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今日不该来的，若是让夫人晓得了，恐少不了一顿责骂的。”

她极不含生气的吐出字来，只这些字，便耗费了她多数气力。

“我是得了母亲的准予才来看望姨娘的，不会受罚。”

司伯渐为她整理了鬓间的白发，别在耳后。

“公子日后还是少来的好，免得夫人生了厌……”

司伯渐面色一沉，两只大手将她的手紧紧的裹在一起，她手上的冷气惹得他手的指尖微颤。

“我来看姨娘，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母亲不喜我，纵有千种理由，我亦无惧。”

她艰难的离开司伯渐的肩，抽离了手，眼眸无色的看着他。

“夫人是公子的娘，公子怎可如此言及夫人……”

司伯渐重新抓住她的手，力道微微加重起来。

“是我错了，不说便是。”

她的头又重新靠在了司伯渐的肩上，司伯渐一只手扶着她的胳膊。

“公子入了秋，也该到了娶妻的年纪，可有心悦哪家的姑娘，夫人也该张罗着些的。”

司伯渐眸光微动。

“盛家女儿，姨娘瞧着如何？”

“妾身虽足不出户，可也在几年前见过那姑娘一面，当时是个粉嫩嫩的团子，如今也只怕不过六七。

公子还是莫要玩笑了。”

她嘴角勾起笑意，显然是当他在玩笑。

“姨娘，我并未玩笑。盛家是名门望族，我若是娶了她，还怕没有出头之日吗？

至于年龄……我等得起。”

她的眼里突然浮现出怒色，望着司伯渐的眼里充盈着雾气和失望。

“你怎可？！

你虽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可也一直是夫人悉心教导着的，这么些年你就学会了这个吗？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要算计一个孩子，你太令我失望了，渐儿……”

她的背佝偻下去，隔着衣料的是清晰可辨的脊骨，因生气而喘不上来气，顺了自己的心口好一会儿。

她最终还是叫出来那个称谓，没有顾忌身份之别，而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失望。

司伯渐的情绪激动起来。

“这为何不可？正因她年纪尚小，不懂事，只要我多花些时日陪着她，叫她说句‘心悦我’，便能定下婚约，嫁我便是迟早之事。

哪怕将来对旁人生了爱慕之情，有婚约缠身，她盛家也悔不得的。

我若是娶了盛家女，于整个侯府，于我于您来说，都是好事一件。

我有得以重用的一日，而姨娘也不用在看人脸色过活。这样难道不好吗？”

她的眸里闪现出动摇。

司伯渐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她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可她的儿子还有大把的岁月和前途。

盛家家大业大，在整个朝堂之上也算是说得上话的，若是她的儿子娶了盛家的女儿，无异于是得到了盛家的帮扶。

日后仕途定然会畅顺不少……

可她只要一想到盛家的女儿如今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孩童，她就又下不了狠心来。

她揪着手里的帕子，挣扎了起来，而这一切，全都落在了司伯渐的眼里。

他知道，视自己为生命一般重要的生母，在面对他的前途和未来的时候，动摇了。

而动摇就意味了默许。

司伯渐站起身来，朝着她行揖。

“姨娘好些歇息，我改日再来。”

他走到门那里又停了下来，背对着她，低言道：

“我不会放弃的，我会向姨娘证明，我才是对的。”

司伯渐走后，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死寂，她瘫在床榻上，眸子似水般无神，嘴里一直低喃着一句：

“造孽……造孽啊……”

另一边的盛筱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算计的明明白白了。

“婵酥，好看吗？”

婵酥，她的贴身丫头，比她大两岁，是盛家的家生子，有个姑姑在前院当差，是个管家。

盛筱筱一脸笑盈盈的转了转手腕，腕上的银饰发出“铃铃”的声音。

那是靖远侯府送来的回礼。

据来的小厮说是，这是整个上京坊间第一人的作品，工艺堪比皇宫，有银子也不一定买得来的。

盛筱筱打量着腕部，总之这个礼她很喜欢。

回礼先不论贵重不贵重，她从小就喜欢这种响当的东西，以前过节的时候也会买几个铃铛挂着，图个吉利。

“好看。”

婵酥淡淡的瞥了一眼，放下手中的杂物，走了过来。

她虽然也是个孩子，却有一份不同于年龄的心智，和脸上稚气的奶膘不大相衬。

一副老成的模样。

这是盛筱筱在见到婵酥的第一印象，这个印象不是很好。

虽然婵酥话不多，可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真的。

这就是盛筱筱对婵酥的第二印象。

是个老实人。

听了婵酥的回话，盛筱筱的笑意更甚。

“我也觉着好看，你去把另一只也拿来。”

婵酥应了一声，从妆奁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打开之后捧到盛筱筱的面前。

盛筱筱笑盈盈的取出来带在了空着的腕部，两只手同时晃动起来，连带着屋子也热闹了起来。

司季淮坐在独属于自己的小书房里，也就是盛筱筱初来这个世界时所在的地方。

“如何？”

寂静的地方突然传出了声音。

几乎是下一瞬，暗处里走出一个黑衣成年男子，玄黑的佩剑握在手上。

朝着还是小孩子的司季淮行揖。

“大公子见了王姨娘，说了什么未知，待了一炷香的功夫；二公子和三公子结伴去了酒楼，见了朋友，至今未归。”

司季淮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阴沉着一张脸。

“说了什么尽快去查，见了什么朋友，朋友又是什么身份，本世子都要知道。”

“是。”

那人应了一声，又消失在了黑暗里。

司季淮放下手里的书卷，用手支着头，蹙起他那极好看的眉，另一只手轻击木桌。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盛未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