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雁一路都抿着唇，蹙着眉，总感觉哪里哪里都不对劲。

她掀开帘子喊上官闲：“你进来。”

上官闲似乎吓了一大跳：“啊？这样不好吧？”

上官雁用眼神砍他，他这才磨磨唧唧的爬上马车。

上官雁看他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爷们一点？爬个马车竟然还要提着衣摆。”

上官闲：“姐，我这不是心里有事么。”

上官雁：“爹就不说他了，娘不是一直都很厉害么？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压服不了？”

上官闲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我怎么知道？我也没在家。”

上官雁也只是随口一说，晓得他性子最软，连上官素都不如，所以一开始也没指望。

“你呀，好好念书，这样子保持下去，别长残了，看日后哪家的傻姑娘能喜欢上你吧。”

上官闲笑了一下，撇过头去，脸上的笑容却挂不住了，双手拖着腮帮子坐那里发呆。

上官雁只以为他是在担心家里，也就没说什么。

谁知家去之后，发现大家虽然脸色不好，可是却没有“伤亡”，她正疑惑，赵氏过来，蜡白着脸道：“你去看看你妹妹。”

上官雁从前回来，基本上得不到赵氏什么好话，像今日这样的言语都少有，她疑惑的顿了顿，点头应了。

叫了大夫跟嬷嬷都跟着，一道去钱家。

进门后就发现上官素正包着头半卧在床上，一见了她，眼眶就红了，张嘴喊了一声：“姐姐。”

上官雁连忙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说实话她这会儿看见妹妹这样子，已经想到要和离的话，他俩口子财产怎么分派，素素回家后自然是没问题的，爹娘又一贯喜欢她，纵然日后不再嫁人也不要紧，反正家里不会缺着养姑奶奶的钱。

又想，估计素素是舍不得孩子，这要是个小闺女儿，那说什么也要抢上官家去，要是个儿子的话，就说在上官家养大，再送给钱家，那养到多大，日后就不好说了，养到成家立业，给不给钱家，谁还在乎……

所以上官雁在握住妹妹的手的几秒之内，就已经想到了二十年后。

钱知南贴着墙进门，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大姐。”

上官雁：“你还晓得我是你姐啊？怎么照顾素素的？”她看了一眼妹妹，想从她身上挑个憔悴的点，那除了眼红，还真没看出旁的来。

于是又瞪了钱知南一眼。

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云表弟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他若是要跟素素好，早就没有你什么事了，从前在乡下，大家也是都认识的，我爹娘既然没有许下亲事，那就是清白着的，你马上当爹了，这吃的哪门子的醋？”

钱知南低头哈腰：“姐，都是我错了，惹了素素伤心。”

上官雁再看看妹妹，万没想到自己还有一日能充当居委会调解大妈的角色，就试探着揽着妹妹的肩膀道：“不要紧，无论什么事，都有姐姐在，天塌下来，姐姐也能帮你撑着屋顶。”

谁知，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上官素一下子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钱知南连忙扑过来：“你别哭了，我都知道错了，日后什么都依着你，你别吓着姐姐啊。”

说话就拿袖子去给上官素擦眼泪。

上官素竟然也没推开他。

这要是讨厌一个男人，这会儿他凑上来，不应该拳打脚踢？

她上前一步抓着钱知南的衣领将他扯开，才要张嘴问上官素，突然听见一声幽远的钟声自京城的方向传来……

上官雁虽然还俗下山，但是道家典籍法器都是烂熟于心的，说她听不出这钟声出自上清宫，那是笑话。

而这钟声如此频急，如此幽远，就像家里的人在呼唤远方的游子赶快归家。

上官雁松了抓着钱知南衣领的手，往外门走了两步。

上官素突然大声的呼起痛来：“啊！我肚子好痛。”

钱知南一下子慌了神：“不是要生了吧？不是还有一个月么？”

上官素看了他一眼。

钱知南慌忙道：“大姐，你在这里看着她，我去找人来看看。”

要不是他们两口子默契不足，要不是上官雁关心则乱，以上官雁的后知后觉，她恐怕还不明白上官素刚才看钱知南那一眼的意思。

可是，事实上就是这样，人一旦发现了裂纹，便无法将之视而不见。

她挡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俩。

钱知南还想狡辩，上官素哭得颤抖的伸手拿了一封信出来：“姐……”

钱知南一看连忙去夺，他又怎么快的过上官雁。

“……宜将汝姐宣之家中，万勿使其回京，待事平之后，再回不迟……”

这上头的字迹分明是师傅的。

联想到刚才的钟声，之前的丹药之说，上官雁一下子慌了神。

钱知南几乎是横在门口，双手死命的抱着她的双腿：“姐，大姐，你就当为了家里！”

上官素滑下床，扶着肚子慢慢跪下：“姐，对不起，姐姐！”

上官雁再难想象，家里会为了骗她回来，做这样的一出大戏，她嗤笑一声，摇着头，一脚踢开钱知南就要离开，谁知上官素却扑过来，惹得钱知南大叫一声：“小心！”

上官雁到底不够心狠，转身一把将人扶住了。

钱知南却像是受了刺激：“姐，你这样回去有什么用，你留在家里，爹娘也不用为你挂心！你这样一走了之，可有为家里考虑过吗？可有为爹娘跟弟弟妹妹考虑过吗？”

听到他最后一句，上官雁再忍不住，笑着笑着眼泪盈满了眼眶：“原来，我没有为家里考虑过吗？”

上官素慌忙摇着头：“姐，不是，是我担心姐姐安危，是我自私，只想着姐姐平安……，姐，我只要你好好的……”

这次上官雁没有再符合她的话，摇着头退出门：“生不如死也叫好好的吗？”

外头上官青云赵氏上官闲等人却站了一院子，她看着众人：“你们拦不住我，就不必拦了。”

赵氏要说话，上官青云却突然扯住了她。

上官雁往前走了两步，转头看向赵氏跟上官青云，跪下磕了三个头：“师傅说我没有亲缘，我不信，今日，今日方信了。爹娘，孩儿不孝，母女缘分便止于今日了。”

赵氏摇着头：“好，你走，你走了，我权当没有生过你。”

上官雁泪流满面，却仰着脸：“如此，甚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