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的萨默有种独特的、说不出的美感，足以让奥尔德斯偶尔晃神。

不过，大多数时候，奥尔德斯还是专心致志的，抱着最诚挚好学的态度，似是不知疲倦，坚定果决地应对萨默神出鬼没的攻击。

萨默是整个和平派中最了解他各方面能力的人，设计的难度也最为得当，让奥尔德斯感到一种自然的无孔不入的舒适感，在具有一定挑战性的同时又不会过度抑制进步，效率很高，奥尔德斯的心情也很好。不过，他还是对即将到来的逃跑练习感到一些压力。

萨默的喂招训练或许温和平静，其他方面可就说不定了，被一个影子似的存在追逐，即使不感到恐慌绝望，也依旧很难脱身。奥尔德斯几乎看到了自己精疲力竭的未来。

和萨默训练的时候，奥尔德斯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眨眼间，两人的训练时段就结束了。

刚才的十几分钟里，奥尔德斯的脸上总是带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享受着这个对新手来讲普遍压力巨大的环节，浑身上下洋溢着快乐。然而，萨默宣布时间到的时候，这份快乐就这么倏然消逝了，奥尔德斯凝视着萨默手中的抽签盒，十分不舍。

萨默抽完签，把盒子放在原地留给其他队员，又转身向奥尔德斯走去，赞赏道：“入门很快。你现在的水平，已经超过一半选手了。”

“真的吗？”奥尔德斯整个人又灿烂了些，“可是，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一个星期过去，我真的能迎战纨绔派的精英么？”

“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分出一半时间做夜间训练。”萨默提议道，“这毕竟是我的专长，别的陪练都不好教，你放心跟着他们学一般剑术就可以。反正两个领域也是可以融会贯通的。”

奥尔德斯很喜欢这个提议，果断答应下来。有了队长先生的独门授业，说不定等纨绔派到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高层中的夜战高手了呢？不过，太出头了也不好，奥尔德斯想。他实在是个不喜欢黑暗的人，能为战斗做出殷实的贡献就好。

训练的第一天，奥尔德斯抽到的最后一位伙伴是伯特兰。具体的来说，是手持树枝的伯特兰。

奥尔德斯看到伯特兰手里的“武器”时，瞬间领悟到了这场训练的难度，甚至生出了一丝隐秘的怀念。于是，他就被他的老牌陪练结结实实地教训了一顿。

扎心速攻，所向披靡。奥尔德斯已经习惯了伯特兰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训练哲学，尽管全程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也奇异地将阴暗环境中的视力提升了不少。

四场训练，每场十五分钟，共计一个小时。

奥尔德斯结束了和伯特兰的训练时段之后，当天的夜间训练正式结束，其他新手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奥尔德斯则清醒一些，在脑海里细细梳理自己的收获。

这只是为期一周夜间训练的开端，奥尔德斯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又强大了些，一项致命缺陷正在逐渐消融，距离“全能”、“完美”、“无敌”这些奇异的境界更近了一步。

他喜欢这种进步的感觉，喜欢展望前方，也喜欢回头审视曾经的自己。黑暗无法再阻挡他前进的步伐。

在接下来一周里，奥尔德斯并不是每天都能获得和萨默一组的机会，不过，他成功把有过夜战经验的高层们挨个“过目”了一遍，在他们各具特色的指导下逐渐成长。再加上和萨默的独特一对一夜间训练，奥尔德斯的进步愈发迅速，在最后一天的时候，甚至可以勉强和陪练中最没经验的乔赛琳打得不分胜负。

当然，乔赛琳为了避免误伤，并没有全力以赴，可也是用出了真正水平的□□分，奥尔德斯无疑是一帮新手中训练成果最显著的。

其他新手高层都忍不住来向他请教，奥尔德斯也大方地倾囊相授，可惜他不怎么擅长教学，只能提供一些笼统的感悟和心得。

在此之后，整个高层的加练正式结束，萨默和卢安娜会为新手高层们提供单独的撤退训练，每天半个小时，不会再有群体训练，以保证场地的空旷。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大约也是为了保护新手们的面子。乔赛琳表示十分羡慕。

最后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奥尔德斯跑去找萨默之前，乔赛琳就率先快步来到他面前，邀请他共进晚餐。

奥尔德斯很能理解对方的倾诉欲，毕竟他们现在除去瑟斯顿朋友这一共同身份，还都是夜间训练的偏新手，如果不是队长先生的存在，奥尔德斯也会主动找到她，探讨、复盘之前的那场关键训练。

萨默注意到无处不在的奥尔德斯没有及时出现，习惯性环顾四周，正好看到奥尔德斯在和乔赛琳说话。被观察到的两人同时感受到队长先生审视的目光，转头回望，奥尔德斯于是邀请萨默也一起去吃饭，正好向这位夜间战斗高手兼任瑟斯顿计划总指挥请教一些事情。

