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穿成娇软女配[七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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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顾念, 快跟我去警局,小郑应该领着人回去了!”

杜英男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沓口供, 笑起来像个孩子。

顾念正要说什么, 被人一把拽住了袖子, 一路往外跑。

两个女孩子, 一溜烟跑没了影。

老汪跟在后面直叹气。

“我叫她慢点、慢点,非不肯, 唉,老咯,跟不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你要是实在没力气, 我骑自行车带你?”

冯以林跨坐在自行车上,对着老汪笑道。

老汪可不敢,冯所长骑起车来速度太快, 他还是自己慢慢骑吧。

反正口供让小杜带走了, 也不急在这么一时半会儿。

冯以林笑笑, 也没勉强。

他长腿蹬了两下,很快追了上去。

派出所里,正在闹呢。

汪强手腕铐着,坐在椅子上,害怕的感觉过去以后,竟然还敢给公安耍威风。

“你们说抓人就抓人?说我拐卖孩子,为了赚钱?我犯得着吗?”

谁不知道他汪强是粮站的站长, 每个季度交公粮的时候, 可是整个公社最风光的人物。

公社里那些队长们,哪个不用巴结他?

那些人给的东西,他就算吃不完, 拉去黑市里卖掉,也能赚不少。

再说仓库里面,装粮食的时候,漏出来那么些,扫扫拢,也够他们全家吃的了。

更别说他们家还有人在县里当官呢。

他会缺钱?笑话。

“我跟你们说,一个小时之内,要是不把我放回去”

“不把你放回去怎么样?”

冯以林一脚跨进来,正好听见这一句。

他把头上戴着的帽子摘下来,搁在桌上,人站在桌子对面,眼神狠厉的盯着对方。

他本来个子就高,这样站着看过来,给汪强一股很强大的压迫感。

汪强忍不住哆嗦,“我、我、我们家,肯定会有人来找你麻烦的。”

“那你倒是说说,都有谁啊,我听听是不是这么无法无天。”

冯以林拿指甲掏着耳朵,漫不经心的。

汪强一下子卡了壳。

他要是有胆子把背后的人露出来,那他可真就是活到头了。

只有什么都不说,等着对方来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隔壁屋子,钱大娘也在嚎。

“冤枉、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不止我,连我儿子都是无辜的你们这些公安,别仗着自己公职在身,就能欺负咱们这些小老百姓!”

“我告诉你们,没门!!!”

小郑公安并不怕她,却也离远了些,怕这人把唾沫喷到他脸上。

“那我问你,你儿子那天去火车站做什么?”

“就是去送坐火车呗,能做什么?咱们是小老百姓不错,还不能坐火车了?谁规定的?”

杜英男拿着口供,从门外三两步跨了进来。

“去坐火车?那你告诉我,你儿子买了几点的火车票?票根总有吧?”

老太太闭上眼睛就撒谎,哪儿想过要证据这回事。

反正她打算好了,不管啥事,她这里一推二五六,死不认账就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杜公安。怎么,你打了我儿子一枪还不够,现在是还想打我一枪?”

“我倒是想,不过你这种的,都不值得我浪费子弹。”杜英男懒得跟她废话,把手里的口供递过去,“喏,这里是你儿子刚招的,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听见是自己儿子招的,钱大娘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她瞪着两只青蛙眼,想去看个明白,可愣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啥了。

这上头的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它们呀。

这不是抓瞎么!

“你不认字?来,我来给你读读吧。”

杜英男拿起口供,一字一句开始读。

钱进交代的很清楚,包括钱大娘劝他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那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等等,都有描述。

还有后面,他去火车站,是怎么跟人联系上的,完成一单对方说是多少钱,也一并写下来了。

杜英男越念。

钱大娘额头上的冷汗,越是滚的厉害。

她就知道,儿子们没一个靠得住的,出了事。

竟然第一时间,就把她这个当娘的给供出来了。

钱大娘悔恨的厉害,早知道这样,孩子他爹去的时候,她应该把儿子们也弄死,都跟他去好了,省得留下来祸害她。

“大娘,这上面的字,你不认识,你儿子的手印,总应该认识了吧?”

杜英男把手里的口供举高,足以让对方看见。

钱大娘牙齿磨的嘎吱嘎吱响。

要不是手给人铐着,人也给人摁着,肯定冲过去抢回来,当场撕个粉碎。

但她也只敢想想而已,摆明了没可能。

杜英男神色一厉,问的话也尖锐起来。

“你自己说,为什么让你儿子去伙同别人贩卖孩童?为什么明知道你儿子做的是错事,还要诬赖我,说他是清清白白的好人?为什么你儿子要动手术时,你要去病房,你去干什么?有什么目的?”

“你要实在不想说,也行。反正人证物证都有,直接给你判刑,让你去坐牢,或是拉你去枪毙!”

“你说,子弹打在人身上到底有多疼啊?会不会行刑的人,太紧张失手了,没让你立马就死”

钱大娘的心态,彻底崩盘了。

杜英男说的话,在她脑海里自动形成了画面。

她甚至,都能感受到那种痛苦的感觉。

她以为自己是亏心事做多了,才有的反应。

殊不知,顾念在杜英男身上,撒了一点特殊药粉,能让钱大娘感受的更加生动形象。

钱大娘突然嚎啕大哭起来,“我招,我全都招”

原来,她起先没想过要诬赖杜英男。

只是听人说,卖孩子赚钱快,她刚好有个朋友的儿子干这个,钱大娘听了心里火热,就要钱进也跟着去。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谁都没想到,会有公安临时查岗。

儿子中枪,昏迷不醒。

这时候汪强来找她,告诉她只要借着这件事,把杜英男永远摁死,她就能得到一笔钱。

当时直接就给了定金二百块。

钱大娘哪见过这么多钱,心动的不行,一口应了下来。

所以才有后面,她咬死儿子是无辜的这件事。

至于为什么要去医院杀儿子。

也是为了钱。

汪强说了,只有派出所对杜英男的处分出来了,他才会把后面的钱给她。

钱大娘想儿子一死,没了对证,杜英男受处分不就板上钉钉了吗?

顾念听完杜英男说的事情手续,就一个感受。

离谱。

这老太太真是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啊,连儿子都敢弄死。

这可是她的亲骨肉,怎么舍得。

杜英男夹了一筷子阳春面,长长出了口气。

“你不知道,老太太为儿子们吃了不少苦,她把这些都算在儿子们头上呢!你想啊,她这人要是没问题,为什么儿子们的媳妇儿个个看不惯她呢!”

这倒是。

钱大娘要是没有极品到一定程度,不会遭到所有人厌弃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顾念也低头吃面,热气涌上来,鼻尖冒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那汪强呢?他这回肯定也逃不了了吧?”

顾念对汪强的印象,还是上回在粮站,那人颐指气使的模样。

杜英男不过为乡亲们说句公道话,这人就从此恨上了,心眼该有多小。

为了弄杜英男,真的一点底线都没了。

“老冯说,他后面要是没人保,肯定也跑不了,就怕到时候又有人跳出来。”

说起这个,杜英男就恨得牙痒痒。

总觉得这个汪强,就跟阴沟里的老鼠似的,又脏又臭。

要是这回没把对方彻底打死,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跑出来,咬他们一口。

她们俩待的地方,在派出所的二层小楼上。

这阳春面可是杜英男的妈,特地做了让带过来,感谢顾念的。

两人说着话,眼神向下,舍不得错过底下任何动静。

今儿是钱大娘、钱进、汪强几人,当众宣布结果,并接受□□的时刻。

如何能叫人不热血沸腾。

前面他们对几人可能的判刑,有各种猜测。

到底如何,要等这一刻宣布了才知道。

杜英男三两口把碗里的面吃完,拿袖子一抹嘴,就眼巴巴等着了。

冯以林作为派出所所长,穿了全套的绿军装,站在派出所面前,面容严肃地,宣读上面对于几人的判定。

“钱进,男,25岁,为了弄钱伙同人贩子贩卖孩童不果,现判其有期徒刑,10年;钱大娘,57岁,鼓动儿子贩卖孩童,污蔑公安,拒不受捕,情节严重,现判其有期徒刑,10年;汪强,男,34岁,粮站站长,出钱鼓动百姓污蔑公安、拒不受捕,情节严重,现判其有期徒刑,7年,并取消其站长的职位,所有国营企业永不录用。”

“好!”

“判的对!”

“汪站长这种,早该下台了!”

“永不录用!说的对!”

“人贩子就该关到死!为了钱,连孩子都敢下手,还是不是人呀!”

百姓们在底下围观,听完对这几个人的处理方案,和他们干的坏事,一个个都自发自觉地拿着石头、发霉到猪都都不吃的红薯块,砸他们。

粮食他们舍不得,但是猪都不吃的粮食可以。

不止要砸他们,还要往他们身上吐吐沫。

这些人,不是人,是社会的渣滓。

不管是贩卖孩童,还是剥削百姓,都和老百姓的利益息息相关。

他们听了越是激动、气愤、下手就越狠。

过了一会儿,三人头上脸上都带了彩。

百姓们砸的可都是硬家伙,不把人砸开瓢,不肯罢休。

等到了后面,把几人押往牢里的时候,他们身上几乎都没一块好肉了。

钱进本来伤口就没养好,这一轮下来,还是被公安半拖着回去的。

“好!大快人心!”

杜英男笑眯了眼,使劲儿拍巴掌。

顾念也替她高兴,但却没她这么夸张。

杜英男不满,“明明我才是姐姐,怎么你像个小老头似的,这么淡定。”

顾念笑着摇头,“每个人性格都不同,要是大家都跟你似的,是不是都要翻天了。”

杜英男挠挠头,一想也是,安静有安静的好,闹腾有闹腾的爽快,不一定非得一样。

“不过我还是羡慕你,你长得好看,又有本事。要不是你这回给我出了主意,还去手术室和秦医生打配合,恐怕事情不会结束的这么顺利。谢谢你,顾念。”

难得看见大大咧咧的人这么感性。

这么认真的一通谢下来,顾念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如果今日出事的是我,你肯定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肯定啊!咱俩谁跟谁!”

杜英男撞撞顾念的肩膀,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

不过,顾念毫不在意,她和杜英男性格迥异,却都有各自的闪光点,且互相欣赏,这就是好的友情该有的模样。

杜英男想到一件事,一拍脑门。

“不过,我还要停职一段时间的,毕竟开枪也不对。我会好好反省哒,不过等我反省完,能不能常去找你玩?”

“当然可以,你来吧。”

顾念当时答应的很爽快。

结果,没想到原来两个人凑到一起玩,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因为,顾念拜秦州当师父啦。

同她一起的,还有程白芨。

从此以后,瞬间进入到医学生该有的模式,每天就是各种实验和手术跟踪记录。

这还是在不是农忙的情况下。

要是什么时候,队里要锄草、种地,顾念都怀疑自己忙不忙的过来。

上辈子是师徒关系的两人,这辈子竟然当了师姐弟。

顾念每想起这个事情,还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好像占了程白芨便宜一样。

所以,程白芨每回有什么问题问她,她都耐心又仔细。

让程白芨直呼,捡到宝了,不止有师父可以问,竟然连师姐也这么厉害,人又好,又认真。

每回放假,在农场提起顾念,都赞不绝口。

程白英却回回听了都撇嘴,觉得弟弟夸大其词。

“人家要是真这么好,就不是人,是仙女了。”

但她也不觉得背成分不好的弟弟,有什么可图的。

最终只能归结为,顾念故意在秦医生跟前作秀,拿他弟弟刷老师的好感度!

原本很听姐姐话的程白芨,头一次不赞同姐姐的说法。

“师姐就是人好,姐,你不能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觉得别人也做不到。”

程白英哼一声,推开弟弟就往外跑。

程白芨很是无辜,“爷爷,我总觉得姐姐最近怪怪的,好像看什么都不顺眼似的。”

程老爷子最近养的不错,已经能下来自己走了。

他笑着拍拍孙子的肩膀,“你姐姐心里有事,同你没关系,也不是特地针对你的,别理她就好。既然你得了好师父,也得了好师姐,要好好学习才行啊。”

程白芨点点头,随后又认认真真看书去了。

程老爷子看向孙子的目光里,带着欣慰。

他们程家还有没有可能起复,全看白芨了。

至于白英

她的心思,程老爷子都明白,有心想劝,也要看对方肯不肯听,只希望她别行差踏错才好。

否则,就算是他,也肯定救不了她。

第一时间知道顾念拜师的,除了知青院的几个,还有陈越。

这日,陈越陪着顾念置办县城小院子里的用品时,还递上了一个小盒子。

红色小盒子细细长长,不是很重。

顾念拿在手里,没打开,也知道里面装了啥。

“这个我不能收,你拿回去吧。”

她和陈越就没啥关系呀,顶多只能说是朋友,突然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她肯定会不安的。

见她不打开就推拒,陈越挑眉问。

“你知道是什么?”

“我知道,是手表,对不对?”

虽然没打开盒子,不知道里面的手表是什么牌子。

但顾念也知道,现在好看的女式手表,最便宜都要一百一二十块。

够普通工人家庭,攒上大半年了。

要是什么手帕、小零嘴的,收了就收了,这种是真不行。

陈越点点头,看出顾念是真不想收了,没勉强对方,又把礼物收回来。

转头回了营里,却到常指导家里找他算账。

常志国一开门对上一张大黑脸,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这是?我说那礼物,你对象不喜欢?”

没道理啊,一般男人肯花钱,女孩子不是该高兴才对。

但看陈越这脸色也不像。

“我对象?”

“对呀,你送礼不是送你对象?可你说是个小姑娘。”

“那也没说是对象。”

“那你可真够菜的,我爱人,我当时送了一斤麻花,我们就结婚了,你这手表这么贵,送出去竟然都没用?!”

“她不要。”

“这也不怪人家呀,人家恐怕拿你当普通朋友呢。”

常志国说着,不停地拿小眼神睨他,没用两个字就差扔陈越脑门上了。

他这个得意的呀,觉得自己不止有对象,还结婚了。

就陈越这倒霉样子,他能笑一年。

哈哈哈哈哈哈。

陈越咬牙:“常志国,去操练场单挑。”

常志国翻了个白眼,鸟都不鸟他。

“没空,我要陪我爱人,操什么练啊,没事就去找你的兵练呗,反正你闲的很。”

他说着往里退一步,在陈越反应过来之前。

“啪”地一声,关了门。

差点夹到陈越的鼻子。

陈越隔着门板,还能听见里面叉腰大笑的声音。

陈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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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青, 这么早出门呐?”

太阳底下,老大娘们正在纳鞋底,见顾念过来, 忙笑着打招呼。

村里人靠着种药材, 卖药材。

这两个月多多少少都有钱进账, 一块两块不嫌多, 五毛六毛不嫌少。

比起之前,日子好过了太多。

每个月月底分钱的日子, 就是老大娘们最高兴的日子。

昨儿才领了钱回家,见到顾念,可不得高兴的牙豁子都露出来了么。

要不是顾知青出主意, 她们手里能有余钱?

恐怕想挨到年底都难!

卖药材的这些钱,解了不少人的燃眉之急。

背地里,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 偷偷称呼顾知青是财神爷。

种药材的时候, 恨不得给顾念作几个揖, 好让药材长得更好些。

田红花比别人更机灵些,直接放下针线,上前招呼顾念。

“顾知青是不是去镇里?我大儿子今天正好赶着牛车去集市,我叫他捎你一段?”

顾念笑起来,酒窝深深,透着一股子甜意。

“那敢情好,多谢田大娘了。”

“这点小事谢啥谢。”田红花笑着嗔一句, 转头吊着嗓子喊, “石头、石头,快出来,可别叫顾知青等急了。”

见自家大儿子果然驾着牛车过来, 亲自扶着顾念坐上去,才折回来,继续做针线。

“要么说你机灵呢,这是盯上人家顾知青了?”

田红花笑着瞟她一眼,没承认也没否认。

她儿子到年纪了,确实该娶媳妇咯!

“你还真看上了?想让顾知青配你家大儿子?”

田红花这才笑眯眯的点头。

“你们看看,有戏不?”

