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官吏吗？”

辛筝回答：“我是，他过段时间准备去官考，这与官吏有什么关系？”

“关系很大，你让你良人努力点，争取考上，这样以后你俩生养崽也会很方便。”

辛筝眼睛里闪烁着钱影。“官府发钱？”

胥吏：“....不花钱，但可以攒一岁的假，如此你可以等肚子六七个月时休假，回家养胎备产，到崽出生并长到七个月时再回去工作，休假期间俸禄照样发，你也不用担心生计。而你回去工作时，再让你良人休一岁假，回去带崽，等他也回去工作时，你俩再轮流休三个月假，到崽两岁便可白天将崽送去神庙，晚上接回来。”

君离问：“休一岁假？这莫不是天幕曾经提到过的产假？”

胥吏摇头。“想什么呢，我不知后世是什么模样，但在我们这个时代休产假怎么可能？是调休假，咱们做官吏的，经常四五个月没得假，所以允许我们调休，将假期攒起来休长假。当然，只能攒一岁，超过，多出的假便作废。”

君离若有所思。“休那么长的假？活谁来干？”

美人无知也是可爱的，胥吏耐心道：“自然是万金油官吏做，万金油官吏是官吏中一个特殊的分支，他们不在某个固定职位上工作，而是哪个职位有人休假就由他们顶上。”

君离：“随便哪个职位缺人就顶上去？不会干不来吗？”

“当然不会，万金油官吏的官考是最严的，要求掌握所有职位需要的技能知识，所以不论什么岗位都能顶。你官考时也可以朝万金油官吏努力，虽然要求严苛，但万金油官吏的俸禄是寻常官吏的两倍，每岁假期，我们加起来才百一十天，万金油官吏却是百五十天，你可以更快的攒够一岁长假。”想到万金油官吏官考的难度，胥吏怕美人以后伤心，又补充道：“当然考不上也没关系，寻常官吏也不差。”

君离担忧道：“那我要是寻常官吏也考不上呢？”

“....那也没关系，反正你的良人已经是官吏，你们等她攒够一岁假期后再生崽，便不会对生活造成多大影响。官考太难看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夫妻一起做官吏，我们都是假期攒得差不多后再生育。说起来这方面真羡慕男官吏，我们女官吏都是七个月时休假回家，到分娩再坐月子，需要三四个月，真正带崽的时间不到九个月，而他们可以等良人生完坐完月子再请假，良人出月子后去干活，他们回家带崽带到崽一岁，比起女官吏家庭可以多赚三四个月的工钱。”胥吏满是艳羡。

辛筝道：“但休那么长的假，会不会影响前途吗自己休假了，同事还在岗位上努力，有更多升职机会。”

胥吏目光怪异的看着辛筝，你平时究竟多卷？

“不休假的话谁带崽？父母？父母也有孙子孙女，兄弟姐妹若是官吏也就罢了，若不是，那他们就没有这样的带薪假，手停口停，比起有后路的我们，父母更愿意帮他们带崽减轻负担。”

辛筝看向君离，意思不言而喻。

胥吏更无语。“对偶婚的夫妻必须都有工作，可以种地，只要种的地是官府分给自己的，而不是种良人的地，也可以做工，反正自食其力。否则夫妻俩人每岁的算赋要增加，一岁翻一倍，若是官吏，明知故犯，再加一倍。还有幼崽，对偶婚生的头两个崽不用交口赋，但若父母中有人不工作，不仅要重新缴口赋，还要补齐过去免除的口赋。没有家财万贯，不建议你这么做。”

辛筝叹息：“真麻烦，也不知辛君怎么想的？”

胥吏道：“辛君大概是为了人力，一个四肢健全的大活人不工作，靠别人养着，多浪费，浪费可耻。”

辛筝：“...”

如果我说，虽然我经常说浪费可耻，但这次真不是因为浪费，你信吗？

我就是想打击卖/淫。

兖州目前婚制多样，但其它婚制容易被人利用往卖/淫方向发展，虽然对偶婚也能，只不过一个短期卖/淫一个长期卖/淫。但对偶婚有个优点，若夫妻双方都有工作，对偶婚便是势均力敌，而非长期卖/淫。

她好不容易将兖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物物理消灭，自然不想后脚死灰复燃。

至于对偶婚者婚后不工作算赋翻倍，四肢健全的劳动力在家蹲着不事生产，给政权造成了损失，政权要点补偿有毛病吗？

“差点忘了，还有孕妇时期的补贴。”胥吏继续到。“官方奖励怀孕的妇人，其它婚制每个月一只炖鸡，对偶婚半个月就有一只。炖鸡由公共食堂烹饪，孕妇必须当着官吏的面吃完，不允许带走，吃不完也没关系，吃剩下的会被收起来送给地方没有儿女养老的老人打牙祭。不要试图打包带回家，虽然我估计你不需要。”

