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知道,无论他回答什么，秋渊都知道他说的是谎言，又或者他隐瞒了他什么。

沈烟沉默了一下,道：“出去走走。”

秋渊松开沈烟的手腕,他一只手轻点，放在桌上整齐摆好的太监服被灰色沙尘淹没，当所有灰色沙尘消失，一堆灰尘落于桌面,他声音喑哑：“穿着太监服？”

沈烟沉默。

秋渊与沈烟的距离本就近,他又朝着沈烟迈出一步,只要再靠近一点点,两人的身体便会贴在一起,这一刻，他们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呼出来的气息。

沈烟向后退一步,试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随着他的后退，秋渊再次靠近，这时两人的身体仅仅贴合在了一起。

秋渊将沈烟抵在墙上,他道：“你知道吗？”

沈烟想说,他不知道,他看着秋渊，眼前这一幕很熟悉,与前世不同的是，现在的秋渊还比他矮。

秋渊道：“我想将你关起来。”

沈烟双瞳睁大,眼中满是对秋渊的排斥。

秋渊轻抚上沈烟戴着面具的脸颊,道：“我想将你锁起来。”

沈烟：“……”

秋渊说,他想将他关起来,他想将他锁起来，不让任何人见到，让他成为只属于他的存在。

他想沈烟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他想时刻将沈烟锁在他的身边，无论他去哪里，沈烟便要跟着他去哪里。

秋渊宣誓了他对沈烟的绝对占有欲。

这一刻，沈烟敏感地感觉到肉眼看不到的能量体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它们围绕着秋渊旋转，让他的血液沸腾，他强大的异能，似是要觉醒，或者，正在试图觉醒。

强大到，便是神殿也无法抗衡的强大实力。

秋渊抚着沈烟面具的手缓缓向下，碰触沈烟的咽喉，他道：“我并不想见你伤心难过，所以，不要逼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嗯？”

沈烟：“……”

秋渊：“留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

理智告诉告诉，他现在需要应一声“好”，安抚秋渊现在的情绪，然而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秋渊等待沈烟的回答，他等了小片刻，也没等到回应，他双瞳眯了眯，眼中血红更甚，他握着沈烟的手将之拉到床上躺了上去。

秋渊的手紧紧地搂着沈烟，沈烟试着推开秋渊，却挣脱不开，沈烟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沈烟为秋岚治愈他的精神域，又使用治疗术，他现在又疲惫又疼痛，他需要休息。

隐隐约约中，他听秋渊道：“最近，景毓宫的生活让你感到很无趣吗？”

秋渊道：“虽然秋泠来找你，你从不见他，但是我知你挺喜欢他，我明日便让他过来陪伴你。”

沈烟原本混沌的大脑立刻清醒，他双瞳睁大，瞳孔收缩，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秋渊。

秋渊道：“秋泠还小，让他陪伴在你身边，嗯？”

沈烟道：“不。”

秋渊：“理由呢？”

沈烟：“我不喜欢他。”他顿了一下，道：“尤其是五殿下，他是我最不喜的那种孩子。”

秋渊：“很好。”

沈烟：“啊？”

秋渊：“我明日让人将他带过来，你是想要打断他的腿，又或者捏碎他的骨骼，都随你高兴，可好？”

沈烟：“你疯了吗！”

秋渊：“你不是不喜欢他？”

沈烟：“不喜欢不代表要伤害！”

秋渊：“那就让他陪你。”

沈烟：“……为什么一定是他？”

秋渊没有回答，那是一种直觉，无来由的直觉。

哪怕沈烟没有做出过任何表示，但秋渊直觉沈烟很喜欢秋泠，这种直觉让秋渊嫉妒到发狂，为什么沈烟喜欢的不是他，而是那个孩子？

不过，那个孩子还小，还很小很小。

这段时间沈烟情绪一直低落，有那个孩子的陪伴，沈烟应该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离开吧？

秋渊没有回答沈烟的问题，在漫长的沉默中，两人渐渐闭上了双源。

同躺在一张床上，二人各怀心思，都没能入睡。

翌日清晨。

在沈烟与秋渊用过早膳后，一位宫女将秋泠带到了景毓宫，送到了二人面前。

秋泠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乖巧地向秋渊问安。

秋渊点头，声音冰冷地让秋泠好好陪伴沈烟，他便离开了景毓宫。

年幼的秋泠仰头看着沈烟，唇角弯起可爱的弧度，露出绵软的笑容唤道：“沈烟哥哥。”

沈烟看向秋泠。

秋泠见沈烟没回应，他又甜甜唤了一声：“沈烟哥哥。”