一排大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下一瞬,齐刷刷地摇头。

“顾知青有大学问,听说还拜了镇里的秦医生当老师。秦医生们知道吧?”

在当地生活的,哪个没听过秦医生的名头?

听说不论病人病的有多重,但凡留一口气在,秦医生就有把握将人从鬼门关拉回来。

瞎病能治好,哑巴也能看。

就这水平,要不是人家祖上在这里,去市里或是省城当个院长,也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这么牛逼的秦医生,竟然给顾念当老师。

不就是说,以后顾念会跟秦医生一样牛逼吗?

再说,顾知青长得多好看呀。

一张脸花朵似的,身上的皮肤又白又嫩,满县城找不出第二个,比顾知青出众的。

这么好的顾知青,和石头?

大娘们想着刚刚三大五粗的大块头,暗自摇头。

那不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田红花见她们这幅模样,倒也不生气,她用牙齿把线头咬断,笑道。

“我也就试试,哪里说非要配得上?不过人还是要有理想的,领导不是说了,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我想想还不行了?”

“那你也是空想,没门!”

王大喜杵着拐杖也出来晒太阳,碰巧听了正着,回嘴道。

顾知青那么好,她都没敢想配自己儿子的事,他们二蛋可还没结婚呢。

田红花多大的脸,这都敢想?

田红花笑骂道,“你脚好了欠揍了是吧?”

“可不是,脚好了,多亏了顾知青。你们几个,可不许打顾知青的主意!”

王大喜一段路走的有点慢,但还挺稳当的,田红花放了心,却还是忍不住嘴欠。

“就打顾知青的主意,看你拿我怎么办?你要是想追着我打,还要看你跑不跑地起来呢!”

王大喜也笑。

“你!你给我等着!”

见她走快了,一瘸一拐,大娘们善意地笑起来,都喊她悠着点。

王大喜长吁一口气。

自从在鬼门关里走一遭,才发现,乡里乡亲们还挺可爱的。

就连田红花那张大饼脸,也觉得比之前亲近多了。

眼下大家伙都有了点收入,甭管多少,日子都有盼头了。

希望他们靠山村,以后都可以越来越好。

乡亲们都健健康康的,这群老姊妹,谁也别先走。

顾念不知自己走后,被人议论了一圈。

她正坐在牛车上面,晃晃悠悠往县里去。

这一日天气还算不错,太阳照在人身上,挺暖和。

就是风大,牛车后面也没啥遮挡的,但凡张开嘴说句话,一准会灌满肚子的冷风。

石头看前面的路还算平坦,抽空往后头看了一眼。

顾知青小小的身子,正蜷在牛车的角落里呢,鼻子和脸蛋有些红,一看就是被风吹的。

“顾知青,下回再坐牛车,可得把帽子戴上,顶好再围个围巾,要不呛了风一准感冒。”

顾念不敢张开嘴巴,只猛点头,算作回应。

“那我架车架快些,咱们到了就好了。”

顾念刚想拒绝,张开嘴巴,就是一嘴冷风,她又默默闭上了嘴。

算了,抿紧嘴巴,不管了。

牛车速度有限,就算再快,总不能有一百码。

前面都快到镇上了,忍一忍,忍一忍。

哪知道,牛车快起来,速度也挺快的。

还颠簸的厉害,要不是她赶紧抓紧了,几乎从车斗里晃下去。

下回、下回要是大娘们再要说让她坐牛车的话,她是打死也不干了。

还是靠两条腿吧,可别想着什么捷径。

石头倒是尽责,一路把她送到镇医院门口才停下。

顾念扶着医院的铁栅栏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了劲。

“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程白芨穿着藏蓝色棉袄从里头出来,见是顾念,连忙过来扶她。

顾念本来还挺难受的,他的这声师姐,直接让她站直站稳了。

“没、没事,就是有点晕车。”

“晕牛车啊?”

顾念卡了一下,才点点头。

她现在是博导导师的师姐,就要拿出师姐的范儿来。

虽然程白芨叫她师姐,让她有点不好意思,还挺爽的怎么回事?

“昨天老师布置的那个实验,你做完了吗?”

顾念问着话,端着师姐的谱。

“还没呢,有个地方没弄懂。”

小少年沮丧地低着头,头上头发细细软软的,露出一个白白的发旋。

顾念忽然有种自己养了个毛茸茸的小宠物的错觉,但是程白芨这样,还挺让人有保护欲了。

她立马缓过了神,拍着胸脯,“别怕,我会,等下带着你做一遍,你就肯定会了。”

“谢谢师姐!”

程白芨用力点点头,看向顾念的眼睛湿漉漉的,带着感激。

太奶了吧?

为什么她以前的博导这么奶!

见惯了对方蓄着胡子,满脸严肃、背着手的模样,再看程白芨现在,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

顾念都不敢相信。

她想掐着程白芨的肩膀使劲摇。问他后来遭遇了什么。

怎么就被岁月磨成了那样!

“师姐,师姐?!”

小少年细细的手在她跟前晃悠。

“没、没事。老师呢?今天没来吗?”

顾念眼神环顾一圈,没有发现秦州的身影。

通常来说,除非有什么急事,秦州一般都会在医院里。

他每天有很多台手术,有可能从早上起,一直在手术台前,直到天黑。

他对于顾念和程白芨的教导,有些散养模式。

丢很多医书给他们看,让他们自己做实验,又或者在他做手术的时候,吩咐两人打下手,顺便做手术记录。

顾念曾以为,秦州当老师,应该也是很温和的模样。

哪知道,真体会过才明白,秦州严格的出奇。

学术问题上,他从来一丝不苟。

聊起正事,极少笑,说出来的话针针见血。

顾念觉得他的专业水平,比上辈子很后来的自己,还要强上不少。

确实不愧为,博导的老师。

程白芨摇摇头,“我今天来也没看见,问护士,说是还没来。”

顾念拧起眉。

这不符合秦州的作风。

堪称为手术狂魔的秦州,可以不回家休息,但绝对不会不在医院出现。

他在医学方面,有一种虔诚的狂热,哪怕旁观者见了,都会忍不住动容。

顾念两人找到秦州的助手,问明白秦州的住址,就准备去他家里看看。

好歹是两人正儿八经的老师,当学生的本来就应该时常照应,两人竟然直到这一天才知道秦州的住址,都有些汗颜。

“师姐,你说老师是不是忙忘记时间了?护士说,今天上午还有两台手术等着他呢!”

程白芨圆滚滚的眼睛盯着顾念,等着她回答。

顾念眨巴眨巴眼睛,努力忽略程白芨给她的违和感,她清了清嗓子道。

“老师没来,万一是生病了呢?”

“最近天气冷,我爷爷都尽量不出门了,老师生病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怎么没叫小胡助理去照应他?”

秦州的助理叫小胡,跟着他很久了。

不过小胡助理并不仅仅是助理,在医院里也担任医生的职位,医生忙不过来的时候,小胡助理自然要去帮忙。

好在秦州住的地方不远,就在离医院最近的小区里。

师姐弟俩一路走过去,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

顾念发现这小区离她之前买的那处院子挺近,不过这儿建筑明显气派多了,前头有好几栋小洋楼,后面是联排的筒子楼。

秦州的身份,分配的自然是最前面的独栋小洋楼。

顾念头一回在这个年代见到小洋楼,还挺新奇。

洋房从外面看大概有两层高,房子周围一圈,有半米宽的小小苗圃。

不过显然秦医生忙于工作,从来没收拾过,里头不止一朵花没有,还长满了杂草,显得很荒芜。

“师姐,我去敲门?”

程白芨是个好师弟,能替师姐代劳的,从来都想在前头。

他话音落,已经迈台阶上去敲门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

“老师,我是白芨,我和师姐来看你来了。”

程白芨平时说话声音挺小的,细细弱弱,是个爱害羞的少年郎。

冷不丁地这么扯着嗓子喊,竟然喊出了,好几年后,实验室里他盯着底下助手做准备的气势。

“师姐,没人应。”

程白芨转过身来,看向顾念的眼神有点可怜巴巴。

好吧,小奶狗还是小奶狗,虽然有进化成大狼狗的趋势,人家还是个幼崽呢。

碰见事情,会可怜巴巴喊顾念师姐的那种。

“我来吧。”

顾念个子和程白芨差不多高,站在他身边,却很有当师姐的架势。

她细白的指节弯曲,用力在门上扣了扣。

木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却始终没人应。

“师姐,秦老师会不会不在家?”

顾念踮起脚,往猫眼里瞄了一眼,里面黑洞洞的,看不大清。

“白芨,踹门你会不会?”

“踹、踹门啊会不会不大好。”

小少年问着话,小可怜似的往后缩。

顾念扶额,却也往后退了两步。

在程白芨反应过来之前,一个猛冲过去,对着门板就是“哐”一下。

门锁“咔哒”一声,被她踹地掉了下来。

程白芨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他印象中,师姐应该是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

她手腕细到,他甚至以为手术刀在对方手里都是有些沉重的。

哪知道,开局就给他一个惊雷。

看着对方淡定地放下脚,闲庭信步进去。

他差点以为刚刚那样响亮的一声,只是错觉。

“还不进来?”

顾念转头看他。

“就、就来。”

程白芨仔细想了想,之前大概没有得罪师姐的地方。

以后还应该再乖一点,师姐这武力值,让他有点怕怕的

两人一个是嫁妆柔弱的霸王花,一个是还没成长为狼狗的狗崽。

大哥别笑二哥。

秦医生家里静悄悄的,明明外面阳光正好,一脚跨进来,却觉得冷。

顾念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抬眸四顾,四处都灰蒙蒙的,简直不像有人的生活痕迹。

她把一楼都搜了一圈,没看见秦医生的影子。

见程白芨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她抬手指指楼上,示意程白芨同她一起往楼上去。

这楼梯是旋转式的,有点像偏深的胡桃色,好看是好看,但是伸手在扶手上一摸,厚厚一层灰。

秦医生这是多久没打理了?

卧室里,没人。

小会客厅里,没人。

还有最后一间。

顾念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用力拧一把,浅色木质门顺利打开。

两人定睛一看——秦州正趴在书桌上,不知是晕倒了,还是睡着了。

顾念两人快步过去,她伸手搭住秦州的脉。

“脉搏有点快,虚弱无力,这是生病了?”

再探他额头,烫的厉害。

“快帮我把人架着送到床上去,估计是感冒了,正烧着呢!”

程白芨赶紧过来搭手,两人合力,才终于把秦州运到他的卧室里。

只不过,顾念把一切想的太好了,秦州卧室也乱糟糟的,被子团在一起。

因为是深色,也看不出来是干净的还是不干净的。

顾念和程白芨对视一眼,都觉得今天这工程可能有点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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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是在阵阵香味里醒来的。

他动了动身体, 感觉身上的被子软乎乎、轻飘飘的,不再是团吧在一起的一团。

“老师,你醒了?”

程白芨身上套着围裙, 端着一碗白粥进来。

看见的就是秦州睁着眼睛, 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

“师姐, 你快来, 老师醒了。”

小少年放下碗筷,站在房间门口喊。

声音洪亮的, 把刚打扫完、正摊在椅子上休息的顾念吵醒。

“老师,我扶你起来。”

程白芨把秦州扶起来,仔细观察他的面色, 看了一会儿,又干脆放弃。

“这个还是师姐比较擅长,等下让师姐来吧。”

“老师, 你下回不舒服了, 好歹跟我们说一声, 突然这么晕倒在家里,要是我们没过来,您还不知道要躺多久呢!”

少年特有的声音传来,秦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前几天刚收了这人当学生。

意识到不是那人回来了,他竟觉得前所未有的失落。

唉,这辈子, 她大概不会原谅自己了。

又怎么会在他生病的时候, 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

“老师,你好点没有?”

顾念三两步上了楼,眼带关切。

秦州看着两孩子的面色, 笑笑,“我好的很,你们俩好像累坏了,今天辛苦你们了。”

他语气温和,又恢复成之前儒雅的模样。

程白芨挠挠头,“我们、我们什么也没”

“您要是不把家里弄的这么乱,我们或许会轻松很多。”

顾念截断程白芨的话,直截了当道。

她一直以为,秦医生的家应该跟他这个人一样,是干净的、让人如沐春风的。

没想到来了以后,彻底长见识了。

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灰突突的地方生活的?

要不是这里确实是小洋房的内部,顾念都要以为这里是靠山村的仓库了。

秦州老脸一红。

被自己的学生,发现不端庄的一面,还是很难为情的。

程白芨使劲儿拽了拽顾念的袖子,就怕师姐把老师给惹恼了。

顾念安抚地拍拍他,“老师,我说这话不是要故意为难你。您是学医的,应该知道环境对身体的影响有多重要,我们每天睡觉都会排出许多看不见的微生物,开窗通风,整理房间,就是为了让那些微生物消散掉。”

“而且您刚刚心跳最快的时候,有112秒每分钟,如果不是我们来的及时”

秦州昂着头,没说话。

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做的不对,但是坚决不承认。

顾念也无意于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多,点到为止。

好在秦州病的不严重,一顿退烧药下去,整个人看着就好了很多。

“老师,来,吃粥吧。”

顾念把药碗收下去,程白芨重新把白粥端过来。

秦州很给面子,拿勺子尝了一口。!

这个咸的不得了的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程白芨:“老师,你怎么了,不好吃吗?其实你这种情况,师姐说要挂生理盐水的,但是,家里没有器材,不大方便。”

秦州镇定地放下勺子,打死不想吃第二口,他假装不经意地问。

“所以,你放了几勺盐?”

“就、就几勺吧。”

“几勺?”

“五、五勺。”

程白芨挠挠头,不知道哪里做错了。

师姐刚刚看了,也没说不对,怎么老师的表情这么奇怪。

秦州一字一句道,“你平时给你爷爷做饭,也放这么多盐?”

“当然不是,爷爷年纪大了,什么都要悠着来,吃食一类也是越淡越好。”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想要吃怎么多盐?”

成年人掌心大小的碗,放了五勺盐。

这是要打死卖盐的吗?

秦州眼神睨向边上站着的顾念。

这也是个坏丫头。

师弟犯蠢,她竟然什么也不做,就这么干看着。

秦州怀疑她是故意的。

“顾念。”

“在呢。”

“你、你去重新煮过吧,随便什么都行,粥、面能吃的就行。”

“可是”

“行了,你快去吧,你师弟这个真的不能吃。”

秦州说完这句,也不管顾念了。

懒懒散散地躺下,还给自己盖好被子。

见师姐弟还在房间里站着,不由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顾念:行叭。

只要你老人家想吃,没什么是姑奶奶不敢做的。

程白芨挠挠头,感觉自己刚刚没做对。

“师姐,要不还是我来?这回我少放点盐就好了。”

“没事,老师想吃我做的,那我就做给他尝尝。”

明明师姐的语气很正常,表情很正常,为什么程白芨就是觉得心里毛毛的,不对劲。

“师姐?”

顾念回了他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秦州觉得有点累,可能是太久没休息了,闭上眼,枕在枕头上,觉得下一秒就能入睡。

忽然,一楼传来一声巨响。

“砰”一下,吓得他立马惊醒,坐直了身子。

“白芨、白芨,发生什么事了。”

程白芨没一会儿出现在他房间里。

“老师,那个、没事的,你放心。”

秦州不悦拧眉问,“楼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师姐在做饭,但是她把厨房门关上了,我进不去。”

程白芨其实也很担心来着。

自从顾念进了厨房,愈发觉得心惊肉跳。

秦州黑了脸。

小丫头难道故意想吓他?

师徒俩正对视着,又是“砰”地一声。

“老师”

程白芨有点怕怕的。

“你去问问,你就说别做了,我不饿。”

秦州话音落,肚子很不给面子的传来一阵响亮的“咕噜”声。

他不是不饿,是很饿。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大概什么也没吃。

程白芨不是很说的出口。

秦州认命道,“算了,等你师姐回来吧,大概也快好了。”

“好”

一个小时以后,师徒俩才又一次等来了顾念。

顾念端着托盘,推门而入。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饿了?”

