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姣姣想不想嫁给季淮哥哥？”

盛筱筱还没说话，一旁的她娘就坐不住了。

“老爷，姣姣还小，婚事日后再议也不迟……”

“是啊爹，小妹……”

她爹一个眼神过来，两个人又噤了声。

“姣姣，爹爹听你说，想不想嫁给季淮哥哥？”

盛筱筱摇摇头，一把环住她爹的颈脖，整个人靠了过去。

“姣姣不想，姣姣听人说，出嫁后就不能时常见到爹娘了，姣姣想一直和爹爹娘亲，还有大哥在一起，姣姣永远都不嫁人，这样就可以永远陪着爹爹娘亲了！”

她窝在她爹怀里，虽然看不见她爹的表情，但还是能隐约感觉到屋子里的气息冷了几分。

小孩子总是能感受到更多。

盛筱筱顿时身子一轻，被稳稳的放了下来。

她这才看清，她爹方才可谓是春风拂面，现在就是板着一张脸了。

她爹朝着她身后挥手，随即走上前一个小侍女。

“送姑娘回屋。”

然后她爹自顾自地走了。

她娘走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姣姣乖，你爹爹是疼爱你的，先回去，你屋里的丫头还等着你呢。”

盛筱筱听话的点头，跟着侍女走了。

“爹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盛筱筱试探着问。

跟在她身后的侍女急切道：

“姑娘多心了，老爷许是官场上事儿杂些，这才对姑娘没了好脾气，老爷疼爱姑娘，那是全府都知道的。”

盛筱筱突然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打量了一眼侍女，说了一句毫无联系的话。

“倒是个美人儿。”

侍女的肩极不出息的抖了抖，回过神来的时候盛筱筱已经走远了，一路小跑才追上。

盛筱筱一路沉着脸，脚下似是生风。

侍女的话后半句没有什么错处，可她急什么？

男子官场上的事，当家主母都没资格过问知晓，这是这个世界里不成文的规矩。

她娘都不敢提起的，她一个小小侍女，敢丝毫不避讳的说出来，要说没猫腻，她是断然不信的。

还有刚才见她爹的反应，其实也没多疼爱她这个女儿吧。

这一点，从她拒绝她爹的“嫁给司季淮”的这件事上就看得出来了。

或许她爹是疼她，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盛家和他的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的。

还有她娘半哄劝半诱导的话，让她觉得她娘也不如表面的上那样过的体面。

旁人眼里的盛夫人，儿女双全，凑一个“好”字，夫君更是官居要职，与她伉俪情深，可谓是众贵夫人里人人羡慕的典范了。

可这私底下受的苦，估计也只有盛夫人自己清楚了。

盛筱筱顺着记忆里的路线，成功的来到了她的屋子。

盛筱筱一只脚跨过门槛，没有回头对着身后的侍女轻声道：

“你回去吧。”

侍女未动。

“老爷吩咐过奴婢，要奴婢好生伺候着姑娘。”

盛筱筱干脆把另一只脚也跨过去。

“本姑娘这里，最不缺的就是伺候的人，你还是回去……好生伺候着爹爹吧。”

然后也没等她再开口，便走远了。

停在原地的那个小侍女彻底慌了神。

她本来就是因面貌的缘故而得罪了府里怀着身孕的姨娘，被姨娘半罚半就到了老爷房里。

后来又因为伺候老爷不得当又被调到前厅去，使了银子让人在老爷面前替她美言几句，这才让老爷松口，来伺候姑娘。

本来想着只要好生伺候着，还怕没有出人头地的一天吗？却好像又因为急于求功，说话得罪了姑娘。

这下得罪了姨娘，得罪了老爷，更得罪了姑娘……

她日后要如何过得安生啊……

那侍女急的都红了眼，踟蹰了好久，讪讪地走了。

另一边的靖远侯府。

兄弟三人向夫人请过安之后，便各自回了屋子。

长子司伯渐在一间空寂的房子前停下脚步。

他不自觉的握紧双拳，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看清来人而面露诧异的侍女捧着一个空碗走了出来。

“公子？您怎么来了？”

司伯渐走上前去。

“今日母亲诞辰，我是得了令才来了。姨娘呢？”

“姨娘喝了药，眼下正在拜佛呢，公子快些进来吧。”

侍女为其开了门后便也退了下去。

司伯渐望着因门被打开而照进的一缕暖黄，下定决定般踏了进去。

他的生母本是一个低贱的婢女，生了他这个长子也没能母凭子贵，反倒是孕后没有养好身子，落了病，要时常服药。

府里的主母那时也还没有儿子，因而他从小就没有养在生母膝下。

十年前嫡子出世，他这个长子又没了母亲。

主母恐他和生母走的太近，是只准他每月初一见一次生母的。

司伯渐走进卧房后面的小佛堂，一道消瘦的身影就跪在那里，嘴中念着佛经。

“姨娘……”

哪怕没有外人在，也是不许他叫声“娘”的。

那道身影忽的一下就顿住了。

她缓缓回过身来，那里真的站着自己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

她早已泪流满面了，用帕子遮着半张脸，却也遮不住心底的思念和无奈。

司伯渐又叫了一声。

“姨娘……”

她撑着桌沿缓缓站起，先是不确定的靠近半步，然后又克制的退了回去。

“妾身见过大公子……”

弱柳扶风般的身体微微下蹲，那是一个标准的礼数，一个下人对主子的礼数。

司伯渐上前一把将她扶起，握紧了她的手。

“今日不是初一……”

她的唇瓣微微颤抖起来，若不是手心处传来的暖意，她是断断不敢信的。

“今日是母亲诞辰，我来瞧瞧姨娘。”

司伯渐一只手始终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极给人安全感的扶在她的肩上。

带着她往内屋的床榻上坐去。

她靠在自己的儿子的肩上，是那般的安心，不知不觉中，她的儿子，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过不了多久，便要娶妻了，最好再生了白胖的儿子，这样她也是当奶奶的人了……

可在她想到自己的身份时，眼里的希翼又灭了下去。

以她这样的生母，什么都给不了自己的儿子，能够给他的，恐怕也只有令人瞧不起的庶子身份。

将来依着这个身份，又有哪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的呢？

“公子不该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