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妖司拿妖，楼上楼下所有人等一律不准擅动，违者格杀勿论！”

醉芳楼外天色早已全黑，星夜花灯相辉映的府城主街车水马龙，楼里灯火通明比街上更要通亮几分。此时几名腰悬佩刀的诛妖司人冲上舞台驱散了台上乐师，向着在座的所有客人自报家门了以后，散堂里处于懵逼状态的所有人都登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诛妖司的人！”

“来拿妖的？”

“醉芳楼里有妖物？不会吧？这太吓人了！”

在座的就算不曾详细了解过诛妖司，都也或多或少听过诛妖司衙门这如雷贯耳的响亮名号，当听清楚了诛妖司来此的目的后，歌舞也好诗会也罢全都抛在了脑后，楼里散堂近二百客人霎时沸腾了起来。都生怕自己身边就潜藏着妖物，俱都神情惊恐地站起身，目光四处留意着自己身周，甚至脚步下意识地远离着与防备着自己身周不认识的人。

“诛妖司？”

离着舞台较近的散座桌子前，徐天歌放下手上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的茶水，也已经从突然与意外中冷静下来，站起身低声问身旁的萧长鸣：“萧兄，这诛妖司……究竟什么来头？你可听说过？”

“大来头！徐兄你不是修行者，平时接触不到这类人，以往也没关心过这些事，不知道诛妖司也很正常。”

萧长鸣看着这场面，看着诛妖司这阵仗，醒悟过来也不由自主地缓缓起身，满脸的吃惊：“诛妖司可是咱们乾阳仙朝的圣帝陛下，于二十年前专为缉拿妖族妖众等，而下诏成立的奉旨缉妖的官府衙门，仙朝各府一城一司互不干涉、互无统属，无品级大小之分，只专事于各自府境内的缉妖事务，当然也兼管府境内的任意他们想管的事，首要职责终究还是保境安民。”

“总而言之，诛妖司的权力可以说大到顶天。”

“你可不要以为这些身穿诛妖令服的诛妖人就只是个衙门当差跑腿的人，能入诛妖司缉妖的岂会是寻常公差？这些可都是实打实的修行者，且至少是坐灵二品境或者以上修为实力，而且都最低有着正七品的仙朝官身，坐灵一品境的在诛妖司里，或者说像你我这样的，在诛妖司里也就只能打打杂、跑跑腿而已，哦不对，我还能跑跑腿，徐兄你连打杂都不够资格。”

“诛妖司可不好惹，或者说……咱俩绝对惹不起，他们是官府、是咱们仙朝的官，咱们对于他们诛妖司来说，终究只是百姓、是仙朝的民，诛妖司上面可是位于仙都的仙师宫，甚至可能是皇宫里头的圣帝陛下。”

“你我还是老实点随机应变吧，不用担心，他们来此只是捉妖而已，只要咱俩不犯事，他们也没权利对咱俩喊打喊杀，放心吧还是有王法的，根本不用慌。”

“原来如此……”

当明白了诛妖司的来头，徐天歌端起桌上茶水一口喝完道：“好吧，也对，这种情况也只能静观其变。”

……

……

被前后里外围得水泄不通的醉芳楼，在经过短暂的惊慌过后，逐渐的安静了下来。连楼上二楼三楼雅间里的客人们，也在前一刻冲上楼的诛妖司诛妖人的威慑下，这时候也都一批一批的排着长队，沿着两侧的对折木梯老老实实地走下了楼。

不过片刻时间而已，醉芳楼今晚所有人便全都集中在了楼下散堂里。楼上楼下相加挨挨挤挤的约莫有三四百客人，全都安安静静地站着、等待着，逐一接受着诛妖司的仔细盘问，确认没问题了才会被放出醉芳楼。

