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听了，说：“确实是有一些项目是陈所长主持的，但是我们两个单位之间的合作，都是正常合作，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对方又问杨玉珠跟北京明智科技的关系，李明介绍说上海分公司与北京总部是一种紧密合作的关系，杨玉珠承包了上海及周边地区的项目和一些新客户的开发，具有很强的自主权。对方又问明智科技是否存在向客户送礼的情况。

李明说：“你要是说一分钱都不送那是不可能的，普通的小礼品公司里是必须常备的，送给客户都是正常现象。”

两人问：“贵公司是否有过向陈xx所长送贵重礼品的行为？”

李明急忙摇头说：“目前没有这种事情。”后来，他们让李明签字。然后，双方又客套了几句，两个人告辞了。李明摸了一下头，已经微微冒汗。

王小利因为昨天的股价拉升不是很理想，又跑到李明这里申诉，却扯出了另一件事情：“李总，你们欠小公司的货款被起诉的事情，已经在网上公布出去了，怪不得昨天股价大跌呢。”

王小利的意思是，昨天股价大跌不是他操作的原因，而是因为明智科技被起诉。李明问：“王总，我当时已经建议你不要操作了，但是你和吴总商量好动用了他的资金，这样我就不发表太多意见了。不知道吴总的这笔资金已经浮亏多少？”

王小利说：“从长远看，不会有大问题。”他这是自我安慰。

李明还要说什么，比如陈勇的事情，想趁着王小利势头正弱的时候，跟他提一下，陈勇的“回扣门”是竞争对手的一个圈套，如果明智科技轻率处理了，一定正中他人的下怀。但是还没等他说话，陈律师打来电话，说：“李明，你这次玩大了！”

今天上午正是陈律师去法院应诉的时间，他一定是在法院打来的电话。李明问：“怎么回事？”陈律师说：“原告来头不小呀，不像一个小公司的行为。我看，他们不是来要钱的，是整事的。”

李明的头皮发紧，问：“出什么事了？”

陈律师说：“对方邀请了十几个报社的记者旁听，估计这件事肯定是个负面新闻。”

李明似乎不怕地说：“那就让他们整吧，看看到底能干什么。”

李明挂了电话，对王小利说：“王总，看来今天的股价还会跌，你看如何处理？”王小利一听这话，突然紧张了，说：“李总，不能再跌了，再跌会出事的。”李明问：“会出什么事？”王小利眼珠转了一下说：“明智科技的股价过低会影响一大片。这个，就不用我多说了。”李明知道王小利背后一定有什么事情，也不便多问，只能点头，说：“股票的事情一直是由你和吴总来操作，如果说没有太大的问题，你们就商量着做。”

王小利像是领了圣旨，出去了。李明心里清楚，就目前这个状态，王小利是不会听命于自己的，要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听话，只有让他犯点错误，牢牢地抓住他的把柄，这样他才会像狗一样乖乖地听话。实在不行，只能找个机会，打发他回忠信证券。

李明打开同花顺软件看看股价，不停地有大卖单出现，估计今天不会太乐观。他现在也是进退两难，是否救场？何时来救？

正在犹豫之际，邓红拿着几张纸跑进来，说：“李总，我把东方世纪在电控研究所投标的设备配置搞到了，您快看看。刘总在外面，说来不及看，让你做主。”

李明拿来仔细看，不禁打了冷战。这次，东方世纪投标的产品，主板的CPU已经换成酷睿二代，并且采用了笔记本电脑专用的低功耗CPU，在电脑中还加入了自动温度控制系统——聚宝盆已经把永丰科技收入囊中，自然能够提供这套软件。李明立刻拿起手机，给陈勇打电话，没人接。他又打到开发部，找开发经理，让他派一个熟悉“军工特型二号”机型的工程师过来。一会儿，开发经理带着徐爱俭来到李明办公室，李明把清单拿给他看。邓红在一边紧张地问：“你快看看，咱们的电脑是不是比他们先进？”

徐爱俭和开发经理看了一阵，徐爱俭说：“我们的稍差一点儿。”李明问：“我们的CPU能否更换成笔记本电脑专用的低功耗CPU？”徐爱俭说：“不行，这两种CPU的主板插座不兼容。”

