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送完谢礼回了府, 程景玄已从榻上直起身，嘉禾进来忙对她道：“阿妹，我觉着你方跟我说的那些话很有道理。我想清楚了, 无如何我得把我的心意告诉玉筝。过几些日子花朝节, 她正要来，我打算那个时候跟她讲明白。”

“我仔细想过了，不能让唐律那个臭小人拱了白菜。”程景玄义愤填膺道。

“阿兄说得是。”看着程景玄斗志昂扬誓要夺爱的样子, 嘉禾由衷地笑了。

一切都在往的方向转变, 辈子她定会过得很。

程景玄的伤势虽无大碍, 却比想象中得慢。

过了几日东宫来召, 说是程景玄剿匪有功, 按律要进宫领赏。

不过现下程景玄行动不便, 由嘉禾代替兄长去。

嘉禾递了牌子进了宫，替程景玄领了赏。领完赏嘉禾本要宫, 宫中主事的宦官她叫住。

“程姑娘留步，太子有请。”

于是嘉禾由小黄门领着去了东宫。

东宫的金瓦琉璃在嘉禾眼发闪, 嘉禾望着那闪光的金瓦琉璃总能想起世毁于大火之中的东宫，想起尸山火海和血水废墟。

太子正坐在东宫正殿品茶, 指尖轻扣茶碗似在思索着什么。

嘉禾由小黄门领着到了太子跟, 朝太子行了一礼：“臣女过殿下。”

太子放下茶盏，抬头朝嘉禾望去，温和道：“快请起。”

嘉禾依言起身, 站在离太子三尺远处, 恭声：“不知殿下寻我何事？”

李询看着她笑了声：“哦，是样的。我寻你来是想你，你要什么赏赐？”

“给我赏赐？”嘉禾一愣，不明所以。

李询笑道：“此次西北之行, 除了思谦与你阿兄，你亦辛苦。他二人皆已有封赏，你没有，那可不行。”

“你想要什么，告诉孤，若是孤能替你做主的，你大可提来，不必客气。”

实次西北之行，功劳在沈云亭，不过太子钦佩阿兄迎难而上的胆识，觉此行阿兄有苦劳受了伤，赐下赏赐以作慰。

至于她实在算不得有何功劳。但太子既说了要赏，她若装模作样拒绝了赏赐，反而驳了太子的面，显得小家子气，不如大大方方接了。

是嘉禾一时也想不到要些什么，一世她万事圆满，爹爹没有娶继母进门，阿兄也活着，家中也不缺金银，她实在想不到他所求。

仔细思忖过后，嘉禾想起了骆远那双浓眉下真诚的大眼，便对太子道：“臣女想替人求个情。”

“谁？”李询望向她。

嘉禾回道：“骆远。”

“哦？”李询略一挑眉，“你为何要替骆远求情？”

嘉禾直言道：“此人虽为贼匪，但他从未害人『性』命，所劫之财多为不义之财，本意是为百姓讨回公道。骆远为人尚算憨厚，做派野蛮未受化，但悍匪之名乃是汪仁所构陷。有罪当罚经地义，但他罪不至死。斩手之刑对练武之人而言如同死刑。望殿下对酌情量刑。”

李询听完嘉禾说的话后，顿了片刻温声回道：“你且放心，骆远没事。”

“他原本是良之后，武艺高超实乃良之，如今军中正是缺人之际，孤以下令骆远及麾下诏安于军中，为国效力功补过。”

骆远受他祖骆勇之连累，本应永世不为朝廷所用，然太子不拘泥于旧规，破格提用人之举实乃真贤明。

嘉禾发自内心地道：“殿下英明。”

李询谦逊道：“倒不是我英明，此计乃是太子少傅向孤提议的。”

太子少傅？

“你不知道吧，思谦他成了孤的少傅。诏安骆远便是他的主意。”

嘉禾：“……”

沈云亭倒是举贤不避仇。从西北回京途中，他看骆远的眼神明明恨不得要亲手掐死，回京之后能沉下『性』子骆远收归朝廷所用。

沈云亭的确是个官，但与她毫无关系。

李询接着对嘉禾道：“既然骆远无事，你也不必浪费了个赏赐。样吧，个赏赐孤欠着你，待你想到了再告诉孤便可。”

嘉禾微微抬眼看向太子，他眉目温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嘉禾久久不答，李询：“怎么？样不吗？”

嘉禾摇了摇头：“没有不。”是太了，自古没有那个人能让家欠下赏赐的。

“那便么定了。”李询道，“孤等你来求赏赐。”

嘉禾沉着眼眸：“谢殿下。”

谢过太子之后，嘉禾不欲多在东宫逗留，便道：“若殿下没有他事吩咐，臣女便行告辞了。”

“不早了，你回去吧。”李询盯着嘉禾平静的脸看了会，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路上小心。”

嘉禾临东宫，李询忽叫住了嘉禾。嘉禾回过头看他，他朝嘉禾笑了笑：“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记得同玉筝玩得心。”

