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不由心下一沉，只得好生应对，便向门外道:“来人呀，奉茶!”

“不必了，志远住持!你难道不知，本尊哪有心情品茶呀!”无眉面色铁青，眼光阴郁。

“是啊!我们大夏僧人不像你们太圣寺的僧人那般心胸豁达和乐观，数条人命就这样没了依然可以谈笑风生!”耶利巴陀一番揶揄，说得志远满脸愧色，无地自容，“这……”了半天竟无言以对。

想想四位法师不远万里也算慕名而来，不想还未到太圣寺就已折了一个，待到了太圣寺又惨死一个，四人同行，才几日便只剩下两位，确实是够倒楣的。换作谁也无法淡定呀!

空明只得好言相劝，“想必二位法师说的乃是拓跋罗之死，现今了无长老已经追拿五虒去了，不久定会有结果的，待捉回那五人弄清事实，我们定然会严惩不怠，还请二位稍安勿躁!”

不说还好，这一说耶利巴陀反而暴跳如雷，一发不可收拾，“稍安勿躁!去你娘的稍安勿躁，拓跋罗尸骨未寒，兀藏便惨死钟楼，你却让我稍安勿躁，天理何在呀!天啊，兀藏呀，你死得好惨呀!拓跋罗，你死得好冤呀！你们太圣寺所谓佛教圣地就是这般不要脸呀，我看太圣寺就是一伙贼人匪类，惹恼了，老子一把火我，我烧了它……”

耶利巴陀一会骂骂咧咧，口水直喷得志远一脸。一会儿又哭天喊地，泪水抹了空明一身。不知他这般泼妇骂街似的真是那般痛愤，还是在演戏。

但他这洒泼似地一闹，却让志远横下心来，他抹了把发热的脸颊，然后百般无奈地叹口气道:“眼下五虒尚未回来，老衲实在无奈，你们若要苦苦相逼，”志远挺了挺胸，一幅视死如归的模样，“那就把老衲这条老命赔给你们吧!”

无眉听罢侧目一望，也挺起了胸膛，因为他比志远稍矮，为了气势上压人一筹，还踮起了脚尖，“你当本尊怕了你们是怎的?!”

“是呀，是呀!只怕你贪生怕死，泼皮耍赖!”耶利巴陀双手往胸前一抱，轻蔑地觑着志远。那意思很明显——你倒是赔命来呀!

志远本就是个严谨笃信之人，心道自己熬清守淡、苦苦修行，方修得这洁直之身，岂能容你区区番僧轻贱毀损，或让中垣丛林落得被番僧耻笑。遂不做不休迈步向前猝然一头朝着墙上撞了过去。

“使不得呀!”幸得空明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拖住，随后转身怒斥两位番僧，“难道你们非要逼出人命，才肯善罢甘休吗?出家人慈悲为怀，得饶人处且饶人，岂能如此苦苦相逼，真是枉入佛门、枉做僧侣!”

“少废话，本尊就知道你们不过装模作样罢了，我们不吃这一套，你若惜命怕死就把归一卷交出来，我们尚可宽容些时日，否则别怪无眉无情!”

“归一卷……”原来这几个所谓大夏法师，本也是冲着归一卷而来，直到现在才终于显露本心，怪不得他们苦苦相逼，志远大悟，怒指无眉，“原来你们也在觊觎归一卷，你们又不是没看见，归一卷已被柳无情给撕毀了。”

又是归一卷，空明心底不免一番慨叹，绝世神功怎可一朝一夕促成?!为何这些人就是不懂修行的真谛?难道是为了成就不世之技，可以傲视天地?何不似皆空那样怀着一颗谦卑之心，静心研读经卷，若只知好高骛远，痴妄汲汲，岂不空度浮生。看来这几个也不过是枉称法师的恶俗之物罢了。

空明虽心中憎恶，但口中不得不耐心释道:“是啊，或许归一卷本就是一纸空卷，太圣寺的僧祖们只是在告诫后人，潜心研读九十九洞之卷宗才是正解。归一卷之正宗别说是我与志远住持未曾见过，就连四大护法肯定也未必亲睹，焉知是子虚乌有?!”

“笑话，四大护法弄了一纸空卷糊弄别人，哪个不知。在大夏，本尊师祖曾亲眼目睹归一卷之本卷，岂有空卷一说?”无眉此话再一次说明了他们此番来太圣寺的真实目的，绝不是参访那么简单。

志远觉得好笑，“法师的师祖，哪位师祖?距今已有多少年?那恐怕只是传说，法师有亲眼见过吗?”

“有没有，到禁地一看便知!”

“耶利巴陀你想当然了吧，四大护法拼死也没有让柳无情闯入禁地，禁地就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可打破寺规戒律而擅闯，四大护法可以用生命撼卫，老衲也可以!”志远冷笑，然后眼光深邃地看着空明，毅然决然道:“空明，看来今日若不有所交代，二位法师怎么也不肯善罢甘休，所以老衲话已出口就不能收回，也不打算收回，你不必再做施救……”志远举起手臂，他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剃刀，看来他算是铁了心要拿命守护太圣寺的禁地。

“志远住持不必忧心，五虒是本僧带上山的，还是由本僧做个交代吧!”猛地，空明右掌一挥，一道真气从五指骤然输出，霎时血雨喷溅处，一截断臂猝然落下。

“空明!”志远大惊，脸色煞变，痛惜地捧住空明喷血的残臂，“你何苦自残!?”

空明自断一臂，立即封住穴道将血止住。豆大的汗珠从额上迸出，他浓眉紧锁，强忍疼痛紧握住志远的手道:“不必担心，学武之人这点伤痛不算什么。”然后又眼神如刀刃般看着两个番僧，“本僧今日断臂为誓，如果确是五虒杀死拓跋罗，定不轻饶。但请二位再不要为难志远住持，否则本僧将会不客气。”

在空明厉目逼视下，无眉和耶利巴陀心中有些发怵，这个空明能够以掌上内力自断一臂，显然功力非同凡响。如若再做纠缠，难保这肉刀会砍向他们的，二人互看一眼，怔怔地不知所以。因为就此退却似乎面上也过不去。

无眉毕竟主意多，知道找个台阶下，只见他眼珠一转，双手合十道:“既然空明立此血誓，本尊也不便再强求什么，但若等到了无抓回五虒只怕拓跋罗的尸首将腐，拓跋罗也是我大夏法师，此番冤死，总得找个地方安葬，也好使他的冤魂可得安宁。”

“法师欲将他葬于太圣寺吗?”志远眉头稍舒。

“不但要葬于太圣寺，且要葬在塔林之中，并立佛塔，兀藏也是。想他二人之身份也不会枉此待遇。”

无眉的要求倒是勉强可以接受，且太圣寺塔林亦无不准番僧安葬的规矩。志远望一眼空明。见空明点头，遂应了无眉的要求。无眉又不许火葬，志远也应了。二人这才作罢，退出禅房。

“阿弥陀佛，让你受苦了!”志远为空明敷药并包扎好伤口，又将那截断臂用木盒收敛，“这只手是为太圣寺而亡，也当葬入塔林为之立塔!”然后他望着木盒，双手合十心中连连愧叹。

空明苦笑，“千万别，本僧尚在，哪能立塔，还是随处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