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杜若惊世骇俗的言语，皇帝与万昭仪也不是头一回领教，可太后却是头一回听闻。虽说对于杜若的一些风言风语早有耳闻，而且之前也早已经见过杜若，可终究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

太后细看杜若，发现这丫头虽说妆容浓重，把本来的面目给掩盖了起来，可看得出来底子不错，卸了妆应该是个清清秀秀的姑娘。只是这丫头也不像是个欠教养的，可怎么说出来话却如此让人……她就不觉得难为情么？

皇帝司马继的面色越发难看，他意识到此事绝对不能当众谈论，于是与太后万昭仪几人并司马燚与杜若一并移步后殿。

皇后被留下名为主持夜宴大局，实际上是被排除在外了。皇后自然是尴尬，可也不便多言，只好强撑勉强的笑意着维持应有的体面。

偏殿之中，太后一边打量着杜若一边问，“小丫头，你说五皇子向哀家讨要这玉镯并非你的意思？”

“是啊。”杜若撸起自己的袖子，向太后展示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手腕，“太后娘娘您看我像是个喜欢戴镯子的人吗？您那镯子就是再珍贵，与我的气质也完全不搭啊！您说是不是？”

太后被杜若的举动又是一惊，不由往后退了两步，“唉，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还不赶紧把袖子给拉下来！这成何体统！”

“太后，您相信我，真和我没关系。”杜若一边拉着袖子一边继续解释，“全是睿阳王一厢情愿，和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司马燚听了杜若此言，难得没有翻脸，还破天荒地主动承认，“皇祖母，的确是孙儿擅自做主，和她确实没关系。一切都是孙儿自己的主意，孙儿就是想要送个够分量的东西给她做聘礼，让她不好拒绝。”

“聘礼？”太后与万昭仪都齐齐再度被惊到。太后指了指杜若，难以置信地说，“意思是，五皇子打算要娶这杜将军家的丫头？”

皇帝拉着脸，提醒司马燚，“老五，你这八字才写了一撇，还没全乎呢？你这是打算要将朕的军？朕说过，只要你解决了自己的烂摊子，朕立马如你所愿。可眼下你休得跟朕玩这些心眼！”

司马燚面色无波，平静无比地说，“父皇想多了，儿臣哪有胆子跟父皇玩什么心眼？儿臣只是怕等八字画全了，人已经跑了。所以想向太后讨个贵重点的礼物，赶紧把人给拴住。”

“要是一个女人都看不住，你就不配为朕的儿子！”皇帝没好气地压低了声音，也不好大声地将这些话宣之于众，“人真要跑了，那也只能怪你自己没用！”

皇帝声音虽低，他旁边的万昭仪却听得一听二楚。她连忙劝着皇帝，“陛下，您别跟燚儿动气，仔细着自己的身体。”

万昭仪又问向司马燚，“燚儿，你这是已经跟你父皇开了口请求赐婚？”

太后闻言也忍不住追问，“皇帝，你们这父子俩是搞些什么名堂？五皇子可是与南巫定了亲的，皇帝若答应给五皇子赐婚，那置南巫于何地？”

皇帝也头大，恼火地说，“朕何时答应给他们赐婚了？朕是答应老五，他若是能让南巫那边心甘情愿地主动退婚，朕就给他与杜家丫头赐婚。”

“等儿臣说服了南巫主动退婚，那父皇就得立马给儿臣赐婚。”司马燚紧接着道，“父皇如此怎么不算答应了给儿臣与杜若赐婚？”

太后看看皇帝，又看看司马燚，“皇帝，五皇子言之有理。”

万昭仪也觉得司马燚的一番话没毛病，跟着点了点头。

皇帝一时无语，司马燚不由微微勾唇。

杜若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怼了司马燚一句，“我不要什么镯子！你向太后讨来了我也不要，你别白费力气了！”

她又直截了当地对太后说，“太后娘娘，陛下和睿阳王私下商量着要把臣女卖了，您可要为臣女做主！臣女何其无辜，可不想被那南巫公主记恨，成为破坏北原与南巫联姻的罪人！”

如此就再明显不过了，敢情都是睿阳王殿下一厢情愿，人家姑娘这边根本还没答应呢！

杜若这一番话让在场之人目瞪口呆。连皇帝都看不下去了！

他这儿子虽说混账，可好歹也是个皇子，是他亲封的睿阳王。论样貌，司马燚虽在京中名气不如司马赫，但其实他才是几个皇子里头生得最好的。毕竟司马燚的母亲可是倾国倾城，司马燚又与其母又五六分相似。