程白芨点点头,目光隐含担忧,“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不就是做个饭,能有什么。”顾念不自在道。

秦州锐利的目光,跟X光似的,把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挺好的,活着。”

顾念抽抽嘴角,只是做个饭,又不是在研制炸弹,至于么?

“老师,喏,刚出锅的,还热腾腾的。”

顾念细白的手指,端着秦医生家的精致小碗。

秦医生低头看了眼,又缓缓闭上眼睛。

他认命地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白芨,家里有电话,你给我助理打个电话,让他送几份吃的过来吧。”

“好、好的,我这就去。”

程白芨应的很迅速,行动也很迅速。

等顾念反应过来,想把他的那份端给他时,小少年已经跑的不见踪影了。

顾念不解。“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老师,你说白芨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他想的很对,你煮的这玩意儿,黄不拉几,黑乎乎的,你管它叫饭?”

秦州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念。

“我怀疑你在搞我,但我找不到证据。”

顾念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我没有。”

秦州:“我家厨房还好吗?记得走之前打扫好”

顾念想着刚刚被炸的乱七八糟的厨房,默默点了点头。

“好、好的”

秦州:“那你可以出去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

秦州坐起身,下了床,确认门以及关好了,才小跑回床上。

吓死了,吓死了。

刚刚差点以为不孝徒弟,要逼着他吃黑黑黄黄的东西。

吓得他病都快好了一大半。

唉,年纪大了,还是别生病,不然心脏受不了。

秦州吃上饭时,天已经黑了。

程白芨给秦州送饭,顺便把自己的那份也端了上来。

秦州嫌弃地看他。“怎么不去餐桌上吃饭,你也生病了?”

程白芨老老实实的摇头,“师姐说,她做的东西有点多,喊我跟她一起吃”

秦州了然。

瞧这孩子吓的,一路跑上来,冷汗直冒。

“那你师姐呢?”

“在下面吃饭呢。”

“她吃啦?”

程白芨默默点头。

这才是他觉得恐怖的地方,所以师姐到底为什么能下得去嘴。

秦州魂不守舍地吃了一筷子菜,还不忘叮嘱傻徒弟。

“等会儿给你师姐把个脉,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就过来问我”

程白芨狠狠点头。

事实证明是师徒俩想多了。

人顾念在底下吃的东西,根本就不是自己做的,而是小胡助理带回来那些。

对于自己做的东西,到底能不能吃,顾念还是很有X数的,绝对不会乱吃东西。

要知道病从口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念在师徒跟前,立志要承包他们俩以后的“病号饭”,导致秦州这回病好的异常快。

隔天同事们在医院碰见他,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秦医生,你学生不是说你病了,还挺严重?”

“没有没有,小病而已。”

“是不是学生们照顾的太周到,这才恢复的这么快,看你这样,我都想收个学生了。”

“呵、呵呵。”

秦州回了他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微笑。

反正,别人怎么样,他管不着。

但是,他绝对不要生病了,也不要吃顾念的“病号饭”!

这天,顾念跟着秦州在门诊坐诊。

门诊,是一个最直接面对病患,且最考验医生功力的一个地方。

这个年代的门诊,和后世有些不一样,并不是很多人上来,都会同意直接做检查的。

检查费用高昂,在他们本身觉得没有必要性的情况下,都只会要求医生开药处理,而不会说直接先各种检查轮番上阵。

在没有各项检查结果的辅助下,通过望闻问切,是查看病人病情的主要手段。

而这些东西,都是书本上没法直接教的。

必须学生自己,通过门诊,在不停地问诊中间,慢慢累积经验。

“下一个”

秦州面无表情道。

“老师,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看了一上午病人了,这人连口水都没喝。

秦州冷漠拒绝,“不用了,下一个。”

顾念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总觉得自从“病号饭”事件之后,秦老师对着她,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程白芨起身,去外面喊号。

有他们俩在,喊号、记录、给秦州送饭等等,乱七八糟的活,全给他们包圆了。

小胡助理就解放了,只需要完成医院安排给他的工作就行。

诊室的门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一位妇女,她头上拿围巾包裹的紧紧的,让人看不清面色。

程白芨:“姓名、年纪、来看什么的。”

“我、我”

女人支支吾吾,言语间很是闪躲。

顾念以为这是个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蹲下身,小声道。

“你要是不愿意跟他们说,悄悄告诉我吧,我来给你问诊。”

这时候,还没有专门的妇科门诊,所以要是女同志要看妇科病,碰上男医生就很尴尬。

哪知道,她不往前一步还好,猛然靠近,这女同志像是吓得不轻,往边上躲出去好远。

“顾、顾念?!”

“你认识我?”

顾念点点自己,目光又重新落在这个女同志身上。

这人身量不高,很是瘦弱的模样,穿着青灰色的棉衣,显得空荡荡的。

“你是王莉莉?”

要不是这人忽然出现,顾念早忘了这么个人了,好像王莉莉的存在,只是每个月农场那边,往她账户里打进来一个数字一般。

王莉莉点点头,细瘦的指尖,颤巍巍地把头上围巾向下拉。

她没想过会碰见顾念,也觉得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的。

但是,碰见了比不碰见好。

因为,她希望顾念能看在曾经同乡的情分上,帮她一把。

灰黑色的围巾,慢慢向下,露出一张蜡黄蜡黄的脸来。

王莉莉这模样,像是极度的营养不良,整个人也比结婚时瘦了一大圈。

以前看着我见犹怜,但还是有几分肉感的,至少该丰盈的地方丰盈,该瘦弱的地方瘦弱。

但她现在这模样,是瘦到触目惊心。

就像是一个人,被吸干了水分,变得干瘪瘪的,整个人一下子苍老的好多。

所以顾念才觉得这么难以置信。

王莉莉点点头,“是我。”

“顾念,我知道我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这次能不能不计前嫌的帮我一次?”

王莉莉突然站起来,跪在顾念跟前。

她身上的锐气,像是被磨干净了,对着顾念这个曾经的仇人,也能如此低声下气。

顾念沉默了,没应她。

她有她的难处,但这一切并不是顾念带给她的,难道不都是她的咎由自取吗?

在王莉莉害死了原主以后,有什么资格让顾念,不计前嫌?

秦州看出了顾念的为难,冷声道。

“你起来,现在是我在问诊,你有病治病,没病就出去吧,别为难我的学生。”

“你的学生?”

王莉莉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穿白大褂,儒雅又睿智的秦州,又看看站在他边上的顾念。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个笑话。

为了比顾念过的好,折腾的这一场,到头来,什么都没换来。

而顾念,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了当公安的堂哥,还有这样一位名声显赫的老师。

她呢?从和赵文华结婚以后,吃足了苦头。

王莉莉擦干净眼泪,重新坐好,眼神坚定。

“秦医生是吗?我想请你帮我开堕胎药,这肚子里的孩子,我不想要了。”

“你怀孕了?”

顾念简直难以想象,一个怀了孩子的孕妇,竟然变得这么瘦弱。

王莉莉抿紧了唇,没说话,只伸出手,给秦州把脉。

秦州指腹刚搭上她的手腕,就皱紧了眉头。

“孕4月、营养不良、体力透支?”

“你的身体承受不了打胎的风险,唯一的办法就是养好身体,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四个月了?

王莉莉小腹平平的模样,说是刚怀上都有人相信,怎么会有四个月?

但秦老师不会看错脉的。

顾念心里恨王莉莉还是原主不错,看一个孕妇,被折腾成皮包骨的模样,还是很难不动容。

王莉莉到底在农场,和赵文华过了怎样的一段婚姻生活。

导致不论发生什么变故,都非得嫁给赵文华的人,竟然冒着堕胎的风险,也要远离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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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 王莉莉刚开始和赵文华结婚的时候,怀孕是假。

当时想着先把人骗着结婚再说,反正孩子肯定会有的。

再说现在条件艰苦, 也不是适合生孩子的时候, 等以后赵文华回城了, 再怀了孩子, 对大家都好。

王莉莉本想和赵文华慢慢说这件事,却不想, 男人心里早就有所怀疑。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不止没大起来,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还会不知道?

农场里的日子,过的真的很苦。

冬天,在地里忙活的农民, 可以说因为土地上冻, 没法开垦田地, 就直接窝在家里猫冬。

农场可不行。

冬天来了,养殖场那边的猪、兔子、鸡鸭等等,不止要喂,还要按时打扫卫生。

要不然家禽生病了,不止整个县城没了肉类供应,还完成不了上面给的指标。

偏偏王莉莉就是干打扫猪圈、给家禽喂食的活计。

赵文华是因为结婚才来农场的知青,别的好活也轮不上, 管事给安排跟着王莉莉一起干。

王莉莉当时还欣喜, 想着男人跟她一起,好歹能互相帮衬,干不动的活, 赵文华肯定会帮忙的。

再说,两人领一样的工钱,她这份要给顾念,赵文华那份,不就可以用来养家了吗?

然而,想的再美好,都禁不住贱男人骨子里的懒劲儿。

“你为什么不去上工?今天管事的特意来说了,要是再不去,这份工作就别干了。”

王莉莉头上包着围巾,急急忙忙进来,就见到大白天男人不止不上工,还喝起了酒。

“你的酒钱哪儿来的?怎么大白天的喝酒,等会被管事看见”

见她劈手过来要夺酒盅,赵文华发了狠,一把把酒盅抢过来。

新婚妻子栽在地上,半天起不来,也没想着要上手扶一把。

“管事看见就看见,这份工作我早就不想干了!谁爱干就干!”

每天起早贪黑,把自己弄得浑身臭烘烘的。

住的房子又小又挤,有时候还漏雨

赵文华觉得,这一点都不是他想过的日子。

要不是王莉莉非要嫁给他,哪怕还在知青点,都过得比现在好的多。

“我问你钱哪儿来的?”

王莉莉白着脸,许久之后,才勉强站起来,但她一开口,还在纠结钱的问题。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现在少了一毛钱,都有可能饿肚子。

花顾念的钱的时候,王莉莉差点以为,自己真的就是个受尽宠爱的小公主了,等所有的一切被戳破,她才想起来,自己的上辈子,到底怎么熬过这个时间段的。

没有收入、每天吃不饱肚子、浑浑噩噩的。

就算后面高考的消息下来了,她也完全看不进书。

嫁给了村里人以后,倒是过了一段还不错的日子。

那男的也是个老实人,对她也挺好的。

但后来她生不出儿子,婆婆不待见她,夫妻两个渐行渐远

王莉莉刚重生,想着抢顾念的钱,抢顾念的男人。

一是羡慕顾念日子过的好。

二是因为当时赵文华待顾念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赵文华是大家公认的好丈夫、好父亲。

王莉莉以为,她只要代替顾念,成为赵文华的妻子,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她就能摆脱上辈子的苦日子,和当初的顾念一样,夫妻和睦、蜜里调油。

结果,现实狠狠的扇了她一个耳光。

眼前这个醉的跟一滩烂泥似的男人,确实是上辈子那个没错?

“钱哪儿来的?”

王莉莉指着赵文华,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赵文华瞥她一眼,浑不在意。

“结婚不是收了挺多钱的?那钱都是我们俩赚的,你能用,我为什么不能用?”

“那钱、钱是要用来还债的!”

王莉莉崩溃捂脸。

结婚的时候,连喜宴钱都是借来的。

赵文华不还,债主自然找到王莉莉这里。

夫妻一体,男人欠了钱,两口子谁还都一样。

光靠分子钱还不够,王莉莉准备让赵文华干上一个月的工作,这样不止能把钱还了,还能有余钱。

王莉莉马上爬起来,去翻找放钱的地方,里头存了的十来块钱,给赵文华花了个精光,连一分钱都没给她留!

她气得满屋子转悠,随手找了个藤条,逮着赵文华就抽。

“让你花钱!让你花钱!快去上工!”

赵文华一开始还躲,实在躲不过了,捡起酒瓶子,对着王莉莉的脑门就砸。

幸好那酒瓶子擦着皮肤,险险而过,要不然可真闹出人命了。

酒瓶子碎在地上的人,把夫妻俩惊醒。

谁也没想对对方下死手,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

赵文华打了个酒嗝,眼神飘忽不定。“你以后上你的工,我事不用你管。我知道你没怀孕,不过是硬赖着嫁给我而已,你想嫁,我都娶了,后面的事情,我们各自看着办吧。”

正因为娶了王莉莉,赵文华觉得自己回城梦碎,对她能好才有鬼。

以前对她好,因为觉得王莉莉家里条件好,每个月都有许多钱供她花销不说,家里人都在大厂里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空出个职位,让两人回城了。

现在的王莉莉,有啥呀?

怀孕的事,被人当面戳破,王莉莉身子一僵。Pao pao

等赵文华晃晃悠悠出去了,才捂着脸嚎啕大哭。

千方百计,算计来算计去,连姐妹情谊也不顾了,结果就为了这么个人。

这件事以后,赵文华说不去上工,就不去上工,每天在家里混吃等死。

农场也不是搞慈善的,工人们供应一顿午饭,已经是十里八乡难得的好差事了,没了赵文华,多的是人抢着要。

他既然不干了,那赵文华本该有的午饭,自然也随之取消。

这可苦了王莉莉,上工赚的钱,自己一分都拿不到不说。

每天供应的一顿饭,不止要养活自己,也要养活男人。

也是在这时候,她发现自己怀孕的。

秦州的诊室里,女人已经没在哭了。

她现在很镇定、头脑也很清晰,“秦医生,求您一定要帮帮我,这个孩子要是要了,我就去上吊死了算了。”

王莉莉也想过,实在不行欠顾念的钱先不给,以后再还就是。

可农场的管事压根信不过她,等到发工钱的时候,直接就把钱给了顾念,让她连拒绝的可能性都没有。

秦州皱眉,他不大喜欢病患威胁医生的行为,再者这人的身体是真吃不消打胎的风险。

“你求我也没用,养好身体,生下孩子,你才有以后。要是身体没养好,强行打胎,说不定就当场死亡了。”

王莉莉一惊,她下意识以为秦医生不想帮她,所以才把问题说的这么严重。

可看对方的表情,沉稳严肃的模样,又好像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难道,真的拿掉孩子,就会立马死亡吗?

王莉莉手贴在扁扁的肚子上,眼泪“唰”地流下来。

上辈子她要个孩子求而不得,这辈子,这孩子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到来,真是造化弄人。

可是怎么办,要是留下孩子,她难不成还得跟赵文华过下去?

顾念冷眼看着她,觉得这个人又可怜又可恶,她蹲下身,视线和王莉莉齐平。

“你为什么非得依靠男人,回城也好,养孩子也好,没有男人就过不下去了吗?孩子来了,本身就是缘分,这个孩子打不掉,不正说明和你的缘分深着呢吗?为什么不考虑留下他,和赵文华断绝关系,然后自己过自己的。”

王莉莉有些心动,但只一瞬又很快摇头。

“不行的,这孩子要是生下来的话,光靠我一个人养不活。我要是和赵文华断绝关系了,带着个孩子,根本就嫁不出去”

她压根没试过靠自己。

以前再苦再难,所有的问题可以交给丈夫处理,不用上工就有人养着,所以,就算后面她和婆婆关系不好了,也没想过要离婚,反倒这么一直过了下去。

重生以后,她也没想着要靠自己,她觉得靠赵文华能回城,所以她就去抢赵文华

王莉莉忽然仰头看向顾念,她还是觉得顾念可以帮她。

哪怕实在不想帮,看在她这么惨的份上,就免了她之前欠的那些钱也行啊。

原身曾经和王莉莉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对方一个表情,顾念大致就知道她想干嘛。

“想都别想,一码归一码。”

顾念最讨厌,我弱我有理这套。

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王莉莉现在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而已。

“老师,我先出去喝点水,你们继续吧。”

秦州微微颔首,顾念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诊室的门,关上的瞬间,她能听见里头王莉莉嚎啕大哭的声音。

顾念叹口气,王莉莉要是自己不能下定决心远离那个男人,什么方法都没用。

打胎除了自己吃苦,于事无补,况且她还指望再嫁人

顾念扯扯嘴角,永远学不会靠自己的话,就算换了个男人,说不定还是会走到同样的境地。

京市,顾家。

又一次收到女儿的信,顾国强脸上非但没有欣喜,还面色凝重的很。

上回小儿子闹出事来,还是在农村插队的小女儿寄了一笔钱,才还清楚小儿子的债。

顾国强之后有写信给顾念,让她有了工作也要顾好自己,家里人都在工厂上班,自给自足肯定是没问题的。

哪知道小女儿收了信,不止没听,每个月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该寄回来的钱,雷打不动地往回寄。

“顾叔,您怎么收了女儿的信还不高兴?”

