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厉啪叽把手里的文件夹一合，夏晓峰一个哆嗦。

“夏总这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不不不……不敢。”

慕厉脸色不善，“项目上的事情，我自然会承担，但项目以外的问题，如果造成项目失败，我会如实向总部报告。”

一说这个夏晓峰脸上更苦，简直是要哭出来。

“梁董不是偏听偏信的人，我得他赏识，能独自承接一个项目的建设经营，自然知道项目推进会有各类问题，但像夏总这样故意出难题的，我还是很善于寻求总部帮助的。”

夏晓峰直接坐到慕厉对面，“别啊慕经理，这是干啥？咱们都是一个战壕的亲密战友，哪有互相出卖的道理！”

慕厉又把头埋进文件堆里，闷声道，“那就请夏总快点承担起责任，别再搞些无聊的小动作。”

见慕厉咬死了不松口，夏晓峰也不藏着掖着了，抱着胳膊哼哼道，“反正燕生天天去医院陪杜茗，杜茗不出院，燕生代言人的物料没法拍，到时候进度拖慢，我大不了跟总部请辞。”

翻着文件的慕厉手一顿，再次抬头看着夏晓峰，脸上直白地写着“你还要不要脸？”

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夏晓峰，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所以，为了项目进度，慕经理还是得帮忙，多安抚杜小姐才是。”

慕厉脸上精彩纷呈，深深觉得，在不要脸这一项上，她还有很多要和上级学习的地方。

下午，被夏晓峰强行放假的慕厉，站在普仁医院门口，揉着发僵的脸颊叹息，怎么就没扛住上级威压，到底成了帮凶。

“慕经理？您来看杜小姐是吗？”

住院部的医生护士当然都认识她，甚至有个小护士调皮地左右看看，“沈总今天没和您一起来？”

慕厉假装听不懂，“杜小姐最近怎么样？恢复得好吗？”

护士长暗自瞪一眼多嘴的小护士，亲切地解释道，“不太好，虽然看着精神了很多，但我们这边的精神科医生评估后，认为杜小姐的抑郁症并没有得到缓解。”

抑郁症。

慕厉默念这种疾病名称，深吸口气，“要治疗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杜小姐遭受的痛苦，实在不是我们能想象的。——有没有和她的家人说过？”

护士长为难地看了一眼病房的方向，“她没有直系亲属来过，只有两个自称是弟弟的人在照顾他，有几个长辈来过，不过我看着……不太合适。”

慕厉眉头一皱，心说怪不得夏晓峰作天作地也要她来看杜茗，想必杜家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来照顾她。

“杜小姐，慕经理来看您了。”

杜茗呆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听闻慕厉来了，立即露出一个招牌微笑，“慕经理事忙，还能来看我，真是荣幸。”

慕厉谢过护士长，看着杜茗依旧苍白的脸色，“最近项目进行得很顺利，你放心。——你身体怎么样？”

杜茗揉揉脖颈，开玩笑地说，“吃睡长了一周，你看我脸都圆了。”

“圆了好，圆了才好看。”慕厉不是专业人士，不好说什么治病恢复上的话，只说杜茗最关心的项目。

“你家那两个弟弟都不错，就是太年轻，镇不住场面。有些工人嘛，脾气大，一来二去的，也容易不拿年轻人当回事。”

杜茗太知道这种事了，脸上的隐忧并没有掩饰，“慕经理，我现在这个情况，家里人不让我去现场，如果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还请你多帮忙指点他们。”

“哪里用我指点？你两个弟弟虽说年轻，但你那几位叔叔可不是盖的，往哪儿一戳就是镇河妖的宝塔，这才过了一周，所有材料都进场完毕，包括验收、入库、记录，资料全都呈送了。”

杜茗心里松口气，也有些高兴，“小草才二十一，刚大学毕业，杜隆虽说有几年工作经验，但到底不是专业出身。杜家强行进入东海花园项目，说到底，也是我一厢情愿。”

慕厉不好多打听他人家事，但如今杜家毕竟已经成为弘丰的合作方，且因为杜茗的关系，还拉来燕生这么一个便宜代言人。

“如果杜小姐不介意，能跟我说说，你为什么选这个项目吗？”

杜茗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舒爽的季节总是让人觉得格外舒服。

“慕经理也知道，杜家起家并不光彩，我父亲那一辈的人，根本没有什么法治概念，最初成立公司，也是为了将来源不明的资金处理干净。”

“我之所以选择东海花园项目，当然是为了沈氏与弘丰两家集团的实力，就算杜家再怎么招人记恨，有两家实力雄厚的企业作保，总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

慕厉听得云里雾里，杜茗低头一笑，“慕经理是不是觉得，杜家这种出身的小开发商很多，怎么偏偏就我这样积极？”

“因为杜家没有输下去的本钱了，不怕告诉慕经理，我父亲几年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因为退隐，而是因为生病。”

“我父亲，老杜总，三年前已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

慕厉震惊地看着杜茗，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杜家看着市值高，但其实里面有多少亏空，只有我知道。账面做得再好看，拿不出钱来，怎么养活跟我父亲一起打拼的叔叔伯伯们。”

慕厉难以理解，“他们都不算年纪大，难道不该自己养活自己吗？”

被她的说法逗笑，杜茗没辙地摇头，“我们杜家在一个小县城，又有过涉黑的经历，本就很难走出那个小地方。”

“自从我父亲流露出想要洗手不干的意思，曾经和杜家争夺过资源的几个家族，或多或少都给我们使绊子。”

“如果不是我父亲当机立断，很有可能，那些叔叔伯伯根本活不下来。”

慕厉并未想到这一点，在她的理解中，“涉黑”是太遥远的一个词，正在思绪纷乱时，她忽然灵光一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