“。”嘉禾应了声，未做停留转身离了东宫。

东宫的殿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嘉禾回头望了眼被四方红墙围着的东宫，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太子在成为太子的那一刻，注定要成为江山之主，也注定要在四方城筑成的金丝笼里终老。

了东宫，嘉禾没有立刻回府而是去了趟东街的布庄。嘉禾为自己挑了几方鲜艳的锦缎做衣。

她喜欢鲜艳的颜『色』，因为有次她穿着鲜艳颜『色』的衣，兴冲冲地跑去沈云亭不看，沈云亭对她说了个“俗”字，她便很少再穿鲜艳的衣服。

去布庄挑完锦缎，顺道去了胭脂铺挑了几盒时兴的花『露』胭脂。种胭脂轻薄且带着山花的甜香，嘉禾很喜欢，不过世沈云亭嫌吻她的时候胭脂会沾到自己身上，不喜她总涂脂抹粉，她便很少用。

如今谁在意他喜不喜欢，自然是自己喜欢最重要，想要怎样便怎样。要对自己一些。

买完胭脂，嘉禾坐上马车回了府。到了永宁侯府门口，刚下马车，忽一男子站在侯府门。

那人高头大马的，穿着一身干净的赤黄圆领袍，踏着六合靴，打扮得干净整齐，精气神十足，倒是位眉目俊朗的郎君。

嘉禾觉得眼人看着有些许眼熟，走上细瞧，那男子正挠头对她笑得灿烂。

个挠头的动作她像在哪过。

那男子嘉禾朝他走来，嘿嘿一笑，红着脸唤了声：“小禾苗。”

嘉禾微愣：“骆远？”

“诶，在。”骆远应道。

嘉禾打量着眼人，张了张嘴不敢相信个干净整齐的少年是那个脏『乱』的悍匪头子骆远。

自那夜喜宴上骆远被沈云亭压上囚车之后，她已有一段日子未他了。

他从头上似野人般杂『乱』的『毛』部梳了起来，用一根木笄簪着，脸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身上那股子霉味不了，衣服上透着淡淡的皂香。

“小禾苗，我现下在京城军营当值，和兄弟们有了正经活计。”骆远道。

他被抓回京城后知道自己险些和永宁侯府的嫡姑娘成了亲，亲虽没成上，但是姑娘他倒是惦记上了。

兄弟们说要配得上人家姑娘，怎么着也得把自己拾掇得干净些，再闯一番大事业。

嘉禾看着他道：“在京城可习惯？”

骆远忙道：“习惯习惯，我和兄弟们一切都，你不必担心。京城军营的伙食可比我们从在西北多了，有干净的地方住，特别特别！”

“那便。”嘉禾道，“对了，你来做什么？”

骆远不意思地笑了声：“上回在西北，我和兄弟们认错人，误劫了大舅哥，哦不不不，误劫了程小军，我今特意来赔罪的。”

嘉禾道：“不是大事，不要紧。”

“要紧要紧，做错事那就得认。”更何况得罪的可能是他未来大舅哥，那可了不得。

骆远说着，从身后拿两段用绳子串起来的猪肉筒骨。

“是我特意带来给大……不不程小军补身子的。”骆远对嘉禾道，“我东西都拿来了，人总是要的。小禾苗，我们一起进去吧。”

嘉禾弯着眉『毛』无奈轻叹了一声，带着骆远进了府，穿过一段长廊来到程景玄养伤的房间。

嘉禾上敲了敲房门：“阿兄，我现下方便进去吗？”

“进来吧。”程景玄在门内回了声。

得了程景玄应允，嘉禾刚要推门而入，门立刻“哗啦”从里边打。

门之人一脸欣喜地朝站在门外的嘉禾道：“你回来了。”

嘉禾抬头看向门之人，平和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不悦道：“沈大人怎么在？”

“我……”沈云亭顿了顿，眉间微带了些看到心上人的局促，正想告诉她，他是特意过来她的。

躺在床那头的程景玄替他道：“阿妹，沈二他是特意来探望我的，他说我伤么多日子未透，十分担心我。”

程景玄对着站在门边的沈云亭道：“沈二我没事，你不必担心，我阿妹也回来了，有人照顾我了，你也别在愣着了，快回去吧。”

沈云亭：“我……”

正在此时，跟在嘉禾身后的骆远提着两根猪筒骨，从沈云亭身旁略过，大咧咧地走进房里，对着程景玄就是一声：“大舅哥，我来看你了！”

沈云亭：“……”

程景玄：“……”

嘉禾：“……”

沈云亭沉下脸，骆远句响亮的“大舅哥”勾起了他心中无限妒火。

险些夺妻之恨，不共戴。

骆远都厚着脸皮喊程景玄大舅哥了，他有什么不意思留下来的。

沈云亭褪去往日沉冷，生平第一次幼稚且无赖地坐到程景玄床旁，目『露』担忧：“你的伤势看起来不太，我再多留一会。”

伤势恢复得极的程景玄满头雾水不明所以，盯着站在自己床的两尊大佛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