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在大厅里走了几步，看看时间，料想他约的人快到了。他打电话问了一下，那人说到了。李明来到门口，那人冲李明打了个招呼。两人笑了笑，找一个咖啡厅坐下。那人问：“李总，有什么事情找我？”李明说：“有件事情想麻烦你，你们公司的王小利在我们明智科技有投资项目，我想知道他是怎么处理忠信证券公司持有的明智科技这部分资产的。”那个人点点头，说过几天给他答复，又问：“是不是关系到什么事情？”李明说：“我想了解一下，王小利的做法会不会影响到明智科技的利益。”那个人想了想，说：“好，我查一下资料。”李明说：“一定要保密。”那人把咖啡喝了，站起来走了。

开发商不盖楼

李明坐在沙发上，正在琢磨会不会得到关于王小利的有效信息，裴雪打来电话说要带着几个同事去兰州烟草公司做一个咨询项目，问李明要什么烟。李明说不抽烟。裴雪说：“问你等于白问。”这时，李明收到一个短消息，是陈勇发过来的：“很抱歉。”李明愣了。

李明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品着，有一种颓废的感觉。刘海军“咚咚”地走过来，他始终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刘海军坐下，李明对服务员说再来一杯。

“什么事情？”李明问。

刘海军说：“老大，刚才陈勇给我打电话说晚上要请几个老哥们吃饭。他让我跟你说，你一定要来，否则，他会很没面子。”李明问：“他没说其他的？”刘海军说：“没有。”李明长叹了一口气。

李明正在伤感，王小利却打来电话，邀功请赏地说：“李总，您看看股价，已经上去了。”李明强打了精神说：“过会儿我看看。”

李明挂了电话，用手机版同花顺打开看了看，确实股价已经呈上升的趋势。刘海军知道他在看股价，问：“李总，咱们的股票是怎么回事，最近老是跌，是不是有人背后捣鬼？”李明说：“捣鬼是肯定的，也怪咱们，最近老出事。对了，这次电控研究所的招标，千万不能出差错。”刘海军说：“标书已经买回来了，已经安排邓红做报价，不会有太大的差错。”李明强调：“一点儿差错都不能有，必须中标。”

李明眼圈发青，印堂有些暗，明显睡眠不足。刘海军说：“老大，我知道一个地儿，要不，你去良子足底按一下，先睡个好觉。”李明说：“好。”于是，两人出了饭店。

果然，李明很快就在良子足底的睡榻上睡着了。他迷迷糊糊地做着一个梦，梦见杨玉珠变成了人首蛇身的怪物，在后面追他。虽然杨玉珠变成这个样子，但他好像并不害怕。突然他被手机叫醒了，是陈雨打来的。她小声说：“李总，陈勇找王小利和吴贤谈话了。”李明生气地说：“陈勇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陈雨没有接着话茬说，反而一转话题，说：“李总，股票又跌了。”

李明心里一阵紧张。真是低估了对手，王小利花这么大力气，明智科技居然一直下跌，一定是对方组织了相当规模的力量。李明站起来去找刘海军，他正在旁边的小屋里与一个服务员说着俏皮话。李明咳嗽了一声，他收敛了一些。李明说：“电控研究所的项目准备得怎么样？”刘海军说：“还行，还是按照上次的方案？”李明没有过多思考，说：“那就这样吧，一定得探听聚宝盆的方案。”刘海军说：“这次的招标是由电控研究所自行组织，会不会还是我们和聚宝盆共同议标？”李明想了想说：“有可能。是哪天？”刘海军说：“三天之后。”

李明点了点头，拿起手机，来到另一个屋里。他给朋友打电话，说：“电控研究所那边的项目又要开始采购，你让老三帮助一下，看看东方世纪的情况，上次他们中了二十台，不知这次怎样。”

朋友说：“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打听出来。”

李明心里明白，上次的生意，朋友得不了少好处，这次一定会充满干劲。

刘海军告诉李明晚上吃饭的地方已经确定了，就在海淀医院对面那条街上的烧烤店里，以烤羊肉串为主。当年李明带着兄弟们在中关村打拼的时候，经常到那里庆祝签单。

李明告诉刘海军，晚上他们先去，自己稍微晚一点儿。他告别刘海军，自己先去同学的房地产项目看看。刚才，李明梦见杨玉珠变成一条蛇，这是一个十分可怕的征兆。李明猜度，这一定暗示着什么。李明不担心杨玉珠，因为杨玉珠跟他感情比较深，不会暗算他。说实话，他有些担心房地产的事情，毕竟，最近电视台老是讲房地产的坏话。