萨默欣然同意。三人分别点了餐，在餐饮区找了一张圆桌坐下。

闲聊还没开始多久，萨默就已经吃完了饭，对两人的夜间战斗水平做出了一番点评。奥尔德斯和乔赛琳一边吃饭，一边虚心听着，都觉得受益匪浅——把萨默请来果然是个好主意。在此之后，他们又谈起瑟斯顿的问题。

“纨绔派占领第二个目标，这是个好的契机。你们有什么打算？”萨默神色严肃，显然对这件事极为重视，语气又较为和缓，丝毫没有不耐的意思，他一向很尊重执行任务队员的意见，尤其是这种一点都不直截了当的任务。

“我个人意见是，地下练习场不是个好地方。”奥尔德斯眼神往楼梯的方向飘了飘，“我不知道瑟斯顿怎么想，但是在那地方问话，实在太像审问犯人。”

“瑟斯顿似乎不是很在意环境，我也不太清楚，他每天都在地下闷很长时间，也不知道是喜欢那个环境，还是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还是纯粹的懒。”乔赛琳缓缓道，“无论如何，在训练途中询问，目的性是不是太强了。总不能说，我来训练，我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你为什么要加入和平派？之后还要继续获取他的指导。如果我是瑟斯顿，我会觉得这个人贪得无厌，一边光明正大地质疑我一边从我身上榨取价值。”

“不过，说不定瑟斯顿也不会在意。我提出捐款一事的时候也不怎么自然，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如果我是瑟斯顿，我会觉得请求捐款的人贪得无厌。我已经出了力——不可或缺的力和技术，也为守卫队的训练事业做出了无可取代的贡献，还要让我再付出点数？这不是索求太多了嘛。我本以为他会拒绝的，至少是犹豫一下。”奥尔德斯回顾着上次的事情经过，愈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愈发感觉到瑟斯顿是个大好人，也愈发读不懂瑟斯顿的思维方式。

“但是，点数对他来讲似乎不重要。”乔赛琳反驳道，“瑟斯顿刚加入和平派的时候，或许也会愿意交出多余的无用的点数，却不一定愿意透露自己的动机。不，是一定不会。现在也不一定会。如果我是他，我会尽力保住自己的底牌，直到确认环境的绝对安全为止。当然，我不是个过度谨小慎微的人。瑟斯顿加入和平派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足够一个正常人摸清一个小组织的底细了。”

“你们想要一个室外的环境？”萨默抓取重点，波澜不惊地问。

奥尔德斯和乔赛琳同时看向他，两人犹豫一瞬，奥尔德斯率先道：“对。室外环境或许能有帮助。”

“好的。”萨默微微点头，又问，“你们是打算一起行动？还是分头行动？”

瑟斯顿任务二人组再次陷入沉默。

“不用现在就做出决定。”萨默摆摆手，善解人意道，“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告诉我就行。”

“我比较倾向于共同行动。”奥尔德斯看向乔赛琳，目光中包含着微妙的期冀和依赖。

“…”萨默缓缓呼出一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瑟斯顿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抵触他这个人，队长先生也想亲自打探对方的想法。而且，他也想和奥尔德斯一起行动。这不是一项简单直白的任务，甚至有些棘手，他愿意协助奥尔德斯完成任务，也很想在对方感到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时候为他提供依靠。

乔赛琳感觉到萨默逐渐冰冷的余光，面不改色地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远离奥尔德斯的期盼。她略一斟酌，坦白道：“我也认为，两个人都在场的话会有更大的把握。”

萨默轻轻叹了口气，语气调侃：“你们是打算严刑逼供？”

“也不是。瑟斯顿太强了，性格又充满不确定性。一个人没什么安全感，心理压力更大，不容易及时作出恰当的反应。简单地说，就是一败涂地。”奥尔德斯的语气渐渐带上一点经验堆砌出的绝望色彩，“如果不是看起来像打劫的，请求他捐款的时候…也应该一起出动来着。”

“我也这么认为。”乔赛琳赞同道，却没有和奥尔德斯对视，目光坦诚地回望萨默。

“好。你们达成共识就好。”萨默的眼神又恢复了以往不悲不喜的状态，“我会为你们做出安排。接下来就是等待机会。”

然而，室外行动的机会还没来，拖延很多天的南方邻居回信就来了。

不幸的是，对方的态度相当敷衍，厌恶之意都懒得掩饰。那位高傲的领主不容置喙地拒绝了谈判的请求，顺便勉为其难地表示，他们不会向纨绔派投降。

萨默凝视着手机屏幕，颓废地揉了揉太阳穴。和平派和北方领地，依旧是不受欢迎的难兄难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