

“房子既然挂出来卖,当然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要不然,谁还能舍得这么好的一处院子?”

“先前已经说了,这地方是施姐姐的陪嫁,但是她嫁的那户人家不是个好东西,本来是招赘来的,家里待他也不薄,这人却是没良心,竟然亲自领着人进来,抄了施姐姐家,说什么要从此翻身当家做主”

施惠芳脸上带着几分落寞,叹口气道,“这地方,是我唯一的念想了,捂着这么多年,就怕那畜生知道,又给我霍霍完了。再加上我爹生病了,等着钱看病吃药,所以这才打上了这处房子的主意。”

本来按照他们家的家底,不过是看个病,还不至于要到卖房子的地步。

可惜,那畜生把家都给抄了,值钱的东西都没了。

还要把他们抓起来□□。

要不金桂同她感情好,找了人托关系把他们父女俩弄出来,这会儿恐怕要睡牛棚。

当初这院子既然没被人知道,施惠芳干脆偷偷留了起来。

要不是急着治病,她还舍不得卖呢!

现在不得不卖,却也想给房子找个好主人家。

顾念点点头,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心里顿时放心多了。

“那这房子,你们打算要多少钱?”

施惠芳和何金桂对视一眼,伸出五根手指头。

顾念试探着问:“五百块?”

两人点点头。

其实要价算高的了。

要是这房子在京市,这个价是买家赚了一笔,但要是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

顾念是有些亏的。

陈越皱了眉,他也觉得这价格有点贵。

附近的平房才一二百块钱,面积未必比这个地方小,当初选这里,就是看这里干净、好打理,又带个院子。

以后小丫头要是一个人在这里过夜,拴上门栓,倒也不怕什么。

别的实在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

顾念却不这么想。

五百块是现在的价格,但是几年以后,这地方肯定要涨啊,而且是大涨特涨。

万一真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顾念以后靠着这套房子,就能躺吃躺喝。

她强压着狂喜,脸上的表情绷的紧紧的,外人看来倒像是不大满意的样子。

施惠芳以为她嫌贵,也觉得自己开价高不太好意思。

“要不、要不就四百八?”

这已经是最低价了,不能比这更低。

她爹的病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药才能好。

而且这笔卖房钱里,还有父女俩往后过日子的钱呢?

当初她爹说,这房子的用料是当时最好的,就是过个一二十年,木头也也不会坏,前后左右那些房子能干啥呀,除了面积差不多大,桌椅板凳全没有,要是要住的话,还得重新收拾。

一圈下来,要花费的钱说不定都比这多。

陈越:“你要是没想好,咱们再回头想想,不着急,还有很多地方没看过呢!”

虽然知道陈大哥不是那意思,但顾念一听这话术,就想起后世老奶奶在路边摊砍。

“一块五要不要?”

“一块。”

“一块二不能再低了。”

“就一块,不行就算了不要了,再去别的地方看看不着急。”

“哎呀真服了你了,一块就一块。”

顾念脑补带入陈越这张硬汉脸,为什么觉得这么好笑。

陈越不懂她为什么不说话了,伸手去拉她,准备先离开这里再说。

施惠芳急的不行,好不容易来个愿意买的,下回再碰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四百七十块,不能再少了。”

顾念立马回神,瞧施大娘那模样,她要是再不说话,可真得急了,再说她以后要住,这桌椅床柜子什么都是现成的,另外打可没这么好看还齐全。

“行,四百七十块就四百七十块。”

施惠芳这才大松一口气。

回过神才发现背上冷汗津津。

何金桂过去扶她,“没事了没事了,咱们把房子卖了,总算有钱给施先生治病了。”

施惠芳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

后面的事情,全交给陈越和何金桂去办了,一个人拿着钱,另一个人拿着房契,直接去附近的派出所做登记去。

宽阔的院子里,就剩顾念和施惠芳两人了。

心头的大石落地,施惠芳也有心情八卦了。

“刚刚那青年,是你对象?”

顾念差点被自己口水呛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施惠芳。

“不、不是不是,就是、就是朋友。”

施惠芳狐疑地看她一眼,“可我看他对你很上心。”

虽然这辈子被个渣男给害了,她心里还是很向往美好的感情的,像顾念和陈越就是这种。

漂亮姑娘和精神小伙,青梅竹马什么的。

顾念汗颜,“那是因为陈大哥是好人,他是雷锋叔叔来的。”

施惠芳:“你叫他叔叔?你是他侄女?”

顾念不知道怎么解释,总觉得她把天给聊死了。

“反正、反正他人很好就对了。”

施惠芳似懂非懂。

顾念赶紧岔开话题问,“你之前说父亲生病了,是什么病,很严重吗?需不需要帮你介绍医生?”

施惠芳摇摇头,“他这个病不是很严重,但是很麻烦,每到换季就咳嗽,如果不吃药就一直咳个没完,眼见看入冬了,我真怕他熬不过去。”

等陈越带着新的房契过来,这病症的话题还没说完呢。

施惠芳她们赶着去买药,顾念只好先同两人告别。

陈越被她依依不舍的目光逗笑了,“怎么这么聊得来,要不你也跟着一起去?”

顾念失笑,她倒是想去看看那人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就怕别人当她居心不良。

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关系,不适合走太近。

“算了,以后有缘遇见的话,我再跟着去看看?”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看过来,嘴角带笑。

陈越才发现她睫毛长得又长又浓密,不停地扑闪着,像在他心上挠痒痒似的。

他猛地撇开头,快步往前走。

“我听见你肚子叫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顾念悄悄嘀咕:“怎么也不说行不行啊?”

不过她下一瞬就被陈越说的话吸引去了注意力,倒要看看,是什么好吃的,能被陈越称之为好吃。

陈越带着顾念去的地方不是国营饭店,也不在大马路上任何一处看起来像国营饭店的地方,反倒奇怪八拐,往一条胡同口而去。

胡同很深,一直要走到底,最里面挂着“福”字牌匾那家才是。

顾念打量了一圈:“这地方一点也不像是个饭店。”

确实,看这门院,不知道的只会以为是普通百姓家,哪里想得到会内有乾坤。

等顾念站在门边上,才相信这里确实是饭店了。

只因一阵阵浓香从里飘出来,直把她馋的肚子咕咕叫。

想她上辈子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一定不是她的肚子在叫,是原主的肚子在叫。

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顾念就没什么心理负担地跟着陈越往里走。

陈越边走边介绍,“这家以前一直做吃食生意,最早应该是从民国时期开始。后来国家不许自营,这家人就挂了个牌子,只招待一些熟人。”

院子里面放了三四章大圆桌,桌桌都坐满了,只有门口那张桌子还空着。

陈越带着顾念落座,很快有人上来招呼。

顾念都不知道多久没见过“服务员”了,国营饭店里的服务员不是服务员,是祖宗,上门吃饭就跟送上门去受白眼似的。

打从国营饭店门口路过一回,顾念就再也没想去过。

就算每天在乌漆嘛黑的后山吃冷盒饭,也不要去国营饭店里受白眼。

这家的服务意识就很强,菜还没上来,顾念先默默给个好评。

陈越:“今天有什么吃的吗?”

服务员:“有白菜和一点肉,要不给你们做个白菜手擀面?”

陈越:“牛肉还有没有?”

服务员:“只剩一点卤牛肉了。”

陈越点头,“就这些吧。”

他话音落,顾念才知道,这地方是没有菜单的,厨房里有什么食材,就给客人上什么菜。

或是面、或是饭或是饺子,每回过来吃什么,大概要碰运气。

服务员刚想下去给两人下单,就见门外进来一男一女,问也不问,一屁股坐在陈越和顾念对面的位置。

顾念抬头一看,竟然是老熟人。

——是上回以一己之力挑了好几个壮汉的小姐姐,杜英男!

杜英男冲着她眨眨眼,飒爽一笑:“又见面啦!”

顾念用力点头!

还以为再也没机会碰见了,没想到在这个小饭店里又撞见了。

小姐姐今天没穿绿军装了,上身是一件雪白的衬衫,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配上她那张英姿飒爽的脸,又A又飒。

“咳咳,你怎么只看她,没见我呀?”

被忽略已久的冯以林,不甘心地冲顾念挥挥手。

陈越面无表情:“你都坐这儿了,难不成还要顾念给你拉个欢迎的横幅?”

冯以林噗嗤一声,“行啊,陈团长进步了,如今都会开玩笑了。”

陈越扭过去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

“得得得,我惹不起,惹不起成不成?”

冯以林被他冷飕飕的目光看的冷汗直冒,干脆认怂。

冯以林都没问小二这边有什么,直接道,“刚刚他们俩点的什么,给我们俩也上一份。”

服务员:“好,牛肉就剩一点了,索性给你们都上上来,别的我们就自己看着办啦。”

见陈越点了头,服务员这才下去。

冯以林抖着大腿感叹,“还是在这里吃饭,有吃饭店的感觉,至少这服务就比别的地儿强不少。”

顾念深以为然。

冯以林眯眼看她,“小姑娘,听说你上回去所里找我?”

陈越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事,扭头看过去,眼带关切,“碰上什么难事了吗?怎么不去部队找我?”

“嘿,你这话说的,人小姑娘就算想去部队找,她进的去么她?”

怼人的话说完,冯以林才后知后觉有点怪。

老陈浑身不对劲儿,为了一个小姑娘,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了几回规矩了。

以前他们一起长大的兄弟家里有个姑娘,有事没事就爱去军营找他,不过是女孩子那点伎俩,想刷存在感还是啥的。

老陈这厮不止当众拒绝了人家姑娘,还直接吩咐底下的兵说,回头这姑娘要是还去找他,不用问过她,直接把人扔出去

这才多久啊,就转性了?

不过这些想法,冯以林可不敢说,也就心里想想。

顾念闻着院里的饭菜香,着实有些饿了,有一搭没一搭地答。

“是去啦不过碰巧你不在,倒是碰见这个小姐姐了。”

说完顾念星星眼盯着杜英男看。

小姐姐手放在桌上,大刀阔斧地坐着,瞧着不止长得飒,连坐姿也很飒。

冯以林惊艳地瞪大了眼睛:“你说这个男人婆?”

“呸,你他妈才是男人婆呢!冯以林,你说话给老娘注意点,小心我劈了你!”

杜英男话音落,直接上手拧他胳膊上的肉。

冯以林吃痛,龇着牙“嘶嘶”直抽气。

“你看看你,哪有点姑娘的样子,说你男人婆,还不信!”

杜英男面色不变,手上却越发用力起来,“现在呢?还是男人婆吗?”

冯以林:“不是不是,你最温柔,最善良好了吧?”

要不是他一个白眼就快翻到天上去了,没准杜英男还真信了他的邪。

顾念被他俩的相处方式逗乐了,一下没忍住,竟然笑出了声。

小姐姐看着挺飒的,见顾念笑起来,竟然害羞到两颊微微泛起红晕。

其实还是挺女孩子的,一点不像冯以林说的那样。

这家店东西上的很快,一人一碗面,那面碗几乎比人的脸还大,上头的白菜叶子还挺鲜嫩,看着水灵灵的。

说是素面,其实碗底搁了肉沫,面汤上还飘着一层油花呢!

这等吃食,放在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更别说还有一碟子卤牛肉,肉片切的薄薄的,摆在盘中,还挺好看。

只闻这想香味,顾念就知道味道不会差。

陈越给顾念递了筷子,“快尝尝看,等下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顾念点点头。

挑了一筷子面,吹凉了放进嘴里。

难怪陈大哥带她来吃这个,面很劲道,不像后世的挂面软塌塌的,倒是一根根粗细分明,很有嚼劲。

这面汤也好喝,说是白菜面,里面不止有肉香,竟然还有一股鸡汤味。

至于牛肉,就更不用说啦,筷子轻轻一戳就会出现断层,夹一块,放进嘴里,口齿留香。

顾念一碗面干完,肚子都圆了。

她一抬头,杜英男也吃完了,两人无聊地四处打量着。

倒是陈越和冯以林两个,像是在比赛谁吃的又快又多一样,叫了一碗又一碗。

一样的面,一样的汤料,只要付得起钱和粮票,管够。

不知是不是顾念的错觉,她总觉得杜英男托腮看冯以林的目光有些温柔。

刚要仔细看清楚,杜英男已经撇开了头,脸上没有任何异色。

出去吃了一顿好的,还买了一处属于自己的小院子,顾念心里美的很。

今天是来不及了,等回头有空了,她要时常过去打扫、收拾,把要用的东西一点点添置起来。

她这里满载而归,知青点的人也都收获颇丰。

见她回来,江亚萍红着脸,满脸兴奋道。“顾念,你说的没错,咱们院里种的草药都能卖钱!”

钱喜梅从怀里掏出一个手帕,里面放的全是这回得来的钱和各种票证,花花绿绿的,看得满屋子人都眼热不已。

钱喜梅:“喏,这是卖草药得来的,快拿去收好。”

顾念点点头,没跟他们多客气。

这回的钱全归顾念,是大家出发前一致说好的。

毕竟草药是顾念种的,如今能收获了,成果当然全归顾念。

不过,他们这次去已经踩了点,知道交易草药的门路,而且还知道了,什么样的草药赚钱多,比从前可好多了。

余军一直问李国伟,“咱们什么时候上山?今儿晚上去,还是明天早上?”

他们也要把草药摘回来,放在院子里培育。

看顾念之前做的,只要时不时浇点水,撒点肥料就行了,比种地可简单多了。

余军家里缺钱,恨不得不吃晚饭就去。

不过他们这一路,为了少花钱,全是靠两条腿走的,来回走了一路,早就饿死地前胸贴后背。

要是不垫垫肚子,恐怕都爬不到山上去。

李国伟道,“不急于一时,反正已经有门路了,先吃饭,填饱肚子,晚上愿意上山的人都跟我一起去。”

他们种草药、卖草药,和之前那种集体式种地不一样。

这回是谁干的多,种的多,就能多卖钱。

全是为了自己干,又能及时换钱,大家的积极性,比以往强多了。

这顿饭大家伙吃的心不在焉,顾念倒是吃的喷香。

中午的面条很好吃,晚上换成野菜粥也不错,钱喜梅手艺好,咸淡适中,她倒是吃出了养生粥的错觉。

等晚上入了夜,知青们把碗筷一收,药粉一撒,一个个竟然奢侈地提着手电筒往山上去。

钱喜梅:“顾念,你真不去啊?你这傻丫头,有赚钱的活还不干!该说你什么好?”

顾念伸了个懒腰,说来惭愧,今天自行车坐久了,总觉得腰疼。

她就懒洋洋的不想动。

“那姐你多赚点呗,赚了钱给我买糖吃也一样呀!”

“行!给你买一包大白兔奶糖!”

其实钱喜梅也不知道啥叫大白兔奶糖,她就听过一耳朵,觉得这名字好听,瞧着也挺贵的。

等她有了钱,给顾念买上一大包!

赚钱的门路都是顾念给的,给点糖吃也是应该。

“好呀,喜梅姐你快去,可别落队了,我留下正好可以守院子。”

孙红听了一耳朵,赶紧接了句,“那你可要锁好院门,不是熟悉的人,可不许开门。”

顾念:“知道知道啦!”

孙红点点头,和钱喜梅一块儿出去,转头就见江亚萍冲在前面呢,都快赶上男知青的步子了。

呸,这人真的见缝就钻。

不过会跑有什么用呀,她等会儿要眼睛放尖一点,摘草药快准狠,非要比江亚萍摘的多不可!

孙红说干就干,拉着钱喜梅拔腿就追。

顾念一个人在知青点也不无聊,从置物架上翻了以前的实验资料看,想着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做的,又不惹人怀疑的东西。

正瞧的认真,外面竟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想到孙红临走前说的话,顾念一时不知道开门还是不开门了。

她不搭理,敲门声还在继续,“哐哐哐”地,像是要把门砸开一样。

顾念穿着鞋,裹好棉衣出去,就听门外那人喊。

“有人吗?有人吗?李知青在不在?”

