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江而行,很快就到了乌属境内。

乌属的玉石生意不愧天下闻名，还没进城，就看到城外摆了不少地摊,有的是成品的玉，有的摆的是原石，家家都号称城中店铺里卖的贵价的原石和玉石都是骗傻子的,他们目光如炬老实厚道,拿出来的原石和玉品质好还便宜。

杨三成日里跟木头打交道，木工活里有一道镶嵌工艺，将玉雕饰件镶嵌在木器上,再加上金银妆点，便能将稍显素净的木器修饰的贵气典雅。杨三以前手头不宽裕,连最普通的玉石都买不起，现在看着满地好看价格又便宜的玉，激动的当场就要掏口袋了。

幸好秦邺不是没见识的,一把将杨三拉住,止住他人傻钱多的行为。

“这里十之七八都是假玉，剩下二三成是劣等的边角料，看看再说。”秦邺低声道。

现代造假工艺有各种高科技手段,古代造假工艺也不遑多让。

黄色的玉价格高，就把质地相近的石头烟熏火燎几日,熏成黄的，血沁受追捧就把玉放到火里烧,烧红了就放进血里泡着，埋起来，几年之后挖出来就带了红斑血沁，甚至因此还分出了狗肚玉和羊腿玉。

这里是产玉的盛地,造假自然更是行家中的行家，外行进去不多长十七、八个心眼能被人活活坑死。

说起来，邺城外的西山也宣称自己的山上产原石，坑了不少人去买。

当初秦邺跟杨三一起坑三原色的时候，报价太高差点露出破绽，秦邺就把杨三垫桌角的石头说成是他花大价钱从西山买回来的原石圆回来的。反正西山的原石基本开不出玉，切垮了很正常。

秦邺这次顺路来乌属，主要还是冲着赌石来的。赌石可是独属于主角的发财技巧，怎能不来见识一番？

几人进了城里，饱餐了一顿，就去了乌属城中最大的原石市场。

不同于成品玉，赌原石全看各人眼力，商铺的主人吆喝的再卖力，终究是有好有坏全靠客人自己能否慧眼如炬捡到漏。

秦邺随手将前几日从秦小慧手上敲诈来的两百银币分给了随行的几人，每人50个银币，足够各自挑上七八块石头。

余霄很谨慎将附近的原石铺子逛了个遍，小心地花了12银币，选了两块原石。

杨三直接就冲最大的去了，毫不犹豫的一连挑了几个铺子上最大的石头，后头的店铺主人看他来了纷纷提价，将自己的大石头吹的天花乱坠，可惜杨三之前花钱花的太畅快，50银币转眼就见了底，后面恶意提价的店铺主人反而没卖出去。

张冲则是茫然，完全茫然，他家以前就是种地的，有点子力气，从没拿五十银币这么多在手上过，现在紧紧握着钱袋子几乎不敢放开，跟别提去选原石了。

只亦步亦趋地跟在秦邺身边。

秦邺还疑惑：“你怎么不买啊？”

张冲摇头：“五十银币已经够多了，我不懂这个，亏了可惜。”

秦邺也没怪他没胆气，赞了他一句：“不错，赌石赢少输多，不赌就是赚了。”

不过秦邺自己就不克制了，虽然他不是行家，基本也是凭感觉挑石头，但他有钱啊！

秦邺挑来挑去，按照自己的经验，最终选了三块。最后一块石头价格30银币，店铺主人卖了许久没有卖出去，今天见终于有人慧眼识珠，就豪爽地说：“贵客出价大气，我这店中的原石贵客随意再挑一样吧。”

店铺主人主动送搭头，岂有不要之理？

秦邺正要再选一块，想了一下，将张冲拉了过来：“好不容易来一趟，你来选一块吧，店铺主人说这是送的，切垮了也没事。”

张冲的表情郑重地就跟给地里的大白菜除害虫一样，恨不得生出透视眼将满地的石头盯出个窟窿，最终他选中了一块不起眼的表皮坑坑洼洼但个头稍大的原石。

店铺主人看得连连摇头，难得好心道：“这明显是块山石，小兄弟要不再挑挑？”

此处的“山石”不是说这块原石是普通的山上的石头，而是原石有山石、水石、半山半水石之分。山石是从山上挖出来的毛料，外皮很薄，仔细看就能看出里头的玉石质地，大多数结构疏松有棱角裂纹，质量不高。

听了店铺主人的话，张冲明显犹豫了，望向秦邺，希望秦邺来拿主意。

“你怎么选这块石头？”

“我觉得它挺好看的。”张冲犹豫着道。

“那就这块。”秦邺点头，然后对店铺主人笑着道，“多谢您好意，我这位小兄弟没玩过这些，还是自己喜欢最重要。请问附近有可切石的地方吗？”

店铺主人也想看看自己铺子上最贵的石头开出来是什么样子，于是点头：“我带你去。”