邮递员张奇见顾国强拿着信封,许久都忘了动作,笑着打趣道。

顾国强勉强笑笑,把信封塞进裤兜,“怎么会不高兴,我就是太高兴,孩子孝顺,在乡下插队还想着我们。”

“是、是,还是顾叔您有福气,家里的儿女们个个都孝顺。”

许是被他这句话触动到了,顾国强想着家里的儿女们,心情好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孩子们倒是都挺孝顺的。

“顾叔您慢走啊。”

“好嘞好嘞。”

同事推推他,不懂张奇为啥对个老头这么热情。

“咱们干的都是公职,犯不着给人低声下气。”

“你懂啥,这可是机械厂的顾主任,他还有个大女儿,也在机械厂工作。”

“哎呦,你这是看上了?早说呀,要不要姐姐帮你拉拉线。”

“算了算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上回顾思陪着顾国强过来寄信,张奇一眼就看见她了,人家小姑娘长得瘦高清秀,还怪讨人喜欢的。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同人家不配,也就敢想想而已。

顾国强回来,时间还早,家里只有范菊香在做饭,其余几个都没回来。

见是他回来了,范菊香递过来一搪瓷缸子。

“是不是累了?怎么脸色不大好?”

顾国强摇摇头,喝了一口热水,才觉得整个人暖和过来。

“家里怎么就你一个,文芳还没回来?”

老伴的手也冰冰凉的,想来刚刚在洗菜,这么冷的天,家里好几口人,洗洗弄弄也挺久的。

说起这个,范菊香就来气,“娶儿媳娶儿媳,本以为是娶了个帮衬家里的,不想到头来还是要我伺候她。”

“行了,行了,文芳估计接孩子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虎小虎两个调皮的很,一路过来哪会这么顺顺溜溜的。”

小朋友回家,一路被什么吸引去了注意力,也是有的,文芳也也不是回回这么慢。

想到两个孙子,范菊香心里气消了些。

甭管儿媳妇有没有给家里帮上忙,这两个孙子实在讨喜,就当看在孩子的面儿上吧。

“算了,我去忙活了,等会儿大虎小虎回来,还能吃口热乎的。”

范菊香扔了老伴儿,又往厨房去了。

顾国强坐在空荡荡的饭厅里,长出一口气。

正巧现在没人,他干脆从裤兜里,拿出信,看起来。

信封打开,不出意外从里面找到一张三十块钱的汇款单,顾国强拿起来,回屋和顾念之前给的汇款单放在一起。

几个月过去,小女儿已经往家里寄了不少钱,和第一笔两百块加起来,都快有四五百块了,这比普通工人一年的工资还多。

顾念到底是真上班了,还是在偷偷摸摸干什么事,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还有,她到底知不知道当年的事情,要是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一笔钱又一笔钱的往家里寄,倒像是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似的

顾国强被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一跳,心脏突突地跳得厉害。

“爸,你在里面吗?妈叫我过来喊你吃饭。”

顾学良伸手敲门,人虽然站在门口没进来,但大致能看清楚父亲的动作。

顾国强连忙把汇款单,一把塞进抽屉,急急忙忙往外走。

“我自己出来就好了,还非得过来喊我。大虎小虎呢?今天在幼儿园乖不乖?”

他和儿子往饭厅走,一眼就见两个小孙子,正坐在一块儿,头挨着头,啃桃酥吃呢。

见他出来,两个小的忙喊:“爷爷、爷爷。”

顾国强顿时笑眯起眼睛。“哎,爷爷在呢,你们快吃、快吃。”

大虎是个孝顺孩子,他咚咚咚跑过来,把自己还没吃完的桃酥一角,硬掰下一块来,塞进顾国强嘴里。

小虎站在顾国强的另一边,也有样学样。

顾国强大笑起来,一边抱住一个,直夸赵文芳教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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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生的孩子, 受长辈喜欢,赵文芳心里也高兴,觉得脸上有光, 连笑容也多起来。

晚上睡觉, 还同顾学良感慨呢。

“自从顾念那边不用给钱了以后, 孩子们时不时能吃点零嘴, 懂得谦让,又讨人喜欢, 日子真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顾学良不爱听她这话,日子有盼头就有盼头,非要拉着顾念说, 和顾念有什么关系?

他背过身,不想理她。

赵文芳自知说错话,想着心里的事, 上前推推男人的肩膀。

“好了, 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不应该说顾念的。”

顾学良哼了哼,算是回应。

赵文芳再接再厉,“今天爸都说我把孩子教的好,你觉得我教得好不好?把大虎小虎带大,有不少功劳吧?”

要是她说的别的,顾学良还能绷着不理她,说起大虎小虎, 他自己也知道, 孩子妈为了两个娃,付出很多,这点怎么着也无法否认。

“爸说的没错, 你确实把孩子们教的很好。”

赵文芳趁机窝进顾学良怀里,夫妻俩好一阵温存。

她细细的手指,在男人胸口画圈圈,“前一阵,咱们家比较困难,我想着不给家里添乱,有好一阵没回过娘家了我妈说,家里小妹要嫁人了我作为二姐,你说该不该回去看看?”

“确实要去。”

“那咱们作为二姐、和二姐夫礼钱总不能少了吧?”

顾学良想问,不少是什么意思,他记得小妹还没下乡的时候,丈母娘过寿,文芳送了二十块钱过去,他一个月工资可就只有28块

不过他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赵文芳的红唇印下来,就让他忘了想问啥

过了几天,赵文芳家里妹妹出嫁,她果然一大早就带着丈夫和双胞胎儿子过去帮衬。

赵父以前是在初中教书的,顾学良就在那个学校读书,也因此而认识的赵文芳。

不过赵父去世的早,没等到顾学良和赵文芳结婚,就已经不在了。

等他们进了赵家的小院子,发现大姐赵文兰早就到了,和母亲一块儿替妹妹张罗着。

“哟,大忙人来了,还以为要等到妹妹出门子,你俩才会准点进门呢!”

赵文兰在家里很有地位,基本上除了母亲就属她说了算,不止因为她是老大的关系,还因为她在父亲去世以后,嫁给了一个瘸腿的老鳏夫,养活了底下的弟弟妹妹们。

“大姐。”

赵文芳上前一步,亲亲热热地挽住对方的胳膊。

赵文兰也只嗯一声,面色还不见好转。

“喏,这是我和学良的一点心意。”

赵文兰打开妹妹给的红包看了眼,这才给了妹妹进门一来的第一个笑脸。

抬头见站在门边的顾学良、大虎小虎,像是才发现似的。

“都是一家人,傻站在门口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坐。”

两小子亲亲热热地喊,“大姨”

赵文兰唉一声,把人往屋子里拉,打开了她娘的柜子,从里翻出小饼干给孩子们吃。

赵文芳捏了一块拿手指头碾碎,潮唧唧的,都不知道放在柜子里多久了。

她皱眉,嫌弃姐姐给儿子们吃这种玩意儿。

赵文兰横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怎么,好日子过了两天,看不上家里的东西了?”

赵文芳:“没有没有,怎么会。”

赵文兰冷哼,“没有最好。”

她转头瞥见老娘和侄子们在院子玩的正好,妹夫和她丈夫坐在一块儿,不知在聊些什么,她推推赵文芳的肩膀。“你小姑子是不是下乡了吗?”

赵文芳:“是啊,早就下乡了,都快小半年了吧。”

赵文兰:“那你怎么不说,她在靠山村下乡的?”

赵文芳:“她在哪儿下乡和咱们有什么关系,我巴不得她去的地方越远越好,再也别回来呢!”

赵文兰睨她一眼:“你难道不知道文华也下乡了?”

赵文华就是赵母连生三个女儿,才生下来的宝贝儿子,从小就被赵父、赵母捧在手心里,后来赵父去世,为了让弟弟念书,让其余的妹妹们不至于饿肚子,赵文兰才找了现在这个丈夫。

赵文芳有点回过味来了,“姐,你是说文华也在靠山村下乡?”

赵文兰:“还不止呢,他还差点成了你的妹夫!”

赵文兰也是接到弟弟的信,才知道他竟然和文芳丈夫的妹妹,顾念,在同一个地方下乡,竟然还差点走到一块儿。

现在想想,还怪可惜的,她记得文芳总是抱怨家里人偏向顾念,有什么好东西,孙子舍不得给,却舍得给小女儿。

要是文华和顾念在一块儿,顾老头舍不得女儿女婿在乡下受苦,是不是就得想法子把他们接回城?

“怎、怎么会?”

赵文芳心里一慌,本来一个宝贝蛋就挺可怕,要是文华成了顾念的丈夫。

娘家这边有妈和大姐压着,婆家那边有公婆压着,顾念夫妻还不得翻天?

“唉,两人没缘分,文华娶别人了,听说也是个知青,家里条件不咋滴,估计长了一副狐媚子相”

赵文兰还在絮叨呢,赵文芳却大松一口气。

这俩没在一起好啊,要是在一起了,谁能吃得消。

赵文兰又道,“文华结婚,你出钱了吗?出东西了吗?”

赵文芳止不住的心虚,“他、他结婚也没告诉我啊。”

“那我现在告诉你了。回头发工资就给文华寄东西,别人结婚有的,文华结婚也要有。小妹不是今儿结婚了吗?正好也算她一份。”

赵文兰心里算盘打地噼里啪啦响,恨不得让两个妹妹,日子别过了,先把文华供好。

文华出生的时候,才多大一点呀,她是又当姐姐又当娘,尤其她现在结了婚,还没生养,还拿弟弟当儿子看呢。

她的命令,两个妹妹一般不敢不从,见赵文芳听进了,赵文兰点点头,转身出了屋子。

赵文芳以为回娘家,包了个大红包,能得到大姐和母亲的夸赞。

没成想,什么没捞着不说,还有背了一笔账。

因着大姐说要寄东西给文华,她整个婚宴都没怎么动筷子,心事重重,回家这一路都挂着脸。

幸好顾学良忙着照看两个小的,暂时没顾上,要不然知道自己还没发下来的工资,就被媳妇姐姐盯上了,肯定得炸毛。

顾念还不知道,她差点就和赵家那伙人牢牢绑死了呢,现在她在愁王莉莉的事。

本来王莉莉怀孕,跟她可挨不着边,可谁让王莉莉问了诊,打死不肯回农场,就跟在顾念身后,悄悄回了知青点。

看她骨瘦如柴的模样,大家伙都吓一跳,也不能真狠心把人扔门外头不管。

见王莉莉眯着眼睛睡了,女知青们干脆出了屋子说话。

孙红:“都看看吧,赵文华就是她哭着喊着非要嫁的男人,呸!什么东西。”

平时江亚萍和她不对付,这会儿到觉得她骂的对。

“赵文华这种人渣,怎么配当知青的!在知青点看着人模人样的,脱下一层皮,里面竟然装着这么个玩意儿。以后,咱们大家嫁人可以要把眼珠子擦亮点,免得碰见人面兽心的家伙而不自知。”

钱喜梅心里正乱着呢,听见江亚萍说这话,怀疑她在暗示她和李国伟的事。

“好了,你少说两句,别把人吵醒了。趁着她睡着了,咱们快合计合计,该怎么办吧。”

看王莉莉这样子,是觉得日子过不下去,所以赖上她们了?

一个可怜巴巴的孕妇,他们是撵也不是,打也不是,难道他们就非得吃这个哑巴亏不可?

顾念摇摇头,“救急不救穷,但她现在在关键时刻,咱们总不能见死不救。”

孙红:“可我怎么就咽不下这口气呢!她有苦难,别人就没有,好手好脚地,非得当个打秋风的,没得叫人看不起。”

“看不看得起的,她可不在意。”钱喜梅往里头看了眼,“她就在意,自己能不能活得下去,过得好。”

顾念一向想的多,她道,“咱们村里的,虽说也跟着种药材、卖药材了,但也有懒汉、懒婆娘不愿意干的,要是他们都照着王莉莉有样学样,往咱们知青院的门口一躺”那他们是收留还是不收留?

知青们可不是搞慈善了,好不容易顶着风雪去县里赚了几个钱,没道理都搭在王莉莉头上。

孙红捂紧自己的钱袋子,“那咱们怎么办?”

钱喜梅也转头看向顾念,顾念人虽小,却机灵,主意也多,女知青们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碰上问题,总是先问问顾念的意见。

顾念沉默一会儿,目光看向屋内,轻轻道,“找村长吧,让妇女主任也一起过来,他们夫妻的事情,和咱们无关,就算要调停也得去农场。”

里面裹着被子装睡的王莉莉,吓的身子一抖,心里恨毒了顾念,没想到她都这么惨了,顾念还要把她和赵文华绑在一起。

不管王莉莉心里怎么想,大家都想甩了她这个烫手山芋。

要是帮一天两天就管用,他们也不会做的这么绝,王莉莉这架势,恨不得一辈子都赖在这里,他们压根就不敢伸手。

亲眼看见妇女主任把人领走了,江亚萍又忍不住心软。

“你们说,咱们是不是有点狠了?”

孙红:“咱们再狠,能有王莉莉狠?早上往知青院门口一躺,那架势,好像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别的什么知青的。大冬天,也不嫌冻屁股。”

“可是、可是她还挺可怜的”

江亚萍是亲眼见证王莉莉是怎么从高处,一点点往下跌的,现在看她落到这种境地,怎么会不唏嘘。

从前她是故意拍王莉莉的马屁不假,但王莉莉给的那些吃的用的,也不是假的。

孙红:“你要是觉得她可怜,你就送些钱过去呗,昨天你不是卖药材去了?”

她说完看也不看江亚萍,拉着顾念、钱喜梅两人,扭头进了屋子。

关系到大家伙儿的事,凭什么让江亚萍做决定?

她心软、觉得王莉莉可怜,反正他们其余人就一个个都心硬如铁,没同情心呗。

江亚萍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在门口站了许久。

第二天天一亮,江亚萍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关,决定去农场看看王莉莉,虽然她自己也没几个钱,多少算个心意吧。

她的铺盖和顾念中间就隔着一个孙红,顾念睡觉一贯睡的不是很踏实,她一动,顾念就醒了。

见顾念抬头看过来,江亚萍有些心慌,“我没”

“你快去吧,早去早回。”顾念打断她的话,转身向里,假装没看见。

江亚萍这才松了口气,快速穿好衣服,疾步而去。

顾念回头,看着她的背影叹口气。

她没法放下芥蒂去帮助王莉莉,但也不想把王莉莉的路彻底堵死。

希望王莉莉经过这事,能真的长进些,男人哪会有自己靠得住。

很快顾念就没心思管王莉莉的事了。

她的小院子收拾好了,为了给小屋子攒人气,她准备学别人那样,办个乔迁酒,正好可以请帮助过自己的人,一起吃顿饭。

知青们这里还是先不说了,一来怕他们买东西破费,二来怕村里人因此知道她有钱,再因为眼红闹出什么事来。

因此,她请的人,也就秦州、程白芨、冯以林、杜英男几个。

至于陈越,她倒是提了一嘴,对方有没有空,就不知道了。

顾念对陈越的感觉还挺奇怪的,她拿对方当大哥看待,陈越帮了她很多忙,她心里感激。

但有时候又觉得陈越对她未免太好了些,甚至是超过了亲妹妹的那种好。

顾念隐约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有原主和王莉莉的教训在前面,她不敢轻易往前跨一步。

如果和男人谈对象了,就变成王莉莉或是原主那样要死要活的,顾念觉得没办法接受,甚至觉得男人会影响她做实验的速度。

想来想去,还是暂时维持现状吧。

她心里想着事情,收拾起东西来,也慢慢悠悠。

等到客人们都上门,院子还没整理好。

程白芨一脚跨进院门,就忍不住称赞,“师姐,你这里弄得可真好,像模像样,以后晚上你要是忙的晚了,干脆别回知青点,住在这里得了。”

他没说瞎话,顾念这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虽然没有秦州那处小洋楼豪华,但院子里多了许多生活气息,给人一种很温馨的感觉。

秦州跟在程白芨后面进来,今天他难得没穿白大褂,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服样式的棉袄,头发像是仔细打理过了,看起来精神奕奕。

顾念围着他转了个圈,感叹,“想不到老师还有这么精神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师来相亲的呢!”

