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大学的开学季，是刘丽娟陪着尹则灵北上到学校的，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妥帖之后，刘丽娟千交代万交代，又和几个已经到寝室的新室友留了联系方式，才离开。她生怕尹则灵在异地突然出什么紧急状况，联系不上。

北城大西区的女寝楼是带小阳台的，四人一间，面积挺大的，尹则灵住的寝室又是朝阳的一边，晾晒衣服都很方便。

第一天晚上住，她还有些认生。

万幸几个室友都很开朗，像陈曦月一样自来熟。她们才相处了两三天，就融洽的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

军训时候，天气热，某一天下了一场大雨，她们逃过了晚上的训练，早早地回了寝室，躺在床上唠嗑。

尹则灵趴在床上看手机，听见几个室友聊天说起了一些情情爱爱的八卦消息。

李媚是地道的北城人，高高瘦瘦，丹凤眼，窄脸细眉，性子泼辣，喜欢直来直去，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她翘着一只脚坐在椅子上，握着手机咋咋呼呼地说：“我靠，你们看北城大的告白墙没，发了好多帅哥啊！！”

曾柔柔抱着盆子要去阳台，听她这样喊，停下步子弯腰看了一眼，啧啧两声。

“帅哥穿军训服都好看。”

王璐拍了两下床板，急急地说：“哎，快给我看一眼。”

“我手机在打游戏，看不了，快点快点，我要飞了。”

曾柔柔拿着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王璐：“卧槽，真的好帅啊，阳光大男孩，你给小灵看一眼，我感觉这种男生跟小灵好配啊，干干净净的，学习也好。”

曾柔柔踩着床铺的楼梯，拍了两下尹则灵的小脚，出于礼貌，她也没拒绝，回身扫了几眼。

李媚两边的眉毛一起耸了一下，有点炫耀意味地问尹则灵：“怎么样，是不是挺帅的。”

尹则灵说：“嗯。”

其实还好，主要是被拍到的这个男生挺高挺瘦的，又白，面容是现在小女生正喜欢的那种单眼皮，高鼻梁，清爽阳光一型的，真要说起来这种类型的男生，照片上的这个还没林宸好看。

李媚收回手机，打量了几眼尹则灵的脸。

军训几天下来，她们几个每天涂着厚厚的防晒霜，还晒得灰头土脸的，就尹则灵，成天素着一张脸，跟她们一样暴晒好几天，还跟一面镜子一样，白得发光。

大学女生多半喜欢化妆，军训期间都没例外，一群灰绿色的碳基生物里，百分之八十的女生都顶着粉底防晒码出的大白脸，再加上一个红嘴唇子。

只有她，纤尘不染，清纯脱俗得出挑。

李媚禁不住好奇地问：“小灵，你不觉得他帅吗？”

“哦…还好吧。”

“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啊？”

“嗯。”

她和占易毕业的时候就算正式确定关系了。

“你男朋友哪个学校的啊？”

“北城体大的。”

“哇…”李媚显然有点惊讶。

“你男朋友是不是…体特生啊…”

她问的是废话，主要是因为李媚有点不太相信像尹则灵这么乖巧的小女生，男朋友竟然是学体育的。

“嗯。”

“哇，那你男朋友是不是很man。”

尹则灵抿嘴笑，回：“嗯。”

李媚：“你们睡过没？”

尹则灵刚刚还很甜蜜的表情一下突转。

“咳…怎么可能…”

曾柔柔竖着手指和李媚说：“李大头，你别教坏小孩！”

李媚切了一声，脸上浮出一个暧昧的奸笑：“行，我不教，让她男朋友慢慢教。”

军训最后的两天。

她们几个要去买寝室的一些公用清洁用具，扫把，拖把之类的东西。

另外两个人有社团活动，李媚和尹则灵吃了晚饭就往中区食堂旁的杂货一条街走。

天色渐暗，北城大占地面积太宽，她们一路走到中区广场，尹则灵不认得路，光听李媚说还得走二十分钟才到。

走到一半。李媚接了个电话，隔壁学校的闺蜜要来北城大玩，已经走到第二道门了，要她去接人。

李媚只好把采买的任务全权交给了尹则灵一个人，走之前她回顾看了一眼尹则灵那张懵懂无辜的小脸，有些不放心地说：“你要是认不得路，要问啊！”

尹则灵在偌大的广场上彷徨了许久后，最终找了个人问路。

她社恐，就直接跟从二巷子出来的第一个人问了。

两个人对上眼睛的那一刻，尹则灵猛然发现，这个男生不就是李媚给她看的那个军训大帅哥嘛。

“额…你好，可以问一下去杂货街往那边走吗？”

男生穿着纯白色的短袖，普通的短碎发，眉眼疏朗，身上有洗衣粉味，干净好闻。

他低目看着尹则灵，手往一个方向指了一下：“那边。”

尹则灵跟着他的手望过去，树影重重，路灯的光晃眼睛，她微眯着眼，很专注地往目的地的方向聚焦。

她听见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像初春的风，轻柔温和。

是那个男生在笑。

“我送你吧。”

尹则灵摆摆手，说：“不用了，我知道在哪里了。”

“没事，我正好也要去的。”