来找李国伟的?听声音是个强壮的男人。

顾念瞧了下自己瘦弱的胳膊,还是没勇气去开门。

额这可不是她怂,是孙红姐说的,让她别开门,她就是听话而已。

还是没人应,外面的人竟然也不气馁,又喊了起来,不过这次换成了一个细弱的女声。

“李大哥,李大哥,我是常月月,特地来找你的”

这姑娘大概身体不好,说起话来上气不接下气,到了后面还一直咳嗽。

前面那男人大概也挺同情她的,一个劲儿地问,好些了吗?要不还是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

不过那姑娘都拒绝了。

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坏人,顾念伸手把门上的门栓拿开,将门打开了。

常月月听见一阵开门声,惊喜地抬头,“李”

等她看清楚了才发现,月光底下,哪有什么李国伟,而是一个漂亮的出奇的小姑娘。

常月月:“你好,这位同志李大哥他”

顾念对她点点头,“李知青现在不在这儿,你来找他做什么?要是有急事的话可以帮你转达。”

常月月边上的男人,大概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时有些愣神。

后来又听顾念问话,直接把常月月的身份来历,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原来常月月也是个知青,不过她插队的地点在隔壁村。

这回连夜来找李国伟,是因为家里出了急事,找村支书开了介绍信回去,却又因为买不到车票,而滞留在这里。找李国伟是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门路。

顾念点点头,“你的事我会帮你转达的,要是没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外面可冷了,冬天里的月亮,可不仅仅是好看,带着的凉意,让月下的人冻的直哆嗦。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顾念都冷的牙齿直打颤。

她迫切地想回到温暖的被窝里去。

不过这常月月,明显不是这么好打发的。

她见顾念要关门,竟然一脚跨进了门里,丝毫不怕被夹了腿。

这身姿矫健的,说她弱,顾念都不好意思。

www.youxs.org(三章合一) 晋江独家连载.……

对上顾念诧异的目光, 常月月这才意识到露了破绽,眨眼间又恢复了病弱模样。

刚刚离的远,顾念没有仔细看, 听她咳嗽的声音和呼吸声, 还挺像那么回事。

这会儿凑近了, 才知道, 她哪儿是生病了,在这儿装相呢。

瞧着脸白的, 别是刷了好几层石灰吧?

边上的男人很吃这套,见她柔弱无力,赶紧凑过来卖好, 更是伸了手去扶她。

“怎么样了,是不是又难受了?我之前就说,先找个地方休息, 等明天再来找李知青不迟。”

常月月并不推拒, 给了对方一个柔弱又坚定的笑。

“咳咳咳, 不行我家里急的很,非得今天晚上就见到李大哥不可咳咳”

要是常月月长得再好看点,就她这演技,顾念说不定会心疼。

可惜常月月长相普通,甚至都没有王莉莉长得好看,演起来就差那么点意思。

说起来,要扮演小白花, 还是王莉莉比较适合。

也不知道, 王莉莉在农场的日子过的怎么样了。

在农场里睡觉睡到一半,被冻醒的王莉莉,起来猛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见边上赵文华裹着被子, 睡的跟死猪似的,嫌弃地把被子从他身上拽下来,将人使劲儿往外推了推,才倒头又睡了过去。

知青院这边,顾念正在想,怎么拒绝常月月才好。

外面冷风呼呼的,再待下去浑身都没多少热乎气了,她说要走,人家演的起劲非不肯,总不能一直在门口待到天亮吧?

双方僵持不下。

顾念正想说,要不进屋坐一会儿。

远处山上走来不少人,热热闹闹,仿佛在逛夜市似的。

孙红一见顾念站门口,一阵风似的跑过来,她笑嘻嘻地挎住顾念的手臂,“怎么不进去等,外面多冷呀!”

想到刚刚在山上的收获,她这会儿还平静不了呢。

按照昨天顾念卖草药的钱算,她岂不是要发达了?

孙红高兴的,大晚上恨不得出去跑圈,见到顾念,就差没有亲亲抱抱举高高了。

这小姑娘,真是他们知青点的财神爷!

顾念脸色却不大好,冲着常月月的方向使劲努嘴。

从狂喜里回神,孙红这才看见站在门边的柔弱女子。

她之前就在王莉莉手里吃过亏,对于这种女孩子,向来没啥好感。

对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要继续吹冷风,拉着顾念就往里走。

好在这姑娘关注点也不在顾念两人身上了,要不然不知道还演不演的下去。

常月月这会儿正瞧着李国伟的方向呢,眼里含着的眼泪,跟水龙头似的,又打开了。

“李大哥”

她边上站着的男人面色一寒,也抬头去看“李大哥”长啥样。

李国伟是知青们的中心人物,被人围在中间,众星捧月似的。

他脸带笑意,朝气蓬发,一改平时木讷老实的模样,瞧这气势,倒也还挺似模似样。

常月月红着一双兔子眼,看得忘了哭泣。

李国伟有些惊喜,往前走了几步才敢确认,“常大妹子,是你?你怎么来了?”

常月月擦擦眼泪,小声道:“李大哥,你叫我月月就好,直接叫妹妹也可以的。”

什么常大妹子,直接把人给叫土了。

钱喜梅原本站在李国伟旁边,正同他说话呢,听见这位“月月”“妹妹”的发言,牙疼的厉害。

她抽抽嘴角,冷着脸往里,“你们聊,我们先进去了。”

“哎,钱知青”

李国伟有点懵,他其实挺喜欢钱喜梅的,对钱喜梅也比别的女知青更亲近些。

当然,他觉得钱喜梅对他也有那么点意思,双方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了。

钱喜梅突然对他冷了脸,还怪不习惯的。

李国伟挠挠头,问其余男知青,“她怎么了?”

有的男知青比他还摸不着头脑,余军则直接给了他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也飞快地抬腿跟上了。

常月月被冷风吹的只打哆嗦,声音听起来更可怜了。

“李大哥,你们这儿的知青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江亚萍摘的草药最多,走的也最慢,路过门边时碰巧听见常月月这话。

想也不想地回了句,“没错!”

常月月喉头一哽。

李国伟有些尴尬,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常大妹子,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这位是?”

被人点名了,站在一边当了半天隐形人的王力,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他点点头,眼神上下打量李国伟。

“你好,李知青,我是隔壁村的王力。大晚上的,常知青让我带她过来找你。”

王力眼神的凉飕飕的,他把李国伟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

陪着常月月一路走来,他不停的听常月月说,李知青如何如何,他甚至觉得李国伟是他和常月月之间最大的障碍。

他们三人就站在院门口说话,女知青那边只要打开窗户,就能大致看见外面的情形。

顾念裹着被子看的津津有味。

两男争一女的戏码,也挺好玩的,不过貌似李国伟根本就没那意思啊。

她转头瞧了眼正在铺被子的钱喜梅,“喜梅姐,你真的不介意吗?”

钱喜梅手上动作一顿,“介意什么?小孩子家别多管闲事,这么晚了快点睡觉!还想不想长个子了?”

女知青里面,原主的身高最矮,顾念来了以后,被大家当小孩看待,未免没有个子矮的原因。

钱喜梅以前可温柔了,总是安慰她说以后肯定会长高的,有机会就吃点肉,吃肉帮助长高。

这会儿竟然气急败坏到戳她死穴了,看来还真挺在乎的。

顾念和孙红两个悄悄对了个眼神。

确定心中想法以后,顾念探了头,还想再吃会儿瓜。

哪知道横空伸出来一只手,“吧嗒”一声,把窗户关严实了。

钱喜梅:“快睡觉,小心长不高。”

顾念:行叭

第二天顾念起床,早饭已经做好了,竟然是一锅南瓜粥!

粥锅滚滚,把里面的南瓜都熬碎了,淡黄色热乎乎的粥瞧着就极有食欲。

她伸出手,捧着粗瓷大碗喝上一口,喷香!

“奇了怪了,今天过节吗?竟然吃这么好。”

顾念说完又觉得好笑,以前在研究所里,每天有鱼有肉,营养均衡,她从没觉得吃的好过。

换了个地方,吃一回大米粥就已经是好饭食了。

钱喜梅:“前儿王蛋蛋家里送来的南瓜一直没吃,我看根部都要烂了,怪可惜的,干脆抓了一把大米,和在一起滚了一锅。”

确实,这粥里面南瓜多,大米少。

但也很好吃呀,带着自然的南瓜甜味,还是原生态的,绿色的,健康又美味。

江亚萍把自己的草药栽好,笑着进来洗手。

“还有个原因,我们都采了不少草药,想着应该能卖个几块钱了,心里高兴,特意吃顿好的庆祝。”

得,这庆祝的方式也真够朴素的。

孙红听见厨房里的动静,从外面小跑着进来,拿着满是泥巴的手,捏顾念的脸颊。

“就你起的最晚啦,贪睡鬼!”

顾念“吨吨吨”才干完一碗粥,迎面碰上她的毒手,吓得满屋子乱窜。

钱喜梅摇头,不搭理这些小孩把戏。

“你俩趁着这几天没活干,可劲儿高兴吧就。”

见她迈步向外面院子去了,顾念突然意识到钱喜梅好像心情不大好。

今天见了她竟然都没笑过,说什么都一本正经的。

她停了下来,扣住孙红的手腕。

“昨天的事,怎么说?”

说着眨巴着眼睛,看向钱喜梅的方向,生怕当事人杀个回马枪。

孙红压低声音:“常月月回去了,大概过几天还会来。”

江亚萍闻言凑过来:“听说,她是来借钱的,要借不少,是家里爸爸摔断了腿,还是妈妈杵了胳膊来着?也有可能是一起出事了,反正看病要很多很多钱。”

“不过我觉着,常月月自己也病的挺严重的,听她的咳嗽声,我都怕她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顾念、孙红:

知青院里钱喜梅稳重大方、孙红机灵懂变通,至于江亚萍其实有点笨。

先前被王莉莉骗的团团转,常月月一来就信了对方的鬼话。

不止笨,可能还有点蠢。

不过江亚萍也挺谨慎、挺认死理的。

之前确定王莉莉偷了顾念的钱,她就一直怀疑王莉莉也偷她钱了,要不是王莉莉去了农场,这事可能还没完。

这种人犯不了大错,也吃不了大亏。

不过,王莉莉、常月月

听着俩人的名字,顾念怀疑她们出自同一个骗术门派。

哪有人会家里人同时出事,要是真这么点背,顾念也就只能竖起大拇指,说声佩服了。

不过她觉得常月月这事,不像是真的。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没看见当事人,偷偷问:“那李国伟呢?答应了?”

孙红和江亚萍一言难尽,半晌才点点头。

这才是最令人不可思议的地方。

李国伟对喜梅,明眼人都看在眼里,怎么忽然跳出来个人,就变了呢?

要唐母是钱喜梅,可不仅仅是不高兴了。

顾念:“不过,他哪儿来的钱呀?”

孙红指指院子里的那些药材。

“李知青说,他现在没有钱,让常月月过几天来找他,他准备多攒几天药材,全卖了,把钱给她。”

顾念:啊这,太圣父了吧?

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的关系。

她紧着又问,“他喜欢常月月?我看喜梅姐今天不大高兴。”

江亚萍:“看起来也不大像,也可能只是同学。不过李国伟确实对她挺亲近。”

顾念、孙红:“呸,渣男!”

钱喜梅在院里摆弄了好久的药材,也没见里面有人出来。

她一脚跨进厨房,三个小脑袋,围在一起不知道嘀嘀咕咕什么呢!

“都在里面干什么?出去干活呀?”

顾念:“啊我碗还没洗,洗碗去了。”

孙红:“今天太阳好,要不我把咱们的被子都拿出来晒晒?”

江亚萍:“我、我来弄点水,等下给药材浇水!”

三个人匆匆忙忙,从钱喜梅身边“呼啦啦”跑出去。

钱喜梅小声嘀咕:“怎么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

她摇摇头,也出去摆弄草药了。

现在草药才是最重要的,她指着他们卖钱呢!

想到卖钱,钱喜梅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

这几天,知青点的人都在院子里弄药材。

有的在种,有的在浇水,一个个跟伺候祖宗似的。

趁着这会儿没事,顾念也打算去山上转悠转悠,要是再碰见什么珍惜药材她就拉到城里,栽到自己小院子里去。

说起来还没问过王蛋蛋,王大娘啥时候出院。

算算日子,王大娘应该早就动完手术了才对。

等王大娘回来,她也上门看看去,给她搭个脉,看看恢复的怎么样。

心里想着事情,被脚下的木棍子一绊,顾念脸朝下,险些摔了个狗吃屎。

好在她在即将栽倒的瞬间,被人一把提溜住了,就是嘞的她差点断气。

虽然被人救了,但这体感也太差了

顾念直起身子,拼命咳嗽起来,“咳咳咳咳,谁呀!”

她气愤地抬头,正对上秦州那张儒雅的脸。

秦州还是穿着一身中山装,面无表情的站着,“怎么走路还东想西想的?”

顾念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她爸,管的太宽了,而且语气不好、下手太狠,但凡温和点、亲切点,她还能不感激吗?

秦州倒也不生气,“你这小丫头,还挺有脾气的,怎么,说你两句也不成了?知青点的那些药材还都送到县医院的呢,要是我跟医院里说一声”

顾念怂了,双手合十,连忙道,“别别别,秦医生,您大人有大量?”

秦医生笑了笑,不置可否。

顾念真怕他断了知青们的财路,心里骂骂咧咧,却还要上赶着说好话。

“秦医生,你看都是误会,您刚刚太用力了,我这不是卡的脖子疼?”

她转过身,露出的后脖颈上红了一小片。

原身本来皮肤就嫩,被顾念养了许久之后,愈发跟嫩豆腐似的,一碰就红。

其实也就看着吓人。

秦州以为自己真把这小丫头弄疼了,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顾念一面往山上走,一面转头问他,“对了,秦医生,你今天不看诊?来靠山村干什么?”

秦州单手负在身后,嘴边的胡渣动了动,“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顾念:好想打人怎么办?

忍住!忍住!!!

秦州睨她一眼,差点被她的小表情逗笑。

小丫头气鼓鼓的模样,倒是挺好玩,不过把人逗多了也怕炸毛。

秦州想了想道,“你上次做的药粉,顾家那边找了人大面积生产了,听说效果还不错。”

顾念狐疑地看向他,“你来试药粉的?”

“一半一半吧,之前你带给我药材,很好用。”

秦州走在前面开道,顺手把两边的杂草都拨开了。

顾念挑了下眉。

想不到秦医生还挺细心,这人大概也没那么难相处。

“所以你向来看看有没有多的药材?我先给你打预防针,这山是靠山村的,你要是摘这里的药材,可得给钱!”

秦州转身,好笑地看着她。

“我上山自己摘也要给钱,那你摘给没给钱?”

“我是在这儿插队当知青的,当然也是靠山村的一员。”

顾念也知道自己的要求非常无厘头,但放着秦州这只肥羊不宰又格外难受。

宰到的钱不自己留着,给靠山村行不行?

秦州了然的看着她,好像顾念的任何一点小心思,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似的。

顾念被人看穿,臊的耳朵根子通红。

大概觉得不好意思,她快走几步,一副要把人甩下的架势。

“慢点走,等下摔了可别哭。”

秦州心里暗暗好笑,果真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其实秦州刚刚没说的是,他来这边不仅仅是为了找药材。

上次见面,他就觉得顾念特别眼熟,合眼缘,要不是有这个原因在,当时哪会随随便便就放他们离开?

后来他找人调查过,顾念确实是在靠山村插队的知青。

当时去医院,也是为了帮助村里人。

不管这丫头走的路数正不正,倒是心地善良。

他来找顾念,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两人走了一路,顾念看见合适的药材,都会摘一些放进背篓里。

秦州这才发现,小丫头确实对药理很精通。

有些药材,书上是没有的,但神奇的是,顾念都能一一找出来,可见医学天赋之高。

秦州好奇道:“这些药材你都是靠什么分辨?”

有些,甚至长得很像。

比如说独活和羌活,两者不仅都是伞形科植物,连形状、气味也极相似。

顾念为这两样东西,各自准备了一个布袋子。

往里装的时候,竟然一次都没弄错过。

秦州有两个培养了许多年的徒弟,就算这会儿找他们来,让他们分,也不一定能分的如此准确。

顾念这种,就很难得了。

秦州:“你同别人学过医术?”

顾念摇摇头。

上辈子她一直跟着程白芨学的,这辈子原主不止没师父,就连整儿八经的学习经历都没有。

顾念当然不能随便瞎说,万一暴露了以后就麻烦了。

“我以前在废品收购站见到过这方面的书籍,因为很感兴趣,就照着学了些。”

秦州看穿她在说谎,却也没有刻意拆穿她。

她的手法,不像是从书里学来的,医学知识可不仅仅是从书本中获得的,很多的是实战经验。

顾念这张脸看着很嫩,有时候却让他觉得很沉稳。

不过小丫头不说,大概有不说的苦衷吧。

有时候并不需要追究到底。

“上次,程老先生的病,是吃了你的药好的?”

程老先生上回病重,有拜托到他门上。

不过秦州当时出差了,并不在医院,也就没联系上。

等他收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往农场的时候,老先生已经好转了。

当时他没多在意,后来听程白芨的意思,也是因为眼前这小姑娘的缘故?

顾念点点头,“碰巧蒙对了,只是运气。”

只要她咬死了不认,对方就算发现了再多蛛丝马迹又如何,没有证据,一切都是空谈。

秦州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顾念不想说,他就没继续问。

两个人一块儿在山上走着,时不时摘点药材,难得的和谐,还有些来春游的意思。

顾念其实好久不上山了,这回她大致扫了一眼,山上入口处的草药,被来来回回搜刮好几遍了。

除了一些常见的,几乎没有碰见比较珍贵的。

要找差药材,真的得去更深处才行。

不过这山深不可测,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两人默契地停住了脚步,没有继续往里。

秦州擦擦额头的汗,许久不动难得爬回山竟然还挺累。

他感叹道,“看来找到上次那株天冬,也挺不容易的。”

顾念坚决不承认,天冬是当初偶然碰见的。

她故意夸张:“可不是,走的腿都细了,恨不得整座山都跑了个遍,只找到那么点。”

秦州被她逗笑了,这小丫头真是没什么心机。

这是在跟他邀功?