而被挨个放出醉芳楼的人也都是毫不逗留，出门后立即或乘车或坐轿的选择迅速远离醉芳楼，无论妖物还是诛妖司，绝没人愿意与之扯上半点关系。随着前面的人接受盘问过后被放离而逐渐的减少，转眼轮到了徐天歌和萧长鸣。

“报上籍贯、名讳和出身，不得隐瞒。”

“春风府城绝剑宗人氏，萧长鸣，绝剑宗少宗主。”

“你呢？”

“春风府城冰莲宗人氏，徐天歌，冰莲宗……副宗主。”

在他二人面前询问与打量的是一位年近四旬的诛妖司左副使，这诛妖司左副使背着手，在二人面前来回踱步，目光依旧上上下下打量着二人，淡淡问道：“二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冒昧的问上一句，来此有何贵干？”

萧长鸣从容不迫地笑着回答道：“来醉芳楼这种地方，当然是花天酒地、吃喝玩乐，还能做什么？”

“不错，够实在，够爽快，也够理所当然。”

诛妖司左副使貌似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二人面前停下脚步，那张原本黝黑且冷峻的脸，突然间绽放出无比亲和的笑容，笑容竟仿佛比醉芳楼里的灯火还要更加灿烂些，甚至伸手帮着徐天歌和萧长鸣理着衣襟，语气也忽然变得极为温和。

“先认识一下，本官春风府城诛妖司左副使、周不通，在春风府城诛妖司里我第二大。”

“事情是这样的，有点儿小事，有劳你们二位，随本官回一趟诛妖司，从此刻开始，还望二位能从始至终的只管配合。”

他说完话便依旧保持着那亲和的笑容，缓步地后退了几步，随后向着左右身后招了招手，立马便有一直将散堂包围着的其中十余名诛妖司的诛妖人，看懂了手势以后齐齐的一点头，便闪电般的拔出刀剑围了上来，将徐天歌和萧长鸣团团包围住。

……

……

春风府城即便是在晚上也依旧遮掩不住繁华景象，而诛妖司坐落于春风府城的正中心位置，本该是最为繁华热闹且喧嚣的好地段，然而四周的街道与其它地方的街巷相比，却显得有种格格不入的冷清感。即便热闹如春风府城，白日里的诛妖司附近也见不到几个行人车马，晚上更没人愿意从这附近路过，因此即便坐落于府城中心，无论白天黑夜四周都向来无比安静。

夜色笼罩下的诛妖司衙门最有烟火气的地方，反倒是建在内部地底下的诛妖司大狱，穿过森冷而庄严的狱门，通过地下甬道踩着石阶一路往下走，两侧墙壁上整整齐齐地嵌着火把、吊着烈焰燃烧着的火盆。

在去往大狱更深处那一间间牢房的拐角处，原本就只是一个普通的拐角处，如今却成了增设出来的小刑堂，刑架上绑着一个着装华丽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

而在刑架前面七八步处，摆着一把靠背圈椅，坐着一名芳龄十八来岁的女子。女子身穿裙幅边角上绣着百合飞鸟的淡黄色的轻丝裙裳，脸颊上分明稚气方脱，却是眉目如画、身段出落得玲珑有致而圆润丰满，青春靓丽也还有些可可爱爱。

圈椅旁还置着茶几，其上摆着茶壶、茶盅和几味花花绿绿的点心。女子眉开眼笑地喝着茶，一样一样地吃着点心，她身旁还站着几名诛妖司校尉，对于这女子的作风似乎完全是见惯不怪，甚至还很贴心且殷勤地帮着续茶等。

“你家娘子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上青楼？”

女子吃着点心，问那绑在刑架上的人，这中年男子觉得很莫名其妙，反问道：“我娘子对我好不好，跟我上青楼，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女子美眸一瞪，急忙咽下点心道：“你娘子既然对你那么好，你就不应该上青楼！”

“凭什么？！”

“我说不应该，就不应该！你难道还有意见不成？”

“我……我……”