眼前少女的衣着，家里人不至于馋一口鸡肉。

“听起来很像天幕曾经提到过的产假补贴。”君离道。“只不过仅限于官吏。”

胥吏点头。“没办法，官吏还好，发俸禄的是国库，氓庶或种地或做工，国库很难像管理官吏一样发补贴，也没那么多钱。且氓庶一天不干活就会没饭吃，给她们产假还不如多奖励一蛊炖鸡，起码能充饥。而且辛君奖励的也不只炖鸡，产妇的家庭能得到一只产乳的母羊，若幼崽能活过两岁，这只母羊便属于产妇家庭了。”

辛筝好奇的问：“那幼崽若夭折了，羊怎么办？”

“你究竟是做什么岗位的？怎么这也不知道，母羊是给幼崽提供口粮的，既然幼崽死了，母羊要收回。”

“母羊也死了呢？”

“有羊赔羊，没羊赔钱。”

“那幼崽在世时吃的羊乳要赔吗？”

君离不可思异的看着辛筝，你要这么刁钻吗？

胥吏也很无语。“居然问这种问题，你怎么通过官考的？”

“羊乳也是羊产的，羊是幼崽两岁前都是官寺财产。”

“不用赔羊乳，只赔羊。”

辛筝面上露出有些可惜的神色。

胥吏：“....”怎么有种心累的感觉？

胥吏的心累感觉在下一刻加倍。

辛筝与君离一个看到一个感觉到了胥吏的情绪变化，不由扭头关注胥吏心累的方向。

一伙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氓庶从外走入，从衣着来看，这是一群家境有些奇怪的氓庶。

虽然这年头的氓庶衣服上都有补丁，但这家人衣服上的补丁属于比较多的那种，可他们气色红润，看起来又像经常能吃肉的人家。

胥吏疲惫的问：“你们又来离婚结婚啊？”

辛筝与君离侧目，离婚结婚组合在一起，而且是又来？什么情况？

领头的老头取出一串铜钱放在案上。“吏柏，大家都熟了，你赶紧给我们办手续，这是手续费。”

胥吏麻木的给一群人发了空白的离婚文书与结婚婚书供填写。

看得出来这一大家子人大部分人不识字，而找人代写文书要钱，因此最后填文书的是几个稚童。

大抵是太熟，胥吏跳过了询问是否确定要结婚离婚的流程，直接盖章，但这些人按夫妻关系上前交文书的过程也足以让辛筝与君离看出一件事。

这一家子的实际关系与法律关系不沾边的。

这一家子里有十三口人。

第一代的大母，第二代的一子一女及一名配偶，第三代的两子一女及他们的配偶，剩下的是未成年。

但在法律上他们的关系是，大孙女与姑父是夫妻，而大孙女的良人与大母是夫妻关系，第二代的儿子与自己少子的妻是夫妻关系、第二代的女儿与哥哥的女婿是夫妻....

辛筝与君离脑子都捋麻了。

大抵是俩人的表情太古怪，胥吏解释道：“集体婚礼上，新人可以吃肉，而每个新人带的两个名额也可以吃肉，且是吃肉吃到饱。”

辛筝点头。

她记得自己定这个规矩是因为氓庶很难吃到肉，结婚这样的日子，自然要让人吃肉吃到饱。

而新人的父母含辛茹苦——真的很辛苦，过去那些年天下大乱，不要钱一样死人，每个能活下来的孩子要么命硬堪比蟑螂，要么父母付出良多，不然活不下来——也该得到回报，准确说，新人大口吃肉，父母吃菜不太好，所以给了每个新人两个名额，让他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父母一起在婚礼上吃一顿肉。

胥吏：“离婚后可以再婚，而再婚还可以参加集体婚礼吃肉，两个名额也没规定必须是亲生父母，可以换钱。”

辛筝：....天下大乱，死人太多，不是所有人的父母还活着，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亲生父母死了，被其他人照顾大。

但她真没想到，自己出于给人多吃几口肉补一补的政策落实下来会是这么个鬼样子。

君离握住辛筝的手。“你还好吧？”

辛筝声音平静的道：“我感觉好极了。”

她被人薅羊毛也不是头回，但这么有组织成规模的薅羊毛着实头回。

她该庆幸为了省钱省事，集体婚礼只每个月的余日举办吗？

每个地方的集体婚礼一年也就十二场，要是每天一场，财政早薅出问题了。

君离安慰道：“氓庶是人，不是NPC，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不敢犯罪，但会钻空子，天下是由他们组成的，你要治理天下免不得要与他们时时刻刻的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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