李明点点头，示意他们回去。李明捏着眉心，闭着眼，分析这次投标可能出现的态势：性能上没有优势，只有在价格上夺取优势，最重要的是在关系上要占优势。李明很快拿定了主意。他睁开眼，却吓了一跳，因为邓红并没有出去，还站在旁边等他的决定。李明看看邓红说：“这样，电控研究所那边，赵所长的爱人那里，你要多跑几趟。”

邓红点头：“一定，我们现在关系特别好，我叫她阿姨，有可能还认她当干妈呢。”李明差点笑了，这都什么事儿，邓红做事情就是那么不会掩饰。他本来想劝她，不要随便认别人当干妈，有点庸俗，但又一想，算了，她愿意怎么认就怎么认吧，最好能叫赵所长干爹。

邓红要认干妈的这句话打乱了李明的思路，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其他方法，比如送礼、请人家吃饭、请人家去旅游，都不如认干妈管用。于是，他让邓红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

邓红出去了，李明还是觉得好笑，便打电话给刘海军：“海军，你们部门的邓红，可真是个神仙，她要认赵所长的爱人当干妈！”李明没听到刘海军的回答，却听见“砰”的一声，然后是汽车刹车的刺耳声。李明接着问：“海军，出事啦？”刘海军说：“没有大事，忘记踩刹车了，把人家的车顶了，最多给五百元钱。我过会儿打给你。”

约摸过了五分钟，刘海军打过来，李明问：“没大事吧？”刘海军急火火地说：“没事，给了五百元钱，让他自己找保险。咱们说干妈的事情，照邓红这么做，以后赵所长是咱们的干爹啦？”李明忍俊不禁地说：“可以这么说。”刘海军说：“那还不赶快让她去认，甭说干妈，亲妈都行。有了亲妈，就有亲爹。”李明让刘海军迅速回公司，抓紧时间做报价。

李明又给朋友打电话，问他老三那边的情况。朋友说：“老三给的信息是，东方世纪的关系也很硬，在军方的背景很深，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估计你们两家还得靠产品说话。”

李明说了句“谢谢”，挂了电话。他的内心变得无比平静，看来“认干妈”势在必行，虽然庸俗，却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目前股价惯性下跌，王小利想利用自有资金来控制股价不是好的办法，最好还是通过实体经营的业绩来把股价支撑起来。如果电控研究所的项目还落到明智科技，一定会拉提股价。李明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破发

这天，李明在忠信证券的朋友给他打电话，要求见面。两人约定了去国贸购物中心的星巴克。已经是中午了，不太堵车，李明开上车，直奔那里。

国贸购物中心的星巴克不是很大。那人打开电脑，给李明看文件。原来，王小利将忠信证券下属的忠信孟投公司持有的明智科技的股份进行作价，与另外一个风险投资公司合作，从那里融到大笔资金，并与那个风投公司形成联盟，而那个公司也买入大量的明智科技股份，企图维护股价。另外，双方还约定了风险转移责任。由于王小利代表的是明智科技的合伙人，同时又在明智科技负责证券业务，所以对于明智科技的股价有发言权。双方约定：如果明智科技股价下跌，低于双方合同中的签约价位(王小利抵押给风险投资公司的明智科技的股票资不抵债，出现浮亏；风险投资公司同时也持有了明智科技的股票，当股票价格过分下跌时，也会出现浮亏)，王小利所代表的融资方需要补偿这两种浮亏，同时要在有限的时间内补偿放贷方的利息损失。

李明仔细地询问，终于明白了王小利不惜血本维护股价的原因，一旦股价失控，将会有更多的连锁反应。只是王小利的这种行为损失的是明智科技股东的利益，受益的是他和那个风险投资公司。再三考虑，李明决定与吴贤谈谈，征求他的意见。

吴贤到的时候，已经四点多了。李明简要地把王小利的事情讲了，吴贤火冒三丈。出于全局考虑，吴贤让王小利首先使用了自己控制的那四千多万，如今已经浮亏百分之二十，尚有一千多万没有使用。吴贤正准备把钱收回来，因为他正在做那笔收购业务，而按照他与那家小公司的约定，近日需要付出第一笔收购费用，大约五百万左右。

吴贤问了一些具体细节，觉得王小利太刁钻了，拿着明智科技融来的资金，操纵股票，损失了吴贤及李明和其他股东的利益，图谋别人的利益。李明说：“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要控制股价可能不现实。”