他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之前去农场那回,程老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希望他收了程白芨这个徒弟,带在身边培养。

秦州当时还有些意动,这会儿碰见这小丫头,倒是觉得她更合适。

秦州也不是什么拐弯抹角的人,直截了当地问。

“顾念,你要不要跟着我学医?以后再碰见别人问你,一身本事在哪儿学的,就不怕答不上来了。”

顾念心里一个咯噔,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这人不会是猜出什么了吧?

她努力镇定地回望过去,又没在这人脸上看出任何异样。

他好像是单纯给个提议似的。

完全不知道,说出来的话,吓了旁人一跳。

秦州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身上浅灰色的中山装有些皱巴,显得人严肃又有些好笑。

他的眼神很幽深,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顾念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上回见秦州,她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身上的胡渣。

这回再见,发现中间隔了许多天,秦医生的胡渣不止又长长了些,衣裳还皱巴巴的,这是有多久没打理了?

她忽然答非所问道,“秦医生,你是不是还没结婚?”

秦州摇摇头,不是没结婚,只不过现在一个人生活而已。

顾念却以为他是真的没老婆。

顿时有些可怜这个四十几岁的男人。

顾念眼带同情,“秦医生,你下次把自己收拾利索了,说不定就有老婆了。”

邋里邋遢的男人,是找不到老婆的。

秦医生长得还不错,气质也听出众,改了这个毛病,应该有挺多人喜欢。

秦州摇头失笑。

他要是有孩子的话,估计都有顾念这么大了。

只可惜,世事难料,中间出了些变故,所以到现在仍然孑然一身。

两人一直到下山,没再提那个关于收徒的问题。

顾念以为秦医生只是说说而已。

秦州却想找个时间,正式问一问她。

最后,顾念摘的那些草药,还是被秦州买走了。

拿秦州的话说,反正你都是要卖,卖给他也一样,正好碰见了,他正好买走,也省得她往镇上跑一趟了。

顾念想了一圈,竟然诡异地被这个理由说服了。

心里盼着下次采草药再碰见秦州就好了,这样她连卖这个环节都省略了。

最佳买手秦州,背着背篓回镇上时,还在想。

顾念这丫头怪活泼的,性子也好。

要是真收了这么个徒弟,说不准能帮他把老婆哄回来。

李国伟找了钱喜梅好几次,却发现钱喜梅不搭理他了。

不论他说什么,都无所谓似,也不应声,坚决不愿意单独同他说话。

两人之间的感觉,本来就差一层窗户纸了,这会儿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厨房里,钱喜梅一个人在洗碗,李国伟屁颠屁颠跟进去。

他张了几次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看见手动冻红了,结结巴巴道。

“喜梅,你、你放着我来洗吧?水有点冷。”

就两只碗,没必要推来让去,他话说完,钱喜梅也洗的差不多了。

她随手把碗放在架子上,拿了帕子擦手。

“有事?”

从来稳重、心有成算的人,一下抓耳挠腮起来。

看对方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不耐烦,李国伟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我有点话想跟你说。”

钱喜梅冷冰冰的,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她往前走了几步,别对着他,“好,你说吧,我听着。”

李国伟挠着头,不所措地开口。“那什么你、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

没觉得发生什么事,怎么突然就对他冷了下来。

李国伟连着想了好几个晚上,头发都要揪秃了,还没想明白。

钱喜梅眼神看向窗外,不答反问,“你那药材卖了?”

李国伟老老实实点头,“药草还有点小,卖不了多少钱,不过常大妹子那里不能久等了,我干脆又去山上找了几回,给她凑了些钱回去。”

钱喜梅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两天都没见到李国伟的影子。

感情这人是在山上摘草药呢!

既然他对别的姑娘这么上心,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喜梅觉得没意思。

她和李国伟是差多时候来到知青院,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却都没选择跟当地人结婚,是抱着万一能回城的想法。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们也知道希望越来越渺茫。

大概是这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让两人对彼此有了感觉。

没有在一起,但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钱喜梅想着,或许等李国伟什么时候同她说开,就再也别去想回城的问题了,两人干脆在知青院里,安家落户算了。

哪知道半途杀出来一个常月月。

看李国伟这样子,对她还挺不一般的。

卖草药的钱,说给就给。

甚至为了多给点钱给常月月,不止一次一个人去山上

都说山上有猛虎、野猪,就算用了药粉,也没人敢独自一人上去呀。

李国伟这做法,就好像以前两个人的相互靠近,只是她的错觉。

又或者,是没有别的选择的选择,一旦有新的选择,他立马又弃自己而去。

钱喜梅无话可说了。

点点头,错身而过。

看她利落的背影,李国伟呆呆站在原地,发狠地挠了挠头。

力道大的,揪下来好几根头发,被顾念几人瞧了正着。

顾念忍不住问他,“李知青,你对喜梅姐到底什么意思?”

“什、什么什么意思?”

李国伟被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吓一跳,挠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顾念是真服了这人。

心里的话不敢表述清楚,支支吾吾的,看着不是很有担当。

孙红眉头倒竖,“就是问你,到底喜欢喜梅姐还是喜欢常月月,你要是喜欢喜梅姐,就别跟常月月勾勾搭搭的,你要是喜欢常月月,就别来招惹喜梅姐!”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弄不懂?平时看你管男知青,听明白事理的呀?”

江亚萍撇撇嘴,“说不定是不懂装懂!”

然后坐享齐人之福,男人都是垃圾!

李国伟给她们吓的连连摆手。

“没有没有,我和常月月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老乡。她妈和我妈在一个车间,平时关系很好,下乡的时候,让我多照顾。”

顾念肃着一张脸:“那刚刚喜梅姐问你,你怎么不说?”

李国伟不解,“这、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我觉得没啥可说的。”

顾念点点头,“确实没什么可说的,等下回,喜梅姐的老乡过来找她,我也喊她在外面跟人家单独聊几个小时,最好再把所有的钱都给对方,摆足了死心塌地的模样”

孙红噗嗤一笑,“不止呢,还要去山里给那老乡找草药,最好偷偷独自去!”

李国伟觉得他的做法没什么问题,但早就超过普通老乡之间的界限了。

听顾念和孙红这么一分析,瞬间明白自己错的点在哪儿了。

不是不可以帮助别人,但是要分清楚男女界限。

或许,在常月月找上门的时候,第一时间让喜梅出来拿主意会好些。

他一拍脑门,想到刚刚和喜梅的对话,就觉得自己傻透了。

扔下顾念三人,拔腿就追。

还行,还不算太蠢。

也不知道后来李国伟和钱喜梅怎么说的,两人不仅没崩,感情比之从前更盛。

晚上顾念洗漱好,躺进被窝,忍不住感慨。

“喜梅姐,等以后你嫁人了,我会很想你的。”

钱喜梅脸瞬间红成了个猴屁股样。

“什么嫁人,八字还没一撇呢!”

“什么?!李国伟还是不是个男人,竟然不想对你负责?他不和你处对象,和你走这么近干什么!”

顾念坐起来,撸起袖子,准备出去找李国伟打架。

孙红和江亚萍两个,也跟着愤愤不平。

钱喜梅心里一暖,“哪儿呀,我是说还早呢。”

她其实有点没底,心里既期盼又害怕。

顾念转了转眼珠子,“这么说,你们俩真到谈婚论嫁这步了?”

钱喜梅睡在左边,她往右边侧头看去,对上三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她脸热的都快冒烟了,恨不得躲进被子里,把整个头裹住。

她不说话,三个小丫头大着胆子瞎起哄。

什么摆酒摆几桌,婚房要定在哪里,生娃娃生几个

就没有她们不敢说的。

要不是钱喜梅拿出大姐的气势来压她们,只怕这三个小的,嘴里还说个没完。

屋里头气氛正好,外面却传来一阵猛烈的敲门声。

“哐哐”“哐哐哐”“哐哐”

女知青们吓一跳,截住了话头,不敢再出声。

孙红被这声音弄的心惊肉跳,“谁呀,这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

顾念听着,忽然想到上一回,她独自在知青院留守时,听见的那阵敲门声来。

这敲门的节奏和力度,怎么这么像上回那人。

那人上次不说自己是王家村的,好像叫王力?

他大晚上的来,难道又是常月月?可她不是坐火车,回老家去了吗?

顾念满腹狐疑,犹豫着没立刻起身。

孙红被这声音闹的忍不住了,“滋溜”爬起来,汲着鞋,给窗户开了条细缝。

几个女知青,躲在各自的被窝里,屏气敛息地听着屋外的动静。

过了一会儿,才男知青那边起身开了门的声音,随后院里突然闯进来好几个人。

“常月月呢?常月月在不在这里?”

“叫李国伟来见我!快点!”

“把李国伟和常月月都叫出来。”

声音很嘈杂,明显不止一个人,乱七八糟的动静,隔着一条门缝,清晰地传进女知青的耳里。

这下,顾念几个也不敢再躺了,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这几个人来势汹汹,看着就挺不好惹,等会儿要是往女知青屋里闯,可就尴尬了。

钱喜梅绷着脸,声音冷的都快掉冰渣子了。

“都穿暖和点,外面风大,等会儿出去了别说话,先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念几个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www.youxs.org(三更合一) 晋江独家连载.……

同顾念一块儿的几个女知青, 把自己都裹严实了,才小心翼翼地跨出门槛。

外面王家村的村民们举着好几个手电筒,来势汹汹。

李国伟领着男知青们, 正在和他们对峙。

李国伟冷着脸问, “王兄弟, 我们上次见过, 不知道你这次,带着这么多人来, 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力块头大,瞧着和李国伟差不多高,其实肉比对方结实多了。

他懒得听李国伟废话, 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少他妈给老子废话,是不是上回来给你脸了?”

李国伟沉了脸, 后面站着的男知青们, 一个个把拳头捏的咔吧响。

王力才不管他们脸色如何, “叫常月月出来,要么我就带人烧了你们知青院。”

王力身后的兄弟们,高举手电筒,神情激动。

“烧!”“烧!”“烧!”

这哪儿是良民,活脱脱一群二流子。

孙红哪见过这阵仗,一出门,腿都软了, 要不是顾念和江亚萍拉了她一把, 铁定在众人跟前出洋相了。

顾念捏捏她的手心,悄声道,“先别急, 再看看情况。”

李国伟咬着牙,沉声问,“王力,你这么做还有没有王法?这里是靠山村,不是你们王家村。”

王力恶狠狠地啐了一口痰,“王法?那我问你,常月月骗了老子的钱,逃到知青院,你们偷偷把她藏起来,就有王法了?!”

“呸!二哥别笑大哥,你要是不想今天把事情闹僵,就把常月月交出来!”

想到那臭娘儿们,王力就气不打一处来。

前脚哄着他说要跟他结婚,后脚把他们家的老底都偷光了。

要不是他还有几分顾忌,连话都不说,直接上手烧了知青院!

敢偷他钱的人,这世上还没出生呢!

他就不信了,这辈子还能栽在个臭娘们身上不成?

原来是常月月骗了王力的钱。

这大家伙长得高高壮壮,不想竟是个大草包。

知青院里,稍微了解点内情的人都知道,常月月除了第一次和王力一起来过,后面也就李国伟给钱的时候来过。

王力要找人,这会儿常月月坐着火车,都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李国伟憋着气,“常月月不在知青院,拿了钱就走了。”

王力:“你说是就是啊?常月月之前跟我说,她跟你关系最好,老家也在一块儿,还叫你‘李大哥’。李国伟,你小子要是今天敢包庇她,老子不活撕了你!”

李国伟脖子一梗,“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

本来想好声好气把人劝走,王力这厮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任别人说什么都不听,一口咬定常月月在知青院。

李国伟毁的肠子都青了,自己白白搭上三十来块钱就算了,惹得喜梅不高兴,还把这人给招来了。

早知道帮助常月月会惹出什么事来,别说他们只是老乡,就是亲妹子也不带搭理的。

“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次,活腻歪了你!”

王力一把揪住李国伟的衣领,靠着一身蛮力把人往上提,竟然生生把李国伟提离地面好几公分。

要知道李国伟算是男知青个子最高,最结实的了,在王力跟前,就跟一只弱鸡崽似的。

其余男知青们饶是有心要帮忙,也早就被吓破了胆。

关键时刻,不止没站在前后去,还一个个往后缩。

钱喜梅强行镇定下来,耐心劝道,“你、你先别冲动,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王力转头见是个齐耳短发的高瘦女知青,态度倒是好了些。

“我是想好好说话,这个人偏偏要跟我对着来,常月月说她喜欢李国伟,你们自己看看,这么个玩意儿有什么值得喜欢的?”

王力说着,手一松,让李国伟直直掉到地上。

钱喜梅心里一紧,赶忙去扶他。

顾念眼看事情发展的越来越严重,猫着腰慢慢往后撤。

她个子小,蹲下来行走,别人轻易看不见。

她得去村里喊人去,这儿好歹是靠山村,被王家村的人欺负到头顶上,问过老村长了没?

前面的院门,被王力的人挡住了,明显不能从那儿走。

倒是女知青屋里的窗户,直通去后山的小路,她只要顺着窗户爬出去,就能拐个弯去村里啦。

她一动,江亚萍以为她害怕,倒是往前凑了几步。

顾念心里一暖,悄悄道,“我去村里喊人,帮我挡着些。”

江亚萍神色紧张地点点头,拉着孙红,两人护在顾念身前。

顾念一路顺利的从窗户里爬出去,上了村里的小路,就向着老村长家的方向一路狂奔。

哪知半道上窜出来一个黑影,吓了她一跳。

一下子重心不稳,竟然一屁股坐在路边上。

“你你你你你,你别吓我,我不不不不不怕鬼的!我告诉你!”

顾念闭着眼睛,手胡乱挥舞着,嘴里还说着威胁的话。

像只龇牙咧嘴的奶猫,努力为自己造气势。

昨儿军营里发了一个红烧肉罐头,想着小丫头大概没吃过,特地趁着晚上有时间,来靠山村送一趟。

哪知地,不小心吓到人家了。

看着眼前不停挥舞的小拳头,陈越摸着鼻子哭笑不得。

“别怕别怕,睁开眼睛看看,是我,没有什么鬼怪。”

顾念已经收回了手,双手捂住了眼睛。

听见熟悉的声音,她悄咪咪地分开两根手指头。

“是你啊!陈大哥,你吓死我了。”

眼前的人是陈越,她这才大松一口气,回过神才发觉,大冷天,竟然悟出一身汗。

陈越伸手把她拉起来,弯腰给她拍灰尘。

“对不起,吓到你了,大晚上的,你这是要去哪儿?”

被他吓的差点忘记了正事,顾念一拍后脑勺,拉着陈越的袖子继续跑。

“来、来不及说了边跑边说吧王家村来了不少人说要放火烧知青院我得、得去找村长”

小丫头跑得上气不接下起,还不忘拿手紧紧拽住陈越的袖子。

陈越心里一动,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收回手,面色不动道,“这些人心里还有没有王法,你别怕,等会儿我跟你一起去。”

顾念喘的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幸好这会儿村长还没睡下,顾念定了定心,在门外喊了几嗓子,村长便把门打开了。

隔壁王蛋蛋家,也开了门。

王蛋蛋见到顾念立马关切道,“顾知青,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急事吗?”

顾念点点头,转头看向村长:“村长叔,快去知青院看看吧,王家村里来了人,说要烧了咱们的院子。”

老村长嘴边的胡子抖了抖,“什么?王家村的敢来咱们村闹事?”

“王蛋蛋,你去挨家挨户喊几个男人出来,跟一块儿去知青院看看。王家村的太不像话了,欺负人欺负到咱们头上了!”

王蛋蛋连忙应了一声:“哎,我这就去。”

听见村长的态度,顾念略微松了口气。

只要村民们站在他们这一边,晾王力几个,不敢真做出什么坏事来。

见小丫头跑的头上全是汗,陈越从口袋里拿了块手帕递过去。

“先擦擦吧,别等下吹了风,着凉了。”

顾念点点头,接过帕子擦汗。

她扬扬手里的帕子,“陈大哥,等我洗了再还你吧?”

“不用,我自己会洗。”而且顾念擦过汗的,他不觉得有什么。

陈越伸手接过来,这回没放回裤子袋里,倒是揣进了上衣口袋,靠近胸口的地方。

小丫头身上香香的,就连擦了汗的帕子,也带着香气。

陈越忽然有些脸热。

顾念神思不属,对于他的小举动没有察觉。

一会儿的功夫,王蛋蛋就喊了不少人出来

前头村长举着手电筒,村民们跟在身后,众人气势汹汹地往知青院走。

对于村长和村民们来说,这已经不是李国伟和王力的事了,而是靠山村和王家村的事!

王蛋蛋跟在顾念身边,“大妹子,你看着点脚下,路上石子多。”

顾念点点头,回神见他弟弟王二蛋也来了。

问道,“你们俩都来了,那家里不就嫂子和孩子了?”

