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刀烟渚」

二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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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高鲛僧忽然从座位上坐起,一个健步窜出了屋子,厉声喝道:“何人在此?”

这时,一侧的迟华却是一呆:“不知是何方来人,深夜来访?”

眼看着,西侧的屋脊上,一个影子倏忽而现,而这个人显然微显惊慌,在被这高鲛僧发觉行迹后,立刻抽身北窜,准备翻越前方的墙头而去。

高鲛僧闷哼一声,吐气三次,一掌迅捷无比的凌空劈出,宛如夏日里雷雨中的炸雷,转眼间闪出了九个掌影,封住了这人奔走的三个方向,呼啸而去。

这眼前屋脊上的人却是十分畏惧,眼见着这一掌之威迫近,而自己却是身子悬起半空,况且就算是自己站在地上,其实也无法抵抗高鲛僧这凌厉的奔雷掌。

这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道晚了,刺探不成,却死在了妖僧手中,真是不值。

此时此刻,就算是当即决定全身下坠,也无法躲避着奔雷掌的气劲,奔雷掌一出,上下左右好几个方向都被封死,无可躲避,心头一凛:“爹,孩儿无能,不能给你报仇了。”

万念俱灰之际,心中倒是萌生了些许坦然:“这样也好,也好下了九泉和父母相见了——”

高鲛僧也发现,这一掌如果击中了这来人,这人必定完蛋了,可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股玄妙的掌风却从侧翼的屋脊上发出,宛如一道离弦之箭挂着劲风,挡在了奔雷掌之前。

高鲛僧一时诧异,这人的武功好怪,这一掌竟然化解了他的奔雷掌。

而那人却也侥幸躲过一劫,竟然顺势越过了前方的屋脊,自然而然的突出了重围。

高鲛僧的愤懑,全都转移到了这个后来人的身上,接着一掌奔雷掌拍向了这人。

这个人却也不做纠缠,飞身一跃竟然到了数丈之外,飘摇而去。

高鲛僧这一掌,却是击散了不少的屋瓦,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然而却眼看着这个人逃走了。

高鲛僧暗自沉吟:“这功夫,怎么像是失传已久的玄幽劲呢?这个人是谁,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前头奔出的人,好不容易逃出了商洛别院,最后在商南的山里,驻足停步。

这个人,拉下了脸上的面纱,露出了一张姣好的面庞,只是脸色略显阴郁,当时靠在了一处山石上,仰天长叹:“爹,娘,女儿连这高鲛僧都无法对付,谈何杀死宇文护呢?宇文护权倾朝野,女儿何德何能,何年何月才能手刃此贼?”想到悲伤处,禁不住流泪,泪洒地上,十分难过。

她想了许久,心道:“高鲛僧,是宇文护的重要鹰犬,武功不俗,如何能够对付呢?”

想来想去,也是无可奈何。自己仅仅是夜探一下别院,就被察觉,谈何对付高鲛僧呢?

她想起了九泉之下的父母兄弟,想起了自己的使命,她还不能死,因为大仇未报。

她在这里,站了许久,想起了刚才有人暗中相助,十分侥幸,而自始至终她都没看到这个人的模样,这个人到底是谁呢?她想不到,心里也带着浓重的谢意,只是不知道如何倾吐。

她想道:‘如果靠我一个人的实力,想去杀死宇文护,看来是痴心妄想。只有联合几个帮手,或许可以接近宇文护,这也是个办法,可是,到哪去找人呢?“

她心里盘算了一阵,心道:“如今之际,只好去找独孤家的人,他们和我爹昔日曾经也同朝为臣,或许他们也在暗中蓄积力量,对付宇文护这个奸贼。对,就去找独孤家的人。“

她转念又想:‘如今独孤家的人,可能都在川中受难,如何借助他们的力量,弄不好他们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是,此时此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既然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悲伤,四处辨了辨认方向,一时投西南而去,准备入川。

她一路夜行,准备翻越前头的石门岭,再过了石门岭几百里,就可以抵达汉水北岸,渡船西去入川就方便多了。

石门岭一带,都是连绵的山麓,崎岖蜿蜒,山路险阻可想而知。

好在这几年,她都在这一带活动,也都在苦思为父报仇的事情。故而对这一带的地理地貌十分熟悉,连周围的猎人和山民才走的小路,她都耳熟能详。她在这里夜幕掩护下,迅速向石门岭方向靠近。

