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便过了一个年，收到入京参考的荐书凭证，上官雁大大的松了口气。

林承遇反倒淡定从容多了。

师爷年前就回了京，看他那样子不像是想回来的，也罢了，这渭南这边，却只是千头万绪只开始。

“如果可以，我想在这边多呆几年。”

上官雁笑：“回去考试，考完再回来。”

凡事到了她这里，一切都可以变得好简单。

正月里，朝廷却忙碌着，明面上后宫各处都热热闹闹，实际上，皇上在御书房日日见人，多少事在私底下暗流涌动，外头的人也就不知道了。

到了正月十六，各处衙门开印，皇上上朝后召见了黄巡按，两个人说完话之后，皇上突然想起一事来，与他道：“朕有一位皇姐，如今在虔南常住，说起来也是个苦命人……”

皇上为何如此说，正是因为前儿皇后在太后处的时候提了一句。

太后想起先帝，脸上淡淡，原因么，自然是因为这位皇姐的生母当初对太后不够恭敬。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皇上如今为人父亲，想起了先帝，面对兄弟姊妹多了几分宽和。

而虔南的那位公主因为三嫁，丈夫都不得善终，所以名声不好，今上登基之后太后拦着，所以并未再有赦封。

可见女子哪怕投胎成公主，名声跟命运也是息息相关。

皇后提了一嘴，一见太后的样子，便有些个战战兢兢，皇上反而一下子更上心了。

他也为人父，希望自己的儿女们多得旁人帮助提点，而不是墙倒众人推。

因此，这父爱便分了几分给这位皇姐。

黄巡按可并未想过要娶公主，他现在身边连侍妾都无，孤身一人正好自在。

奈何皇上的撮合之心正在兴头。

“说不定你们就是天作之缘呢。”

黄巡按极力拒绝。

但又过了一些时日，就听说那位公主进京了，被低调的封了一个“德侯夫人”。

黄巡按感觉很紧张。

跑来找高御史说话。

高御史还纳闷呢：“黄大人一向不是跟陈阁老交好么？”

黄巡按一摆手：“别提了，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陈阁老，如今去了之后，说不得一句两句，他就咳嗽端茶。”

高御史心里默默汗颜，陈阁老这是被自己整出了心理阴影。

高夫人端了茶来，黄巡按连忙站起来拱手之意，不管怎么说，人家这态度叫高夫人看了还是很满意的，笑着退下。

其实高御史家里如今也有了几房伺候的下人，不过高御史跟夫人相处惯了，其他人出了出门，或者在家做做饭，洒扫，其他的事，尤其是跟高御史有关的，他还是更信赖自家夫人。

黄巡按叹口气：“我命不好。”（所以并不想娶公主）

人家既然用这种话开头，而且是真的实惨，高御史只好道：“素日都在外地，也不知道黄大人的情况。”

黄巡按：“唉，在下生母去世的早，是被养母教养长大的。您是不知道，在下养母那是天底下第一等的慈善人，只是我着实命薄无福，连累她也没有享到我的福。”

高御史：“您养母高寿？”

黄巡按：“七十九了，到六月里头就整八十岁。我倒是有心给她置办，可又怕我这命硬的，万一害了她，那就是我真不孝了。”

高御史：“您看上去清风舒朗，着实没料到竟然还信这个。”

黄巡按：“人不服命不行，我前头毕竟死了三个妻子啊。她们个个都是好女人，都是我养母亲自为我挑选出来的。”

高御史：“……”

高师娘看着天色，做了几个小菜送了午饭过来，才进花厅，就看见自家老头一脸的“无言以对”的凝重表情。

黄巡按：“虽然我说信命，但其他的我还是不迷信的。我信命也是安我自己的天命，不想再娶劳什子公主。您不知道，自从德侯夫人回京，家慈镇日担心。”

高御史本来都有点烦了，结果一抬头见自家媳妇儿竖着耳朵，便抿了抿唇，顺着黄巡按的话道：“令堂都快八十了，老人家高寿，论理这事儿不该叫她知道，这就是您的不应该了。”（皇上都没直接说呢，只是暗示而已，您发愁也该是在赐婚圣旨下来之后再发愁啊。现在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

黄巡按愣了一下：“我没跟她老人家说。”

然后他接收到了高御史“那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眼神。

黄巡按沉默，沉默，许久才道：“许是我哪里说漏了嘴。”

高御史见他这样，也不好再说的深了，在书房里头默默找出来最近市面上流行的各种话本子，尤其一宅斗见长的那些，精挑细选，将情节紧凑，内容惊险刺激的几本送给了黄巡按看。（当然，这些并不是林逾静先生写的，林逾静先生的话本并不以宅斗见长——高御史觉得就算她真写出来，也显得虚头巴脑）

黄巡按一头雾水的拿这话本走了。

高御史跟夫人道：“你说他今日来，是做甚么呢？”

炫耀他要娶公主？他满脸愁苦，是真愁。

炫耀他有个一心为他的养母？那别人也不是没有亲娘。

还是担忧他跟公主克夫克妻的本事不相上下，万一真成亲再来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大结局？

高夫人陪同他一起送黄巡按出门，看着黄巡按的马车不见影子了，这才道：“往常只以为黄大人是个孤傲的君子，没想到实际上的他有点傻白甜啊？”

高御史：“你能不能不要再跟上官雁通信了？都被她带的说这样的话了！”

高夫人：“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傲娇！”

“嘁”了一声，转身走了。

过了许多时候，高御史还特意想着问了问黄巡按，有没有看完那些话本，得知对方看完，正想问问心得，结果就听黄巡按道：“实在是匪夷所思，小小的后宅，竟这么多明枪暗箭，唉，真是叫人防不胜防。不过我看来，这些也都忒小家子气，有些人就是嘴损没什么坏心的，像家慈，她便是个喜欢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的。”

高御史：我屮艸芔茻！忒傻白了，至于甜不甜的，就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