李明同学的房地产项目在西五环以西的地方。李明开着车先到了售楼处，只有几个售楼小姐在聊天。李明来到楼房沙盘边，有一个售楼小姐上前来介绍。李明问：“怎么没有客户来看房呀？”小姐说：“最近二套房和三套房限制得很紧，人相对少一些。”李明应付了几句。那小姐问：“先生，你买吗？是第几套房了？贷款能办下来吧？”

李明说：“我随便看看。”他走了出去，那小姐不满地嘟囔：“又来了一个，光看不买。”李明来到外面，想到工地上看看。他穿过简单的围墙，看到工地上没有几个工人在干活，于是找到工地的门卫，问：“怎么没有工人干活呀？”门卫说：“开发商让停的，好像是最近没买房子的，先停停。”

李明心里敲着小鼓：如果开发商不抓紧时间盖楼，没有人买楼，年底钱收不回来，怎么还明智科技的借款？于是他打电话给同学：“老同学，我来你们工地了，看到你们这里停工啦，没出什么乱子吧？”

同学回答：“今年房地产政策调整，限制了很多人买房子，现在盖起来只能降价卖，所以等几天再开工。说不定年底政策就稳定了，价格会涨上去。”李明说：“老同学，这样会出问题的吧？你现在不盖楼，没东西可卖，怎么还清明智科技的借款？”同学说：“你那些钱放着也是放着，借给我们搞开发，还会产生利润，每拖延一个月，我们会按照商量好的利率付给利息，百分之十五啊，你合算呀！”

李明虽然耳根子软，但是，头脑清醒。他明白，生意人一旦产生拖欠，后果就会无法控制，会引发许多不可控制的事情。李明想了想说：“我觉得你们还是按计划开发，一定要在年底把钱还上。”

同学说：“你别紧张，商业地产我们这几天就开工，这次的房地产政策没限制商业地产。如果年底没钱还给你，你就拿房子，那比钱还值钱。现在是什么年代？通货膨胀的年代。”李明着急了，说：“我们是要买办公场地，但是现金最重要，上市公司必须保证利润的。”

同学笑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正在开会，以后再说。”

李明也确实觉得不会有大问题，虽然现在没房子可卖，但是北京的房价也跌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是，他同学把一些重要证件都抵押在李明这里，所以李明还是比较放心的。

断臂之痛

李明开车回中关村去参加陈勇组织的聚会。此时天已经黑了，正值下班时间，路上很堵。李明打电话问刘海军到哪里了，刘海军说他们已经到了。

聚会的地点在一个小胡同里。李明开车来到小餐厅，空气中飘满烤羊肉串的味道。他进了里面的小雅间，陈勇和几个兄弟已经坐在那里了。陈勇一看李明来了，站起来叫：“老大，你坐进来。”然后，他对着外面喊：“老板，上串。”

啤酒已经打开了，按照人头分。吕玉和个子小，脸也小，两个酒瓶几乎挡住了他的脸，好像是躲在暗处。也难怪，“扫黄”那件事情，让他丢了脸。大家都知道，实际上他也叫小姐了。

黄庆虎是个东北大汉，前几天刚受了伤，老是提防着有人碰他的腿，别人一动，他就说：“看着点儿，别碰。”羊肉串冒着热气上来了，陈勇说：“大家吃，别替我省钱。”大家“吧唧吧唧”地嚼起来，一会儿就吆喝着碰起酒杯。李明原本还很小心，怕喝多了，但陈勇说：“老大，你喝吧，司机已经给你准备了，我们几个都没开车。”

这些人里，刘海军和黄庆虎的酒量比较大，喝二锅头至少能喝一斤。黄庆虎因为腿上有伤，情绪有些收敛。这倒成就了刘海军，他放肆地大声说话，招呼几个兄弟又吃又喝。喝到高兴处，刘海军说起他第一次来这个小店吃羊肉串，还是刘利伟带他来的。那天李明也来了，他们吃到一半时来的。李明抬起头，看了看刘海军，想了想，问：“是吗？”刘海军高兴地说：“当然，那次是因为我签了一个合同。我那时刚来公司不久，所以印象比较深。”