秦州把手里的礼物递给她,气得拿手指点她。“胆子越发肥了,还敢拿老师开玩笑。”

顾念嘿嘿笑着接过来,“谢谢老师。”

秦州的礼物还挺大,是一个方形的盒子,顾念晃动一下,没听见响,拿在手里还挺沉。

她心里实在痒痒,忍不住问,“老师,我能不能拆?”

秦州睨她一眼,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嘴边的胡子动了动,“拆吧。”

顾念把盒子打开,里面竟然放了一件枣红色的棉袄,样式看起来很精致,衣领和袖口做了一圈白色的毛边。

哪怕放在后世,也觉得不会过时,很经典的红色。

秦州假装不经意地转头,其实目光一直留意着她的表情呢,见顾念喜不自胜的模样,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姑娘家,就该有小姑娘的样子,别整天灰的蓝的,我看这枣红色就很好看嘛,也很衬你。”

顾念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秦州,“谢谢老师,我很喜欢!”

“喏,师姐,这是我给你的。”

程白芨还是头一次送姑娘东西,挺不好意思地拿出来两张电影票。

“我听人家说最近有《闪闪的红星》看,师姐可以带喜欢的人一起去电影院。”

陈越站在门口,刚要抬手敲门,就从敞开的门缝里,看见程白芨给顾念塞电影票。

他脸色一黑,把手里拿着的同款电影票,使劲儿往裤子袋里塞了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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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念要给小院子办个热热闹闹的乔迁酒, 还特意让冯以林给自己带了话。

陈越就以为,这大概是特地要请自己,但小姑娘面皮薄, 不好意思亲自开口。

得了消息, 陈越一晚上没睡好, 半夜里起来练兵, 把底下人闹得苦不堪言。

当然陈越一点不觉得苦,不止不觉得苦, 还不觉得疲累,好像有很多精神无处发泄似的。

练了多久的兵,他就想了多久, 到底该送什么东西给顾念。

这回他得自己想了,上次听了常志国的话,那手表还在抽屉里躺着呢, 人家小姑娘压根就不要。

从手帕事件以后, 陈越就意识到自己对小姑娘好像有那么点意思, 想给她买很多各自各样的东西,甭管用不用得上。

但小丫头好像还没开窍,他觉得自己挺明显了,对方还完全没感觉。

“哎你们说,咱们营里什么时候组织大家一块儿看《闪闪的红星》啊?听说很好看,讲的好像是打土豪的故事。”

“咱们就等着吧,除非这次营里比武, 咱们得的一名, 点名要看电影作为奖励,不然还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这电影,真有这么好看?”

“我也不知道, 我妹妹信里说,她跟同学一起去看了,还挺不错”

陈越本来正在休息,坐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既然战友的妹妹说不错,那就应该不错吧?顾念年纪也不大,说不定就喜欢这种。

他让常志国帮着买电影票的时候,对方拿看禽兽的目光看着他。

“陈团,了不得啊,黑灯瞎火电影院,你想干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当兵了?”

“我想什么了?看电影不行吗?”

陈越被他问的一脸懵,完全弄不懂他什么意思。

常志国清了清嗓子,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这家伙没贼心也没贼胆,他不过是因为自己和老婆躲在被窝里看过电视,就觉得陈越这家伙思想不行。

哪知道,人家压根就没那么想,是他自己想多了。

咳咳,说来也是,现在谁要是敢在大马路上拉个小手,一准被人以乱搞男女关系的罪名押走。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作为咱们三一五团的指导员,很应该了解底团里战士的思想状态。嗯,你不错的,陈团,你是个好同志。”

陈越压根没弄明白战友发什么疯,“反正,你要是有门路就帮我弄两张票。”

“没问题,没问题。”常志国一口应下,为刚刚冤枉队友,表达歉意,“不过你和家里还闹着呢?要不然买个电影票的事,还不是咱们陈团张张口,就有人送过来?”

本来陈越面色还好,听常志国说起这个,立马沉了脸。

“少说废话,我走了,这个票的事情你尽快。”

“啧啧,陈越你小子,听哥哥一句劝,逃避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陈越步子停都没停,压根拿他的话当耳边风。

常志国摇摇头,这小子,不听前辈言,后面还有苦头吃呢!

这会儿陈越站在门口,捏着裤子袋里电影票,又把跨进去的半只脚给收了回来。

以后送东西,真的不能听战友的,什么手表、电影票,都不行。

营里的那些,就是长期关在一起,没啥见识的小土狗,以后送礼物,还是靠自己。

但是现在怎么办呢?

他要是跟人家送一样的东西,怎么能显出他的特别呢?

陈越犹豫一瞬决定还是先到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卖的,现买还来得及,不行就多出点钱。

他转身欲走。

横空出现一只手,猛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老陈,你站这儿干什么,没认错,就是这门。”冯以林手掌在陈越肩膀上拍了拍,扯着嗓子冲里面喊,“顾念、顾念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里面顾念收了电影票,抬头一看,见陈越、冯以林、杜英男都来了。

她笑问,“你们怎么都在门口,约好了一起过来的?”

陈越本来是背对着顾念的,听见小姑娘软乎乎的声音,一下子僵住了,犹豫一下还是转了身。

“顾念,恭喜啊。”

“谢谢陈大哥。”

感觉到手掌下好友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冯以林微微眯起了眼,故意道,“顾念,你叫他陈大哥,是不是也要叫我冯大哥,我和陈越可没差两岁。”

他说完还挑衅地看了陈越一眼,生怕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的。

陈越暗自磨牙,感觉自己的拳头硬了。

“是是是,冯大哥。”顾念顺着他的意喊了一声,转而招呼几人进来,“陈大哥、冯大哥、英男姐,快进来吧,我老师也在呢!”

秦州到底是长辈,众人见了秦州的面先问好。

秦州点点头,“随便坐,别客气,就当我这个老头子不存在。”

程白芨从屋里拿了茶水出来,一人给分了一个大搪瓷缸子。

杜英男接过来道谢,顺手从兜里拿出来一只崭新的英雄牌钢笔,“也不知道送你什么,你跟着秦医生学东西,肯定得做笔记呀,送钢笔准没错。”

杜英男这支笔,是黑色的笔身,银色笔帽,看着挺大气的,顾念还挺喜欢。

“谢谢英男姐,我最近正好要做不少笔记,你这笔来的正正巧。”

杜英男笑着揽着顾念的肩膀,“要不咱们俩心有灵犀呢。”

陈越看了她们一眼,又默默转过了头,他怎么就没想到送钢笔?又便宜又实用,顾念肯定会收。

“嘿嘿,小丫头,喏这是我给你的。”冯以林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两个兰草小盆栽,“新房配鲜花,虽然这两盆兰花还没开,只要养的好,来年春天就很漂亮啦。”

“哇,谢谢冯大哥。”

现在外头可没有卖盆栽的,要是有,估计会被人当做腐败阶级,搞不好还要□□的。

顾念装点屋子,在靠山村的后山里挖了不少野花、草药等,见到正儿八经的兰花,还挺新奇。“我这就去放到屋里去。”

天气冷了,兰花要放在稍稍温暖的屋内,免得被冻坏。

见小丫头跑远了,冯以林搡搡陈越的肩膀,“我们都送东西的,你就没有准备什么?”

秦州闻言,也抬头看向陈越。

程白芨、杜英男两人,端着搪瓷缸子喝茶看戏。

陈越顿觉压力山大,本来就他和顾念两个人,送什么、怎么送都可以,冯以林非得当面点出来。

尤其秦州还是顾念的老师,他面对秦州的时候,总有种面对顾念家里长辈的错觉。

明明他和顾念认识的比秦州早多了。

现在突然低一头。

如此想着,陈越额头不知不觉布上细密的汗珠。

正巧这时顾念小跑着从里面出来,冯以林冲她招手。“顾念快来,你陈大哥有好东西送给你。”

陈越一僵,不用抬头也能感受到,周围人扫射过来的视线。

他伸手插进裤兜,把左边裤子里放着的电影票,塞的更里面一点,右手从右边裤袋里掏出一把东西。

“喏,这些都给你。”

男人宽厚的掌心里,捧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钱票、工业券等等,在阳光底下透着斑斓的色彩。

顾念睁着一双杏眼不解的问。“我、我要你的钱干什么?”

“我、我是说,你最近不是在村里和镇上不停的来回,光靠两条腿走路太不方便了,正巧我攒了不少工业券”

陈越僵着身子,从手心里这一把东西,把工业券都挑了出来。

幸好他平时发了券,极少用,还真给他凑出一辆自行车的量。

陈越怕她不收,“本来想买自行车给你的”

“不用不用,我自己有钱,这些券已经帮大忙啦,谢谢陈大哥。”

陈越把东西递到她手心里,小姑娘的手软软的,比豆腐还要嫩,感觉自己的手掌大到能彻底把她的手包裹住。

正在这时,秦州好像不小心呛了一口水,“咳咳。”

陈越唰的一下把手收了回来,坐在秦州边山,拿起搪瓷缸子“咕嘟咕嘟”喝水。

顾念:“老师,你没事吧?”

“没事,呛了一下。”

秦州说完,眼神凉凉地扫了一眼陈越。

陈越脊背一僵,一口水喝得急了,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顾念嘀咕,“怎么一个两个,喝水都不会慢慢喝。”

杜英男啜一口茶,笑道。“因为念念你这里的水好喝,他们都喝太急了。”

中午的饭,当然不是顾念做的,顾念带着人去上回陈越请客的地方又吃了一次。

不过最后也没让她付钱,秦州抢在最前头,把钱给结了。

拿他的话说,当老师的哪有占学生便宜的。

顾念摸摸鼻子,没跟他争这回,想着下回碰见什么好东西,也给老师买,还不会显得太刻意。

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下午秦州还有手术要做,把程白芨一起带去了,让顾念把家里收拾好,再过来不迟。

顾念点头应了。

冯以林和杜英男还要回所里,杜英男和顾念约好,晚上陪她过来一起住新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本来还热热闹闹的院子,一下就只剩下顾念和陈越两人。

“陈大哥,你下午不用训练吗?”

顾念在订被子,陈越没走,就坐在她边上盯着人看,她被他看得背上烫呼呼的就想撵人走。

这时候的被子,都是手工缝制的,被面和里子单独买,天气冷顾念置办的时候,特意给里面的买的那种厚厚的绒,扎针的时候,就很难穿过去。

再加上针比较细,压根使不上劲儿。

顾念咬着牙,脸色通红,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

“我来吧。”

陈越看她弄得费劲儿,干脆把东西从她手上接过来。

顾念惊讶道,“陈大哥,你会吗?”

陈越没说话,低着头直接上手。

他不像是第一次做,缝的又快又密,针脚还整齐,比顾念前面那些歪歪扭扭的,可强多了。

顾念张着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陈大哥这种一米八几的钢铁硬汉,竟然在这里给她缝被子,下回陈越要是说他会绣花,她也不觉得惊讶了。

陈越抬头,正对上小丫头的傻样,他笑笑不以为意。

“我很早就呆在军营里了,所有的内务都是自己干的。摔了就自己爬起来,要是裤子有哪儿摔破了,缝缝补补的事情,也都自己来,一次二次的缝不好,次数多了,也就好了。”

听陈越这么说,好像成长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家里人陪伴似的。

她有心想问两句,又怕触了对方的伤心事。

“喏,好啦。”

陈越把缝好的被面拿给顾念看,果然整齐又细密,还怪好看的。

他又帮着顾念把被子叠好,将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搁在床头,陈越心里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他和顾念早就结婚了,在这里布置新婚小两口的房间似的。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撇开。

“晚上睡觉,这床可能不够,记得再上面再加个薄的。”

“好,我来拿。”

顾念给自己屋子里面打个大柜子,柜子顶上箱子里放的才是备用的棉被。

她脱了鞋子,踩在床上踮起脚拿,摸半天也没摸着。

她想了想干脆扒着箱子的边缘,往上爬一些。

箱子被她彻底扒拉到一边,里头的被子,被拽得直直往下掉。

“小心!”

变故发生的一瞬间,陈越立马伸手护住她,他身体前倾斜,重心不稳,整个人向下扑。

“啊”“嘶”

陈越整个身体挡在顾念上面,被箱子连带被子砸了个正着,被子铺开,把两人密密地裹在一起。

“陈大哥,你还好吗?”

顾念被护的好好的,倒是没受伤,她伸出手想看看陈越受伤了没,不小心盖在人家的胸肌上面。

她“唰”地收回手,脸上泛起红晕。

幸好被子里面黑漆漆的,也没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我还好。”陈越一张嘴,声音有些暗哑低低的,就像是在顾念耳朵边上说的似的。

顾念不自在地偏偏头,“咱们要不起来再说。”

“好。”

可是那大箱子就扣在两人身上,陈越一动,带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使不上劲儿,只是顾念身上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让他整个人也变得软趴趴的,有点使不上力气,再加上小丫头在底下软软小小的一团,他浑身上下的血液直往一个地方涌

陈越暗骂了自己一句流氓,顾不得背上疼痛飞快直起身。

大箱子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顾念揭开被子就见陈越脸色不大好,看着像是疼的厉害。

“陈大哥,你是不是背上受伤了?家里有备用的药,我先帮你上药?”

陈越脑子里一团浆糊似的,没来得及仔细想,只点点头任由她动作。

等顾念拿了药箱过来,把陈越上半身的衣裳扒开,他才察觉到不对。

陈越一把揪住自己的衣领,“不用了,小伤,我会回营里让战友看看就行。”

“不行,你背上肯定有淤血了,不散开,会肿起来的。陈大哥,来,我帮你脱衣服”

顾念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不大对,扔烫手山芋似的,把药膏扔给陈越,“那那那那你回去,让战友涂吧。”

见小姑娘一溜烟就往门外逃,陈越一下把人叫住了。

“顾念。”

顾念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

“你愿不愿和我处对象。”

哈?

顾念转头见男人面对她,又认认真真的说了一遍。

“你愿不愿意和我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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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越是个很有原则, 很有担当的人,他觉得他和小姑娘都这样那样了,要是不把话说清楚, 不就在耍流氓吗?