招呼学徒帮着看好铺子，店铺主人亲自带着秦邺去了切石的地方。

一到那儿，秦邺就发现，同来的几人也都挑好了，聚在了这里。大家选的石头秦邺一扫就觉得还挺符合大家的性格的，倒是胡全比较让人意外，他竟然也没有挑。

秦邺将石头交给张冲拿着，自己去问胡全：“胡大哥没有看中的吗？”

胡全无奈地道：“我前些年来过，输的底裤都不剩了。”

秦邺哈哈大笑：“那说不定今天跟着我就能发财呢？走吧，去看个热闹。”

秦邺是几人的老板，便由他挑的石头开始。

切石的师父固定好石头，拿着弓一样的锯子架在石头上，快速切割——比不上现代的砂轮，但是不一会儿，大致也能看出里头的颜色了，若是客人还想看更多或是迟迟看不到玉色心里着急，可以要求完全剖开，这也容易的很，有锯子锯开的一条小缝，用凿子和锤子搭配轻轻一敲，外头那一层就能完全剥落了。

秦邺选的第一块原石开出来里头倒是有好材料，只是个头太小，秦邺买的时候也不便宜，勉勉强强算是赚了10银币。第二块直接切垮了，分文不值。

切第三块的时候，连店铺主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可是他的镇摊之宝，倔强了好几年不肯降价，这要是切出来里头不值钱或者平平无奇，他就要没脸在这片混了。

“这块肯定是稀世珍宝！”店铺主人笃定地道，像是在给石头打气。

切石的师父开工了，一碗水不间断地淋上去，弓锯摩擦起来，石粉簌簌落下。余霄杨三听说这块石头是秦邺花了三十银币买的，也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全场看下来反而是秦邺这个买石头的人最气定神闲。

秦邺心态端的极正，有钱人要有有钱人的样子，买石头前要先预设这钱掉河里捞不起来了，此后切出来的无论值多少都是赚的。

“涨了涨了！”石中才出现一点碧色，店铺主人就激动的大叫起来，“我就说这是我镇摊之宝啊！哎呦我怎么自己没拿来切呢。”

这反应扰的切石师父都笑起来：“你那铺子上的石头个个都是你自己细心挑的，要是全部自己切了，你要么成了乌属城的首富，要么就血本无归，亏成个穷光蛋。”

不管熟人怎么埋汰，反正这镇摊之宝是涨了，店铺主人得意的不行：“那还要你说，干我们这行的，哪个不是个个满腹的赌石经？可惜真下手反而胜负莫测，只能将自己挑的石头都摆出来卖了。看客人切涨了，我心里就畅快。”

切石师傅问秦邺：“还切吗？”

秦邺点头：“切吧，若真出了好玉，我请两位喝酒。”

于是外头的石壳就全部被剥了下来，结果却让人有些微的失望，上头看着是极品好玉，但下头全数剥开又有了些瑕疵，最后价值一估算，竟然差不多也就四五十银币的样子，除去它的原石价格加上切石价，净利润也只是十几银币，同第一块石头差不多。

连张冲都眼中满是失望，恨不得将剥掉的石壳给按回去，重开一次。可惜石头之中是什么样子，早已注定了。

“你们做什么这个表情，虽然不多，但好歹也是赚了。”

杨三翻了个白眼：“行了行了，带着你的石头离开，下个切我的，我的石头大，肯定很值钱！”

杨三挑的石头不仅大还多，可惜赌石并不只是看石块大小论品质高低的，第一块垮了，第二块又垮了，后头第三第四快竟然接连垮了，看的胡元连连捂紧自己的钱袋，感慨自己抵抗住了赌石的诱惑，不买是正确的选择。

随着一块又一块石头的真面目露出，杨三心态都崩了，红着眼睛瞪着切石师傅手下的石头，低声道：“你要是不涨，我就把你摔了，摔的粉粉碎！”

切石师傅：……该庆幸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吗？

或许是感觉到了危机，这块石头很争气，在被切了寸许深后，终于露出了玉色。

“还不错。”切石师傅连忙安慰杨三。

“那值多少钱呢？”杨三不依不饶地问。

切石师傅委婉地道：“好好加工，能值十一二银币呢。”

杨三泪奔：“可这已经是我挑的最后一块了啊。”

花了五十银币，最终只赚了十二银币，还得付切石的费用，亏了，血亏！

接着余霄选的原石也一并切了，不功不过，没输也没赢，不过余霄挺高兴的，切出来的玉有一块颜色特别衬他的剑，忙找师傅打听哪里有好的玉雕师傅，他想雕个双鱼儿的挂饰系在剑穗上。

最后结了切石的钱，众人都打算走了，秦邺忽然看向张冲手中那块送的原石：“这块怎么不切？”

张冲连连摇头：“我想留着当传家宝呢，切了或许就一文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