论才智与能力，司马燚其实也是自小拔尖。虽说后来走歪了路，变得有些叛逆不服管束，可从此次拔除西垚余孽的行动中来看，司马燚的才能不俗，办事沉稳老练，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

皇帝就不明白，怎么杜若那丫头就瞧不上他这儿子了呢？原先这丫头明明是上赶着要往司马燚身上贴的，怎么忽然说变就变了？

从前司马燚是对这丫头一丁点不上心的，可不知为何现在竟越来越认真了。按理说这人都早已经到了手的，新鲜劲也早过了，怎么反而越发舍不得了？而且看他那固执的样子，是已经认定了那丫头，不把人娶进门誓不罢休。这小子轴劲儿倔上了，怕是死都拉不回来。

皇帝反复思量，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怕是再拖下去真得出事儿。也难怪司马燚急着要把人娶进门，看这丫头的态度，确实有些悬啊！且不论南巫那边能不能退婚，眼下看来，若不赶紧把这丫头拴住，还当真有可能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想通了这一层，一直犹豫不决的皇帝下了决定，不能再继续拖下去了，再如何也得先强行把这二人捆绑住。

于是皇帝拉了太后去到一旁耳语几句，太后眉头皱了又舒，点了点头。太后转身又招了万昭仪到跟前耳语几句，万昭仪恭顺地应着，“太后放心，臣妾马上就去安排。”

杜若看那几人一起也不知捣鼓些什么，心中隐隐不安。冲着司马燚问，“喂，我怎么感觉他们一个个没安好心呢？”

可惜她忘性也有些太大，忘了自己刚才明面上刚得罪透了司马燚。那位爷虽说没有当面表现出来，可心里头却记得清楚着呢！

所以此时此刻，她跟那位爷说话，那位爷却直接当她放屁，压根儿就不肯理会她。

杜若很快想明白了，撇嘴道 ，“呵，还不理我了？好啊，那你有本事就可别再跟我说话！”

皇帝几人商量好并领着杜若和司马燚从偏殿再回到席间时，早在外头等得心急火燎的杜夫人连忙上前来匆匆朝太后行了个礼，“臣妇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与杜夫人也算有些渊源，态度和蔼地抬手，“将军夫人免礼。”

杜夫人起身凑上去对太后说，“让太后见笑了，我家若儿自打那回在睿阳王府落水之后，就一直有些魂不附体的。虽说请人做了法，可法事未成就中途出了变故，故而此时这孩子还有些……”

“哦，哀家想起来了。”太后恍然大悟，“原来这孩子还没好啊！那可别耽误了，得赶紧让人重新作法，抓紧时间把魂儿收回来。”

“可不是么，上回已经麻烦过太后，臣妇也不好再跟太后开口。”杜夫人头低了低 ，“而且若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总寄居在睿阳王府也不是那么个事儿，人难免要被人说闲话。”

“这可是认命关天的大事！杜大将军乃是朝中砥柱，你家那丫头此次又配合五皇子一并深入敌营，有功在身。哀家倒要看看，谁敢在背后乱嚼她舌根子，说她闲话！”

太后说着，从手上摘下那碧玉手镯，“小丫头，你过来！”

杜若有点懵，却不好当众违抗，乖乖走上前去，“不知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太后直接将那玉镯套在了杜若手上，“放心地住在睿阳王府养病，哀家这镯子陪着你一起去。从即日起，所有人见这镯子便是犹如见哀家亲临。若谁敢当面对你说三道四，或是背后嚼舌根子，就是对哀家不敬！”

杜若还没反应过来，杜夫人已经先跪下高呼，“多谢太后对抬爱！臣妇感激涕零！”

紧接着司马燚也朝太后行礼，“孙儿谨遵皇祖母懿旨！定不让杜若在睿阳王府受半点委屈。”

殿中众人齐呼，“谨遵太后懿旨！见玉镯如见太后！”

杜若傻愣愣地望着手腕上的镯子，“太后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杜夫人一把将杜若拽着跪下，“你这个傻丫头，太后赏了你如此珍贵之物，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谢恩！”

杜若感觉有些坑，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总不能直接把那镯子摘下来还给太后。那不是当众打太后的脸么？杜若不要命了才会那么干。

被杜夫人拉着磕头谢恩之后，杜若看了看杜夫人，“娘，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啊，您怎么能把女儿给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