王蛋蛋摇摇头,“哪儿啊,我丈母娘和老娘都在呢,听说知青院有事,我娘急的恨不得拄着拐杖跟着来。”

前几天王大娘出院,顾念是知道的。

还特意去看了,给搭过脉。

医院治疗的不错,动完手术,脚背基本接回去了。

后面就是慢慢恢复的事。

这是个漫长的过程,没有三五个月,好不了。

顾念叮嘱,“可不许大娘胡来,好不容易治好了,回头乱动,落下病根怎么办?让她继续休养吧,正好在家里猫冬。”

王二蛋听了连连点头。

“别人说的话我娘不一定听,顾知青你说的,她就没有不听了。”

“今儿回去,我和我哥两个就押着我老娘休息,看她还敢乱动不。”

王二蛋活泼,说出来的话也有趣,顾念听了觉得好笑,心里担忧微微散了些。

王二蛋说完,顾念是笑了,他却觉得后脖颈凉飕飕的。

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也没下雨啊。

刚要把头转过去,正看见顾知青边上那个高大的男人,递来一个淡淡的眼神。

王二蛋心头一缩,怎么有种被猛虎盯上的错觉。

再细看,人家已经转过头去了。

他和那人不认识,也从来没有过节,刚刚一定是错觉。

没错,是错觉。

这边顾念和村长等人,急匆匆往知青院去。

那边,知青院里,剑拔弩张,双方都不肯退让。

李国伟是个倔脾气,被人打的嘴角的都肿了,要咬着牙,不肯松口。

王力往他肚子上狠狠捣了一下,“我说,我都打累了,你让我们进去搜一圈又怎么了?”

李国伟捂着肚子,额头冷汗直冒。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王力扯扯嘴角,“还敢跟我犟嘴?”

说着举起拳头,对准了李国伟的脸。

钱喜梅捂住嘴,红透了的眼睛里,眼泪成串成串往下掉。

“别打了,别打了,你们要找就进去找吧呜呜”

王力笑了,“早这么着不就好了,至于让我们动手么?”

他很有气势地挥挥手,压着男知青们的村民,听话的松了手。

一群人,在院子乱翻乱找起来。

顾念等人进来,正巧看见这一幕,气得血压直升头顶。

陈越三两步跨过院门,一脚揣在王力的腿肚子上。

几分钟之前神气的恨不得叉腰大笑的人,扑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脚力道之大,王力几乎以为自己的小腿骨被人给踢断了。

“哎呦、哎呦,哪个龟孙子敢踢老子,看我不”

龇牙咧嘴地抬头,对上陈越如寒泉般森冷的眼神,一下子卡了壳。

奇了怪了,明明不认识这人,怎么就觉得这么害怕呢!

老村长也进来了,先去看了看李国伟的伤势,转头对着王力,也狠狠补了一脚。

“我踢的,怎么着?王家小子,你吃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来咱们村里撒泼!王前进呢!他知不知道。”

王前进是王力的爹,在王家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

可惜按照辈分来说,也得低头对着老村长喊一声大伯。

王力天不怕地不怕,走鸡斗狗无所不精,人生唯二的乐趣就是偷懒和泡妞。

他哪知道终日打鹰,却被鹰啄了眼?

这事儿要是闹到他爹跟前,几棍子都是轻的。

“大爷,这都是误会,误会,我就是被个娘们骗了,心里不甘心,想上门找人对峙的。”

村长叔指着李国伟青青紫紫的那张脸,冷哼一声,“误会?”

王力瞥了对方一眼,想点头,倒是也不大好意思。

“那什么,我也不是故意的,这人太轴了,我说进去搜一搜,他不肯,我说把常月月交出来,他也不肯。这不,这不就下手重了些么”

钱喜梅擦擦眼泪,站在老村长跟前。

“村长叔,您来的正好,我们都说了,常月月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也就是上次国伟借了一回钱给她。”

“这个王力不分青皂白,一上来就要收拾我们,您瞧瞧,这院里给他们这群人祸祸的。”

确实,院子里种的东西都给毁的差不多了。

刚栽的草药东倒西歪不说,就连留着过冬,一直没舍得吃的大白菜,也给人踩坏了。

老村长眼睛扫了一圈,心疼的直抽抽,他语气平静道。

“大力啊,你长这么大了,大爷我都没好好看看你,来,让我仔细瞧瞧。”

明明村长都没动怒,王力却觉得心里直打颤。

“不、不用了”

村长虎目一瞪,“我让你过来!”

王力从地上爬起来,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往村长叔跟前凑了凑。

村长从边上随手捡了个手指粗细的竹棍子,对着王力的屁股使劲儿抽。

“我叫你祸祸粮食!我叫你祸祸粮食!你长本事了啊,王大力!你还老子老子,跟谁充老子呢!”

王力给打的抱头鼠窜。

他带来的那些兄弟们,在老村长跟前,个个都是孙子辈。

今儿要是有人敢对老村长上手,回头非得给家里打断腿不可。

因此他们看见王力的惨状,一个个只敢捂住眼睛,假装没看见。

抽完了王力,老村长缓了缓气道,“谁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被老村长的气势所慑,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顾念往前迈了一步,过去扶老村长,脆生生道。

“村长叔,是这样。前几天王家村有个女知青过来找李国伟,说是家里有急事要用钱,李知青给凑了好些,全给那姑娘带去了。今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回事,王力忽然找上了门,说常月月骗了他的钱,还说咱们把常月月窝藏在知青院里。”

“村长叔,咱们院里这么多人,这些天进进出出的,您看见有生人没有?”

王蛋蛋高声附和,“没有,绝对没有,我娘隔三差五叫我送东西,我都来多少回了,一个生人也没见。”

“就是啊,知青们都在这里了,有没有人,一看便知。”

“再说多个人,多张嘴,谁会这么无聊,养个外人在院子里。”

粮食紧张,大家伙平时吃饭都掐的仔仔细细的。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娘家人来了,也不一定留饭,别说是个不熟悉的外人。

王大力捂着屁股,气得直哼哼,“别人不一定,那要是常月月是李国伟的对象呢?给自己对象总舍得的吧?”

敢情这人虽然被骗,还对常月月贼心不死呢。

想着要是人在知青院里,直接揪回去,而且还能正面中伤李国伟这个情敌。

这还真是冤枉了。

李国伟深刻意识到,前些日子,自己做的事情有多蠢。

他以为只是帮了同乡人一回,原来这么多人都误会了。

忍着痛站起来,对着王力认真道。

“这话,我再说最后一回,我和常月月清清白白,真的就是老乡的关系。而且,我已经有对象了。”

李国伟说着,眼神看向钱喜梅。

钱喜梅用力点点头。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李国伟和常月月大概真没什么。

按照刚刚那个小知青的说法,常月月也没被留在这里。

那、那那那那他刚刚不是打错了人。

王力头皮发麻,刚刚挨过打的地方,也跟着痛了起来。

但他又不肯低头,高昂着头,开始卖惨。

“大爷,那什么我、我也很惨的,那娘儿们说要跟我结婚结果把我娘给我准备的结婚钱全骗走了我、我这不气不过么!”

陈越神色冷淡,语气轻飘,“气不过就能打人,气不过就能来烧知青院,你下次气不过是不是直接拿刀砍人啊?”

老村长本来就气不顺,听见这话,手上的棍子雨点似的落在王力屁股上。

“你活该,你自己蠢,被人骗了钱,有本事把人抓回来呀,跑到我靠山村,作威作福!”

“看我今儿不替你爹,好好教训教训你!”

王力抱头呼痛,连滚带爬往门外去。

靠山村的人,很有眼色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老村长打累了,往门口的石墩子上一坐。

“明天明天叫你爹过来我亲自跟他谈。”

王力这下连跑也不敢跑了,丧眉耷眼的,“大爷我错了,我错了”

老村长不止不听,还扭过了身。

“你又不是打的我,又不是要烧我家,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王力抽抽鼻子,对着李国伟不情不愿地,“李知青,对不起了。”

李国伟揉揉发痛的脸颊没理他。

“你毁坏了我们知青院的菜,这个冬天,估计大家伙都没菜吃了。”

“而且,你平白无故上门要打要烧,把我们吓的不轻,又该怎么算。”

老村长:“大力啊,这事儿是你做的不对,你给他们赔钱吧,明天一早,再拉一车白菜萝卜过来。”

刚被骗了一大笔钱,无处申冤呢。

这是又损失一笔?

王力不想应的。

觑了觑老村长都的面色,只得咬牙应下来。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非要把常月月那个娘们揪回来不可,让她知道知道,他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王家村的人,气势汹汹的来,蔫头耷脑的走。

钱喜梅带着哭腔,对着老村长道谢。

“村长叔,这回谢谢您了,要不是您来了,咱们都不知道怎么办。”

老村长拍拍她肩膀安慰。

“闺女,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既然在咱们靠山村,就是咱们靠山村的人,哪有在自己地盘被别人欺负的道理。”

女知青们抽抽鼻子。

她们离家已久,老村长这话,让她们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感觉。

就连平时比较内敛的男同志,也跟着红了眼眶。

顾念瞧着院里这一圈人,心下感叹。

这世上果然还是好人多,也幸好原主碰上的是老村长这种比较正派的人,要是换一个小心思多的,日子还得难熬的多。

事情告一段落。

顾念送老村长出去,其余知青们留下来收拾院子。

老村长起先走在前头,见顾念没跟上,特意停了步子等她。

顾念疑惑抬头,“村长叔,您是不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老村长点点头,让其余人先走,只留了顾念和王蛋蛋兄弟两个说话。

“我听村子里的人说,你帮着王蛋蛋家里摘草药,卖草药,赚了不少钱?”

顾念笑笑:“您这话问我却是问错了,应该问王大兄弟才对。卖药材这事,我只有第一次去了,后面赚多赚少,我可不知道。”

老村长也跟着笑起来,“你这丫头,鬼精鬼精的。”

顾念吐吐舌头,没否认。

王蛋蛋明白村长说的是啥事,顿时把卖药材赚钱的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临了他道,“其实也不是卖药材,是人家看着顾知青的面儿上,收咱们的药材,要是没有顾知青,我不知道在哪个角落扒灰呢!”

“每次赚的算是多的了,运气好的话,有两三块钱,要是运气不好,一块钱总还是有的。”

老村长想了想,王蛋蛋这娃一个月去城里四五次呢,那岂不是说,每个月最少赚五块钱?

这对庄稼人来说,已经是顶好的收入了。

老村长有些心热,又问顾念:“丫头,你说人家要那么多草药干啥?以后会不会又突然不要了?”

顾念摇摇头,很肯定道,“不会的,咱们国家在药材这块还听缺的。那医院里有个秦医生,专门做医药研究,只怕寻不到药材,不怕药材多。”

“那这么说,这门生意是能长久干下去的了。”

“是的。”

“那、那你说咱们村要是成立一个草药合作社呢?”

顾念闻言转头看了老村长一眼。

她对老村长其实不大熟悉,只是王大娘老说,村长是个公正、宽厚的人。

现在看来,还要再加上“聪明”这一条。

既然卖草药这个事,是个能长期做下去的活,个人做难免会被有心人冠上“投机倒把”的名头。

要是换成村里成立的合作社就完全不一样了。

立马由私对公,变成了公对公。

以后别人要再拿这事儿说嘴,也不能够了。

再者,一个人做,富的只有一家人,但全村人做,富起来的却是整个村子。

老村长问她这话,也是在征求顾念的意见,毕竟这事,是人家小姑娘牵线搭桥实现的。

“丫头,你也别觉得叔占你便宜,实在是实在是没法子呀”

老村长一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亲眼见证过整个村子最难的时候。

那会儿不仅没饭吃,红薯、南瓜什么的也全都没有。

人饿极了,吃什么呢?

只能扒拉树根吃,要么就吃观音土。

若是谁饿的受不了,观音土吃多了,在肚子里结成了硬块块,那人就死了。

老村长是饿怕了。

他是头一回做这种事,觉得自己惦记人家女娃子的门路,脸皮子都红透了。

好在他老脸老皮,看不大清。

“闺女你说,咱们这个合作社,不用你干啥,给你挂个闲职,每个月都给你分钱成不成?”

老村长问这话,还有些忐忑,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顾念。

顾念不答反问,“那地里的庄稼呢?不种了?”

老村长:“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什么都能不干,却不能不种地。”

他往烟袋子里掏了点烟丝,吧嗒吧嗒抽起来。

“但要是村民们,能在农闲的时候,多赚点钱,为什么不去做呢?”

他有预感,这事推出来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的,或是镇上,或是乡里。

但却不能不做。

哪怕有一丁点致富的希望,他都想要带领村民们冲一冲。

其实这对于顾念来说,没什么影响。

一个人做这件事,还是一群人做,不需要她付出成本,也不用她付出精力和时间。

那何乐而不为呢,就当做是卖老村长一个人情。

见她点了头,老村长笑得牙豁子都露出来了。

“闺女,你真是个好闺女,咱们靠山村的人,往后不论如何,都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恩情。”

顾念调皮地眨眨眼,“我可不是为了要一个恩情,这不是为了能过上躺吃躺喝的日子么!”

老村长给的分成,她不能不要,不仅要拿,还得拿的爽快。

要不然,估计老村长因为用的她的人情关系,又要寝食难安了。

她拿了钱,才能让大家都放心。

这么说来,其实老村长还蛮可爱,比那些只知道索取的人好多了。

知青院的厨房里烧着热水,钱喜梅在里头搁了个鸡蛋煮了,这会儿正剥了蛋壳,给李国伟揉淤青呢。

不过她手上动作不停,却不带丝毫笑模样。

李国伟知道她在气他,今天的事,可以说全是自己一手惹出来的。

不止白白丧失那么多钱,毁了院子里白菜苗苗,还差点让人把知青院给烧了。

钱喜梅这么沉着脸,让他不自觉地觉得害怕。

他小心翼翼地拉她的袖子:“喜梅”

钱喜梅手上猛地一用力,蛋白直接摁在他的淤青上。

“嘶——”

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钱喜梅把鸡蛋往他手里一搁,“该,你自己揉吧你!”

李国伟诚心道歉,“喜梅,我知道错了,要是下次”

“还有下次?!”她眉头倒竖。

李国伟吓得连连摆手,“没了没了,我保证没下次!”

他当时一定是猪油蒙了心,为什么会觉得常月月可怜。

现在,他可比常月月可怜多了。

以往在知青院里还是很有点位置的,这回犯了错,可不敢再带头做主了。

最最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对象还没焐热呢,好像要飞了。

李国伟预感不大好,看钱喜梅的眼神愈发忐忑。

钱喜梅可不打算轻饶了他,男人不打,上房揭瓦。

趁着还没结婚,得把人训顺溜了,要是实在坳不过来,她也不勉强,就拜拜吧。

反正她年纪大了,也不怕被耽误。

“喜、喜梅”

钱喜梅冷冷道:“前儿你不是说想同我处对象?我想了想,大概我们不大合适”

“别、别呀,喜梅,我的错,我不对,我是蠢货。你说,怎么着才能原谅我?”

“常月月拿了你多少钱?”

“三、三十一块三毛。”

钱喜梅气笑了,“你倒是记得清楚,还有零有整。”

“不、不是”

“记得清楚也好,这么多钱你原原本本要回来,要是要不回来,咱们也不用处了。你现在,会拿着自己的钱填补别的小姑娘,我怎么知道你以后会不会拿我们的钱填补?”

钱喜梅找个人是想过日子的,不是想给人补窟窿的。

她说完不再看李国伟,抬腿就走。

他身上的伤不用治,最好疼久一点,要不这人不长记性。

李国伟一面为喜梅说的“我们”而高兴不已,一面又怕达不成任务,前所未有的慌乱。

但钱喜梅要走,反倒激发了他的决心。

“喜梅,你放心,我一定把钱全要回来,以后我的钱都给你管!连我也给你管!”

钱喜梅脚步顿了顿,还是跨了出去。

回了女知青的屋子,小姑娘们笑成了一团。

钱喜梅不解:“一个个还不睡?”

孙红给江亚萍使了个眼色,江亚萍点点头。

孙红举着手指做发誓状:“喜梅,你别走,以后我的钱给你管,人也给你管!”

江亚萍拿手指戳她额头,故意娇滴滴的,“呸,你这个坏蛋,谁要管你。”

“哈哈哈哈哈哈”

顾念被这俩戏精逗晕了,笑倒在被子上。

钱喜梅红着耳朵,龇牙咧嘴,“你们!你们再不睡,我就挨个拎起来揍屁股!”

女孩们捂着嘴,“滋溜”一下缩回了被子里。

顾念闭上眼,假装打呼。

一副我睡着了,我是乖宝宝的模样。

钱喜梅从她身边路过,在她脸上狠狠揉了一把。

陈越回去,已经很晚了,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

他换衣服洗漱时,胸口的手帕“吧嗒”一下掉了下来。

陈越捡起来,想了想没拿去洗,就放在了枕边。

晚上,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睡,脑海里全是顾念的样子,边上的手帕,仿佛还带有对方身上的淡淡香气。

陈越不受控制地拿了帕子,放在鼻尖闻了闻。

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了以后,“唰”地一下,耳朵根子连着脸颊全红透了。

第二天一大早,营里的起床号一响,张超咕噜一下爬了起来。

他一路小跑着去操场,心想今天应该是头一个了吧。

远远地,却看见一个人影在跑步。

“头儿,你今天怎么还这么早,不是说昨晚有事出去?”

