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对视了许久，张本良的神情慢慢的从紧张变得释然了。

另一只手也放到了王言的手上，用力的握住。

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张大哥我知道你有孝心。但也别耽误了自己的正事。”

“嗐~以前不懂事，现在明白了什么都晚了，没啥放不下的，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刘婆婆。”

张本良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擦着眼泪。

“可是人鬼殊途，我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可你继续留下也是徒劳。

刘婆婆最近的脸色你应该也看到了，如果你再继续留在这，只怕她的身体只会每况愈下。”

心里虽有万般遗憾。此时也是无能为力了。

最后的念想就是多陪陪老母亲。

一面舍不得走，一面看着母亲因为自己日渐憔悴。

张本良沉默了，哭的更厉害，但一直不敢出声。

很怕被刘老太太听见。

王言端起酒，跟他撞了一下。

“张哥，喝完这杯上路吧。”

张本良迟了一会，轻轻的点了点头。泪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突然，王言感觉到一丝诡异。

抬头向院子里望去，一个神情怪异的人走了进来。

进屋打量了一番王言，又看了看张本良。

指着张本良开口道：“这个人必须由我带走，你不能引他上路。况且他现在的日子还没到。”

张本良愣住了，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来头，刚要起身，一把便被王言拉了回来。

王言恶狠狠的看着那个阴差。“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从什么时候，我的地盘上轮到别人做主了？”

那个阴差就像没听见王言的话一样，眼睛依旧死死的盯着张本良。

“现在跟我走，还来得及。”说完，上前便去抓他的手。

王言站起身，一把扣住了那个阴差的手腕，左眼微眯的看着他说。

“我不管你的主子是谁。要么现在滚，要么就死在这。”

那阴差也是神情征了一下道：“怎么？要在这动手，不怕惊动了老人？”

听了这话，王言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狞笑。“怕？对于杀你来说，应该还不需要太长时间。”

那阴差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将张本良的手撒开。

后退了几步，又对王言行了一礼。“咱们后会有期。”

显然是仔细斟酌了王言说的话，有些忌惮。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开始，到最后，甚至感觉不到张本良身上有一丝怨气。

此时的王言也没有时间考虑这个人到底是谁。

俩人又喝了几杯，便安排引他上路。

并没有在屋里直接将他带走。

而是让冉冰在外面等着张本良。

怕老太太有什么察觉，还是不忍心见白发人送黑发人。

又喝了一杯，张本良站起身对王言说：“小言子，多了我也不敢说，以后还麻烦你没事来看一眼。

将来...老太太...没的时候，通知我大哥二哥一声，他们也不常回来。别让老太太自己在屋里躺的时间太长了都没人发现。”

话刚说一半，张本良就开始止不住的抽涕，强忍着把话说完。

可现在这个情形，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话罢，头也不回的就朝屋外走去。

王言并没起身，眼看着张大哥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里。

王言端起酒，自顾自的喝了一杯。

“儿啊，疙瘩汤好了，这小时候也没啥好吃的，就这个你最得意....”

刘老太太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疙瘩汤进了屋。

刚一推门，看见只有王言坐在那里，她愣住了。

手一滑，那盛满疙瘩汤的碗直接就摔在了地上。

站在门口半天没动弹，缓缓才开了口。

“还是走了吗，怎么不多待一会，哪怕吃完这最后一碗疙瘩汤再走呢。”

老人的目光里已经模糊不清，死死的盯着刚才儿子用过的碗筷。

王言站起身去搀扶她。

“刘婆婆，其实你心也里也早清楚了吧。”

打酒馆开始，刘婆婆不愿意让王言到家里吃饭，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老太太依在门边哽咽着，半天才说出来话。

“毕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又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从老三出事的那天，我这心里就一直不舒服，翻来覆去的，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问老大老二也都含糊不清，一直到昨天老三回来，我这颗悬着的心，也算彻底是落了地了。

我知道他不想走，又怕我这老婆子吃不消。

我的儿啊，只要你能留在家里，我这老婆子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呢。”

说着，老者眼泪终于决了堤，不住的流着。

这颗悬着的心哪是落地，这可是掉入了万丈深渊。

而且是极其寒冷的冰窟。

“小言子，你扶我出去吧，我想再望一望。送送你张哥。”

老太太弓着身子朝外面走着。

外面依旧漫天飞雪。

王言搀着老人一路跟着脚印走。

“我的儿唉，这外面下的这么大，你咋说走就走了。连句话儿也没给我这老婆子留。”

终于还是爆发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任谁听了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老人本就腿脚不便，心情一激动，走路更加蹒跚。

满眼被泪水占满，一步一步的追寻着刘本良的脚印。

眼看着脚印从院子出来，一直向西，走了大概两三百米。雪上的痕迹就断了，再毫无踪迹可寻。

老太太没在往前走，站原地，远远的看着断了的脚印。

满眼的无助，整个人颤颤巍巍的，突然就堆在了那里。

王言望向远处。

在脚印的尽头，那片雪地里，依稀可见有人在那里跪过的印记。

两只手扶在雪中，朝着院子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个头...