李明还是没想起来，但是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一些事情。那时候，海淀医院后面还没改造，还有几片低矮的楼房和平房，如今已经改造成华丽的中关村西区了。小餐厅是当年李明和刘利伟发掘出来的聚会地点。说实话，当年李明还没有多少钱，不能请大家胡吃海喝，请大家吃羊肉串是最好的选择，花钱不多，还可以把气氛搞好得很活跃。

按照当时明智科技的规定，凡是签订销售合同的业务员，可以要求李明请客。一般情况下，销售经理就把请客地点安排在这里，请客也就是吃羊肉串喝啤酒，这已经是当时约定俗成的了。再加上公司里的业务员大多都是单身汉，而中关村的习惯又是晚上七八点以后才下班，所以平时大家的晚饭也经常在这里解决。

因为刘海军挑起了话头，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开始回忆。吕玉和说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是因为成都分公司完成了一年销售额，李总特地请的。大家都在回想以前的幸福时光，陈勇叹口气说：“实在是抱歉呀，我最近老家里有事，要回去看看。”陈勇说完这句话，低着头不好意思地看李明。

刘海军知道陈勇的事情，黄庆虎和吕玉和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他们没有反应，依然啃着羊肉串。李明知道陈勇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看看说：“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没跟我说啊？”

陈勇低下头说：“这不借这个机会，跟你说一下嘛。”

刘海军喝了一口酒说：“陈勇啊，用得着回去吗？你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陈勇想了想说：“打电话可能不行，家里人还是希望我回去看看。”刘海军接着问：“那么你决定了？”

陈勇还没有回答，黄庆虎没听明白他们对话的含意，摇晃着站起来，大大咧咧地举着酒说：“有事情就回家看看。你看，兄弟我腿都受伤了，给你送行。来，喝酒。”吕玉和也捏着杯子递上来，喊道：“喝呀，我也凑一份。”

后来，他们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明：“李总，拿杯子，喝！”

李明只好举起酒说：“那就喝。”他喝下去的同时，看看陈勇的表情，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刘海军一喝酒就容易兴奋，他又吆喝着大家划拳，非要逼着吕玉和喝酒，原因是前几天的那件事情，弄得他不得不半夜三更地起来去“捞人”。吕玉和知道这不是一件好事，不好意思斗嘴，只能通过酒来表达谢意。餐厅老板又把烤鸡心和烤馒头片送上来，大家又吃了一会儿。刘海军深有感慨地说：“老大，咱们兄弟们可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高兴地在一起吃过饭了。”

李明仔细想了一下，确实，差不多有两三年了。他说：“都是创业板闹的，有两三年了。”李明想到这里，有些难受。这几年，他所有的心思都扑在创业板上市了，哪里有心情跟兄弟们在一起喝酒。

两箱啤酒下去了，时间已经到十点，黄庆虎和吕玉和打了车先走了。

刘海军看看只有他们三个人了，拍拍陈勇的肩头说：“陈勇，你怎么当逃兵啊？”

陈勇突然趴在桌子上，号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我是有嘴说不清楚啊，我后悔啊……”

李明站起来，来到屋外，他不想看这个场面。陈勇啊，你真是个蠢驴，你死活不承认就得了，我还有办法保你，你主动去找王小利和吴贤，这不等于自投罗网么。后来，李明转念一想，陈勇这么做，完全是为李明减轻负担。不管怎么说，陈勇还是比较仗义的，自己做事自己当。李明正双手插着裤兜，来回踱步，刘海军喷着酒气跑出来，说司机就在旁边。他招呼司机来给李明开车。李明头脑还是相当清醒，说：“海军，既然陈勇已经放言要回老家看看，那索性让他请一个月年假，先回家，以后再说。”

刘海军一听，立刻感动了，说：“老大，我就知道你惦记着兄弟们，我没白跟着你混。”

李明上了车，司机送他回清河。突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是短消息。打开一看，是杨玉珠发的：“注意，上海有人近日去北京问话。”

李明吓得心中一颤……

救场

上午，李明到公司的时候，有两个穿蓝色西服的人在等他。陈雨已经给他们倒了茶。李明问：“请问二位是？”

两人首先拿出了证件，让李明看了，是上海自动化研究所上级单位的纪律检查委员会的。两人说：“我们来这里，是调查上海自动化研究所陈xx所长的事情。根据群众反映，陈xx曾经主持过不少与贵公司合作的项目，而且有许多项目是他亲自与贵方接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