就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前头早已看到了石门岭的界碑,她心头微微松了口气。

她放慢了脚步,一步步走向了前头石门岭的界碑。

这块界碑她很熟悉,来回掠过这里,都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界碑上的字迹她都完全可以背下来,前头和背后的图案纹路,都已历历在目。

她眼看着离着界碑,就差三五十步了,这里是一处树木荒草,四处略带灌木荆棘。

她走到了荒草附近,未加提防,陡然一脚踩空,哎呦一声,为时已晚。

她随着身体下沉,只看到了四处沙尘大作,急忙闭眼。如果下头是尖钉或者利刃排刀,那么自己就死定了。她在这短短时间内,竟然无法反击上跃逃出生天。

她也没来得及挣扎,四下就落下了大网,将其罩住,四下里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欢呼声。

她终于被这大网缠住,被七个大汉拉出了陷坑,绳捆索绑。

就这样,她被一队大汉围着,架去了山里的一处木屋。

她看到了他们的服饰,都是北周兵的坎肩,暗道完蛋了,这次肯定是宇文护的人,半路截击自己,竟然设下了陷坑,真是无所不用,卑鄙龌龊。

她心里悲苦:’哎,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栽在了这里。“

在这个小木屋里,周围只是四五个北周兵看守,她正要寻找机会挣脱绳索逃走,没想到,他们在这里只是做短暂的停留,随后其他人在别处找来了战马,全都上了马,然后把她绑在了一匹马的马背上,呼啸声中,这队北周兵,向南开去,看来是直奔汉水之滨了。

汉水之滨,却也转眼即至,在这里,一处小镇上,驻扎了几百北周兵,严阵以待。

她被压到了一处宅邸里,关在了一处空屋,外头三十多个兵丁看守。

她如今是叫苦不迭,暗道完蛋了,看这阵势,多半是宇文护的亲信卫队,这人是谁呢?

这里真是糟糕,如果被提到了这个人面前,自己多半是九死一生了。

她奋力挣扎,可是无济于事,自己的腿都麻了,根本无法挣脱,暗自着急。

夜幕落了,四处的火把掌起,兵丁们围住了这里,门栓响动,铁链除去,有人进来,喊道:“把她带去,见宇文将军,快。“

她闻听此言,心里凉了大半,暗道:‘宇文将军?完了。“

她被推搡着,推进了一处厅堂,厅堂里亮如白昼,四下里站着十个卫兵。

一个虎皮椅子上,坐着一个冷峻的将军,看着她嘿嘿冷笑。

她却是认识这个人,因为她曾两次刺杀他,都未能如愿,这个人就是宇文护的胞弟宇文锋。

宇文锋看着被捆严实的她,嘿嘿冷笑:“赵若迦,你可是叫我好找啊。”

她冷笑道:‘宇文锋,要杀就杀,不必废话。“

宇文护摸了摸椅子,捋了捋胡须:“我找了你三个月,在商南,商洛一线来回了十几趟,光人马就调动了三五千,好不容易才算是找到你的踪迹。又在这石门岭的界碑处,设下了陷坑,才把你拿获。“

她黯然低头,神色阴郁,未置一词。

宇文锋得意说道:“你两次刺杀我,都没有得逞,你难道认为,我会放过你吗,哼哼。你那个死鬼的爹,都已下了黄泉,你这个做女儿的,却不安分,几次三番的和我们宇文家作对,真是自不量力。哼,好,我就成全你,叫你下去和你爹娘会齐。“

她自知必然无幸,也不喊叫,也不挣扎,一声不吭。

宇文锋似乎也不着急惩治她,继续说道:‘如果你说出你的全部同伙,我可以考虑,叫你死的痛快些。“她也不吭声,也不反驳。宇文锋笑嘻嘻的说道:’要不然,要你的爹,做一次便宜的老丈人,你我成其好事后,我再杀了你,如何?“

