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一六章立誓的刀

古黄色的岁月，浑浊斑驳。

带着真实呼吸的血肉，一步步属于别人脚印足迹的沉淀，就像曾经历历被刻镂过的自己。

嵌在灰暗的风中，每一个艰难而缓慢的举步，墨寒山惊心:造化残酷地从自己感受中，突然拓大的形迹。

似乎那些冻馁的痛历也是自己的……

“不要再占梅了……”

那些过往，让一颗心揉碎的瞬间，快要使墨寒山随伤痛发出喑哑的呻吟。

好像那些黑色斑驳的痕迹，只待造化一溜风的激烈，就可以顺势捡走——颠簸在风中的所有崎岖形状。

墨寒山强忍畸变的痛，控紧身躯。摇晃中的他，心里填满的苦衷突然加重。

空气里鲜艳的光明忽儿消失了，宫梅又是一树寒枝。宫粉凝立眼前，芊芊揖礼，粉眼明亮。

宫粉低声道:“尊者！命，有感觉永恒填补不完的记忆。所言的知觉遗失，才叫幻觉。苦难哪怕深埋心底，但真实的感觉，是无法对鲜活着的命说慌话。”

“她是荒漠中的格桑梅朵。古老的占辞说:冻风杀不死的她，在寻找最纤薄的一个痕迹……那是隐晦的感觉风，有形的古辞很难说清楚……”

“嗯……秋，莫行冬令。当心造化所伤。”墨寒山谨言道。

“是，尊者！”宫梅说罢，飞上高枝，不见。

……

梅勒泰的深秋。

景致的荒凉，显得时空更加阔朗。澄净落降在大地上的新光，随着鲜红升起的太阳。将夜霜融化的那么快。

空气里徐徐升腾起来的热量，随着光之足移动着轻捷善变的步伐。使人快要清显地听见霜露簌簌消逝的微声。

天籁在光芒升腾的薰热中，嘤嘤嗡嗡颤动了整个空气的蜂鸣。

黄草尖上，挑起枯瘦的霜，轻盈、精美地变迁着谁也看不见的形状。

一处不可知的地点，著光而拉长弦丝的马琴长韵，用风一样纤足奔竞的高邈和柔韧，将短促的弦线仿佛无垠拉长。

“喜山河啊，

喜山河。

蓝水弯流过亲爱的故乡。

喜山哥哥哦，

牧鞭在响，

迎着太阳放牧牛和羊……”

著光中，灵性通透的空气，伴着水流飞翔的歌声，就好像为阳光下的一条河唱的。

天籁中惊飞的百灵，还有从打开的栅栏欢浪一样奔腾的马匹和牛羊，已经在晨光里放脱欢实、坚硬的蹄朵。踏溅了阳光贲泽、修饰的荒草和泥土。

次第打开毡帐的门，梅勒泰人手脚又亢奋了——身躯上熟稔流动的生命。

梅龙骑在马上，随即将一个结实的皮鞭握控手中。驱马而行到一处高岗上，习惯性地看了梅勒泰的诸部。

旷风中，传来整个草场上悠远而浮动的声响。整个梅勒泰在大自然面前，被盛光照耀，酽酽的。此时一切光泰、平和而酡醉。

草高的灌木丛，大白天依然可以看见野狼隐蔽中，偶尔闪烁着散发猩红的脊背。

太多警觉中求生的本能，让梅龙带上喜珠的那一天开始，已经从孩提品尝残酷生存中，用梅勒泰的酷刀刻镂出来的芳香。

远眺东边的铁音部。也是一片沉静。

梅龙娴练地夹蹬，策动马步。突然拉斜的身躯完成一个劲俊有力的屈折。“叭叭叭”地甩开长鞭。

剧烈的鞭响，伴着激越爆躁的空气骨朵，扬起鞭梢振动的余尘。让人感受到:那是马琴和曲中一根根飞翔的箭。

其实，那是梅龙在表示部落的族人们:梅勒泰醒过来了。这是新天里，他在借吉祥的马琴的风唱——放大一条叱咤狂鞭的呼吸。

安哒儿对等地站在远处的另一个草坂上。仿佛趋于受令的侍卫。他也回复了三声鞭响，遂催马缓缓奔竞在喜山河岸上。

领命巡游的不仅只是安哒儿，次第传响的铁骑风鞭，仿佛马琴刻意表达的传奇。此刻，光芒下，用力量传递的响风，同频共鸣了流淌在晨光里喜山河一样新鲜的血液。

此时的梅勒泰才是最生动点亮的光。

梅勒泰女子拎着汲水的马桶出了帐篷。走惯了旷野粗糙的烈风，柔婉的手足摆动中，勾勒出谐调的韧性。

鲜艳衣饰上零星泛动的珠光，在阳光下仿佛一颗颗流动的星辰。豪情中带着表达快乐的羞赧，随着马琴节奏，偶尔会纵声歌唱即兴的歌。

欢腾起来的马匹，触光，触风，波叠的流云一样随性飘荡。

偶尔，一两声奔突的警鸣，催生着野性中潜着敏感与狂躁的敏动。

都说，旷原中的梅勒泰最像黏族古神选中的珍珠。但是，在梅龙真实的眼里，自他看见的梅古老爹开始，四处也遍布带棱角的刀。

远远地，一队驱驰的铁骑带着奔突中流镞般的风线，豁然驰来。

早就在警戒中的安哒儿骤然贴紧喜山河。临河另一边的那队铁骑。带着自远处奔腾带来的野风。飒划的刀闪闪发光。

“御部。”梅龙低声道。遂放浪马步，奔向安哒儿。

“梅龙！就让我成为他们索要的那把梅勒泰的刀。”

原来，为驱离赛音呼汗，御部早就向梅勒泰讨要人力。

梅龙知道:御部的每一个铁骑，其实代表一个黏族的部落。赛音呼汗中伤其中之一，无疑就是犯忌一个部落。

但是，梅勒泰与赛音部向来素无仇罹。梅龙非常忌讳:御部无形之间给自己牵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御部的请求。

更何况玉翠灵巫屡屡犯刃梅勒泰，让梅龙极度憎恶。

“安哒儿，这根本不是你真心想说的话。”梅龙生气地道。

安哒儿骤地跳落马背，飒地，拔出弯刀。遂平持，奉在梅龙的眼前。“梅勒泰的主人啊，安哒儿起誓: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我赌咒:只有梅龙的刀，是我脑袋落地的唯一理由。安哒儿把宁可把这句话，祈祷给梅勒泰的神。”

梅龙惊讶地看着安哒儿，“安哒儿，我信你，就像喝下歃血立盟的酒。”

梅龙下马。接过安哒儿的刀，森然道:“安哒儿！如果你能走过我的刀，我答应你。否则，你永驻梅勒泰。在梅勒泰大地，只有力量才配立誓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