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疏本来还考虑应该用什么姿势，什么表情与他打招呼，看见那个陌生的项圈，理智一瞬间就被愤怒淹没，像看见一样本属于自己的珍宝突然变成了他人的所有物。

他往前走一步，就见对方眼神一厉，身体本能做出防御姿态。

与此同时，明疏也呆住了。

“你……”他说，“你怎么……”

远远的还看不太出来，走近了他才发现哪里不对。

——这个白墨江的人形也太娇小了吧。

明疏身形高大，一米七以下就得离远点，不然别人看着他害怕他低头看人也费劲。

一米六以下，那基本不在他视觉范围中，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他走近几步感觉不对，呆了一会儿，又后退细细打量。

白发蓝眼的样子倒是没变，只是身高缩水了不少，简直像换了个品种，从缅因变成了曼基康。

明疏：“………”

白墨江因为原形太大融入不了猫咪团体，以至于有些自卑，对体型非常敏感。他也想过把人形变得小些，奈何工作需要不能太矮，后来明疏也劝他不要忽高忽低，就维持正常水平好了。

更重要的是，白墨江自己承认，身形缩放是有极限的，妖怪的体型与力量挂钩，同样限制了人身的变化。

是以明疏一估量，就知道“白墨江”这个身高绝对不正常。

是力量不足还是……

他的目光落在那项圈上。

他打量对方，对方也在看他，露出的表情就像猫在思考是直接跑还是再观察观察这个人类。

最后大概决定选择后者，于是停在原地不动。

明疏：“你朋友呢？”

看他这坦坦荡荡的样子，明显对这个地方很熟，也许同样是个参赛者。以明疏对白墨江的了解，他是不可能独自跑来的，身边应该跟着一个人，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林沂。

“刚才你不是见到了。”他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道。

明疏却忍不住笑了，虽然是人形，但完全能想象到猫咪烦躁甩着尾巴的样子。

“夏栖寒？”

“另一个。”

明疏怔了下，问：“你不会真的叫小黑吧？”

猫的眼睛睁大了，瞳孔收成一线，明疏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叫破了他的真身——而这里的明疏显然还不知道猫妖的存在。

“我……”他抬起手试图补救一下，对方却已经镇定下来：“你知道了。”

“知道了也没关系，”他冷冷道，“他们都叫我小黑，我姓白。”

明疏想了想，还是说：“小白。”

猫应了一声，看四周没人，向他走过来，明疏再一次呼吸困难起来——好小，好可爱。

还没欣赏几秒，他身体一歪，伏下来化作原形，变成一只大白猫。

好吧，这样也行，明疏把猫抱起来，拨开脖子上的长毛，去看那个项圈。

“这个是做什么的？”

猫懒洋洋地说：“犯了点错，戴上了限制力量。”

明疏松了口气，这起码说明他暂时还是没主的：“谁给你戴上的，防御局？”

猫一双蓝眼睛静静注视他，末了说：“你知道的不少。”

明疏摸摸他的头：“对你我不想隐瞒那么多。”

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声，不知道是被撸舒服了还是明疏的话让他开心了。

但明疏并不光想着哄他，笔仙把他丢到这个世界来，不可能放任他开开心心谈恋爱，它必定是有什么目的……

明疏知道这种非自然事件，自己的人脉基本起不到作用，必须要跟专业人士商量，是以总得和防御局搭上线。

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的一点，这个世界的白墨江跟他没什么关系，却跟防御局有联系，可以通过他来找那些人。

想到这里，明疏突然记起上官轻鸿的预言，还有修竹心心念念的吉祥物。

“你不会……在防御局工作吧？”

猫：“是的。”

明疏：“………”

他咬牙切齿地想，尼玛，被偷家了。

然后还是得问：“六部？”

“你知道这么多？”猫惊讶地抬起头。

明疏呵呵一声，根本不想解释：“帮我联系一下你们部长。”

“部长忙得很，我不常见到他。”猫说，“有事你可以直接找副部，他才是六部管事的。”

明疏有些惊讶，在他印象里，六部都是修竹在忙活，聂舟除了打架完全不管别的，怎么在这边倒是反了过来，不过找他也是一样，就说：“那你帮忙联系下聂舟。”

猫：“聂舟是谁？”

明疏：“………”

他发现事情大条了起来。

“六部的部长是谁？”

“岳离。”

明疏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修竹呢？”

“你被他消除过记忆吗，”猫不是很在意地说，“他在四部，不怎么出来，帝都的气候不太适合海妖。”

明疏心想这个只是职务不对，人还对得上，但聂舟连人都不在防御局，莫非还在做猎人。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又问：“你们的副部是？”