不过, 他话说出去, 对方许久都没应他。

不怕流血, 不怕流汗的陈团,第一次有了害怕的东西。

他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低垂着眼静静地等着小姑娘下判决。

可是,他紧张的一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刚缝好的被面在顾念看不见的地方被揪的厉害。

明明两人离的挺远的, 但顾念好像还能敢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似的,她脸愈发烧红了。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陈大哥, 你的意思我懂, 但是我现在还、还不懂我对你的心意, 如果、如果”

小丫头急的要哭了,陈越善解人意地打断她的话,“算了,你不用着急回我,再想想也好。”

他说着起身,把衣服扣好,又帮着顾念把房间整理回原来的模样, 把那个大箱子就放在柜子旁边。

“以后, 别把箱子放这么高了,幸好砸的是我。”

“好,我记下了。”

顾念抽抽鼻子, 忽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好像除了陈越以外,没有谁会照顾她的感受到超过自己的感受。

但她又害怕她对陈越如果只是依赖的话,会不会反倒更伤害他。

上辈子顾念好像是个学习机器,又或者是个实验机器,她把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划分的很清晰。

对她好的,她会对对方好,对她不好的,她也会还回去。

唯独忘了学习当一个人好到甚至把自己往后放的时候,应该怎么处理。

她有些失落地低着头,为自己没想好怎么样回馈陈越的感情。

突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覆在她头顶。

男人低磁的声音,带着安慰,“不用着急,我有时间等你慢慢想清楚。”

顾念点点头,仰头对上他认真的眉眼,她忽然笑起来觉得轻松了些。

陈越眼神黯了黯,不动声色的别开目光,向后退一步和顾念保持安全距离。

头顶的温暖消失,顾念忽然觉得不适应,心里还有一点点失落。

顾念以为她和陈越说完以后,陈越应该暂时都不会出现才对。

不论如何说,她都已经算是拒绝对方了。

却没想到,陈越人没出现,顾念生活的周围却处处都是陈越的影子。

中午饭点的时候,小护士拎着饭盒过来,递给顾念,“喏,是不是还是昨天那个人送的呀,我都没看见人,放在护士站就走了。”

吃过午饭,程白芨把小毯子递过来,“我越哥给的,让我给你午休的时候用。”

他说完眼神闪烁,不大敢看顾念。

其实程白芨心里对顾念也有那么点小心思。

又是师姐,又是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说完全没有想头是不可能的。

可就在他鼓足勇气送了电影票的隔天,陈越递过来一个浅灰色的绒毯,叮嘱他,“念念怕冷,中午记得拿给她。”

程白芨始终忘不了,陈越说这句话时比平时温柔了不少眉眼。

当时他的心,瞬间就凉了下来。

“啊他怎么连这个也准备了。”顾念有些娇嗔的把东西拿过来。

程白芨看得当胸一箭,小少年还不怕死地问,“师姐,你和越哥”

“什、什么都没有。”

顾念想到那天,就忍不住脸红,见程白芨诧异地看着她,干脆也不解释,抱着小绒毯直接跑开了。

程白芨:

根本就不像什么都没有的样子。

晚上,顾念要赶着回知青点,出了医院的门就见护士推了一辆半旧的自行车过来。

“顾念,这是那位陈先生说要留给你的,他说你路途远,光靠两条腿走路不行,先把他的车拿过来给你用,反正他在军营也用不上”小护士满脸八卦地看着顾念,“这人是谁呀,听他的意思还是军人?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啊?”

顾念含混不清地解释了半天,木呆呆地从护士手里把自行车接过来。

这人明明都送了自行车券了,怎么还把自己的车骑来了,她骑了他的,那他骑什么?

程白芨忽然凉凉道,“师姐,你是不是在想越哥。”

顾念没回答,反倒问,“要不要我骑车先把你送回去?你放心,我力气很大的。”

程白芨:

师姐分明把他当弟弟,要不然不会说要载他。

麻了麻了。

“不用了师姐,我自己走回去好了,也没多远。”

男人的自尊心,让他学会坚决不坐情敌的车。

程白芨说完,不等顾念回应,扭头就走。

顾念:“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程白芨身影晃了晃,拔腿就跑,脑海里全是顾念的声音“你这孩子”“你这孩子”他早就不是孩子了!

顾念不知所措地问护士,“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护士:“没有啊,小孩子,都是这样的,风一阵、雨一阵,说不定明天就好了。”

顾念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顾念骑车回了知青点,一辆自行车的到来,引起了知青点所有人的广泛注意。

孙红:“念念,这新车是你买的?”

顾念笑道,“不是,我哪有这钱啊,是同事看我路远,借我的,改明儿还得还回去。”

大家伙闻言也就歇了心思。

原来是借的啊,就说顾念最近也没种什么草药,应该没钱买车才对。

顾念把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庆幸自己暂时没有买自行车的打算,也庆幸,知青们暂时不知道她新置办了个小院。

自行车事情先放一边,众人说起了王莉莉的事。

江亚萍:“我前两天去看她了,现在状况还好,她不是怀孕了吗?身体又不行,农场那边让先停了她的工作。”

顾念点点头,估计这话是王莉莉特意让江亚萍带给她的。

不过她也确实身体不行,上次把脉,老师就说了,王莉莉这样的不好好养着,孩子和她自己都得出事。

说起这个孙红就来气,江亚萍竟然偷偷去看王莉莉,她睨着眼睛看她,“你去看王莉莉,她就没有让我们集体捐款啥的?”

江亚萍有些尴尬的摇头,“没有,赵文华好像才知道王莉莉怀孕了,写信让家里寄了东西过来。有他们家里的帮衬,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吧?”

顾念沉默下来。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光靠家里的帮衬,还是一样过不久,人为什么就不能学会直立行走?

算了,这个问题就算问江亚萍也得不到回答。

顾念以为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揭过,反正别人事就当个八卦听听好了,哪知道正主竟然还舞到她跟前。

这一日,顾念陪着老师在问诊,下一个病人又是王莉莉。

这回人家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还带着赵文华一起,大概因为有了家里的支援,日子又能过下去,小两口竟然神奇的恢复成原先的相处模式。

“顾念,这回的事真是谢谢你,要不是当初你劝我,这孩子肯定留不住。”

王莉莉这回气色看着好了很多,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挽着赵文华的手明里暗里给她秀恩爱呢。

顾念不软不硬的刺了她一句,“别客气,医者父母心,换了别人一心求死,大概也会劝上两句,但是听不听又是另一回事了。”

秦州虽然不知道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见状也不由冷了面色,给病人把了脉大致说了下后期该如何修养就让他们出去了。

“顾念,不管怎么说,我和文华都要谢谢你。”王莉莉临走前轻声说了句。

“我也要谢谢你,要不然我可就栽赵文华这个火坑里了,你最好祈祷赵文华家里能一直这么支持你们,要不然还有,以后千万别再舞到我面前了,真的很让人恶心,我对你们的事也丝毫不感兴趣。”

王莉莉身体一僵,被人当面说了这么一通也没敢说什么。

顾念看她走了一步一顿,故意道,“虽然你们不上工了,但也要记得还钱,要不然我可以让公安上门,强行把欠款要回来。”

赵文华猛地转头看了顾念一眼,语气极度失望,“顾念,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学生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了解,这位病患家属麻烦你出去一下,现在轮到下一位病人了。”

秦州直接冷声截断他的话,不给他继续下去的机会。

于此同时,外面排队等候的病人已经没了耐心。

“这位家属,你怎么回事?没听见医生让你出去吗?真是没有一点公德心。”

“就是啊,我们后面还有这么多人排队呢。”

赵文华给当场撅了脸,见病人和病人家属们人多势众,没奈何只得忍着气出了门。

秦州见顾念面色还好,略放了心,“下次见到这种不用多废话,直接叫保安就行了,咱们医院也是有保安人员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顾念心里暖暖的。

王莉莉这边因为有赵文华家里的帮衬暂时缓过了劲儿,顾家却因为赵文芳问都没问过顾学良,把小两口的钱寄了很大一部份给弟弟,而陷入夫妻冷战。

赵文芳心里也委屈,她不是没想过不给,但是姐姐那边催的急,娘又一哭二闹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学良,你别这样,有什么问题我们好好说。”

她真是受不了整天冷战了,夫妻两从早到晚连句话都不说。

他们一吵架,还影响两个孩子,大虎和小虎晚上被吓的“哇哇”哭,直接给范菊香抱去了他们房间睡。

老两口也因为他们闹矛盾吓到孙子,颇有微词。

大姑子虽然什么也没说,但见了她就翻白眼也挺让人受不了的。

赵文芳觉得她不是在受顾学良一个人的冷眼,而是受全家人的冷眼,这不没两天就来求和了。

顾学良一开始没吱声,忍不住了还是回了一句,“我看你就不适合管钱,要不钱还是给妈管,就算寄回乡下给小妹也比给你祸祸了强。”

“给我怎么就祸祸了?给你妹不算祸祸,给我弟就是祸祸了是吧?顾学良,这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赵文芳一言不和就开始摔摔打打,她不是没想过钱寄过去以后顾学良的反应一定不会好,但是那边是她娘家弟弟,她总不能真看着对方过不下去。

这回顾学良可没惯她,“随便你!”转头就出了屋子。

留下赵文芳一个人,捂着被子呜呜哭的厉害。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顾学良出了院子,见顾国强正站在这儿吹冷风,诧异道,“爸,外面天冷,你怎么不去里面坐。”

此时虽然是晚上,借着里头的煤油灯,还是能瞧出儿子面色不大好。

顾国强:“又吵架了?”

“唉,还不是那些事,都是小问题,她就是看家里手头宽裕了,又起了小心思。”顾学良回头看了眼,见屋里的灯灭了轻轻叹了口气。

叫他说,这钱还不如给顾念捎去,留在家里倒成了祸害了。

以前家里没钱的时候,赵文芳虽然抱怨两句,也没这么闹过,现在日子好过了她的心思也多了。

“爸,顾念那里最近还有信来吗?”

他是家里除了顾国强和范菊香以外,第三个知道顾念的事情来龙去脉的人,所以赵文芳嘴上有再多的埋怨,他也觉得爸做的对,别人都可以短着就是顾念那里不能短。

“有啊,没回还寄了钱回来,我回回收的心里难受的不行”

顾国强叹口气,又想到抽屉里那一沓汇款单了,就因为这个,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踏实觉了。

想知道女儿过的好不好,厂里的一堆工作却不能丢,当初就是为了工作才要是现在连工作都丢了,才是真的鸡飞蛋打。

“爸,马上不是新年了吗?要不我跟厂里请个假去看看念念,总这么其实我也不大放心。而且,文芳最近跟我闹呢,我走了,她总没得闹。”顾学良道。

其实他没说的是,他怕家里这么多汇款单搁着,文芳进进出出的万一瞧见了,再生出什么心思。

顾学良这人轴,该是他的他不会不拿,不该是他的他一分也不会拿。

顾国强心里倒是有些意动,“那大虎小虎呢?你倒是放心?”

“有您和妈在,我有什么不放心啊,再说文芳跟我会吵,对两个小的可从来不含糊。”

顾国强点点头,认同他的话。

大儿媳妇大面上还是好的,就是偶尔有时候有些拎不清,但人无完人,要是她样样出挑未必会进他们家的门。

人是大儿子自己挑的,日子也得他们自己过,当父母的再着急也没用。

顾学良:“爸,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给厂里打申请报告去,您呐踏踏实实睡觉去吧,我是您儿子,这事我替您担了。”

顾国强横他一眼,“臭小子,还做起老子的主来了,你别急让我先想想。”

“顾学良,你还睡不睡觉了。”

赵文芳在里面哭了许久都没人安慰,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就来。”顾学良应了声,“爸别想了,就这么说定了,我要是不去看一趟,您这几个月都别想好好睡了。”

老头子的头发比以前白了,人也比之前佝偻了,不知是睡得不好还是因为人确实老了。

既然父亲老了,有些事情就得他这个当儿子的担着。

谁叫他们全家都欠顾念的呢?

只盼着小妹在乡下过的还不错吧,要不然这家里为了工作的事,还有的折腾呢。

顾学良拍拍父亲的肩膀,转身回了屋里。

院子里只留下顾国强一个人独自站着吹冷风,过了许久,他才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

人这一辈子,一定不能做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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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文芳等顾学良去哄她, 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

人家进来倒头就睡,连话都不愿意多说几句。

她憋着气,心里暗自下决定, 这回他不跟自己说话, 自己也绝对不要跟他说话了, 看谁坚持的时间久。

结果第二天早上, 顾学良一句话就让她破了功。

“你说啥,你要请假去看顾念?”

赵文芳惊讶的眼珠子瞪的溜圆, 恨不得剖开顾学良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的啥。

顾念是给全家人下了蛊吗?为什么家里大的小的,都买她的账。

同样都是女儿,顾思的待遇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偏偏顾思自己都没意见。

“顾学良,你跟我说清楚去找顾念做什么?你不上班、不赚钱了?”

请假过去,每天扣的钱都不老少, 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份工作, 难道他想自己作没了?

顾学良八风不动地穿衣穿鞋, 不论赵文芳如何跳脚他都心态平和的很。

“你要真舍不得我请假这点钱,为什么把我工资的一大半寄给你弟弟?反正我上班赚钱也落不到自己手里,为什么还要去?”

赵文芳头疼的厉害,她早知道顾学良轴,没想过他会这么轴。

她努力平复心情,“好,你不在意请假这点钱, 那工作呢?你的工作不是很要紧也不是没有别人可以胜任, 要是你不在了,厂里谁家的亲戚填补上了可怎么办?”

这个顾学良心里早想过了,他有一句话没说, 厂里谁的工作都有可能被填补,就他们老顾家的不可能。

不管是爸的工作,还是他自己的工作,都是当初顾念替他们换回来的。

上回顾学勤和赖忠打架,还把人家的头打破了,只因为觉得赖忠说话难听,觉得爸是靠实力走到这个位置的,赖忠污蔑爸。

其实赖忠有句话没说错,他们家能起来能有这么多人都在工人的岗位上,确实是走了厂长的关系。

“行了,这些事你不需要懂,反正你在家里照顾好儿子吧,我走了也好,省得你天天想跟我吵架。”顾学良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把赵文芳遮挡住,他眉目极为认真道,“文芳,趁这段时间你也好好想想清楚,你以后到底是跟谁过日子,你对你大姐是不是还应该这么言听计从。”

“你”

赵文芳想说不就是二十块钱嘛,大不了她下回还回来,可惜顾学良根本不愿意听他说,早就扭头出去了。

她张了张嘴又合上,头一次怀疑姐姐赵文兰说的话对不对。

赵文芳心事重重的上班,心里盼望着顾学良说的话最好是骗她的。

切菜时候没注意,指甲盖被狠狠地削了下,血“滋啦”一下冒了出来。

厂里的大师傅见了,连忙把人拉到一边,见她手没啥大事,心头火气直往头顶涌,“你怎么干活的?不想干就别干了,还忙着呢,尽搁这儿添乱。”

马上快饭点了,就等着她切的菜好下锅呢,上班才举了几下菜刀啊这就划手了?

不想干趁早滚蛋,一天天不知道想什么呢!

赵文芳低头连连道歉。

大师傅压根不理她,已经叫了别的小工顶替,见她还杵着气不打一处来。

“还站着干嘛?回去吧?明天要是还这样,你以后就都别来了。”

“哎哎,指定没下次了,谢谢师傅。”

边上大姐看她魂不守舍的,推推她让她往前走,“唉,你说你一上午想什么呢?现在伤手了,先回去吧,杜师傅也就是着急了,明儿把手包扎好了再来,可别再犯错了,要不然杜师傅说要撵你走,没人拦得住。”

别的地儿怎么样不知道,但厨房这一块确实的杜师傅掌管的。

赵文芳点点头,心里委屈想去车间找顾学良说说话,实在不行她跟他低个头算了。

哪知道她捏着手指往车间跑了一趟,压根没看见顾学良的人。

赵文芳揪住一个小同志问道,“同志,请问顾学良同志在吗?”

“他?早上来请个假就回家了,大概家里有急事吧。”

“好、好的,谢谢。”

赵文芳站在生产车间的门口,浑浑噩噩,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找他去,以为顾学良不过是说气话而已,哪知道人真走了。

那他说的,要是过不下去就算的话,也是真的了?

赵文芳手指头疼的厉害,心却比手指头更疼。

好不容易从娘家那个狼窝出来了,要是顾学良不要她了

她咬咬唇,不敢再往下想。

靠山村这里,顾念也在跟村长请假呢!

她不止要请假,还要请村长给她开介绍信。

秦州在海市有个研讨会要开,这回准备把顾念和程白芨都带上,也算是带出去见见世面。

这不,一大早顾念就过来找老村长了。

老村长会写的字不多,零零总总加起来刚好够开一封介绍信。

村里人受顾念的照顾颇多,家家户户有收益,对于顾念跟着秦医生学习鲜少呆在村里的行为,老村长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你这个女娃娃有本事,跟着你师父好好学,回头指不定有大用。”老村长笑眯眯地把手里的介绍信递过去。

顾念知道老村长爱抽土烟,不过他舍不得花钱,烟丝都买的最便宜的,这回她来开介绍信给老村长带了一小袋烟丝。

“不成不成不成,哪有收小辈东西的。”

老村长虎着脸推拒,他心里顾念跟村里的那些娃娃们都一样,也是靠山村的人,没道理给自家人开个介绍信还要收东西。

顾念把东西一股脑塞老村长怀里,笑出两个酒窝,“您就收叭,我老师当医生人家送他的,他又不抽烟,这玩意儿搁着还会返潮,您不拿谁拿呀!”