陈越唔一声,越过他,径直往前跑去。

张超对着他的背影喊,“头儿,你是不是刚洗了澡,怎么身上香香的?”

陈越想到自己昨晚干的事,左脚打右脚,差点摔一跤。

他转了身,沉着脸看向张超:“你很闲?加跑一圈!”

“老大、老大,我”

陈越一个眼神过来,张超不敢再挣扎,屁颠屁颠跟在陈越后面跑起来。

张超:唉,早也不行,晚也不行。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www.youxs.org(二合一) 晋江独家连载……

“秦医生, 我爷爷的伤势怎么样?”

程白英、程白芨姐弟俩,神色紧张地盯着秦州。

程老爷子自打上回那一病,身子骨就彻底弱了下来。

再加上每天还要高强度的劳作, 吃不好, 穿不暖。

前儿夜里暴雨突来, 温度骤降, 牛棚这边更是冷的吓人。

程白芨当时怕爷爷生病,特意烧了一晚上的炕, 结果第二天醒来,程老爷子还是没抗住,又中招了。

听说秦州就在县城里, 姐弟俩辗转求了许多人,才让人把秦州请来,给程老爷子问诊。

秦州阖着眼, 仔仔细细把完脉, 才松手。

“没什么大事, 只是普通感冒,老爷子身子骨弱,眼下才刚入冬,一直呆在农场也不是办法”

农场环境不好,夏天闷热,冬天湿冷,牛棚有时候还漏雨, 真的很不利于病人修养。

但是程家毕竟是因为成分问题, 被下放到这里的。

在没有平反前,谁也没能耐把祖孙三人,从这里弄出去。

这也是为什么, 之前程老爷子非得让秦州收程白芨做徒弟的原因。

成了秦州的徒弟,好歹有个名义能从烂泥里脱身。

若是程白芨好好的,往后就算再有什么变故,也算保下了他们程家的根苗。

程白英秀美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料到了似的。

“秦医生,先给我爷爷开药吧,总要把眼前的病治好,才能去考虑以后的事情。”

“白芨,等会儿你跟着秦医生去拿药。”

程白英明白爷爷的打算,故意让弟弟和秦医生多相处。

以秦家的能耐,要保三个人或许很难,但要保住白芨一个,完全不是问题。

关键是,秦州愿不愿意去做。

程白芨闻言乖乖点头,“知道了,姐。”

随后他便跟在秦州身边出去了,见秦州手里的医药箱挺沉,还主动伸手给他拿。

秦州点点头,手指捋了捋胡须。

别的如何暂且不说,这孩子倒是难得的赤城。

“爷爷,你说秦医生看不看得上咱们白芨?”

程白英把程老爷子扶起来,喂了口水,眼神却一直看着弟弟的方向。

程老爷子叹口气,“看得上看不上都是命,咱们程家向来不屑逼迫别人,再说你弟弟天分高,就算没有名医指导,也未必不能有所成就。”

程白英撇嘴,“当然不一样,要是看上了,秦医生成了白芨的师父,也要多顾及咱们几分。”

程家只剩他们祖孙三人了,最近爷爷还总是生病,让她很担心。

如果住所问题不解决,那爷爷的病会不会一直这么循环往复?

那他怎么吃得消?

再说,这牛棚她真是呆够了,不论她每天把自己洗的多干净,总觉得身上有股牛屎味。

程家隐匿了再多的金银又怎么样,既不能拿出来用,也不能改善生活。

“啪”

程老爷子目露不悦,用力拍了下孙女的手背。

程白英粗糙了许多的手背上,立马多了个红印子。

“白英,咱们程家有风骨,秦州如果真看不上白芨,也不能总这么上赶着,拜师拜师,要双方都满意才行。”

“就算最后真如了咱们的愿,秦州成了白芨的师父,咱们只有比以往更敬重。怎么能想着从老师身上获得什么好处呢?秦州教白芨本事,咱们却还想着利用他,不是大逆不道么!”

程老爷子气得猛地咳嗽起来。

浑浊的眼睛看向孙女时,带着深深的失望。

程家如今是在泥潭里不错。

可荷花尚且出淤泥不染,他们程家一样也可以。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没有,但脊梁骨不能弯,不然以后想挺胸抬头就难了。

“爷爷说的是,我知道了。”

程白英扶着程老爷子躺好,伸手捂着被打痛的手背,转身出去了。

程老爷子瞧她这态度,就知道是在敷衍他呢。

该懂的道理白英都懂,只是近些年来的遭遇,着实把她吓怕了。

程老爷子望着空洞洞的屋顶,沉沉叹口气,希望孙女别真做出什么傻事来,以后恐怕会追悔莫及。

这边程白芨送秦州出去,倒是狠狠刷了一波好感值。

秦州发现程白芨基本功扎实,他问的问题,都能准确的回答,确实个好苗子不假。

最主要的是他人本分,年少不失天真,还存着一股冲劲儿。

若是悉心培养,将来定会是个人物。

“秦医生、秦医生,你在想什么?前面就快到咯。”

程白芨抱着药箱,挥挥手,吸引秦州的注意力。

他发现这个秦医生脾气还挺好的,不像他爷爷,急起来直接上手打。

秦州回神,原来他们已经离农场很远了,再往前不远处,都快到镇上了。

转头见小少年眼神澄澈的模样,秦州忽然问他。

“你在农场觉得习惯吗?是不是也觉得吃不好,穿不暖?”

小少年摇摇头,“也没有,别人不都是这么过么?再说这些不过是给外人看的,程家并不是真的一无所有。”

爷爷偷偷带出来很多书,说那些才是程家真正的财富。

程白芨深以为然。

每天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能跟在爷爷身边学习,他已经满足啦。

秦州懂他的意思。

物质上的东西固然重要,但若人精神富足了,也不会觉得有多难熬。

以前的程家,背负过多,现在散去一切,倒是比以往更轻松些。

只可惜程家数十口人,死的死、散的散。

到现在只余祖孙三人。

实在令人唏嘘。

说来程白芨才是真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

他一生下来就是程家下一代里面唯一的男丁,受到的关注和喜爱,比别人多的多。

若中间没有突来的变故,程白芨或许永远都活在程家的象牙塔里。

秦州觉得程白芨身上最为难得的一点是。

在经历这么多世事无常之后,他的看人的目光还是和从前一样澄澈,对于学术同样认真虔诚。

“你爷爷之前同我说,要我收你为徒”

“啊”小少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我听爷爷说起过,秦医生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没听过好了。我觉得我自己看书也挺好的,再说爷爷也能教我,我想陪在爷爷身边的。”

见秦州目光依旧和煦,程白芨胆子更大了些。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要是秦医生你能教我一些养护身体的秘诀,或许我会更感激您的。”

这小子倒不是个贪心的。

就算心有所求,也是为了他爷爷。

秦州点点答应了,顺手教一教他,再考教考教,收徒的事慢慢再说。

入了夜,程老爷子吃过药,睡了。

程白芨就坐在他边上,点着煤油灯在屋里看书。

程白英起身理了理衣服,见没人注意到她,才蹑手蹑脚地出了屋子。

爷爷虽然总让她和白芨一样潜心学习,但她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程家只需要一个专攻医术的人,就够了。

至于她,要想法子改变程家的现状。

程家被下放到农场里,根本原因是成分不好,如果,程家的成分变了呢?

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王家村的人还是很守信的,被老村长连打带骂过一顿以后,第二天果真带着白菜萝卜过来了。

彼时天色还有些暗沉,王力指挥着牛车,带着人,将白菜萝卜卸载了知青院门口。

他站在院门口大声喊,“快出来拿,别指望老子给你们送进去。”

喊完一嗓子,就蹲在门口守着。

他倒是想坐,屁股还疼呢,愣是坐不下去。

王力目光看向远方,莫名有些沧桑。

唉,本来是想把那臭娘们绑回去,顺便把钱全拿回来的。

如今又是破财,又是赔菜。

亏,血亏!

吊着眼睛一看,正对上李国伟那张满是淤青的脸。

王力撇开目光:“呸,晦气!”

李国伟磨了磨牙,要不是看在这人拉了东西过来的份上,非得干上一架不可。

他蹲下身,打开大麻袋,把萝卜、白菜往里装。

王力:“小子,老子问你,你老家哪儿的?臭娘们有钱了,一定会坐火车回家。你俩不是一个地方的么?你老家不就是她老家?”

王力摸了摸下巴,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了。

这个逻辑果然只有他才想得到!

李国伟认认真真干活,半句话不想多说。

王力来火了,“知不知昨天你小子为什么挨揍,就因为你的臭脾气。怎么着?还替那娘们捂着呢?说你俩没一腿,我都不信,就你这样的,咋可能有对象?”

癞□□都有对象了,怎么他这么聪明机灵的人竟然没有!

啊啊啊啊,不是女孩子瞎眼了,就是老天爷瞎眼了!

“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我揍你!”

李国伟举起拳头。

王力丝毫不惧,还语带挑衅,“呦呦呦,一夜过去,人就长进了,会挥着拳头打人了?”

“老子借你一个胆,来,搁这儿打。看咱们俩,到底谁的拳头硬!”

他嚣张的指着自己的太阳穴,脸上表情贱兮兮的。

李国伟拎起萝卜就往他脸上砸去。

王力眼疾手快接了个正着。

“我让你用拳头打没让你用萝卜砸我,这要是砸中了,老子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李国伟无所谓地耸耸肩,“你自己叫我打的,死了也是活该。”

“呸!个瘪犊子!”

王力两句话不对,又要上手打。

顾念出来碰巧看见这一幕。

她冷着脸,“要打出去打,别把菜踩坏了。”

两人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冷哼一声,各自别开眼,不去看对方。

顾念长得好看,就算冷着脸,也比王力从前见过的那些人强多了。

王力难得好声好气,一张带着青紫的脸笑起来,不止一点不好看,还有点恐怖慑人。

可他尤自不觉,拿口水擦了擦头发,觉得自己更帅了,自信地上前搭讪。

“顾知青,我是来送蔬菜的,顺便想问问常月月老家哪儿的,你说她偷了我的钱,是不是想回家啊?”

顾念扫他一眼,嫌弃地别开目光。

“这你应该问李知青,我又不知道。”

要不是这两人快打起来了,她才懒得掺和。

被小美人嫌弃了,王力丝毫不生气,还是咧着嘴笑。

“我倒是想,可是李知青他压根不想回答我。你说,他是不是想包庇常月月?”

李国伟伸手揪住他的衣领,“你少污蔑我!”

喜梅还没给哄好呢,这人可劲儿乱说,要是传到喜梅耳朵里怎么办?

“我老家青市的,你爱找就去找,每天来往的火车这么多,我就不信你能找到常月月!”

王力用力捏一把李国伟的手腕,李国伟吃痛,撒了手。

他得意地整理领口。

“李知青,你早说不就得了,非得费这么多口舌。”

顾念听了,倒是暗自点头。

其实她挺看不上李国伟这点的,有事就直说,爽快点,老是支支吾吾的,容易让人想歪。

而且他好歹是个大男人,这幅样子,让人觉得没担当。

李国伟哼一声,“你要是会好好问,我自然会好好说。”

顾念扶额,又来了。

这两人是不是气场不对,三两句话之内一准要吵。

“停!你们俩要是再吵,就都出去!这么大人了,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王力举着手,“对对对,顾知青说的对,我不跟你吵!”

这下李国伟也不说话了,专心干活。

过了一会儿他问,“顾念,喜梅呢?早上怎么没见她出来?”

余军几个去镇上了,他知道。

钱喜梅呢?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还想着和她好好说说话。

“也去镇上了。”

李国伟站起来,有些急:“她、她去镇上做什么?”

顾念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她去镇上干什么要和你说?你又不是她的谁?她昨天不是让你把钱要回来,找到法子了吗?”

说到这个,李国伟就忍不住叹气。

他昨天翻来覆去一晚上,确实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人海茫茫,要找一个常月月哪儿这么容易。

就因为他觉得不可能找得到人,所以王力问他老家的地址,他才没那么想说。

知道了又如何,真能在老家找到常月月?

就算找到了?能顺利把人带回来?

顾念都不用问,光瞧李国伟的脸色,就知道这人一晚上过去,屁个法子都没想到。

但是没想到不怕啊,你首先得动起来。

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试一遍,然后再说结果的事。

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已经自己把自己拦住了。

“行了,你慢慢收拾菜吧,我去镇上找他们去,正好把新摘的草药拿去卖了。”

王力举起手,“我也去我也去,我去派出所!顾知青,咱们一起走吧,你一个小姑娘,独自出门也不大安全,我可以保护你!”

顾念才不信他,这人眼睛都快贴她衣服上了,别说他什么企图都没有。

王力摊摊手,“顾知青,我就是看你长得好看,想要跟你一块走,昨儿那个大块头是你哥吧?你放心,我不敢有什么想法的,别说我打不过你哥,光是我大爷知道了,就得把我活劈了”

王力说着还委屈上了。

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恶啊,怎么就被这么多人瞧不上。

再说,他平时只敢口花花,可真没干过坏事。

顾念一想也是,再者她随身带着药粉呢,这人要是敢打坏主意,直接毁了他一双招子。

李国伟急急道,“顾念,你不能和他一起去,这就不是个好人”

王力伸手推他一把,“好好捡你的萝卜吧,我们走我们的,关你屁事!”

说着小跑着上去,屁颠屁颠跟在顾念身后。

李国伟沉沉叹口气,觉得顾念太冲动了,王力这种人,根本就没有丝毫信任可言,怎么能真的同意和他一块儿走!

他看了眼地上的萝卜白菜,还是忍住了没追上去。

“顾知青、顾知青,你走慢点,你累不累啊?”

真不是王力走不快,是屁股还痛,步子迈大一点就疼的厉害。

碍于边上还有小姑娘呢,王力抽着气,不敢痛呼出声。

昨天他大爷下手是真的狠,半边屁股都肿了,就算想追人家小姑娘,也心有余力不足。

再说顾知青这种,他也就敢想想。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顾念步子不仅没放慢,还快了些,见王力龇着牙,忍痛跟上来,忍不住笑起来。

“王同志,你要是走不快,不用非跟我一起。”

王力:“那可不行,说好了要保护你的。”

“哈哈哈哈哈,你,保护我?”

顾念点点他,又点点自己。

他这副模样,真有坏人来了,就是送人头的,能保护谁呀,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王力昂着头,“那当然,就算保护不了你,也能给你拖延时间。嘿嘿嘿嘿”

说完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嘿嘿笑着掩饰尴尬。

要不是他昨天被打的厉害,就凭他的力气,准能保护顾知青!

顾念笑的肚子都痛了,还得夸一句,“你这人倒是老实。”

“那是!”

“那你去派出所干啥?”

“我、我去报警!”王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别看我这样,其实我没去过警局。别人总说要报警抓我,但我也不是谁都欺负的,一般打的都是比我还坏的地痞流氓。就算、就算我喜欢漂亮姑娘,也就看看,从来不敢干啥,常月月是我正儿八经追求了,说好了处对象、结婚的,没想到第一回就给人骗了”

王力块头大,看着挺结实的,长了一双小眼睛,看着远不如李国伟端正。

不过那小眼睛还挺真诚的,倒也不像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见顾念盯着他看,王力黑脸微红。

“你别看我,你长得好看,万一、万一我喜欢上你咋办?”

顾念赶紧撇开目光,还真挺怕被王力缠上的。

王力撇撇嘴,“什么呀,我、我也是个纯情少男好不好。算了,像你这样的漂亮姑娘肯定看不上我的。”

“还挺有自知之明,那你怎么觉得常月月会看上你?”

“她长得没你好看啊,而且她收了我的钱,我觉得要是对我没意思,就不会收我钱的吧?”

这小流氓竟然还真是个老实头。

大概没什么见识,逮着一个肯和他好好说话的姑娘,就把全部家底奉上了。

说起常月月,王力还是火大,他把拳头捏的“咔吧”响。

“我肯定要把常月月抓回来!不是说有事就找警察?我现在有事了,当然要报警。”

“我看你还挺有法律意识的,之前说要烧咱们知青院的时候呢?”

“我、我那时候就是被气昏头了幸好没干蠢事。”

顾念深以为然,“你要是真放火了,今天也别去举报别人了,你自己就该进派出所蹲着了。”

“嘿嘿嘿嘿,顾知青说的是,顾知青说的是。”

“要是警察也找不到常月月,我就去火车站找,就买车票去常月月的老家,沿途找!”