“你刚才不是见到了，”猫说，“跟夏栖寒一起的那个，就是六部的副部，楚琰。”

“我弟弟胆子小，身体也弱，麻烦您多照顾照顾……”

夏栖寒在一边低着头，一声不吭，全是身边人在说话。

负责人不住应声，又接了烟，看起来居然相谈甚欢的模样。

明疏抱着猫走过来，一路上不知道被叫了多少声明总，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在这里也有所改变。

他虽然总归会成为归藏的老板，但圈内对他的认知依旧是以演员为主，到哪儿都是唤一声老师，这边都把他当老板，估计事业的重心一直在幕后。

不过认识他的人还是很多，那个负责人看见他也是毕恭毕敬喊了声“明总”，明疏对他摆摆手，他便识趣地找了个由头离开，剩下楚琰与夏栖寒。

楚琰对他笑了笑。

他的气质与上官很像，温文尔雅中流露出一丝锐利，却更为内敛沉稳，站在夏栖寒身边确实像个可靠的兄长，负责人一点没起疑心。

“有些事需要找你。”明疏简略地说。

楚琰颔首，关心道：“是关于栖寒吗？”

明疏不知道这是个什么项目，好像自己也被邀请来做评委，但不管什么节目，夏栖寒这个颜值绰绰有余，原地出道都不为过，估计楚琰以为他是来谈签约的。

“不，”明疏说，“关于我自己，和一些非自然之力的事。”

他说得隐晦，猫却跟他毫无默契，口吐人言说：“副部，他知道了。”

楚琰眼神微深，那一瞬间整个人的气场都有所变化，他嘴角笑意不变，转头温和地对夏栖寒说：“你先回去。”

又对猫说：“你送他回去。”

打发走了两个人，他才对明疏挑眉：“明总，走走？”

明疏欣然同行。

两人一起下了楼，明疏甚至不认识路，还是楚琰带他出了大门，到前面一家公园散步。

明疏觉得这太诡异了，两个八竿子打不着一块的人莫名其妙走在一块，路上时不时还遇到打招呼的，目光在楚琰身上停留，不知道是不是在猜他俩是啥关系，还有人在偷拍。

楚琰一脸淡定，明疏被人看惯了无所谓：“你们这个工作是不是不能露面，我让那些偷拍的删了。”

楚琰笑道：“没事，在自己单位里被拍的也不少。”

“哦？”明疏饶有兴致，闲聊似的朝他笑道，“我以为你们那儿都严肃得很。”

“各部门的风格不一样，”楚琰说，“有个部门八卦极了，天天在内网论坛上写同事的文，有些尺度大到我都奇怪怎么还没被正主打死。”

“你也被写过？”

“太多了，”他说，“跟我师弟的，发小的，上司的，最近还有……反正各式各样，我都麻了。”

不知为什么，明疏直觉他最后说的应该是小白。这种直觉就像楚琰莫名略过猫一样，没有证据但他就能感觉得到。

与他对视一眼，楚琰眼底带着笑意，滴水不漏地冲他微笑。

明疏意识到他应该是个非常敏锐的人，已经察觉到自己对猫的在意。

明疏是不介意所有人知道他喜欢猫的，索性直接问：“小白脖子上那个是怎么来的？”

“去年在楚云省，”楚琰淡淡道，“他同山里一只白猿妖打起来，战斗中死了个很年轻的驱魔师，还影响到不少普通人，最后惊动了夏家。白猿打回原形，我与夏家家主有点交情，把他带回来上了个封印，在防御局打工抵罪。”

明疏一震，才慢慢说道：“他……”

“猫是自愿受罚的，那个死掉的驱魔师叫林沂，”楚琰无奈笑道，“林家跟猫的关系不错，让小辈跟他一起也是存了收服的心思。但直到那时他俩都还没有签订契约，否则有契妖的力量保护，也许林沂不会死。”

“这不是小白的错。”明疏说。

“我也这么劝过他，”楚琰说，“林沂不是他命定的那个人，这个结果也是无可奈何。”

明疏安静很久，然后说：“谢谢你把他带回来。”

楚琰摆摆手，示意不值一提，又说：“我同门建议这次任务让他来与栖寒交接，他说他看见了猫的缘分。”

明疏：“你的同门？”

“上官轻鸿，”楚琰说，“他不认得你，我估计，但你想必是认识他的。”

没等明疏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深层含义，楚琰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

“明先生，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

明疏：“………”

他突然想到，一路闲聊过来，楚琰没有一句问他如何知道防御局，如何与猫交谈，仿佛一切都如此理所当然一般。

楚琰看着他，仍是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你最近是不是碰到过奇怪的光滑平面，比如说水面，或者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