顾念说的是真的,秦州不抽烟也不喝酒,生活习惯甚至自律到惊人的地步。

每天早上一定会晨跑半小时,三餐定点,每天穿什么衣服、喜欢的东西放在哪里,都有讲究。

顾念一开始还惊讶,见多了真觉得不愧是秦医生。

程白芨有一次好奇,问过为什么秦州生活的这么自律,简直像个机器人一样。

秦州说,因为他想活的久一点。

至于为什么他就不肯说了,但顾念犹记得老师说这句话时,眼神里止不住的悲伤。

顾念回过神,老村长还要推拒,她把东西搁下扭头就走。

老村长不知所措地拿着东西,叹气道,“哎,你这娃娃真是的!”

回应他的,是顾念小跑着逐渐远去的背影。

知青院的知青们听说顾念要去海市,既为她高兴,又为自己难过。

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知识分子,当初在学校成绩也是一等一的,怀着理想和报复下乡的人不在少数,现在却干着和当地人差不多的工作,所学知识丝毫没有用武之地。

孙红:“你就好了,可以继续学习,以后说不定还能重返学校呢!”

其实按照乡镇为单位,每年都有一个推荐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很多知青把这个机会当做他们离开这里的一线生机。

顾念为当地人做的贡献大家都看在眼里,等年底老村长去公社汇报结束,这个名额说不定就会落在顾念头上。

孙红又是高兴又忍不住心里发酸。

“你呀少说话多做事,顾念就算得了也是她应该的。”钱喜梅推推她,恨不得把她心里的酸气都推走。

其实钱喜梅来这里最久,她最盼望这个名额,可是一年年的失望她都习惯了,慢慢学会不去期待。

顾念才不要去工农兵大学呢,放在现在来看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她知道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高考,靠推举进的工农兵大学将来会成为最尴尬的存在。

“我现在老老实实跟着秦老师学东西就成,大学的事没想过,再说咱们都年轻,说不定以后会有别的出路。”

顾念本意是想安慰知青们别沮丧,以后会有转机,可听在江亚萍耳朵里却完全变了样。

江亚萍从角落里凑到顾念跟前,“顾念,你真的不想去工农兵大学?以后就算有人推举你去,你也不去?”

虽然顾念是这个意思没错,但江亚萍这个问法,让人不大舒服。

钱喜梅打圆场道,“这都没发生的事,让顾念怎么做保证,再说去不去都是她的自由。”

孙红看出江亚萍的小心思,对她翻了个白眼,“就是,你以为顾念不去,还能轮得到你?省省吧。”

“我、我哪儿是这个意思,就想问清楚也不行吗?”江亚萍做委屈状。

孙红撇嘴,“我看你赚了几天草药钱就恨不得要上天了,你受顾念的好处还不够多,现在还想让她保证该什么?还以为你比王莉莉好许多,结果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用人靠前不用人朝后,哪有你们这样的。”

这话她早就想说了,江亚萍就是个墙头草,要不是王莉莉走了,这会儿说不定还跟她们唱反调呢。

说什么不是这个意思,江亚萍恨不得把“顾念别去,把机会让给她”这点小心思刻在脸上。

老实说,谁都想去工农兵大学,孙红自己也想去,没人想当一辈子农民,可这么胁迫别人赌咒发誓似的,也太下作了。

孙红:“我告诉你,这个名额就算顾念不要,也轮不到你!”

十里八乡的知青多了去了,凭什么要给江亚萍。

江亚萍的那点小心思被人剖析的明明白白,脸上烧红的厉害,索性哭着跺脚跑出去算了。

“顾念,你性子太软了,这种人惯的她!”孙红往地上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顾念把东西都整理好了,才去伸手拍她。“孙红姐,我又不是软面团,刚想说来着,这不你替我先说了嘛,下回江亚萍要是敢闹妖,我肯定比你骂的还狠,怎么样?”

孙红哼笑一声,“这还差不多。”

钱喜梅也跟着笑起来,想到顾念刚刚说的话,她不由劝道,“顾念,你要是真有上工农兵大学的机会,可千万别放弃,从那儿出来的,基本都可以回城。”

从下乡以来,“回城”两个字几乎是每个知青的心病。

顾念知道她是好意,拍拍她的手背跟两人道,“喜梅姐、孙红姐,你们要是信我,就别去惦记那个工农兵大学,要是有空还不如把手边的书本都捡起来看,将来总会有用上的时候。”

钱、孙二人不解,现在看书能有什么用。

“具体原因我不能说,反正听我的没错!”

钱、孙二人对视一眼,似懂非懂的点头。

说完这一茬,又说起了钱喜梅和李国伟的事。

从上次常月月事件之后,两人感情好像往前进了一步,后面却越来越差,顾念发现,今天他们俩连话都没说过一句。

钱喜梅捏她的脸蛋,发现手感还挺好的,“你这小丫头,操心自己的事吧,姐的事心里有数着呢!”

孙红看了眼馋,捏上了另一边,“就是啊,这么点大,操太多心是会长不高的。”

顾念同时摆平不了两个人,干脆任她们施为,然后趁她们不注意,偷偷挠她们的痒痒!

“哈哈哈哈哈哈哈,顾念别挠我了。”

“我、我错了哈哈哈哈,再也不捏你了,哈哈哈”

三个人闹着,笑倒在大通铺上。

哭着跑出去吹冷风的江亚萍,听见里头的欢笑声,眼泪掉的更多了。

她们三个是一起的,不管她怎么努力好像都融不进去一样。

或许王莉莉说的对,她们从来没把她当做知青院的一份子,只有王莉莉是真的关心她。

江亚萍愤愤的咬咬唇,往农场的方向小跑而去。

顾念头一回坐这个年代的火车,非要说的话就是,特别挤,特别慢!

见惯了后世俗称“华国速度”的飞机、高铁之后,再坐上这个年代的火车,顾念有种在过家家的错觉。

这绿皮车真的跑的很慢,外面骑自行车的男人,都蹬的比他们快。

“老师,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们请半个月的假了。”

海市离靠山村所在的城市还挺远的,非得要坐三天三夜的火车才行。

来回去掉一周的时间,开研讨会三五天总要的,留下来两天才是真正属于他们自己的。

秦州坐的位置离车窗更近,他靠坐在里侧,看着城市一点点倒退,有些心不在焉。听见顾念的话也只点点头,算是应了声。

顾念抬头目光锁定程白芨,小声张了张嘴:“老师怎么回事?”

程白芨连连摇头:“不知道,从离开市里开始就这样了。”

顾念转头看向秦州,忽然想起那个眼神,心里很是在意。

她觉得老师好像有很多秘密似的,听说他来自于秦家那个大家族,但她从没见过老师和秦家的人往来过;听说老师结婚了,但师娘到底在哪里,他们也没见过。

而且老师为什么要说,他要活的久一点,是为了谁吗?

顾念和程白芨大眼瞪小眼一会儿,决定做些什么分散秦州的注意力,她从随身携带的东西里,翻出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在上头画了一棋盘格,她推推秦州,“老师,咱们来比赛吧!”

秦州睨了她的本子一眼,一脸冷漠地扭过了头。“不要,不感兴趣。”

“哦,好吧。”

顾念转头招呼程白芨,同他说了一遍方法以后,程白芨点头也拿了一只钢笔出来,两人就地取材,玩起了五子棋。

“哈哈哈哈,我赢了。”

“哈哈哈哈,我又赢了!白芨,你师姐就是你师姐,哈哈哈哈。”

秦州胡子动了动,他一开始觉得他们很吵,连看风景的心情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又觉得很好奇,听徒弟这反应,还挺好玩?

他转身,偷瞄两人玩了一把。

秦州劈手从程白芨手里夺过钢笔:“哎呀,白芨你怎么下在这里!难怪不如你师姐了!来,为师替你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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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子棋带来的快乐只是一时的。

新鲜劲儿过了以后, 秦州又有些蔫哒哒。

问他话,心不在焉;让他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

火车里的味道很难闻, 只有窗户边上的缝隙里, 能偶尔传进来点新鲜空气。

真正上路以后, 顾念才知道搭火车的人, 远远不止座位上这么多,过道里、用餐的地方、甚至厕所门口都被挤的满满当当。

幸亏秦州有门路, 给他们买的票是通票,可以坐在下铺的床上玩一会儿,要是累了也能上铺休息休息。

但是人还是很不舒服的, 秦州这种状态,让顾念和程白芨不止人不舒服,还有一种无形的压抑感。

顾念无奈:“老师, 你的面再不吃就要坨了, 而且还会染上车厢里的味道, 您是学医的,应该不用我跟您说这里头有多少细菌吧?”

秦州点点头,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

程白芨想了想,问道,“老师要不您跟我们说说,海市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 等我们休息的时候, 一起去买点特产带回去。”

秦州没回答,倒是对面铺上有个涂了口红的女人对着程白芨眨眼,“好吃好玩的啊, 那多了去了,这位小哥你不如问我,我来告诉你呀!”

程白芨哪见过这阵仗,低头猛扒面,连话都不敢吱一声。

顾念见秦州是真没说话的欲望,也就算了不勉强了。

对面的女人却像是开了话头,非要和他们搭到一起似的。“小哥,你别不理我呀,姐姐去过好几回了,你过来我仔细说给你听听。”

程白芨把他们师徒吃剩的碗筷收了,急急忙忙往车厢外面跑,小少年露在外头的耳朵尖都红透了。

口红女收敛了笑意“无趣。”

顾念狠狠瞪对方一眼,“你这位大姐,你够了,别吃饱了撑的逗我师弟了。”

“你说谁大姐呢!”口红女觉得自己还挺年轻,怎么就大姐了,而且她的目标也根本不是那小少年。

这三人里头,小丫头、小少年长得好就不说了,总归是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她还看不上,就嘴欠觉得逗起来好玩。

倒是两人的老师,还挺有味道的。

不止五官端正,气质儒雅,穿着的衣裳一看就不便宜,就连嘴边那点点胡茬,都让人觉得特别有韵味。

秦州一上车,口红女就盯上他了,可惜对方心思压根不在这里,口红女只能通过逗逗小少年引起对方的注意了。

“说的就是你,老大不小了,少做丢人现眼的事。”

这要是放在后世,老姐姐撩个小奶狗不算什么大事,现在这个年代还是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撩的还是程白芨那个啥都不懂的小孩子,顾念觉得这挺没品的。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撩骚,都是耍流氓。

“你这小丫头”口红女站起来往前凑,手指头指着顾念,指尖都快戳到对方额头了。

“滚开!”

一言不发的秦州忽然打断口红女的话,眼里都是嫌恶。

“再敢往前一步,掰折你的手指头。”秦州目光冷冷的,像是刺骨寒泉。

口红女被他吓到,竟然真的就站在原地没动。

她从来在男人面前无往不利,被男人骂了心里觉得难受,却又觉得秦州更带感了,果然她一开始的眼光没错。

可惜,她也没啥胆子再往跟前凑。

口红女一直到下车都没再起什么幺蛾子,就是看秦州的眼神,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似的。

秦州八风不动,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临下车,口红女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这位先生,你真的不想考虑我一下吗?”

顾念和程白芨站在一边尴尬的脚趾抠地。

秦州薄唇轻启,“滚。”

随后就带着两个学生离开了,从头到尾都不带鸟她。

口红女不甘心地咬咬唇,轻叹,“可惜了,这么好的男人不是我的。”

要是顾念听了这句,估计会以为口红女有什么大病,不过这会儿顾念暂时顾不上这一茬,她被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和随处可见的二层小楼惊呆了。

原来,这个年代还能有这么繁华的地方。

见惯了乡镇里面的一溜平顶房,冷不丁见到许多二层小楼,顾念还觉得挺新奇的。

秦州这回不蔫哒了,反倒脚步快的很,速度比之程白芨逃离口红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念四处张望,一不小心就落了队,前面两个闷头走,竟然也没注意到她落在后面挺远的地方。

周围的人实在多,人挨着人,像是在赶集似的。

等顾念再抬头,哪儿还有那师徒俩的背影。

“臭师弟,师父心不在焉把我忘记了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把师姐给忘了?”

好在顾念事先知道他们要住的招待所的名儿,也知道今天过去就是签到入住而已,倒也不那么急了,干脆随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前头确实在赶集,还有不少小吃沿街叫卖,这里的生活气息,是靠山村那边没有的,足以说明靠山村的落后。

“小姑娘,你看见什么可要下手快点,咱们这儿难得的赶集都被你撞见了。”

边上带着老花眼镜的老奶奶见她犹犹豫豫不知道买哪个,笑着提点。

顾念感慨,“啊,我就说怎么这么多人,原来真是赶集。”

“是啊是啊,这里头的吃的可好吃了,你快看看那个栗子糕。”老奶奶说着砸吧了两下嘴,摆明了想吃兜里又没钱。

顾念觉得好笑,见她衣裳穿的整整齐齐,不像是差钱的,大概是家里不许她吃。

“小姑娘,咱们商量个事儿怎么样?”大概是被栗子糕吸引的受不住了,老奶奶笑着和顾念打商量,“我这里有个小玩意儿押在你那里,你给我买个栗子糕怎么样?”

想到栗子糕软乎乎的,香甜甜的滋味,老奶奶伸手去掏兜,竟然偷偷摸摸拿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珍珠。

顾念一把摁住她的手,“别给我别给我,栗子糕是吧?我给你买!”

一个栗子糕才两毛钱,这奶奶也是心大,就不怕她拿着珍珠跑路?而且这时候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见光的,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还不得以为这个奶奶家里有多少好东西呢!

老奶奶也不勉强,乖乖在边上等着。

等顾念买来吃的递给她,她就笑着接过来,“谢谢你了小姑娘。”

老奶奶笑起来慈爱的很,嘴角还有两个酒窝,顾念戳戳自己的,觉得很熟悉也很亲切。

程白芨走的又喘又急,一回头发现自家师姐不知道去哪儿了,“老、老师,师姐呢?”

带着徒弟跟被狗追似的,一路走出去好远的秦州,也终于发现走丢一个人,他无奈揉揉额头,“都怪我走太快了,你师姐找不到咱们该不会害怕吧?”

这座城市对他的影响过大,大到让他连徒弟也顾不上了。

想着不知道窝在哪个小落,无助哭泣的小丫头,秦州又领着程白芨往回走,“白芨,你看这边,我看这边,见到你师姐了,就喊我。”

程白芨见识过顾念踢腿踹门不觉得她会害怕,但还是想着把人尽早找回来,闻言点点头,仔仔细细看着另一边。

顾念这边的这个老奶奶,吃糕吃了第一口,就被人逮了个正着。

“妈,医生都说了你不能吃甜食,怎么还哄着别人给你买呢?”

顾念抬头,见不远处人群里走来一个长相秀丽的女人,她的打扮是这个年代的标配,一头齐耳短发加深色棉衣,但就是给人一种很温婉的感觉。

顾念定定地看着她,见她礼貌道谢还把非把钱还回来,笑着点头收了。

“妈,快跟我回去,今天的中药是不是还没吃?”她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老奶奶往回走。

老奶奶一步三回头,还俏皮的和顾念眨眼睛,“小姑娘,谢谢你的栗子糕。”

“令仪你也学学人家小姑娘,又活泼又有朝气笑起来还甜滋滋的,你以前也挺好的就是现在吧”老奶奶挽着女儿的手,欲言又止。

女儿一个凉飕飕的眼神扫过来,让她轻而易举的闭上了嘴。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老奶奶撇撇嘴,转头再要去找那小姑娘,对方已经不见踪影了,她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劝道,“令仪啊,人总要要往前看的,这都”

“妈,我都知道的。”

年轻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成功让老奶奶闭上了嘴。

“顾念,这儿呢!”秦州率先发现的他这傻徒弟,见她探着头,看向相反的方向,奇道,“我们刚刚不是往那个方向的吧?”