顾念挑了挑眉,难得正眼瞧了瞧跟前的人。

王力要去派出所,顾念想着反正她也没啥事,就跟着去看看好了,说不会碰上杜英男。

哪知道两人去了派出所,那里正有人在闹事呢。

里面穿着大花衣服的老大娘正在喊。

“你们警察就可以随便开枪吗?我儿子要是死了,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大家都来看看啊,我儿子做了错事不假,都没判刑呢,这个女警察就敢私自动刑,可怜我儿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说那子弹离胸口很近,不一定能救得活。你们说说,警察有没有权利随便对人开枪!”

“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有的人当了警察就无法无天了!”

原来这大娘口中的女警察,竟然是杜英男!

听说杜英男前些天为了抓一个专偷婴儿的小贼,追捕过程中,未经上司私自开枪了。

只因她亲眼看见这个大娘的儿子,和绑匪窝在一块儿,商量怎么分配卖孩子的钱呢!

杜英男是个暴脾气,眼见两人就要上火车逃走,老不及上报,抬手开枪。

她枪法准,一枪过去正中绑匪胸口。

把孩子救了下来,但她自己也因此受到了处分。

哪知事情还没完,绑匪亲属竟然倒打一耙,非说自己儿子是无辜路人,莫名其妙被警察袭击。

这不,上警局讨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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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人放火可不可恶?可恶, 而且十恶不赦!

但顾念以为比这更可恶,更十恶不赦的,是贩卖婴儿!

一个孩子的丢失, 影响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整个家庭。后世顾念见过太家庭, 为了寻找孩子, 十几年奔波劳累,最后一无所获的。

而孩子本身的性格、生活环境都会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而造就自己可悲的一生。

如果这个大娘的儿子真是人贩子,且偷孩子这个事,早有预谋, 甚至形成了一个产业链。

顾念觉得应该开抢,而且开的对!

杜英男这一枪,可能无形中救了很多孩子, 很多家庭。

可惜, 眼下这大娘仗着儿子没醒, 另外一个人贩子已经顺利逃跑,说起谎来眼睛也不眨。

“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位女公安说我儿子是人贩子,有谁能证明?”

杜英男咬着牙,坚决不认输。

“那大娘你说,他要不是人贩子,为什么和人贩子走的这么近, 手里还抱着别人家的孩子?据我所知, 您儿子没结婚吧?您可别说,自家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个孙子来。”

杜英男打听过这家人, 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儿子们都二十来岁了,但都没结婚。

“我儿子没孩子,他就不能见义勇为了?和人贩子走的近,是想劝人贩子去自首”

大娘高昂着头颅,瞎话张嘴就来。

她觉得自己编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要是那个死小子真是个见义勇为的种也不错,至少不用白白挨枪子了,可惜就不是个好的

不过自家人,坏就坏,肉烂在锅里。

对外绝对要说家里那个,是个好孩子。

把一个人贩子同伙,愣是塑造成了见义勇为好同志形象。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好几个公安气得嘴皮子直抖。

这大娘说的,和他们看见的完全不同!

可百姓们不知道啊,他们本来大家伙都站在女公安一头,觉得偷孩子这事不能姑息。

但大娘这么说,忽然觉得好像有点道理怎么回事?

“会不会是女公安搞错啦?当时情况那么急”

“私自开抢肯定不对,要是谁都能开抢,那咱们老百姓还有啥好日子过?”

“那要真是个人贩子呢?照我说,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还照你说,你是公安还是咋滴?”

“反正这个女公安做的不对,要是能确定是人贩子还算了,要是不能确定……那就是滥杀无辜!”

好不容易当家作主了,百姓们最怕的还是手里握有权柄的人。

女公安本来少,竟然还能自己决定是不是开抢,让普通百姓觉得特别没有安全感。

冯以林本来想先让杜英男停一段时间的职,等风头过去,再官复原职。

哪知道杀出来的这个大娘,非逼着他处分杜英男不可。

这个处分落下来,杜英男是别想在所里呆着了。

而且冯以林知道,当时还有别的同事在场,他们能证明杜英男的判断没有错。

但因为是同事关系,一个二个全得避嫌。

这件事,忽然走进了死胡同里。

冯以林站出来主持大局:“大家稍安勿躁,这事竟然发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就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但是,请大家不要用舆论压迫我们做决断,咱们派出所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同样也不会污蔑一个好人,请大家再给我们一点时间。”

他相信杜英男是无辜的,作为战友,这是他唯一能为她争取的了。

派出所的所长都出来做保证了,就说明这件事不会不了了之。

反正他们都住在这一片,大不了多走动走动,看看最后结果怎么样。

“咱们要不散了吧,冯公安说的对,他们肯定会给我们个交代的。”

“上次有个小贼,偷了我的东西,还是杜公安帮我找回来的。”

“是啊是啊,我老娘走丢了,还是杜公安帮我找回来的。”

“杜公安人还是很好的,不会随随便便冤枉无辜”

穿着大花衣服的大娘,不肯罢休,却也知道她一个人拗不过这么多人。

心里有再多小九九,也只能暂时安耐下来。

“既然你是所长,你说的话我信,但是你可别想着骗我,只要这件事情一天没解决,我就每天过来闹腾一遍,到时候就看你们吃不吃得消了。”

她说着冷哼一声,神气十足地走了。

得去医院看自己儿子了,这小子如今可顶顶重要,不管他死了没,靠着这件事,说不准还能在这女公安身上狠狠捞上一笔。

不过他最好别醒,就他那点心机,一准会被人套出话来。

等众人散了,顾念二人才走到杜英男跟前。

英姿飒爽的小姐姐,失魂落魄到浑身精气神都散了,见了顾念也只点点头,没有丝毫说话的欲望。

冯以林道,“顾念,你怎么来了?有事?”

“不是我有事,是这个人来报案,我顺道跟来的。”

她点点边上站着的王力。

王力还是第一次见公安,连忙上去跟对方握手。

“你好,同志。”

冯以林伸出手,“跟我来吧,我找人给你做登记。”

他一边领着人往里,一边拿手指点点杜英男。

这是让她安慰小姐姐吧?

顾念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等两人彻底看不见,顾念才拉着人,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英男姐,你有什么烦心事,要不要同我说说?”

杜英男耷拉着脑袋,狠狠叹口气,她不想说,但是见顾念摆出一副倾听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那人确实是我开枪的不假,但我保证,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正是因为足够确信,她才会做出这等举动。

“我亲耳听见他们连分赃的地点都商量好了,这才拔枪的,要不是怕两人赶着上火车,也不至于”

她太自负了,就没想过会有人敢跳出来,反咬公安一口。

那大娘是个唱戏的好手,一哭二闹,把本来还心存疑惑的百姓,都折腾的动摇了。

医院里那个,一直不醒,她没法子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是只要他醒过来,她又无数种刑侦手段,让对方说出真话。

顾念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帮着她一起找疑点。

“那你们有没有调查过人贩子的背景,他本身干净吗?有没有过前科。”

杜英男沮丧地捂住脸,“就是因为没有,大娘才敢说谎说得这么明目张胆。”

顾念:“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个人会突然出现,好好的普通人,竟然有胆子给人贩子当团伙。他家里缺钱到过不下去了吗?”

杜英男:“这我倒不知道,不过如今大家家里都没钱,也说不好。”

顾念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英男姐,我这里有个办法,你要不要听。”

“要要要,好妹子,你快说!要是真有用,你这回就是姐的救命恩人。”

顾念点点头,附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办法。

杜英男听完有些犹豫,还是点了头。

没法子了,事情总不会比现在更糟。

县医院。

“医生,嫌犯醒了吗?”

这已经是冯以林不知道第几次,上医院查看嫌犯的情况了。

护士摇摇头,“还没有呢,没什么明显的起色。”

冯以林:“那最近有没有人来看过他?”

护士:“没有。”

冯以林:“好,你们这边有任何消息,请及时通知我们,要是秦医生回来了,也通知我们一声。”

护士:“好的,你放心,一定。”

冯以林这才带人出了门。

公安老汪:“老大,你说咱们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处分小杜?”

公安小郑:“是啊,老大,咱们明明亲眼看见他和人贩子合谋的,怎么到头来他倒成好人了?”

老汪:“之前护士不是说,秦医生能治这病,要不咱们等秦医生回来,把这龟孙子治好再说。”

冯以林哪不知道要先救人,再判刑。

怕就怕他们这边没等到秦医生,那边嫌犯已经嗝屁了。

到时候,杜英男真跳到黄河洗不清了。

冯以林:“嫌犯老娘那里继续给我盯紧了,这老大娘大字不识一个,不像是有胆子干出这等事情来的,说不定后面有人在给她支招。”

“是,老大。”

冯以林:“医院这边,也找几个人盯着,万一有人趁咱们不注意,偷偷把人灭口,咱们不就死无对证了?”

顾念到医院来送草药,冯以林说的话,她正好听了一耳朵。

胸口中枪这种手术,一般有两种情况。

要么在抗炎的情况下,顺利拿出子弹,把人救活;

要么感染速度过快,压根来不及手术,病人先一步死亡。

现在更危急的情况是,整个县医院,唯一能动手术的秦医生竟然不在,去市里参加研讨会了。

别的医生本来不精专,手术背景又很麻烦,轻易不敢动刀,就怕惹上官司。

要是这人死了,杜英男还有翻身的机会吗?

想到上回在粮站门口,一拳击倒一个壮汉的飒爽小姐姐,顾念就觉得可惜。

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不是小姐姐的错,为什么要往她头上乱扣罪名。

顾念挣扎再三,还是过不去心里这关,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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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站只有一个护士在值班。

不一会儿从病房出来一个病人家属, 好像在询问什么。

随后护士起身,点点头,跟着病人家属一块儿去病房了。

护士站于是空了出来。

顾念就是在这个时候, 猫着腰, 偷偷溜入病房的。

她今天是带着目的来的, 不一定会成功, 但总要试一试。

钱进的病房在最里面,顾念一路小跑, 穿过了长长的走廊。

全程顺利的不可思议,除了她自己的脚步声,竟然什么都没听见。

推门进去, 钱进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手腕上打着吊瓶。

瞧他脸色通红的样子,大概还在发烧。

现在的医疗条件是真的差, 当胸一枪, 在没办法及时手术的情况下, 连个心电检测仪都没有。

顾念皱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状况越发差了,这才伸手给他搭脉。

刚碰上,她惊的差点撤回手。

这人温度也太高了些,点滴挂进去,竟然没起到上门效果,还是得尽快手术才行。

否则, 杜英男哪里, 真等不到他醒来作证那天了。

知青院。

“顾念,这里面是什么呀?”

杜英男捏着手里的小布包袱,使劲晃了两下, 丁零当啷作响,她一时猜不出里面到底有什么。

最近杜英男还是暂时停职了。

一个人在家里呆着,总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所以白天常来找顾念玩儿。

今天她来时,见顾念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在研究,她一时好奇,拿过来仔细查看。

见她解开袋子口,直接就把手往里面伸,吓了顾念一跳。

“别摸,等下割了手可不怪我。”

杜英男老老实实收回手。“好吧。”

她托腮坐在门边,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过了一会儿不知道又想什么去了。

顾念摇摇头,问她,“钱进那里有查出来什么吗?”

“没有啊,底子都彻底扒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杜英男沮丧道。

她都有些绝望了,钱进身家清白,从没干过这一行,怎么让人们相信她确实没开枪呢?

昨儿回去,家里长辈也有些动摇了,一个劲问她,钱进这事是不是她失手了。

如果真是意外失手,他们尽快帮着想办法补救。

杜英男听完这句,就摔门出去了。

别人不信她就算了,怎么连家人也对他有所怀疑?

现在回过头想想,还是很气。

杜英男把牙齿磨的嘎吱嘎吱响,要是能顺利证明自己的清白,她非得把始作俑者摁着大打一顿不可。

“那钱进的娘呢?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顾念不信,总觉得这老太太有猫腻。

杜英男生无可恋的摇头,英气的眉毛耷拉下来,看起来像只无家可归的奶狗,又可怜又无助。

“钱进家里,只有他和他娘两个人,老太太除了隔三差五来咱们所里闹一场,别的到是都没有。”

“而且母子俩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想不通他们这么做的动机。”

就是因为这样,才觉得难。

如果不是因为她只是个小喽喽,不值得被人惦记,都要认为是有什么人,故意布局弄她。

可不应该呀,她最近又没惹过什么人。

顾念:“姐,那大娘就一个儿子吗?她自己清清白白的,别的儿子那儿呢?”

杜英男站起来猛地拍了下巴掌。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这个大娘是不缺儿子的,除了这个,家里还有好几个呢。只不过现在儿子们都结婚了,并不住在一起。”

顾念一双杏眼亮起来,“那你快去其余儿子家看看,若是有孙子孙女也都调查一遍呀!”

“哎,我这就去!”

杜英男一下子恢复了神采,撸了一把顾念的头发,阔步离开。

瞧着对方飒爽的背影,顾念暗自点头。

这才像她当初认识的小姐姐嘛,刚刚蔫头耷脑的,像什么样子?

陈越和冯以林约在小饭馆碰面。

商量的事,也是眼前这一桩。

冯以林拿着筷子都没心情吃面,问陈越,“程老先生身体怎么样,能不能请他”

冯以林和陈越是一条裤子长大的哥们,自然也知道程家是什么底细。

眼下秦州不在这儿,能指望的也就是程老先生了。

要是,程老先生也不愿意,那杜英男她

陈越狭长的眸子,盯着冯以林,“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我还是我。”

冯以林苦笑一声,拿筷子那只手的手掌翻转过来,露出一道很长的伤疤来。

这道疤痕几乎把整个手掌截断,可见当时形势有多严峻。

陈越也看了眼,难得说了句体贴话。

“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冯以林的手,是在战场上受伤的,当时敌人的刀,已经快砍到战友的脸了,是他伸手挡了一下,才保住对方一命。

不过,却也断送了他的从军生涯。

自从冯家人知道他曾经和死亡离的这么近以后,千方百计想让他退伍。

再加上当时手上的伤口,已经影响到他开枪的准头了,就是不撤也不行。

冯以林一开始挣扎过、努力过,但经不住全家老小齐上阵,到后面,就连领导也去家里做工作,到底是复员了。

从此就这个小县城里,安安心心当个派出所所长。

生活回归平静了,但不意味着,曾经在军营里磨练出来的原则可以丢。

战友是可以交付生死的兄弟,不论如何要始终相信对方。

“老陈,别人不明白我,你应该明白我才对。杜英男对我来说,就是手底下的兵,我知道她是无辜的,又怎么会不为她努力找出真相。”

陈越挑了下眉,“只是这样?”

冯以林被他的眼神盯的浑身毛毛的。

“就、就这样啊,还有什么?你别说这个,我问你,到底还有什么办法没?”

陈越点头,“放心,收到消息的时候,我已经找人把秦州接回来了,今天夜里应该能到。”

“真的?”冯以林眼睛瞪圆了,像个小狗崽。

陈越嫌弃地别开目光,“别摆出这副蠢样,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回去等着吧!要是碰见顾念,叫她早点回去休息,天冷了,别整天在外晃悠。”

冯以林突然炸毛。

“呸!老子什么样子了?还有,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办,指望我帮你传话,休想!”

陈越递了个淡淡的眼神给他。

让他自己体会。

冯以林一抖,摆摆手。

“行行行,我替你传话行了吧,别人听不听,我可不管。”

陈越嗯一声,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

高大的背影像一堵墙,仿佛永远坚不可摧。

冯以林看过去的目光,带着几分羡慕。

夜里,县医院。

晚上的医院静悄悄的,来往的人极少,要是没胆子的人,压根不敢半夜三更来闯医院。

顾念偏偏来了,不止来了,还带了她的小布袋子。

里面装了上辈子,她用惯了的手术刀。

没错,她是来给嫌犯动手术的。

想她上辈子,手术约从年头排到了年尾。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主动上赶着给别人动手术,那人还是个嫌疑犯。

就离谱。

可事情毕竟走到了这一步,有什么法子呢。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嫌犯去世,让小姐姐无辜蒙受冤屈吧?

顾念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往里走。

路过的影子晃两下,都会惹得她蹲在地上,许久才起来。

天不怕地不怕的下丫头,是真的有点怕鬼怪。

晚上乌漆嘛黑的,真的不会有什么突然冒出来吗?

秦州领着助手刚迈进医院的大门,就见窗户底下有个小影子,走两步停半步,想不叫人察觉都难。

他本想把人拦住,等见到灯光底下那张脸,倒是歇了这个念头。

助手:“秦医生,要不要我去把人拦下来。”

秦州沉吟了下,“先别惊动她,跟过去看看再说。”

他对小姑娘还是很有好感的,不认为对方会做坏事。

也怕自己贸贸然惊动她,吓到小丫头。

助手点点头,看向秦州的眼底的乌黑有些心疼。

秦医生最近一直来回奔波,都没好好休息过,本以为开完会就好了,哪知被人连夜接到医院做手术。

碰见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和秦医生认识,要是对方惹出什么事情来,说不准还要秦医生收拾烂摊子。

唉,要是秦夫人肯回来就好了。

好歹能照顾秦医生的饮食起居,最近几天,秦医生暴瘦了好几斤。

顾念往嫌犯的病房走,不想身后跟上了两条小尾巴。

助手见她去的病房,和那人跟他们说的一样,很是惊讶。

“秦医生,她去的地方,怎么和咱们要去的一样?难道她是去找嫌犯灭口的?”