事情从来不会按照预计中的方向发展，他想要远离秋泠，而秋泠，哪怕一次次被他推开，他却想方设法走到他的面前。

无数次的推开后，秋渊又强行将这个孩子送到了他的面前。

这就好像是一场挣脱不开的宿命。

秋泠眨眨双瞳，即便沈烟不回应，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直追随在沈烟身上。

沈烟无声叹息，他没有回应秋泠，走去书房随意取出一本书，坐在凉亭中阅读。

秋泠就好像小蜜蜂一般，辛勤地在沈烟身边转来转去，不用小宫女伺候沈烟，秋泠就会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小跑到沈烟面前，嘘寒问暖，又给他端茶倒水。

有小宫女悄声说，无论如何秋泠都是皇子，他这样自降身份，没有尊严的吗？

沈烟目光冰冷，朝着小宫女冷冷地看去。

小宫女感觉到沈烟的目光，吓得身体一哆嗦，立刻心虚地收回目光，再也没敢乱说话。

秋泠开心地在沈烟身边转来转去。

沈烟没有正面回应秋泠，却也没有推拒秋泠的好意。

沈烟想到前世，他与秋泠相识时，那时的秋泠比现在大了两岁，脸上的婴儿肥没了，小小身板看起来瘦骨嶙峋，令人心疼。

秋泠生在皇家，虽有专门的夫子教导，却不怎么上心，什么都学，却什么都学不好，甚至入门都算不上，不是他不努力，而是没有努力的方向。那时沈烟想到自己，他将秋泠带在身边悉心教导，是弟弟，也像是孩子。

沈烟看书时，秋泠就在沈烟身边玩耍。

秋泠能玩的东西很少，就是在距离沈烟不远的地方蹦蹦跳跳，然后时不时朝沈烟看过去，看到沈烟，他就会安心，如果不经意间与沈烟双瞳对上，他就会笑得很可爱。

当秋泠留在景毓宫一个半时辰后，大公主秋嫣收到消息，来景毓宫拜访。

景毓宫太监宫女拦住秋嫣，为难道，秋渊曾下过指令，他不在时，不允许任何人进入景毓宫见沈烟。

因为秋嫣的到来，又是一番折腾后，得到秋渊允许，秋嫣才得以踏入景毓宫。

秋泠见到秋嫣，哒哒哒冲入秋嫣的怀中。

秋嫣轻抚了抚小孩柔软的头发，她看向沈烟露出温婉的笑容。

她总担心这个孩子被欺负，现在见这孩子好好的，她多多少少放了心。

沈烟和秋嫣相对而坐，秋泠又忍不住了。

秋泠倒了一杯茶，下意识朝着沈烟端过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动作僵了僵，将手上的茶盏送到了秋嫣面前。

秋嫣接过，秋泠又倒了一杯茶送到沈烟面前，动作小心翼翼，似是唯恐惹怒沈烟。

沈烟和秋嫣见到这一幕，大致能猜到小孩想的是什么，他们想，这孩子大概是担心他将第一盏茶倒给秋嫣，沈烟会不高兴吧。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论亲密度，即便不是同母，二人也是亲兄妹，论身份秋嫣贵为公主，沈烟是普通人，论年龄秋嫣比沈烟年长数月。

秋泠的做法没有任何错处，可他仍旧担心他的行为会让沈烟感到怠慢。

秋泠小心翼翼的模样，让旁观的二人打从心里感到疼惜。

沈烟接过秋泠送过来的茶盏，浅浅啜饮。

秋泠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

沈烟抿一口茶，便想将茶盏放下，秋泠那双如宝石的双瞳顺着沈烟握盏的方向移动，沈烟动作僵了一下，他只觉无奈。

这个小家伙，他或许不清楚，沈烟自己心里清楚，短短两个时辰不到的时间，他已经喝了十数杯茶水了。

他真的喝不下了。

沈烟重新抬起手，再次浅浅啜饮盏中茶。

在秋泠期待的目光下，喝不下也要喝，沈烟感到心有点累。

秋泠面上笑容加深，看起来越发灵动可爱。

秋嫣对秋泠招手，秋泠乖巧地坐到她的身边。

秋嫣道：“五皇弟，你很喜欢沈烟公子。”

秋泠大力点头，他可能是感觉他表达的方式不够郑重，他又展开两只小手臂补充道：“如天高，如海深。”

秋嫣看了沈烟一眼，心里有些吃味，她问了一道送命题：“那，你是喜欢皇姐，还是更喜欢沈烟公子？”

沈烟：“……”

沈烟和秋嫣认为，秋泠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更喜欢秋嫣，这才是正常的，也应是这样的。

秋泠双瞳看了看秋嫣，又看了看沈烟。

秋泠眨眨眼，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忽然道：“近日，我总会做一些梦。”

秋嫣愣了一下，秋泠怎么会忽然说起梦？

秋泠道：“这些梦，都是在数月之前开始做起的。”他目光直直地看着沈烟，双瞳好像有星星在闪烁，他的眼中盛满的是对沈烟浓浓的依恋，他道：“是从见到沈烟哥哥后，开始做的梦。”

沈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