绑在刑架上的人被女子美眸一瞪，分明年龄不大还有点青葱少女的可爱姿态，那眸子里却气势十足又极有威慑力，再一看女子身旁那陡然拔刀、气势汹汹的诛妖校尉，顿时便哭丧着脸没了胆量：“不……不敢，我没……没意见。”

“这便对了……”

女子瞬间转怒为喜，喜笑颜开地又挑了块点心放嘴里，小口咀嚼着说道：“我今日可以先放你回去，但你明日一早，得让你娘子心甘情愿的，记住是心甘情愿，我不管你是求也好、哭也好、还是发誓不再上青楼也罢，总之要心甘情愿的送一千两银子来诛妖司，若你娘子不愿意，明日早上见不到银子，要么你自己乖乖回来，要么我再派人把你抓回来！听清楚了没？”

“听……听清楚了。”

“放人。”

中年男子被从刑架上放下来，二话不说立马抹着泪往诛妖司大狱上面的出口走，边走还边满脸委屈地咕哝着：“堂堂诛妖司，不干正事去捉妖，竟然改捉人了，还有王法吗？”

还没走到大狱出口，便见黑压压十多人迎着面往下走，且大多亮着明晃晃的刀剑，这架势像极了押送罪犯。而被押送的两个走在最前面的明显不是诛妖司服饰的青年人还看了他一眼，这中年男子立马惊慌失措地闭上了嘴，贴着墙壁让开了道路。

中年男子被绑过的小刑堂这边是去往牢房的必经拐角处，女子喝完了茶，身旁诛妖校尉把点心收拢了起来，此时起身准备出去时，也看到了从此处经过的诛妖司左副使和同僚们，貌似押送着两个青年人走向了深处的牢房，甚至是擦肩而过。

“又从青楼带回来两个，这两人一看便是常年混迹青楼烟花之地的浪荡子。”

女子看着同僚们走向深处牢房的背影，她名叫林豆欢，乃春风府城诛妖司地位仅次于正使之下的两位副使之一的右副使。

……

……

诛妖司大狱越往深处走越是昏暗且干燥，那十余名诛妖司的诛妖人依旧亮着刀剑走在身后，徐天歌和萧长鸣跟随着诛妖司左副使往前走着，走着走着，然后走进了牢房里。那原本说着有劳二位跟着回一趟诛妖司有点儿小事，且一路笑容亲和的诛妖司左副使，亲自把牢门关上了以后，神色陡然冷峻了起来。

“你们二人身上都沾染着妖气，本官怀疑你们近日与妖物有过接触，若是想早日从这诛妖司大狱走出去、重见天日，也很简单。其一，或是等我们诛妖司慢慢的仔细调查清楚，最终非常确定以及肯定你们二人，只是在某个不经意间与妖物有过不小心的擦肩而过，不小心沾染上了妖气，而不是其它的什么，类似于你们二人与妖物勾结、图谋不轨等之类的大事。”

“其二，抑或是，由我们诛妖司派人告知你们家眷，各自拿三万两银子，来赎你们二人出狱，银子到了立马放人，二选一，你们选吧。”

“当然是……当然是其二……”

萧长鸣双手扶着牢柱，经过短暂的思考后立马做出了选择，非常果断且毫不犹豫地说道：“我们各自拿三万两银子赎我们二人出狱，赶紧的去绝剑宗通知我爹，也顺便去冰莲宗知会一声……”说完话心下虽然有些恼怒，但银子能解决的事从来不是事，首选也肯定是先用银子解决，随后恼怒而又毫不在乎的走到牢房里侧床席上躺了下来。

“不是，你们……喂，等等！”

徐天歌只是普通人虽然察觉不到自己身上有没有沾染上妖气，但回过味来直觉告诉他这事儿似乎有问题，相比之下这事儿反倒更像……不由得口吐芬芳：“我靠，你们到底是捉妖、还是扫黄啊？！还是说打着捉妖的旗号，干着扫黄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