她咬了咬下唇:“宇文锋,你这无耻之徒,脏心烂肺的畜生,畜生。“

宇文锋也不生气,坐在椅子上,慢悠悠的说道:“赵若迦,你的父亲死了许久,你还这么不依不饶,你真是有点不识抬举,哼,你的性子,都是像极了你那个死去的爹。“

她想起了惨死的父亲,义愤填膺:“宇文家,都没一个好人,都是灭绝人性的东西。“

宇文锋一拍桌子:“你这小丫头,真是胆大包天,胡言乱语,哼哼,我宇文锋,今天就找人,先扒光了你的衣服,将你游街三日,然后凌迟处死。“

她也没想活:“你这畜生,杀了我吧,可惜了我赵若迦,竟然被畜生所戕害。“

宇文锋气乐了:“你这小丫头,嘴倒是很硬,呵呵呵,好,先把她游街三日,再做处理。“

赵若迦一时泪流满面,几乎呜咽出声,但是强行忍住,不能在仇人面前哭泣。

赵若迦被人带走了,又关在了之前的那个屋子,但是此次卫兵加了双倍,更加严谨。

她此时此刻,心里开始胡思乱想,昔日父亲赵贵和独孤信,只因得罪了宇文护,都被宇文护所害,她如今也被宇文锋所擒,必然无幸。

她开始埋怨自己太过大意,在这条通往石门岭的路上,自己走了七遭,却没想过,对头的人也可能如法炮制,在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设伏,自己太大意了,低估了这伙无孔不入的家伙。

赵若迦倒是视死如归,本不畏惧,但是一想到要被游街三日,那定然是羞辱万分,还不如一头撞死,她想到了极端处,就像一头撞死在了这屋子里,岂不省事?

就在她就要撞头时,忽然头顶轰然一响,沙尘四溅,她惊呼声中,看到了一个人陡然落下。

她都未及反应过来,就被这个搭住了肩头,一把拉起,冲出了屋顶的破洞。

四周的护卫纷纷呼喊,一时弓箭如雨而下,射向了这个人。

这个人一时单手反推,弓箭纷纷落下,同时这人脚下也不停留,几个翻折,落到了一处石牌楼上。

弓箭再也够不到他了,他挟着虚弱忐忑的赵若迦,扬长而去。

待得宇文锋带人追出了这里,早已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赵若迦被解去绑缚时,看到了一个健壮的男子,比自己略微高出一头,显得十分雄武。

赵若迦立刻施礼:‘多谢恩人搭救。“

这男子笑了笑:‘赵姑娘客气,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赵若迦问道:‘敢问恩人姓甚名谁,我来日必定厚报。“

男子说道:‘在下叔离翦,本是西域人,初来中原。“

赵若迦也没听过这个姓氏,想来是西域人的姓氏比较生僻吧,也不在意。

叔离翦说道:“姑娘,下次你不要再去行次宇文家的人了,徒劳无功,有害无益。“

赵若迦黯然神伤:‘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

叔离翦也道:‘其实,我对你的家仇,也不该插嘴,但是,如此这般复仇,肯定是惹祸上身,你不但报不了仇,而且恕我直言,几乎等于自投罗网。“

赵若迦沉吟道:‘我此次来石门岭,也是想投奔汉水,然后入川,寻找盟友。“

叔离翦点头:“这是个办法,总强于使蛮力硬拼。”

赵若迦几乎笑了:“想起来,我以往的做法,也确实有点蛮干。”

叔离翦说道:‘其实,你是当事者迷,我是旁观者清。如果你我易地而处,我也会如你这般,也会去找宇文锋算账的。“

赵若迦说道:“恩人,你这是抬举我了,我其实走投无路,如今只好入川寻找盟友。“

叔离翦说道:‘这样也好,其实你本早可以这样做,也可以事半功倍。‘

赵若迦问道:“恩人你这是,去往何方呢?“

叔离翦说道:“嗯,我还要去一趟襄阳,就此别过。“

赵若迦欲言又止,只好就此和叔离翦别过,眼看着他飘身而去。

赵若迦暗暗叹口气,靠在了一棵树下,简直是恍如隔世。

赵若迦知道自己若想扳倒宇文护,必须联合得力之人,才有胜算。而如今之下,也只好去四川一条路,因此她坚定了入川的决心,一时整了整发髻和衣摆,朝着西边急速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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