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八章箭誓

艾笃族大地上，一道道洪浪冲击着祭祀中七扭八歪的海族人。鹰翅一样飞翔的浪箭，纷纷射向艾笃。

深潜在凶险中的艾笃，激烈战斗的感觉比死亡的感觉更强大。

是的，意念交给一个知觉，那么浑整一个生命，已经全部变成那个知觉亢奋的载体。

不再牵连任何恻隐之心的艾笃，此刻，在祭祀的一颗心中，整个人已经浑整凝成最重的铁戈。

他就像一尊受命的法器一样，不断盘结的法力让他抓中透发水刀的那个灵根。

触碰最疼痛的袭击，就像自己破开露族兜刹施咒的音兜一样，哪怕痛苦到血骨分离与脱落，艾笃知道自己一定能够握控根基。

艾盾此时不仅是一个决绝站立的助祭者，更是不断源源增益艾笃热血沽涌不息的魂魄。

在整个艾笃族大地上，艾盾这点形格力量的微弱之举，给予的灵魂，却是承载生命境界的整体。

因为海飞镰是曾经的祭祀者，深谙祭祀境造化的法秘。

艾笃行祭凝炼的精魂，海飞镰无所不晓。艾笃深懂:如果一个灵性的生命能够绝对做到无动于衷，那其实就是一个死人。

行祭中，那种洪流一样不间断添著自己心灵中的力量，精诚行祭中的艾笃完全可以清晰地感受得到。

这些力量就是真正的护祭。

祭祀的力量出自灵魂，护祭也一样。尽管身后聚集着为艾笃化解灾难的整个海族人。但是，在祭祀面前，看似统一行跪礼的肢体语言，并不代表一颗颗心灵真正的皈依。

刀纪石显示的灾难不断加大，艾笃就会感到从心灵时空，不断沽涌而至的力量不断增加。

没错，所有对手正是在极致残酷或残忍的判断中，精准盘亘艾笃与灾难之间、动态对抗中平衡点，敏捷地让助祭的那颗心，或是或否地做着极端不确定的飘移。

此时，灵魂的偏向，一瞬间就会彰显无疑。

刀纪石变得仿佛月色与火光中，持动雪刃、变化不休的恶魔。

暴烈的洪水已经冲刷得艾笃身后的海族人，仿佛大浪里，不断地颠翻的船。

瞬间，艾笃感到:艰难对抗浪刀的自己，仿佛突然飙力。其实，他早就感觉到:自己应该这样了。

他仿佛像吐纳郁气、换水的鱼儿。

眼睛的余光，这一时刻，蓦然发现:霜族海飞镰瞬间豁开人丛，斜掠的刀一样飘向一侧去。

火蛇族族长看见霜族海飞镰突然收敛皈依的姿态，惊讶地睁大眼睛。

祭祀中，半道折变的不定之魂，被认为是有毁于祭祀境界的不速之客。他真不敢想象:深懂祭祀规格的海飞镰，在助祭拯救整个海族的灾难面前，竟然会肆无忌惮。浑然不在乎海族生灭。

“哼！你永远猜不到他的心思，不正说明:他会永远比你聪明。”露族兜刹不屑地看了海飞镰的背影一眼，同时嘲讽火蛇族族长一句。“不过，我提示你，懂得祭祀者比不懂祭祀者更可怕。只要不是他本人行祭，祭祀对他来说，也许就是一种技巧。”

“此刻，你要选择他，就会为自己损命。”兜刹警戒火蛇族族长。

火蛇族族长重新站到原地。

霜族海飞镰一经走开，忽儿，艾笃不禁浑躯一耸，他感到:自己疼痛的心上，似乎瞬间挪开一块石头……

艾笃知晓:刚才，跪地的霜族海飞镰护祭中，一颗心灵，为自己究竟祭出了什么。

瞬间顶力逆行的艾笃，抵着令他最疼的浪刀艰难前行，同时，艾笃征服似的用自己形变的刀手，将凝结的法力透发出去。

被艾笃卸掉直锐冲击的水势，艾盾终于挺起浑实的脊背。

艾盾明显感到:艰难行祭中的艾笃，其实依然在无形地保护自己。

生命境界，一颗心永远都是灵动的。真实、明确而存在指向的。越是在极致痛恸的临境片刻，心灵更显得绝对，纯粹，不滞一思。

痛苦中，传递的情味微忽若无。可是，在灵魂的感受端却是最重的。

因为有形可握的相互支撑，艾笃心里深深祝福，“可怜的艾盾哦！此地死，此地生。此时，你只要一个站立。我的整个知觉就是完整鲜活着的了。”

夜，月冷。

淋漓、斑驳、惨烈的空间。刀纪石到来造化的灾难已经发作。

艾笃暴烈触碰刀纪石法力的疼点，凶狠的逼仄，让那块忽然间变得凶恶的石头，晃动裂变得更加可怕。

一道道罅隙形变，让整块石头好似一张狰狞异常的脸。

那些被汹汹浪刀攒射的海族人，已经被高昂奔竞的浪头颠翻，冲撞如，碎散般在浊流中翻滚。

被惊动精灵们驾驭露蜡湍急的蓝光，唰——

她们仿佛流星雨一样飞过——天空暗淡得只剩下一轮淡月的苍穹。因为，精灵法典刚才的警示，此刻，她们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纤细，就像最微小的飞虫。

“祭祀中的他，接近于神。”一个蓝色小咪丽指定艾笃。

“简单的事，变成复杂。这应该就是那个霜族祭祀衰落的原因。”那只靛蓝小咪丽从星眼里抽出一只令箭。她痛苦地颤栗一下，刺破一根尖细的手指，让箭尖沾染了血液。

众小咪丽突然失声痛苦。

“小姐姐，千万不要……这样……”一只蓝色小咪丽惊乍得浑身抖动，“何况还没有获得……启示或应允……”

“何况，我们都可以催杀最致命的令箭。”一个小咪丽冷静地提示。

“曾经，我们合力射杀夜路上艾笃族人，精灵法典没有启示带血的令箭。我就知道杀戮只是一个与死亡无关的动作。”靛蓝小咪丽谨心地道，“这一次不同。令箭索杀的是那个不虔诚于信仰的霜族人。”

“可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的生命牵进去……”一只蓝色小咪丽说这话时，已经口舌发僵，半会儿合不拢颤抖的嘴巴。

原来，一旦精灵射出一只血箭，就代表一个必死无疑的生命。

靛蓝小咪丽看着追踪冰晶火焰的霜族海飞镰，执着道:“如果这支死亡之箭杀不死他的法身，甘愿祭命——让灵魂化作他永远的敌人。”

“那……那……在启示到来前，精灵做的事都算私意，不会有宿果……姐姐，这点，千万要记得。”一只蓝色小咪丽惊恐地哀怜道。

“嗯。小妹妹。”靛蓝小咪丽眸颗泪晶，闪动一枚落堕大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