“不会,顾念不是这种人,再说,她和对方无冤无仇的,不至于。”

“可是”

“先别说话,咱们再看看。”

钱进住的病房顾念上次来过,这回倒是熟门熟路。

她走到门口,正要开门,屋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让她忍不住停了脚步,拿耳朵贴在门上听。

“儿子,你别怪娘娘这也是没法”

里面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顾念听不真切。

医院的门有个规律,在和眼睛齐高的地方,安装了透明玻璃,为了方便门外的护士查看里面的情况。

顾念直起了身子,探头想看。

嗯???

看不见?

原主这身体是真不高。

平时干活、种菜倒是没感觉,在这道门上,她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深深恶意。

怎么办,好想知道怎么回事,但是看不见呀!

踮起脚尖也看不见!

摔!

小姑娘踮着脚尖,抓耳挠腮模样实在好笑。

这回,助理也不相信她要干坏事了。

顾念眼睛死死盯着门,想进去又怕没听见关键证据,不划算。

恨不得直接拿眼神,在门上戳出两个洞才好。

“傻样。”

她听见有人在笑话她,转头是穿着一身白大褂的秦州。

“秦医生”

她哪里傻?!

是这个门做的实在不友好。

顾念给秦州使眼色,想让他听听里头在说什么,回头再告诉她就成。

秦州根本没理会她的小动作,伸手把门给推开了。

“吱嘎”一声。

顾念僵在了原地。

里面正要上手的老大娘也僵在了原地。

助理来不及笑,瞧清楚里面的情形,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了。

“你、你做什么!”

“我、我什么也干,就是来看看我儿子”

老大娘收回手,转而握住儿子的。

“儿啊,你冤枉啊,被那倒霉警察打了一枪,要不然也不会这么久都不醒”

这临危不乱的劲儿,顾念都要给她鼓掌了。

要不是她正伸手去拿边上的枕头,别他们抓了正形,说不准真信她的邪。

顾念冷哼,“你不用担心你儿子了,秦医生回来了,头一件事,一定会把你儿子治好的!”

老大娘抬头,见是个长相出众的女娃子。

不过她关注点不在她身上,那女娃子身后,果真站着一位稳重成熟的医生。

这难道就是护士们常说的秦医生?

老大娘手上用力不自觉用力。

看向儿子的眼神有点慌张。

怎么办?

秦医生来了,那她儿子是不是有救了。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老大娘却笑不出来。

皱巴巴的脸上,表情很尴尬。

“怎么你好像不是很高兴。”

顾念双手抱臂,睨她一眼。

“你难道,不希望儿子醒过来?”

“嗐,你这女娃子尽乱说,我是我儿子的娘,怎么会不想他醒过来?”

老大娘站起身来,手心使劲儿在衣服上擦了擦,才去跟秦州握手。

“秦医生,我、我儿子就靠你了你可一定要救救他”

见惯了情绪激动的病人家属,老太太这做派,总让人觉得违和,秦州伸了手,回握,打官腔。

“放心,这病人不是很严重,通常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但也不能百分之百的保证”

顾念注意到,秦州说完这句话以后,老太太的脸色瞬间一会儿阴一会儿晴。

原本只是怀疑,如今看来,这老太太确实有问题。

秦州:“快通知护士把病人送到手术室去,今晚就动手术。”

“是。”

助理听了吩咐,赶着去前台找护士。

老大娘猛地上前,抱住助理的胳膊。

“这位医生、我、我儿子肯定会没事的吧?啊?我好害怕”

顾念皱起眉头。

这招数,老白莲了,要不是老大娘年纪大了,是不是还往人家助理怀里扑啊?

小助理长得瘦弱,被她扑个正着,想把人扒拉开,又使不上劲儿。

大娘平时都干些什么活,力气忒惊人。

秦州也没碰见过这种事呀,想去帮忙,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这位大娘,你要是现在松手,让我们替你儿子动手术,多半没事,迟了可就不好说了。”

“可是我害怕呀,你说你们动手术,是不是要拿刀子在我儿子身上划拉啊?”

“不行、不行不行我儿子受不住的。”

顾念懒得看她演戏,拔腿就往外冲。

“护士、护士,秦医生来了,他让你们帮着把病人送到手术室去”

护士:“行,我们知道了,小姑娘你别急,我们这就去。”

顾念跟在护士后面回去。

这么久了,老太太还在掰扯呢!

真是嫌她儿子死的慢!

小助理给老太太整的,动都不敢动,也不敢推人家,更不敢撒手。

万一有个好歹,赖上他怎么好?

大冬天的,没做任何运动。

额头上竟然还有汗了。

这老太太也是绝了。

见到护士们进来,秦州也肉眼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顾念偷笑,秦医生估计这辈子长见识了,就没碰见过这种。

“还偷笑,坏姑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

“我?”

顾念点点自己,不觉得秦州在跟自己说话。

这人不是要进手术室吗?喊她跟上做什么?

秦州垂下眼,盯着她的小布袋子,不言而喻。

啊他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快点。”

秦州留了话就出去了,白大褂在空气中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顾念点点头,忙不迭地跟上。

留下小助理和老大娘大眼瞪小眼。

小助理翻个白眼。“大娘,要不你给我松松手,我要去给秦医生拿手术刀的。”

“不行、不行,我害怕,我儿子要开刀了,你说吓不吓人”

“吓人,但是能不能先松手?”

“不不不,我站不稳,你再扶我一下行不行?我年纪大了,万一摔了”

小助理绝望地目送秦医生和顾念离开,欲哭无泪。

“秦医生、秦医生”

秦州:“没事,你先安慰好老大娘吧,我这里有助手了。”

她?一个黄毛丫头?

她会么她?

可别给秦医生添乱!

小助理有一堆话想说,然而那两人已经转过弯去了,从头到尾都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大娘,你快松开,我真不行了。回头别我晕倒了,您还没晕倒您平时是不是吃三碗饭啊,这力气大的我都比不上您”

人都走远了,再想阻止也没用。

老大娘撒了手,很爽快地坐在一边等着去了。

小助理说的啥,她压根不搭理。

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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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外面的小助理有多么纠结, 里面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秦州吩咐护士们按照他的要求,把病人摆放好,调整好手术灯。

等护士们出去了, 他才对顾念道。

“等会我说要什么手术刀, 你就递给我什么, 记住了千万别拿错。”

为什么带顾念进来, 说起来秦州自己也很迷惑。

当时他察觉到顾念的意图,又看见她随身带着的手术刀时, 就有种直觉,顾念一定跟别人学过医术。

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方便对外说, 也不方便给别人知道。

但若说她是个生手,秦州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见对方毫无障碍地自己穿好手术服,秦州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有了这个假设, 顾念身上的谜团就很好猜了, 不管是之前卖药粉方子, 还是最近带着人一起卖药材。

“秦医生,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万一我什么都不懂呢?”

顾念还是不懂自己到底哪儿露馅了。

“那我就自己来。做了十几年手术了,也不是一直一帆风顺的。执手术刀的人,掌握的是病人的生死,最重要一点是不论任何情况,学会随机应变。”

“你以为,以前我每次动手术, 都是有助理的吗?”

秦州笑笑, 转瞬拿起手术刀,整个人的气场为之一变。

“手术钳”

顾念挑了一把递过去。

“直血管钳”

“组织剪”

秦州暗暗点头,他发现小丫头功底还不错。

前脚他刚说要什么, 话音落,小丫头已经把东西递到他手边了。

“碰到这种情况,速度一定要快,这样能使患者的创伤面最小化,以后恢复起来也不会这么困难。”

顾念点点头,她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秦医生竟然还能分神指点她。

就算上辈子的自己,也不能保证能一心二用。

“还好,伤口不是很深。”

“镊子”

顾念递过去,秦州看也没看,就接了过来。

他动作快的,在灯光底下,连一丝残影也看不到。

秦州确实做到了他自己刚刚说的,在这种级别的创伤面前,尽量求快。

两人配合默契得,仿佛已经互相搭档着做了无数场手术。

门外小助理和老太太还在呢。

两人离的不远,但谁也没说话。

老太太自从撒了手,整个人就换了一副面孔,不笑也不闹了,脸上的神色很是紧张。

小助理再迟钝,也知道老太太不是个好的了。

难怪刚刚看着她,拼命不让他走。

隔了许久,他听见老太太问她。

“小伙子,你觉得我儿子有没有救啊”

“肯定有啊,秦医生在咱们这里医术最好,我就没见过有病人在他手底下,没治好的。您就放心吧!”

他话音落,老太太面色更沉了,猛地站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这时候可不许砸手术室的门,不然我让人报公安,把你抓起来。”

小助理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老太太跟前拦住她的去路。

“我不去不去”

老太太说着,果然没往前去,反倒转了身,拔腿往外跑。

小助理放下手,冲着背影喊,“大娘,您儿子不管了?”

老太太跑的快的很,跟一阵风似的,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她以行动告诉小助理,就是不管了。

不止现在不管,大概以后也不会管。

“啊,这什么人啊”

小助理嘀咕到一半,意识到不对劲儿,去护士站,问今天访客的情况了。

“A105病房。”

护士:“你确定是A105?”

小助理点点头。

医院里他熟,没道理会认错。

护士:“今天病房没有访客,而且公安之前叫我们严加看管,不要轻易放人进去。”

好嘛,原来老大娘和顾念一样,都是偷偷进去的。

顾念是为了动手术。

老大娘进去是为了什么?

助理把这事记下了,准备下次公安来的时候,好好把情况说一遍。

老大娘哪儿也没去,一路冲回了家。

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仔细搜刮一遍,打包到包袱里,准备带走。

“老三、老三,快开门。”

“谁呀?”

“还能有谁?!”

老大娘怒了,语气也不大好。

“娘来了?快进来,要不要我让我媳妇给你泡麦乳精喝?”

老大娘坐下见儿子要走,一把把人拉住了。

“别忙!去,把家里东西都收拾好,快跑路吧!你哥现在在手术,趁着他还没醒,咱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我哥在手术?娘不是说、说他的命留着不如死了有意义吗?”

老三说这话,还有点难以开口。

但这绝对是,刚入夜时,老娘亲口说的。

说实在,他现在有点怕他娘。

老虎都不忍心吃自己的娃。

他老娘下手毫不手软,是不是说明,她比老虎还歹毒。

老大娘不觉得自己有错,眼里闪过一抹凶狠。

“我要是不这么干,你现在还有麦乳精喝,你就吃屁吧你!要不是你最听我的话,你觉得我会挑中你?”

“是是是,娘说的对。”

“现在快去收拾东西!”

“哎。”

老三果然很听话,转头就要进去,半道上,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娘,现在天黑着,汽车站都没开门。咱们要去远的地方,只能靠两条腿。”

他自己是没关系,家里还有两个小的呢。

“咱要不再等等?等天亮,也去警局探探情况?”

老实说,就这么急匆匆离开,老大娘心里还不甘心。

不是关心儿子死了还是活着,而是她还有一笔,尾款没拿。

足足五百块!

可不老少了,带着钱,足够他们过好一阵。

“行,那就晚点走。我那里恐怕被盯上了,这几天就住在你这里。”

“行。”

想到家里婆娘和老娘不对付,老三就觉得头大。

但老娘说的话,他不敢不应。

家里两个娃儿,还指着老娘的钱呢!

第二天,天一亮,老三就去派出所门口蹲消息。

他见门口人丁稀少,看起来和往常一样,没什么特别呀?

老三使劲儿挠头,不知道他哥醒了没?

但要是他哥醒了,派出所早该闹起来啦,哪会等到现在。

他想了想,干脆转道往医院去。

要想知道他哥到底咋样,还是得去医院打听打听才能确定。

没人比医院的护士,更了解他哥的情况了。

一路上顺利的不可思议。

老三几乎以为,老娘昨天匆匆去他家,根本就是在耍他玩。

“护士,护士,请问下,A105的病人,今天怎么样?”

前头正有个护士路过,老三几步并过去,匆匆拦住人问。

护士狐疑:“你和A105的病人什么关系?”

“啊,我是他弟弟,家里老娘因为担心哥哥的关系,都病倒了,特意让我来问问。”

“我哥怎么样?动手术了没?醒了吗?”

来人长得憨厚,问问题的时候,眼神里满是关切,看着不像在骗人。

护士松了口气,摇头道,“还没手术呢,听说秦医生要明天才来。唉,这病人拖的太久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有醒来的一天。”

护士说的煞有其事,老三心底还是疑虑满满。

“我听人说,医生回来了,应该很快给我哥动手术了呀。”

“你这人,难道医院里就你家一个病人?不是只有你在等,别的病人也等秦医生等到现在。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就算秦医生回来了,也是先轮到别的病人”

护士没好气的说。

瞧着像有点生气,没看出任何说谎的痕迹。

老三老老实实点头。

“我、我就是个庄稼汉,说的不对,您别介意。确实确实,应该按照排队顺序手术的。”

护士脸色这才好了很多。“你这人还算明白事理,回去等消息吧,真动手术的时候,会通知你家里的。”

“好好好,我回去了,谢谢护士!”

老三得了准信,转头就走。

他越走越觉得不对,怎么护士的话,和老娘对不上?

见天色彻底亮起来,他犹豫一瞬,还是去派出所门口继续蹲了。

虽然老娘在家里可能和老婆打起来,但他去了也没用啊,还是先打听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吧。

老三在派出所门口猫着,正巧听见角落里几个人在说话。

“唉,你们听说了没?”

“什么什么?”

“杜公安被停职了!”

“切~~~~这早就不是什么新消息了,难道不是老大娘闹上门的时候,杜公安就被停职了吗?”

“这我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你倒是说啊!”

“别急别急,我的意思是,派出所下了令,让杜公安永远别回来了!”

老三听到这里,耳朵竖起来,整个人往声音的方向凑了凑。

“啊?那这么说,杜公安开枪打中的人,真的不是人贩子?”

“废话么!听说人家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什么也没干,就被人打了一枪,你们说冤不冤?”

听完这两句,老三再也忍不住了,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

他一路狂奔,差点腿软到栽在地上。

不过他还没靠近家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一阵摔盘子砸碗的声音,还有奶娃娃的哭声。

老三扶着门板直喘气,手上用力的拍门。

“砰砰砰”“砰砰砰”

里面吵架撕扯的声音,完全盖住了敲门声。

老祖宗说娘们坏事,这话还真没错!

瞧瞧,如今情况多紧急呀,这俩还有心思吵架。

“娘!婆娘!开门,是我回来了。”

他喊得嗓子都哑了,里头的人,还是无动于衷。

他娘的,不给点颜色她们看看还当老子是个软蛋呢!

老三往后撤几步,抬腿瞄准,一脚踹过去。

“哐当”一声。

院门给他踹了下来。

“嘭”一下,大门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灰。

老大娘和他媳妇儿同时转头看他一眼,下一秒。

又扭脸撕打到一起。

这架势,非要给对方头上开瓢不可。

“娘!媳妇!先别打了!我们快去领钱!”

老三大吼一声。

“什么钱?”

这下老大娘和他媳妇儿,互相抓着对方的头发不动了。

“哎呀松开,先松开。”

没看两人的白眼,老三上前,让两人同时松手,转头去看家里的奶娃娃,见他们一切安好,才略松一口气。

老大娘伸手拧他耳朵。

他媳妇见状不干示弱,上手拧另一边。

“什么钱?你说不说!”

老三甩甩头,想把两人的手甩开,弄半天结果没用,他干脆放弃了。

“就是那人跟我们说好的,不是还有五百块没拿?快去,趁现在我哥半死不活的。”

老大娘松了手,带着长长划痕的脸上,露出难过。

“你哥没给救回来?就要死了?”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虽然这一直是她期盼的,冷不丁的听见,还怪难受的。

老三媳妇也撒了手,默默听他们娘俩说话。

“嗐,什么呀,秦医生压根没回来,人家说了,就算回来了,做手术还得排队呢!什么时候轮到我哥,还说不好。”

老大娘觉得不对,刚要问,就听老三继续道。

“我刚去派出所打听清楚了,冯公安停杜公安的职了,而且是永久停职!照他们这么办,咱们不就达到对方的目的了吗?你们说这钱,咱们该不该拿?”

老三媳妇:“该拿该拿,这钱本来就是我们的。”

她说着伸手推推老大娘,“娘,您快去问问,尾款啥时候给咱们。”

老大娘揉揉发痛的脸颊,“有钱了,不叫我糟老婆子了?”

老三媳妇:“娘,我闹着玩呢,您是老三的娘,我心里肯定把您当亲娘一样。”

“呸!”

老大娘一口唾沫吐在脸上,头也不会地走了出去。

有钱拿,到底让她暂时摁下了心里的疑惑。

“啊啊啊啊啊,你看看你娘!”