这样一说，她想拒绝都没法了。

一路上，男生故意放慢了脚步。

新生刚入校，看见漂亮妹子，逮着了机会就不可能放过。人是视觉动物，两性相吸是本能，连他经管学院的院草也不例外。

“你也是新生吗？”

“嗯。”

“你哪个专业啊？”

“心理学。”

“哦…我是经管学院的，何极北。”

她点点头，这个名字挺奇怪的。

“你叫什么？”

“尹，则灵。”

到了杂货店，尹则灵对着便签买了扫把拖把，撑衣杆子。尹则灵在付款时，何极北就帮她拿了东西，之后也一直没撒手。

回去的路上，夏风很暖。

他假装随意问起：“你有男朋友吗？”

尹则灵：“有的。”

“男朋友是我们学校的吗？”

“不是。”

她答得很快，没有犹豫。他上下看了她几眼，眼里意味不明，似乎是在怀疑，她话语的真实性。

没多会儿，他们就走到了西区寝室楼下。一道小道延展过去，楼下抱成一团，腻腻歪歪的小情侣少说也有七八对。

独独有一个单立着，单手插进裤子口袋，悠然地抽着烟，高高瘦瘦的，不说话的时候有股高冷范，在一众迷乱的氛围里，十分抓人眼球。

路过的好几个小姑娘凑着看他，甚至有人隔着寝室一楼的玻璃门偷偷拍了两张照片，准备上告白墙捞人。

尹则灵一眼就认出了他。

不期然，占易也侧了个脸。

正好瞧见，她和何极北并肩而立，两人还默契地都穿了白色系衣服，何极北低着头和她说话，嘴角带笑，手上替她拿着东西。

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小情侣。

占易微敛着眼，一双黑眸里的光变暗，和她对望了几秒，偏头吐掉了烟，慢慢朝着她走。

尹则灵看着他，明明什么也没干，心里没来由地生出一种罪恶感，和恐惧，她快速从何极北手上拿过东西，压低声音对着他说：“何同学，我男朋友来了，你快走吧…”

好家伙…连台词都听起来像偷情被抓到一样。

何极北往占易身上投了一眼，和他差不多的身高，一副好面容，就是身上的戾气太重，看人像要把他拆皮剥骨了一样。

何极北摸了两下耳朵，眼见为实，既然名花确有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嗯，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嗯。”

尹则灵把手上的东西拢在一起，刚刚放到左手，占易就一手都接了过去。

她刚想说一句，都到寝室楼下了，她可以直接拿上去的。

他俯身咬住了她的唇，空着的那只手箍紧了她的细腰。她没换好气，一个劲挣扎着要退开，细碎的呜咽声掺着湿润的水声从唇齿间溢出来。

她攥着拳头一拳拳锤着他的肩膀。

塑料扫把的杆倒下去，撞在水泥地上，声音轻飘飘的，像浮在空中。

他空了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何极北走出十来米，回想着尹则灵说过的话。北城大是北城市最好的大学，她男朋友不是北城大学的，刚刚那个男生又染了头发，像个不务正业的小混混。要这样看，他除了样貌比他差一点，其他的硬件条件，可一样没差。

泛黄的路灯下，他回了个身，想看看这对情侣到底是已经好到了什么程度，也许他还有点机会。

男人最了解男人。

他一回头，就对上占易的眼。

他把尹则灵紧搂在怀中，唇间交战，眼尾不可避免地染上沉沦与享受的欲色，抽出空看着他的瞳，却是铺天盖地的敌意和肃杀，像一把尖刀已经抵紧了喉咙。

他信口慢道，宣示主权。

看见没，这是老子的。

再多走一步，多看一眼，我杀了你。

就这一眼。

何极北的脊梁骨一阵发寒，他一点不怀疑他要真再做什么事，占易会直接捅了他。

他开了手机亮灯，一路借着光回了寝室。

尹则灵从占易的桎梏中挣扎了出了，声音带着哭腔说：“你突然干嘛！”

占易眼里的狠厉消散，两只手环着她的腰，像一只刚刚对着人龇牙咧嘴，惹主人生气后，又求抱抱的狗。

他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揉蹭着，细软的红头发弄得她痒痒的，她禁不住用手去推他的脑袋。

“那是谁？”他声音里也有湿意，像一块覆上霜的刀，语气是质问。

“同学。”

“叫什么？”

“我认不得路，他就是给我带了个路。”

尹则灵怕他找人算账，没说名字。

占易唇角微扯，那个眼神可不像是只想带个路那么简单。

“我不高兴。”

尹则灵咬了一下唇，痛得她轻嘶一声，她想说，到底是谁该不高兴。

“我不高兴。”

“为什么？”

“你和他站在一起好配。”

他曾经在那么多个想去找她的夜晚，一遍遍遏制住自己欲望的方式，就是告诉自己。我不配。

这是他心里的魔，不会轻易消失掉。

尹则灵抚摸着他的背，很宽，但也瘦，隔着衣服能摸到脊骨。

“没有的事。”

“你有好好吃饭吗？”

“有。”

“少抽点烟。”

“嗯。”

“抽烟对身体不好，你是体育生。”

“今后别见他了。”

尹则灵笑：“我都不认识他，怎么见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