吴贤扶了扶眼镜，问：“李总，你心里肯定装着事情，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我不知道？”李明说：“上海自动化研究所陈所长出事了，这个脓包至今还没在网上捅破。我想，刘利伟早晚要捅破这个消息的，他肯定在找机会。”吴贤想了想：“或许那时才是股价的最低点。”

李明说：“反正股票已经上市交易了，跌就跌吧，与实体经营的关系已经不大了。只要有两到三个财季的时间，我们就可以恢复元气。我知道，刘利伟没那么大的财力跟我们对抗，再斗法下去，两败俱伤，对谁都没好处。时间一长，他必然收手。”吴贤想了想，肯定地说：“我看还是劝一下王小利，让他不要再跟风操作。”李明点了点头。两人最后确定了思路，由吴贤去说服王小利，这样效果会好一些。

于是，李明开车回清河。半路上，他接到了王小利的电话。王小利说：“李总，网上已经出现了关于上海自动化研究所的事情，有人说我们公司的重要人物将受到牵连。”这是李明预料之内的事情。李明说：“我正在开车……”王小利说：“李总，我们的股价，情况比较危险，再有两个跌停，就会破发的……”

李明说明天到办公室商量。

今天明显不是一个好日子，许多事情都凑到了一起，王小利提前到了公司，吴贤也来了，他们在等李明腾出时间开会。陈律师比他们来得更早，他是要商量案子的事情。法院已经判了原告胜诉，要求明智科技一个星期内支付货款，总计一百多万，不是很多。由于前段时间，明智科技要上市，许多货款都拖延支付，实属正常。李明心想，就是你不告，我也要把钱给你的。但是新闻媒体不怎么友好，许多报纸都登了明智科技拖延付款的事情。李明与陈律师确认了法院的判决后，让财务处准备好钱，随时付钱。采购处的人已经确认了清单，按照李明的意思，把一些没用的货物退给原告，并让李明签字确认，这也算是李明对人家的惩罚。原告的人在小会客室里等，希望能够立刻拿到钱。还好，李明不想当恶人，让财务把支票给了要账的人。其实，明智科技不缺钱，但是不喜欢这种小供货商的德性。上赶着供货的人多了，不缺他这一家。接着，又有四五个供货商来了，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此时，李明正在与吴贤和王小利商量是否救市。王小利的几句话又把吴贤说得动心了，他正在犹豫不决。采购部经理无法抵抗供货商的纠缠，终于带着财务经理来敲李明的房门，问李明是否付款。

李明只好暂时停止会议，问：“他们怎么都赶在一起了？”采购部经理说：“他们是看了报纸来的。”李明问：“需要付多少钱？”

财务经理说：“加起来有一千多万。”李明想了想说：“找陈律师，让他把供货合同都看看，按照节奏付款。”李明清楚，这笔债是躲不了的，但他不怕，也不缺钱，缺钱就不是上市公司了。

王小利和吴贤已经看到了刚才的情形，李明看看他们的脸色说：“你们也都看到了，供货商的款是肯定要付的，我这边控制的资金必须把实体经营放在第一位。”吴贤的顾虑是如果李明不出钱，他也不出钱拉升股价，而且打算把王小利借用的资金收回来。

他们还在僵持，王小利的助理突然敲门进来，脸色很凝重，拿着一个从网上下载的文档，上面写着：“明智科技董事长与私募基金操控股价从中牟利。”还有几张照片，正是李明和基金经理在星巴克见面时的照片。李明大吃一惊，看来那帮人早就在算计他了。

王小利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李明，带着嘲讽。李明很懂得如何转移火力，问：“王总，吴总，你们不觉得这是竞争对手的策略吗？当时我作为一个即将上市的公司的董事长，见几个基金经理是很正常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王小利说：“你有什么解释？”

李明说：“你们仔细地分析一下，自从上市以来，我们公司出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上海那儿，吕玉和那儿，还有最近这几天的案子……你们想一想，对手目的是什么，是想通过各种手段打压我们的股价，我偏偏不接招。”

王小利急了，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接招？”

李明说：“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接不起这个招，最大的资金借给房地产开发公司了，年底会有比较好的收益。到那时候，股价肯定会上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