“我知道啊老师,我刚刚碰见了一个很有趣的老奶奶,拿珍珠给我换栗子糕呢!”想到那老人的表现,顾念就觉得好笑。

“换栗子糕啊”秦州呢喃了一句,随后也站在原地呆呆看着顾念之前看的方向。

“老师、老师?”顾念伸手在他跟前晃晃,“白芨来找我们了,我们快回去吧。”

秦州回神,小徒弟果然站在另一边冲着他们挥手呢,他点点头拉着顾念的袖子往前。“拉着衣服就不会走丢了”

说完这句,眼前好像有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逝,秦州再抬头,除了来来往往的陌生人什么都没有。

拉着衣服确实不会走丢,可是哪知道有一天,你不止不愿意拉的衣服,连看都不想再看见我。

师徒三人后面很顺利的找到了招待所,在签到处签过到以后,秦州领着两个房间钥匙,带着人往楼上走。

“喏,这个给你,你是女孩子单独睡一个房间,要是晚上害怕直接叫我们就是。”秦州把钥匙递给顾念,顺便跟过去检查了下房间,见没什么异常就带着程白芨出来了。

他推着程白芨往隔壁走,“走吧,咱们爷俩一个房间。”

程白芨点点头,他觉得老师不管是心情好还是不好,对他和师姐总归是很好的,考虑的也很周到。

不过,看师父换了衣裳坐在窗户边,又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程白芨既好奇又心疼。

他凑过去,挨着秦州坐好,“老师,你要不要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我不能帮你解难也好歹能心里舒服点。”

平时程白芨不大灵光,这时候却机灵地下去拿了点酒上来,还喊顾念去张罗点小菜。

见师姐去了,他借着酒劲儿想让老师说说心里话。

秦州没说话,也压根没应声,自己拿着小酒盅一杯接着一杯往下喝。

53°的高粱酒,喝的面不改色,压根就和平时在医院拿着手术刀冷静睿智的秦医生完全不一样。

顾念端着小菜过来,已经小半瓶干下去了。

“老师快先别喝了,吃点小菜垫垫肚子,不然等会儿胃里一准难受。”

程白芨看他这样,倒是又后悔拿酒上来了,他哪知道有的人要么一喝酒就说胡话,有的要么就一言不合干脆拼命喝酒啊,回头老师胃穿孔了师姐肯定要把他的耳朵拧掉。

“老师,你快别喝了。”几分钟前还在劝酒的孩子,这会儿都快哭了。

“最后一口。”秦州很有节制的喝了一口,随后就真的一口没碰,顾念带来的菜倒是吃了不少。

顾念叹口气,觉得老师的嘴比蚌壳还硬,这回是真的撬不动了。

程白芨和她对视一眼,深表同感。

晚上顾念借着招待所的便利,竟然还洗了个淋浴,简直感动哭。

这玩意儿可比柴禾烧水方便多啦,她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牌子,想着回头给她的小院子里也搞一个。

一夜无梦,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顾念竟然一觉睡到了天亮。

靠山村,县城。

顾学良凭着一时冲动竟然真的坐着火车,一路北上到了这个小县城。

看周围冷清清的少有人走动的马路,他站在原地还有些懵。

“同志,请问靠山村怎么走?”顾学良拉着好不容易碰见的老乡的手问。

老乡见他虽然胡子拉碴穿着还算体面,知道他不是坏人就叽里呱啦好一通指路。

顾学良端正的脸上全是疑惑,刚刚真的半个字也没听懂。

“叫你往前走,坐牛车过去,不然靠你这两条腿天黑了也到不了。”冯以林穿着制服恰好路过,就跟着翻译了一句。

顾学良感激一笑,“那同志你知道在哪儿坐牛车吗?”

冯以林:“往前直走,出了右手边那个胡同就是。”

“好,谢谢你了同志。”顾学良说着顺着刚刚他指点的方向往前。

冯以林点点头,一转身见杜英男往顾念房子的方向去,“她不在,你又不是不知道。”

杜英男得意的晃晃钥匙,“我知道啊,顾念把钥匙给我了,叫我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呢!”

“顾念?同志你们认识顾念?”本来已经走出去好几步的顾学良闻言又转了回来。

冯以林和杜英男对视一眼,杜英男点点头,把钥匙揣兜里才淡定的应,“知道啊,她是靠山村插队的知青。”

“对对,刚刚忘了说了,我叫顾学良是顾念的哥哥。”顾学良喜不自禁的自报家门,却见两人都没反应,他立马想到介绍信了,“喏你看看,这上面有我名字和地址,确实是顾念的哥哥。”

“原来你是顾念的哥哥?那你怎么现在来了?顾念这几天都不在这儿,她跟着村里人出去办事了,估计要半个多月才会回来。”

杜英男一连问了一串问题,越问越觉得顾念和家里不亲厚,要不然怎么会不告诉家里人她最近几天要和秦医生出门呢?所以她干脆也找了个借口,只说顾念和村里人办事去了。

“啊?”顾学良直接楞在了原地,他这千里迢迢的过来,妹妹竟然不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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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独家连载……

顾念上辈子参加过许多这种研究类型的会议, 一般就是围绕各种疑难杂症进行讨论,另外就是研究一些新的手术手法。

秦州对这些自然也驾轻就熟,只有程白芨是真真正正的第一次, 他进来四处看的时候, 眼底带着新奇。

顾念被自己从前的博导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

“小师弟, 你等会儿有什么不懂的要是害羞不好意思问, 可以悄悄问老师。”

程白芨红着脸,狠狠点了点头。

秦州的名头很管用, 进会场的时候,根本就不用自报门户,直接刷脸就行了。

顾念和程白芨跟在后头, 也跟着走了一次vip通道。

程白芨看人们对秦州的态度,立马星星眼:“师姐,原来老师这么厉害呀。”

从前秦州的厉害之处, 都是程老爷子告诉他的, 现在从人们态度中, 程白芨才意识到爷爷到底帮他争取到了一位怎样的老师。

顾念扶额,很想摇醒这个少年告诉他,他以后也会这么厉害的。

“师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啊。”所以也因为这样,考虑谁都不会考虑他?

想到师姐和越哥,小少年还是有点忧伤。

不过越哥确实不一样啊。

他为人稳重、处处周到,有很多事情不用师姐考虑就能替她想在前头, 反倒是他许多东西都不会, 还得师姐告诉他。

如果他是师姐,应该也会选择越哥那样成熟稳重的男人。

顾念侧目看他一眼,小少年头低的只能看见一个发顶了, 她笑笑语调温和地给博导熬一碗心灵鸡汤。

“白芨,你很棒,一直很棒,以后会更棒的,只是你现在还小呢,未来会有很多成长的空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不如说你就是金子。”

“真的吗?”程白芨有些不敢相信,师姐说他是金子!

顾念用力点头,表示肯定。

其实程白芨真的很厉害了,从众星捧月的小少爷变成牛棚里苦哈哈的少年,但他的心理上竟然适应的很好,这是很多人都没有的优点,在学术上执着、求真,也是为什么未来程白芨会获得那样大的成就的原因。

如果换个位置的话,顾念觉得她未必能比白芨做的好,她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多活一世罢了。

师姐弟两的这点动静,并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他们俩说悄悄话落后秦州好几步,刚抬头想找出秦州的位置。

就见不远处,秦州竟然和一个高大的青年发生了争执,老师脸色铁青着,像是被气的不轻。

顾念和师弟对视一眼,连忙抬步走过去。

“走开,我不想看见你。”秦州侧过身闭了闭眼,明显不想看见来人。

那青年个子比秦州还高半个头,衣着打扮很是中庸,但却长了一双桃花眼,眼尾上挑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感觉。

“老师,我说的话都是为你好,你如果真的在那么个小县城一直呆下去的话,再过几年师娘就真的不认识你了。”青年嘴上打着为秦州好的旗号,说出来的话却刺耳难听。“老师”

青年蹲在秦州的椅子跟前,秦州别开脸,不愿看他。

如果秦州早知道这趟研讨会会碰上吴景杰,他说什么都不会来参加的,但吴景杰一样是医生,在这一行碰见再容易不过。

顾念&程白芨:“老师。”

秦州见是他们两人,面色好转不少,“你们俩来的正好,我们去那边坐吧,等会儿少发言、多看、多听、多记录,有不懂的回头再问我也行。”

“好,我们知道了。”

师徒三人正要走,那青年又往前拦了一步,“老师,我话还没说完。”

“你愿意说就自己说个够,我不想听了。”秦州拉着程白芨就走,对于青年的不耐毫不掩饰。

“哎——”吴景杰还要追,被顾念一把拦住了。

“这位同志,你这么咄咄逼人的追着人不放真的好吗?”

吴景杰低头,是个不到他肩膀高的小丫头,看着才十六七岁的模样,嫩生生的倒是长得怪好看,又白又乖,他一下来了兴趣,“小丫头,你就是老师新收的徒弟?那你可拦错人了,按照规矩应该叫我一声二师兄才对。”

顾念抬头,似笑非笑地对上那人的桃花眼:“八戒,你是不是被老师逐出师门了?我都没听他说起过你这号人物。”

吴景杰不怒反笑,“行啊嘴巴挺利,老师怎么会找了你这么个虚有其表的小丫头?放在身边好看吗?”

“哦,我估计是为了挡某些不识趣的人,是不是呀八戒?”顾念笑眯眯地打了回去。

吴景杰样貌不是顶好,倒是气质独特,一双眼睛波光潋滟,从来都是受人追捧的那个,被人比作猪他能不气吗?

“行,小丫头嘴皮子利索,我说不过你,我看你能不能拿嘴皮子当饭吃!”

吴景杰被气的不轻掉头就走,顾念远远地给程白芨和秦州比了个胜利的姿势。

研讨会的过程很是冗长乏味,顾念却在里面吸收了不少新知识,她意识到原来这个年代虽然医疗条件落后,但人们的基本功却比未来还要扎实许多,就拿抗生素的替代品来说吧,一个研究反复模拟、反复试验,才在研讨会上提出来,甚至过后还要继续打磨。

每一个医研人都是偏执狂。

就连刚刚和顾念不大对付的吴景杰,也不是什么花架子,说起最新药品实验来头头是道,语气谦卑又虔诚和刚刚那个争锋相对的模样截然不同。

秦州笑看顾念一眼,转头又盯着在前面发表学术论文的吴景杰,“是不是惊到了?景杰以前就最擅长做医药研究,现在听起来很有成效呢。”

他语气中不乏自豪和骄傲。

顾念撇撇嘴,老师明明还挺在意的,为什么非要表现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既然他们有缘来到这个城市,又碰巧碰见了吴景杰,说不定是个破解谜题的好时机。

秦州打了她的手背一下,“走什么神?还不快记笔记?”见边上程白芨老老实实写着,暗自点头。

“小丫头,我知道你的本事,但是永远不懈怠永远保持汲取知识的状态,才是干我们这行应有的态度。”

秦州这话声音很低,只有紧邻着他的顾念能听见。

顾念听了悚然一惊,什么时候老师竟然发现端倪了?

她刚要问,秦州只是安抚的拍拍她的肩膀,没有要摊开来说的意思。

顾念点点头,她其实也没有不端正的意思,只是这种级别的实验在她看来有点小儿科,一时走神没想到被秦州逮了个正着,她连忙端正了态度,跟程白芨两个老老实实的记笔记。

顾念和程白芨两个乖乖的模样,秦州看了很是安慰。

师徒三人却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被正在做报告的吴景杰看了正着,他捏着笔的手不断收紧,眼底的情绪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

明明曾经老师也是这么对待他和师兄的,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老师到底还是不肯原谅他们,也是,要不是他和师兄两个,老师的女儿也不会至今丢失到现在还下落不明

第一轮的报告暂时告一段落以后,外面天都暗了下来,主办方不止包揽了他们的住所,连伙食也包了。

顾念三人端着饭菜,去找位置坐下,却见食堂里除了主办方邀请来的人,还有许多工人正在吃饭,人一多就算位置再多也被占的满满当当。

秦州:“算了,我们带回招待所吃吧。”

本来也是拿饭盒打的饭,现在带走盖子一盖就行,倒也不麻烦。

这时吴景杰不知什么时候发现了他们,还使劲儿冲着几人招手,“秦医生这边,早就想认识秦医生了,不知道您愿不愿给咱们这个机会。”

见顾念瞪他,他还轻佻的眨眨眼。

他不是一个人坐的,边上还有好几个同穿白大褂的医生。

顾念见其中两个眼熟的很,不就是刚刚会议上坐在吴景杰边上那几个吗?吴景杰也是心思深沉,故意不叫老师而叫秦医生,若是老师拒绝了,不就让人觉得他恃才傲物吗?

哪怕做研究主要看的是才华,但也不能给人留下高傲的印象。

秦州笑笑:“走吧,那边有位置我们过去坐。”

吴景杰本还忐忑不安,见他们真的过来了,眼底滑过一抹欣喜。

边上有医生问他,“吴医生,你认识这位秦医生吗?”

吴景杰想也不想道,“不认识啊,这不是恰好有机会吗?听说秦医生手术水平很高的,要是肯教我两招我就知足了。”

他姿态摆的谦逊又诚恳,不知道的人恐怕真以为他和秦州毫无交集呢。

秦州刚巧坐下,听了个正着。

臭小子,他的本事有哪样没教他,要不是他毫无保留,这人能这么年纪轻轻就被人这么尊敬的对待?

秦州目光扫视过去,吴景杰讨好的笑笑,“哇,秦医生喜欢吃这个南瓜啊,来来来别光吃菜,我这里的肉还没动过”

吴景杰动作过快,意识到过于亲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舔着脸掩饰的笑笑。

秦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就谢谢吴医生了。”

吴景杰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他打的菜确实多,且种类丰富,秦州坐下以后,他就在众人谈话的间隙,偷偷摸摸给秦州夹菜,可惜他的菜夹过去秦州都不动,对他的目光也视若无睹,这让吴景杰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他迫切的想找个时机和老师好好聊聊,可每次看见他老师就跟看见瘟神似的,对这两个小的倒是极其好。

吴景杰的桃花眼暗戳戳的瞪向顾念和程白芨。

程白芨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发现。

倒是顾念,不止对他的怒目而视丝毫不回避,还挑衅地把没动过的菜夹给秦州,见秦州吃了,对着吴景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

吴景杰:

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臭丫头!

师徒几人的暗流涌动一点都没被其他医生发觉,秦州很是谦逊的和人聊手术的事情。

医生们忽然觉得,秦医生不止水平高超,竟然还意外的平易近人,倒是打破他们对他的固有印象了,他们对秦州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转变。

秦州随便吃了几口饭,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正要带着顾念和程白芨先回去。

那边吴景杰还在绞尽脑汁的想,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再跟上去。

工人食堂里,忽然传来一阵惊呼声,只见一个中年男人刚才还好好的吃着饭,刚一站起来,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上,他面色青紫,乍一看恐怖吓人极了。

霎时间,整个食堂里都是工人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这、这是不是食物中毒?”

“我们刚刚才吃了这里饭菜,这可怎么办?”

“对了!催吐,快大家快给自己催吐。”

有的员工已经开始领头办了起来,现场乱做一团。

秦州往前一步,就站在最前面高声道,“大家稍安勿躁,我是一名医生,等我检查过那名同志的情况再做决定不迟,就算是真的食物中毒,也不一定就是饭菜的问题,很有可能是这位同志之前吃了什么。”

秦州的话让大家镇定下来,但是他今天只穿了常服,许多人对他的话将信将疑。

刚刚和秦州一块儿吃饭的医生们也站了出来,“大家先别急,秦医生的医术是咱们行业里翘楚,听他的话一定不会有错。”

吴景杰也站了出来,“我可以为秦医生作证。”

他是当地医院的医生,不一定认识当地的工人们,但许多人或多或少见过他。

众人见吴景杰都站了出来,确认之前那个医生说的没错。

吴景杰眼巴巴的走过,轻声问,“老师,要我帮什么忙吗?”

秦州并不看他,只冲着顾念使了眼色:“念念我需要你帮助。”

“老师,不如我来帮你呀,这个小丫头能干啥?老师”

顾念点点头,在吴景杰惊愕的眼神里,面无表情的带上手套,和秦州一起速度极快的做起了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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