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家里有个女主子管事就是好，王成等人也不是不能独当一面，可是没有上官雁的那股精气神。

别看她托着个肚子，走起路来比石砚都快。

“师叔当年给我给我的药丸子在什么地方来着？”

她翻找一阵，竟没找到，不由的后悔起来，许久不在家待着，看着处处都陌生，一时竟然也想不起来。

石砚道：“夫人，您的东西大人都叫放在耳房那边了，怕受潮特特翻盖了的。”

上官雁过去一看，里头果真是她的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包括路上捡回来觉得好看的石头，也有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古董，还有她最爱的瓶瓶罐罐们，都被人收拾的整整齐齐，进门像是进了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这定然不是底下的人弄的，不是支使不动他们，而是他们没有这份细致跟欣赏水平。

从外头走到里头，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平常睡觉都睡不够的人，什么时候有闲心捣鼓这个。”

师门里头的东西很快就找到了，她没耽误，拿着走了出来。

结果就跟徐凌庚撞上了。

师兄妹两人已经许久不见，虽说以前见的也不甚勤快，可这次险些闹到至死不相往来，跟以往那些小打小闹是大不一样的。

徐凌庚的气势在那里，他就有那种本事叫人不由自主地听他的话。

“我正在太医府上，听说了明德出事，过来看看。”

略解释一句，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温情。

上官雁：“劳徐大人关心了，外子没事，只是发烧而已，明日就好了。徐大人事务繁忙，我们家又乱糟糟，就不多留您了。”

客气是客气了，但客气里头都带着刀子呢。

王成听见了，连忙过来道：“夫人跟阁老就跟亲兄妹一样，刚才您不是还说若是请不动太医就去找徐阁老帮忙么？怎么这会儿又跟自己别扭上了？”

上官雁瞪了这个扯自己后腿的家伙一眼。

再没说话托着匣子往里头走。

徐凌庚也一撩袍角进了门。

里头太医正在把脉，眉头紧蹙，上官雁快走了两步，到他面前把那药匣子打开：“您看着药能够给他用一用吗？当年我弟弟摔伤还用过一丸，见效奇高。”

太医还没说话，徐凌庚道：“不合适，起码现在用不合适。你弟弟当日应该是拖延了许久吧？服药本来也只是一半几率能醒，这药就算是大还丹也不能救所有的命。”

上官雁险些跟他吵，抿了抿唇好歹没有说出不好听的来，又扭头看着太医。

太医道：“徐阁老深谙医术之道，他说得没错。林大人这症候除了身上的毛病，还跟近日劳倦过度有关，想必是没有休息好，身子太虚，若是身强力壮的人，摔那么一下可能缓上缓就好了，但林大人当时却是因体虚而被风邪趁虚而入……”

上官雁没了主张，她呐呐地看了一眼林承遇：“那怎么办？”

太医道：“先前大夫开的方子我看了，再略微添减几位药材试试，若是能降下温来，那就没大事。”

徐凌庚在一旁道：“用药后应该能降下来，但害怕反复，过不久又烧上去。”

太医颔首：“是有这种可能。”

上官雁真恨死徐凌庚了，一句好话不会说，光往她心头捅刀子。

她不理他，一丝目光也欠奉，抬手请了太医一旁去开方子。

紧接着又命人熬药。

太医本来跟徐阁老讨论医道就觉得有点吃力了，没想到开个方子还被问得险些冒汗。

“这两味药不是药性相冲么，怎么用到一块去了？”

太医：“夫人高见，的确是有相冲之处，不过您看这个，它温阳补气，能拖住前头两味药，这就跟热锅凉油炒菜一样，只要锅够大够好，那就不怕再大的火，冲一冲，也许有奇效。”

可惜这位太医说得并不十分铿锵肯定，用了个“也许”，结果就怕什么来什么。

林承遇起初喝了药的确是发了汗出来，但很快到了后半夜就又烧了起来，迷迷糊糊的人事不知。

上官雁自诩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但眼下里头他这病症突然来势这么凶猛，叫她感觉头脑都木了，身子也像是一截子朽木，被虫子蛀得都是窟窿，风一吹就呼呼的进风。

她将其他人都赶出去，只留下水跟帕子，等他烧起来，就给他擦额头，擦腋窝，揉脚心，偶尔他眼皮动一动，她便连忙小心翼翼的叫一声，怕惊动的狠了，惹他不舒服。

可是，无论她怎么做，他到底也没有撩开眼皮看一眼，只是脸庞烧得像是炉膛里头的红炭。

她看着他的脸，狠狠哆嗦了一下，红炭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样的炭块使力燃烧之后，剩下的就是一捧再也热不起来的煤灰。

夜深人静，外头连虫鸣都没有，偶尔还有不知谁家放的鞭炮声，她这才想起眼下还在年里。

“林承遇，你不要这样吓唬我。”她握着他的手，他身上的热气源源不断的传到她手上，明明屋里不冷，却叫她不由自主的就打寒颤。

“我知道我最近做的过分了，跟这个生气，跟那个生气，其实最不应该的就是跟你置气了。”

“可是，我这样有恃无恐，也是因为知道是你，假如我嫁的是旁人，我应该不会这样做，作到那种程度，都快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错了。”

“我也很感激你那样纵着我，因为我太需要有人无底线的纵容，太需要知道有人将我放到心上……，唯有如此，我才觉得自己不彷徨，不孤独。”

外头王成跟石砚也没想到大人这一遇到事就这么凶险，偏发生在年节底下，一年的开头闹出这样的事来，叫人心里无端先蒙上一层阴影。

等天明了，林承遇身上温度还是高过常人，虽没有夜里那种像煮熟了的样子了，但仍旧没有醒来，眼皮红的像抹了胭脂。

这日已经是初三日了，上官雁一夜没睡，系着斗篷走出门叫人给她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