老三媳妇给自己擦干净,狠狠拧着老三的耳朵,非要他给自己赔不是。

“别闹别闹,等我娘把钱拿回来,咱们再说行不行!祖宗,我娘可不是我一个儿子,回头不带我们走了怎么办?家里还有两小的呢!你最近安分点行不行!”

“行吧。”

派出所。

“老大,该说的话,我们都说了。”

如果钱老三在这儿的话,不难发现,这两个进来汇报的公安,就是刚刚在门口说闲话的两个。

冯以林赞许的点头。

“这两天你们先去办别的案子,换两个眼生的,在钱进他娘那里蹲着。”

“好的。”

这边两人刚撤下,那里就有两个人来汇报。

“老大,钱大娘动了,她从钱老三家里出来了,不知道要去哪里。”

冯以林坐直了身子,“快,跟上去,离远一点,别更丢了,也注意别被发现。”

“老大放心,跟人的两个小子都是熟手。”

冯以林点点头,“医院那里怎么说?”

“秦医生说,恢复的很不错,今天下午应该就能醒了,这人现在思路不清,问什么就会答什么。”

“太好了,去把杜英男找来,告诉她,今天晚上咱们就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千万盯紧了,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汇报的公安退下去,脸上带着欢喜。

今天一过,这几天所有的憋屈,就都能洗清了!

杜英男还不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她这会儿骑着自行车,往知青院赶。

昨天,顾念跟她说了钱大娘儿子这个疑点以后,她去盯梢还真的有所发现。

钱大娘自己的开支没有增多,但钱老三家里奶娃娃,竟然一夜之间吃起了麦乳精。

就连附近胡同里的人都说,钱老三发达了,在外面赚了大钱。

问怎么发达的,大家又都一问三不知。

好像钱老三突然有钱了,至于钱从哪里来,没人知道。

杜英男觉得抓住这一点,一定会有所突破的。

她站起来,咬着牙卖力地蹬自行车,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晦气都赶跑似的。

“小杜小杜,你慢点,我要跟不上你了。”

“吱嘎”一声。

杜英男听见有人喊她,来了个急刹车。

幸好她车头把的稳,要不然非得栽田里不可。

“老汪同志,怎么是你?”

是他们派出所的同志,老汪。

“快冯所长叫我来找你快跟我回去,你的事,今天就能有结果”

他刚刚骑的太快,说话还有点大喘气。

“有结果,什么结果?”

杜英男忽然慌乱起来。

她这里才理出来一个线头,怎么冯以林就要给她判决了,难道真要处分她?

她咬咬唇,心里不甘心。

“能不能再宽限我两天?”

“别怕,是好事。”

“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钱进已经动完手术了,下午能醒,你回去当面对质。”

“再一个,钱大娘哪里也有动作,老大让人盯着呢,最好咱们这次把他们一举抓获,彻底洗清你的清白。”

老汪慢慢解释道。

他话音落,杜英男已经彻底忍不住了,拎起自行车直接掉了个头。

“快啊,老汪我们快回去!”

“小杜,小杜你慢点”

老汪来不及说完,杜英男已经向像支离弦的箭的一样冲了出去。

她这会儿干劲满满,别说骑一个来回,就是叫她骑三圈也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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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娘从钱老三院子里出去, 满心火热。

就因为她觉得,那五百块钱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本来她也没想对亲生儿子,做的这么绝。

实在是钱多到, 让人忍不住心动, 好像不拿, 才是犯了大罪一样。

别人想生儿子, 不一定能生出来,钱大娘不样, 她就不缺儿子,全是跟自家死鬼老头生的。

可自从老头子过世,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把孩子们拉扯大, 在想法子给能成亲的都成亲了,却不想到养出了一群白眼狼。

娶了媳妇忘了娘,不是说说而已的。

除了还没娶媳妇的钱进, 其余儿媳妇们个个不把她放在眼里, 还不停去儿子那头吹枕头风。

时间久了, 钱大娘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一开始,她也只是想有钱就好了,来路不不光明,但也是钱,

这样一大笔,足够能让儿子、儿媳妇们永远听她的话。

可等她真有了钱以后,就想要更多、更多的钱。

钱大娘沿着胡同一直往里, 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都甩之脑后。

连续转了好几个弯,过了好几户人家之后,终于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门前, 停住的了脚步。

她犹豫着伸手在门上扣了扣。

“咚咚咚”“咚咚咚”

四周静悄悄的。

只有钱大娘的敲门声在附近回旋。

明明从出门到现在,一切都很顺利。

钱大娘,还是无端感受到一种不安感。

这使她敲门的力道更重了些,一声声,像是恶鬼来素命似的。

“谁呀?赶着投胎呐!”

又等了一会儿,里面终于传来一个男人回道。

钱大娘这才大松一口气。

原来不是没人,也不是大白天撞鬼了。

一切都只是自己吓自己。

她脸上堆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急切。

“是汪爷吧?我,钱进他娘。”

随着钱大娘话音落,面前这扇门也终于打开了。

她抬脚正要往里,被人踢了一下小腿肚子。

“有事就站在门口说,不要往里硬闯。”

这位“汪爷”说话横的很,看钱大娘的模样,也像是在看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般。

钱大娘痛的倒抽一口冷气,还是压着脾气好声好气道。

“是是是,汪爷您说的对。”

汪爷下巴轻点,“说吧,什么事,是不是派出所那姓杜的女人,已经彻底被摆平了?”

“要么怎么说汪爷您料事如神呢!对对对,就是这样。”

钱大娘一面说,一面溜须拍马,直把这姓汪的哄得乐得找不着北,才罢休。

这会儿,小郑正带人躲在暗处呢。

他们从钱大娘刚出门时,就把人牢牢盯住了。

“郑组长,咱们现在要出去吗?”

“再等等,最好人赃并获。”

“是。”

钱大娘:“汪爷,那什么,这事儿我替您办成了,我儿子这会儿还躺在病房里了,您看”

她说着,食指和拇指使劲搓了搓,暗示意味十足。

汪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双小眼睛眯起来,里头的精明一闪而逝。

“之前不是已经给了你很多钱,怎么又来要钱。”

“您当初说好的,那些只是定金而且我儿子”

钱大娘也很委屈。

前面给了一百块,不是说了是定金嘛?后面那五百才是大头。

就为了这笔钱,她可是连亲生儿子都卖了。

汪爷瞥了钱大娘一眼。

他心里明白,这臭娘们就是来要钱的,这会儿要是不把钱给满意了,下回说不定就会拿这事儿威胁他。

想他老汪也是有正儿八经工作的,这要是闹到领导耳朵里

不过钱就这么给出去了?汪强想想都替自己心疼。

“你放心,该你的少不了。今儿你来的倒是巧,正好前几天收了一笔款子进来,要不你跟我进来拿吧?”

刚刚还不许人进去,这会儿又突然可以了。

说其中没鬼,钱大娘也不信呐。

“要不您把钱拿出来,我就不进去了吧?”

难怪早上眼皮子老跳。

别是汪强这死小子,说话不算吧?

不成不成。

五百块,连儿子都搭进去了,要是一个子都没拿到,她恐怕毁的肠子都青了。

钱大娘打定主意,等会儿见势不好就往回跑,家去找儿子去。

她儿子们多,不怕这钱要不回来。

汪强哪会没看出她的退意,这会儿就是想退也晚了。

他怎么会留着这家人,当个□□?

“怎么?想走啊?我告诉你,现在想走也晚了。”

汪强说着猛地伸出手,死死摁住钱大娘的手腕,想把人往院里拉。

拽了一把没拽动。

这臭娘们,力气还挺大。

汪强换了手,一把拽住钱大娘的头发,指望她吃痛受不住,跟着自己往里走。

钱大娘哪儿是吃素的,扯着嗓子开始喊。

“来人,快来人,杀人了!”

“粮站的汪站长,欠钱不还,现在想杀人灭口。”

她这两声,不止嗓门大,消息还劲爆。

没一会儿,附近装死的住户,开始躁动起来。

“我当什么事儿呢,原来是欠钱啊。”

“汪站长平时没少抠钱,竟然还有欠钱不还的这天。”

“谁知道呢,先出去看看再说吧。”

小郑就是这时候冲进去的。

他领着的两个公安,手脚利索的很,制服犯人速度还极快。

两人配合默契。

强行摁住,反扭手腕,上手铐,一气呵成。

“这怎么回事?”

汪强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上一秒还在和人对峙,下一秒已经被公安扣押住了。

没见过公安抓人的百姓们,也惊呆了。

“啧啧,汪站长这是不是遭报应了?”

“原来公安抓人这么帅气的吗?”

“汪站长瞪着眼睛,剥削农民的时候,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吧?”

小郑:“怀疑你们和最近的一起,人贩子拐卖婴儿案有关,现在予以逮捕。”

钱大娘:“冤枉、冤枉啊,公安同志,我就是个小老百姓,借我一个胆子都不敢干坏事。”

小郑把手铐铐紧,并没有多解释。

“都带回去!”

“不要,冤枉啊呜呜呜,冤枉”

到了这一步,钱大娘是真的慌了,两只腿抖的像面条一般。

她儿子不是快死了吗?

现在抓他们回去是几个意思?

钱大娘没想过,她压根连五百块的面都没见上,就要这么被带进派出所。

那地方,普通小老百姓进去了,还能有什么好?

“冤枉、冤枉”

汪强心慌手抖厉害。

觉得自己是真冤,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这就要被人带走了?

他除了喊冤,竟然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我喊冤,你也喊冤,就是你,刚刚拉我的手想干嘛!我告诉你汪强,我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眼见是逃不过了,钱大娘直接跟汪强撕破脸。

“你个臭娘们”

汪强也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乱七八糟的话,张嘴就来。

小郑回身冷冷看了两人一眼。

“把嘴堵上。”

押人的两人公安,身手利索地脱了两只臭袜子下来,一人一边倒是正好。

顿时世界都安静了。

围观百姓们,见惯了汪强颐指气使的模样,哪见过他落人下风啊?

虽然当时都没敢说着话,心里有种奇异的爽感,怎么回事?

被捂住嘴的钱大娘&汪强:唔唔唔唔唔

县医院。

钱进的手术完成的很顺利,下午的时候,果然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

杜英男把自行车随意往医院门口一停,下了车就往里冲。

“小杜,你慢点,别撞着人。”

老汪公安年纪大了,觉得自己腿脚没那么利索,反应也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感觉这一天,尽跟着杜英男跑了。

“英男姐,你别跑了,病房在这边。”

杜英男一抬头,就见顾念站在护士台那儿冲她招手呢。

本来就觉得这丫头长得精致,这会儿笑起来,仿佛给周遭添了一抹亮色似的。

“顾念,你怎么也在这里?”

顾念当然不好说,钱进的手术她刚刚全程参与了,于是便没多解释,领着人往里走。

“你们来的也是巧,钱进好像醒着呢,看着像是恢复的不措。”

“真的?”

杜英男握着顾念的手,高兴地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好了。

以为从此以后,和派出所无缘了,没想到真还有峰回路转的一天。

“顾念,这回都多谢你了,你教我的法子都有用,要不是有你在,我早放弃了。你可真是我福星!”

头一次受人猛夸,对象还是个飒爽的小姐姐,顾念红了脸。

“先、先不说这个事了,咱们把你的事,解决好最重要!”

杜英男狠狠点了点头。

两人到病房门口时,才发现冯以林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见杜英男和顾念过来,抬手指指里面。

“钱进醒了,正在吃饭。”

明明才几天不在所里,杜英男觉得好久没见冯以林了。

他下巴上胡渣都冒出来了,也不知道为这个事忙活了多久。

老汪刚刚可说了,冯以林这几天都回家,就在所里呆着呢。

杜英男抽抽鼻子,觉得心口直泛酸,惯来飒爽的女孩子,竟然难得露出几分脆弱。

不经历世事的时候,觉得别人对她样样都好。

不论是同事、家人,还是周遭碰见的所有人。

可一旦当自己这头出了事,能义无反顾站在她身边的人少之又少。

幸好,冯以林相信她,顾念也愿意相信她。

这让杜英男觉得,家人的那点误会,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快进去吧,让老汪跟着你去里面,顺便做口供。”

冯以林别开目光,淡淡道。

杜英男却没回避,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又全忍耐住了。

“好,你等我出来。”

等杜英男带着老汪进去了,冯以林悄悄松了口气,侧过身,见顾念还盯着他看。

他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还看,小丫头这么八卦?”

顾念闷笑,嘴皮子利索地回,“还瞪,大块头这么害羞?”

冯以林拿手指点点她,“行,我说不过你,回头找能说得过的人替我说,行不行?”

回应他的,是顾念的一个鬼脸。

病房里,钱进在喝粥。

看着像是医院里打的,有些没滋没味。

但因为许久没吃饭,他觉得格外好吃,也格外香。

见有人进来,钱进抬头疑惑道,“杜公安?”

杜英男点点头,“看来你没忘了我。”

钱进醒过来,整个人还有些意识不清,他不懂,杜公安是什么意思。

他们家就住在县城里,离派出所也没多远,认识杜公安不是很正常吗?

杜英男冷了脸,“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住院吗?”

钱进摇摇头,好像清楚,又好像不清楚。

他脑海里,只是模模糊糊有些影子。

“那抢别人孩子的事,你总记得吧?”

钱进被问懵了。

他?抢别人孩子?

刚要摇头,钱进似乎听见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哭诉。

“娘已经快活不下去了,这辈子没求你干过什么事,就这一桩要是干成了,咱们下半辈子都不用愁”

他不答应,那声音又威逼利诱。

最后对着他破口大骂。

“你是不是一定要娘饿死才肯罢休,只不过走个过场孩子不用你去偷,买家也不用你去找,搭把手的事”

钱进闭上眼睛,这些零零碎碎的话,纷至沓来。

是了,他有。

差一点,他就真把那孩子转运走了。

要不是杜公安正好出现的话。

杜英男见他不说话,以为他还想辩解。

“你自己说,到底有没有想和人贩子一起转移孩子?你知不知道,那个孩子不过三个多月,当时穿的又少,虽然被救回来了,但一直断断续续发烧,到现在都没好。”

钱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问,“我娘呢?有没有来看过我?”

顾念就站在门口,听见他问的这话,就知道他还没死心。

心里还对自己的母亲有所期待。

“你可以问问护士们,你动手术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念站在门边淡淡道,她忽然开口,吸引了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力。

钱进放下碗筷,等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给她一个答案。

顾念却什么都说,转身出去了。

很多话,由她嘴里说出来,总有包庇、偏袒杜英男的嫌疑。

但护士就不一样了。

她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如实的转述,反倒能让钱进彻底明白,钱大娘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护士来的很快,在护士站的几个,全来了。

顾念:“麻烦护士姐姐们说一说,这位病人在手术那天晚上,他娘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吧?”

杜英男察觉出她的意图,投了个赞许的眼神给顾念。

护士们点点头。

护士A:“你娘当时一直不信秦医生能治好你,拦着秦医生的助理,不让对方送你进手术室。”

护士B:“当时你病的很严重,高烧一直不退,这么烧下去,一个不慎,有可能会烧成傻子。”

护士C:“挂水对你已经没有用了,所以秦医生回来,第一时间给你安排了手术。”

护士B:“你娘拦着不许我们带你走,中间浪费了很多时间”

护士A:“秦医生的助理,也因为这样,没能进手术室,一直呆在外面呢”

第一个护士说话的时候,钱进觉得还可以自己骗自己,都是护士的一面之词。

可等到第二个、第三个护士也这么说,钱进真的没有办法骗自己了。

顾念:“你知道那天晚上你娘单独来看你,是想做什么吗?”

钱进木木地抬头,正对上顾念面无表情,却眼含悲悯的脸。

到底是什么,能让一个小姑娘,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在可怜他吗?

他娘对他做的事,已经到需要别人可怜了。

钱进扯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他娘的提线木偶。

她不相信他会孝敬她,也不相信他会一直听她的话。

哪怕,他这个废物儿子,为了她做了这辈子最不应该做的事

钱进抬起头,目光坚定。

“我说,我把所有知道的,全告诉你们”

杜英男眼睛瞬间亮晶晶的,和老汪两个搭配默契,问起了话。

见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了。

顾念慢慢后退,直至出了门,反手阖上病房的门。

“行啊,小丫头,挺厉害。”

冯以林嘴里叼着烟,吊儿郎当地睨她。

顾念不以为意的笑笑,“我只是想帮英男姐罢了。”

冯以林点头,正色道。“你不错,是个好的。不过,问话做笔记,只是个开始,等后面真对上汪强的时候,才难呢。不知道汪强背后的人,还保不保他。”

“按照规定,里面这个应该判刑的吧?”

“五到十年起。”

不管这人是为了什么协助同伙,贩卖孩童的。

做了就是做了,就该要承担后果。

从头到尾,最无辜的可不是他,是人家孩子。

孩子多可怜呀,莫名其妙遭了灾,到现在都没退烧,以后说不准落下面色病根了。

所以钱进这事,不止要判刑,还得判重刑,要杀鸡儆猴给后面的人看。

什么事能干,什么事不能干,都各自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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